2016年末,国内首档书信朗读节目《见字如面》诞生。没有绚丽的舞台和华美的灯光,北京红砖美术馆里一人一桌一信是其极简的气质;没有过繁的片花和音效渲染,静谧的灯光下有人安静地读信,读家国情怀,读缱绻情意,读历史选择,读静水流深。
近日,《见字如面》第一季同名图书出版,从浩瀚的书信海洋中,精选出76封信件。历史的细节,就在私人化描述中,一点点显露出来。
选信标准:
值得被更多人看到
书信是私人物品,节目组是如何找到这些书信的?
关正文说,在第一季创作的时候,这的确是个难题。都知道书信是宝贝,但不知道宝贝在哪里,很少有人专门收集。
节目组于是邀请了30多位专家,包括李辉、张丁、叶永烈等,请他们提供线索,依靠他们深厚的积累打开中国书信宝藏的大门。
编剧组也广泛联络寻找,比如去各种博物馆,更多是靠网上的线索,找到一些就收藏着,最后从上万封书信中挑选编辑出有趣的信件。
从上万封信中选出76封,选择的标准是什么?
关正文说,标准是“值得被更多人看到”。具体地说,就是对今天的人们认知社会、认知他人、认知自己有意义的信,“所以,价值高度多元,大家讨论点也多,信被越读越厚。我们不提供鸡汤,只提供营养。”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句名言出自林则徐给夫人的信中,但第一季选的信件避开了这封,选了另一封,为什么呢?
关正文解释说,选林则徐那封信主要是因为看到了大历史中的小细节——皇上想照顾他,考虑让他避避风头,这个信息他收到了,就高兴地去了伊犁。这跟以前强调悲愤的叙事不一样,可以看到更多真实的场景。
关正文说,《见字如面》绝不是缅怀即将逝去的书信传统的节目。今天大家的书信量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每个人每天都要写无数信,“这跟过去没什么区别。”
过去手写书信,大部分也是拉拉杂杂,精彩信件也不多。今天,充斥电邮的大部分是琐事,但依然有大量优秀的。第一季就选了几封电邮,比如罗永浩的、郑国强的、蔡春猪的,第二季也是一样,选了冯唐的、韩寒的等。
人红戏傻会毁掉好信
眼下,《见字如面》第二季正在录制。第二季与第一季会有什么不同?
关正文介绍,第二季的录制是在一个剧院里,观众多很多。从7月19日开始,连续三天,李立群、吴刚、姚晨参加了录制。
他介绍说,第二季在剧院里加了“讲述人”这个角色,这样感觉现场会更顺畅,解读嘉宾将专事解读信件本身。解读嘉宾也有很大的丰富,除了许子东、杨雨,还有梁文道、史航、蒋方舟等等。
“这一季的信件来源宽多了,大家知道我们在做这件事,主动提供了好多线索和书信。古代信件也特别精彩,有海瑞的、史可法的和多尔衮的,还有古代情书。各式价值观都有体现,特别好玩。”他说,因此第二季编排将主题化,比如生死、爱恨、离合、抉择等等。
参与读信的艺术家的邀请标准是什么?关正文说,“艺术家得选戏好的,理解能力超强、表现力超强的。人红戏傻,会毁掉好信。”
在电视节目播出后,为什么想到用图书形式体现这些信?
关正文说,现在电视节目也可以“永生”了,放到互联网上,大家随时可以看到,“但是,书籍,还是更可靠的存储方式。对于文本而言,这也是更准确的存储方式。”
在《见字如面》中,文言文的信件都是关正文自己翻译成白话文的。“我也是被逼的,因为要转换成视听形态,必须让人同步有感,完全听进去,所以那种辅助理解的训诂式翻译就不合适了。”关正文说,这件事找学者,怕给他们添麻烦,只好自己干。“翻译时特别快乐。每一封信,我肯定是带着角色感进行翻译的,因为要给艺术家上台演绎制造空间。其实仔细体会,那些古人在写信时,都是神态活现的,我好像可以看见那个人,看见他写信时的一颦一笑,就像咱们现在身边的人一样,然后他的语言就活了,就变成真的是他在说话了。这种神交,特别快乐。”
以投机心态做文化会让人远离文化
眼下,很多当红综艺节目的导演都是80后甚至90后,已经57岁的关正文是从文学界转战电视界的。
关正文说,我一直觉得80后、90后是个伪概念。
他说,全世界都没有把人群分成80后、90后的。人以群分,主要是兴趣爱好、教育程度、工作圈子、朋友圈子,没有年龄圈子。90后的人,个体之间的差异,远远大于这个群体与80后的差异。为大家生产内容,跟年龄无关。
他说,我尊重文化生态的多元。没有多元共生,没有充分的竞争,任何品种都不可能健康成长。
他认为,在总体布局的推动下,文化类节目集中推出,这是好的。但很多人对此是抱着投机心态的,还有人是觉得能挣钱的,这样做出来的东西,只能让大家倒胃口,让大家再次远离文化。
本报综合
精彩选摘
书信里有友情:
黄永玉在写给曹禺的信件中直言不讳:“我不喜欢你解放后的戏。一个也不喜欢。你心不在戏里,你失去伟大的灵通宝玉,你为势位所误!从一个海洋萎缩为一条小溪流,你泥溷在不情愿的艺术创作中,像晚上喝了浓茶清醒于混沌之中。命题不巩固,不缜密,演释、分析得也不透彻。……‘醒来啊麦克白,把沉睡赶走!’我爱祖国,所以爱你。……我不对你说老实话,就不配你给与我的友谊。”
书信里有亲情:
“这场战事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秦楚大战间隙,一对兄弟黑夫和惊躲在淮阳战壕的一角给大哥写信。借战友的钱都用光了,黑夫求母亲“给我们做好夏天穿的衣服,和钱一起带过来”,惊告诉家人“为我求神祭拜时,如果得到的是下下签,那只是因为我身在叛逆之城的缘故,不要想多了。”这封写在木简上的信,距今2200多年,是已知的中国最早的战地家书。
书信里有家国大义:
甲午海战开战前,经远舰二副陈京莹预感到人生将尽,在家书里解释,“一直拿着国家的俸禄,也就没有了退路。”经远舰在甲午海战中遭到四艘日舰围攻,管带林永升、帮带大副陈荣阵亡后,陈京莹毅然接过军舰指挥权,最终不幸中弹牺牲。舰上水手在无人指挥的情况下,仍然坚守岗位,继续向日舰发炮还击,直至经远舰沉没,全舰二百七十多名官兵除十六人获救,其余全都壮烈殉国。
书信里有尊严与爱情:
杨德昌撒手尘寰后,无数媒体都在期待作为前妻的蔡琴如何反应。蔡琴在写给媒体的公开信中说,“跪在《圣经》前,我为他的灵魂急求,求主以神自己的名领导他走义路,让他行过死神的幽谷也不怕遭害……”“我们所有过往的点滴,我自己品尝,就当做我活着时永远的秘密,随着他的逝去与世长辞。”
节选自《见字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