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杭州天地实验小学支教教师何赫结束了在雅江县城关第一完全小学7个月的支教生活,回到杭州。
现在,他用笔传递自己依依惜别之情,为朝夕相处的师生们写了一封情书,让我们一起慢慢阅读。致亲爱的你:
我早已过了写情书的年纪,我也早已没有了十七八岁时的那种悸动。距离在雅江支教的结束日期越来越近了,在这样的离别之际,竟情悸心动起来,想为我在雅江遇到的每一个你,写下一封长长的情书……
你知道吗?当初选派支教老师的时候,我第一个报了名。听说这里条件艰苦,我说我要去。听说这里路远山高,交通不畅,我说我要去。山高路远,我为你山海奔赴,一路呕吐、拉肚子、眩晕、喘不上气,各种不适。“高反”没有吓退我,我坚持要去见你。为了看你一眼,为了我心中的牵念,我始终知道有你在等我。停电、停水、山体滑坡,我从来没有在意过,因为我知道在雅江有无数个你在等我。
虽然你不知道我要来,但我们的这场缘分早已在前世定下,我义无反顾地奔赴与你缘定于今世的这场相遇。
雅江说缺老师,很缺,都九月开学了,还有一个一年级的班没有语文老师,孩子们需要你、学校需要你、雅江需要你。我点点头,我愿意。我不是不知道一年级的孩子最调皮,我不是不知道这里班级人数远超杭州,我不是不知道班里有很多孩子听不太懂汉语,也说不太顺汉语,我不是不知道这里很多孩子的父母在外奔波,孩子由爷爷奶奶教育,我不是不知道这里的很多家长用汉语交流不顺畅……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我愿意!
进到班级,见到你的那一刻,与你纯洁的大眼睛对视的那一瞬,我知道,就是你,就是我要见的你。
你知道吗?我很努力,我拼命睁大眼睛记住你可爱的容颜,虽然你的名字有点长,但我连做梦都在记忆你的名字:丁真曲登、丁真曲呷、丁真拉呷、扎西降措、扎西拉姆、扎西勒布、扎西曲佩、扎西达瓦、扎西云登……我拿着名单反复读,反复背,仿佛有无数个扎西、丁真、拉姆、卓玛……也奇怪,一遍遍地呼唤,一遍遍收到你的回应,你我便有了情意。
你知道吗?你听不太懂汉语,我有多么着急。我手舞足蹈地比划,我慢慢说,慢慢等你听懂我。都在一起两个月了,你还眨着大眼睛看着我,叫我唐老师,认为我是数学老师。我不着急,因为你我眼神确认过,总有一天你会懂我,我也懂你。当第三个月,你叫出我是郝老师时,我才知道当一位藏区老师的幸福与不易。
你知道吗?我每天在观察你,观察你有没有睡好,观察你有没有吃好,观察你的牙齿,观察你的指甲,观察你会不会跳绳,观察你发烧了没有、咳嗽了没有,观察你的脸怎么了,观察你的冻疮还疼不疼,观察你早晨上学有没有戴手套……我问了我们上城驻雅江工作队的医生,问了我们上城的校医,问了上城的体育老师,问了同事朋友等等,大家传视频、给建议,希望帮到你。当看到你冻着的小手,我心酸,当看着你冻发抖的样子,我心疼,当看着你没戴手套走在寒风中,我着急。冬天的高原,天亮得晚,无数个天不亮的早晨,我摸黑早起,和你一样走在零度以下的寒冷街头。我第一个去教室,为你开灯,不让你走进漆黑的教室,为你去开暖气,不让你在教室里也冷到无法学习,为你点开音乐,让你一天有个好心情。你知道吗?我希望你平安健康,希望你知道除了你的家人,我也很爱你。
你知道吗?能成为你的老师,我也很幸运。看到你愿意与我分享你独特的生活,你开心,我也开心。你跟我说你的宠物是小牛小马,我有多么羡慕你。能成为你的老师,我很有成就感。你说你原来不会读拼音,现在读得越来越准了。你说你原来不会写汉字,现在写得越来越漂亮了。你说你原来不会读课文,现在读得越来越流利了。你说你原来不看课外书,现在越来越喜欢翻看各种书籍……你知道吗?你的每一个进步我都默默参与了。见你的第一天,我就为你准备了大量的绘本书籍放在了读书角,供你阅读。跟你第一次聊天,我就用了最标准的普通话去感染你。怕你回家没人辅导你,每篇课文、每个词语、每道练习题,我都录了视频供你在家也能学习。第一次教你写字,我采用上城老师们传下来的方法,立下严格的规矩,让你体会应该用何等认真的态度去书写汉字与自己的人生。这学期,我也参与了课后服务,我们一起听交响乐,一起听小提琴,带你去听不同的乐器。我们也一起读绘本,一起唱歌。和你在一起,每一天都有趣。
直到有一天,我说再过一阵子我可能就要离开你了,你睁大眼睛,泪汪汪地说:“郝老师你别走。”你知道吗?我们早已结下一辈子的情谊,我会一直关注你、关心你。我相信,我留下的一切会让你一辈子受益。
你知道吗?能在雅江成为你的同事,是我的福气。
刚到雅江,你把洁白的哈达献给我,你用盛大的歌舞欢迎我。我受宠若惊,你说我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你要把最动人的藏歌唱给我听。你亲手做了一桌藏餐让我品尝。你怕我手冷,为我准备了厚厚的手套。你见我嘴唇干得起皮,为我准备了唇膜。你怕我吃不上水果,把鲜嫩多汁的苹果梨子送给我。你让我品尝当地的核桃、松茸,你给我推荐最好吃的牛肉,你让我品尝最醇香的奶茶……我有时候都在想,我上辈子应该是个好人吧,这辈子竟然有福气在雅江遇到如此热心的同事。我从小喜欢藏族文化,爱跳藏舞,喜欢藏歌,仿佛为了来这里遇见你已经做了多年的准备。一开始我以为我是客人,其实你们把我当家人。
每天在办公室,我们聊教育,聊学生。基本上我的每一堂课,教室后面都有旁听的你。一开始是教语文的你听我的课,后来是教数学的你、教英语的你、教藏文的你……每天的公开课便成了家常课。当你知道我要做讲座了,会议室坐满了人,我倾尽我所有的工作点滴与你细细分享。有时候,大家兴起,围炉午话,畅所欲言,互相学习,一起进步。
你知道吗?更可贵的是,我们一起研讨,一起磨课,一起评课,在短短几个月,由语文组到各教学组逐渐形成了“团队发力,集体行走”的教研氛围,这对学校教学质量的发展起到了长远的作用。据我所知,这样的良好氛围也传播到了整个雅江。虽然参加比赛的是你,但是我们一起帮助你,帮你设计教学内容,帮你制作教具,帮你打印材料。你的那段参赛时光,是我们这学期最充实的一段经历。看到你最后获得好成绩,我们既为你高兴,也为自己能尽绵薄之力而感到开心。
然而时光匆匆,你知道我离支教结束的日子越来越近。你开玩笑地说:“郝老师,我们给你介绍个当地的卓玛,我们要留住你。”你说:“郝老师,我们给你最美味的吃的,我们要留住你。”你说:“郝老师,你别走,明年天气暖和了,带你耍坝子去。”你说:“郝老师,你别走,明年教研还需要你……”
短短几个月的支教时光常让我恍惚,仿佛我一直生活在这里,我适应了这里的气候环境,适应了这里的风土人情,甚至可以听懂当地的语言。然而,当一切适应了,也就到了该离去的时刻。每每看到你献哈达的小手,看到家长们的挽留,看到你知道我要离去时的眼泪,我知道,我这一场轰轰烈烈的热爱,值了。爱一群人有回音,爱一份事业有回响,来这一趟才值得……
郝赫
从开始的陌生拘谨,到最后的难舍难分,在郝赫老师的笔下,每一个场景都历历在目,仿佛昨日;每一帧的画面都被他反复回味与珍惜。
记者了解到,根据中央关于东西部协作和定点帮扶工作的有关精神,为进一步深化教育对口支援,开阔上城教师视野,自2021年7月以来,上城区先后派出赵兴祥、陈云泉、郝赫、胡珊、徐珈历、朱一花等六位骨干教师,跨越2200多公里,翻越海拔4298米的折多雪山,经历了盘山公路的颠簸,克服了头晕、腹泻、呼吸急促等高原反应的不适,从钱塘江畔到雅砻江边,赴甘孜藏族自治州雅江县进行支教帮扶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