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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不败的奸臣只有宋朝的奸商秦桧例外。生前不仅把权力倾注在天下，死后还被追认为“新王”，哀迎。
然而在民间,却有秦桧实是被人毒毙的传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话还要从四十年多前说起,那时秦桧还是太学的一个学生,为出人头地经常打探同学们的隐私,偷偷到学监那里告密。日久天长,同学们发现了秦桧的行径,人人不齿,便给他起了个绰号叫“秦长脚”——往学监那里跑得勤的意思。但秦桧毕竟是秦桧,就算名声再臭,也能找到几个好友,其中有个来自庐山脚下的李九如便与他最称“莫逆”。这李九如说话太直又没有心眼儿,有点憨,被同学们嘲笑排挤,因此也挺形只影单的。“同病相怜”,秦桧和李九如自动地走到了一块儿,两人很是谈得来,就差撮土焚香结成八拜之交了。
秦桧有个暗疾——羊角疯,一发作起来就僵硬倒地,口吐白沫,人事不知。有一天,秦桧又犯病了,大家都离得远远的,只有李九如跑上前,揽起秦桧,又是捶胸口,又是掐人中,好一会儿终于使他悠悠醒转,随又不由分说将秦桧扯到了自己的房舍里,翻箱倒箧,从箱底找出一个裹了好几层绸布、茶壶大小的瓷瓶来。秦桧一看,只见这瓷瓶呈白玉之色,头小肚粗,颇像个葫芦,顶口还用皮胶密封着,又见李九如神秘兮兮地关好门窗,还拉上厚厚的帷帘,不由大是奇怪:“九如弟,你……你这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啊?”
“还真让你猜准了!我这瓷葫芦里装的正是药——专治你的羊角疯病的好药!”李九如举着瓷瓶,喜滋滋道,“秦兄,实不相瞒,这瓷葫芦里装的是庐山春雾。我李家本是庐山脚下的杏林世家,耳闻目染,我也对歧黄之术略通一二。我看呐,你这羊角疯病实是你气血不足、神经衰弱之故,只消闻一闻这瓷葫芦中的云雾,保管……”
“哪有云雾能治病的?荒诞不经!”秦桧头摇得似拨浪鼓。李九如耐心解释起来。
在庐山汉阳峰有座摩天崖,每逢春季云雾缭绕,崖间的石隙里不仅生长着一丛丛香幽如兰的野茶树,茶树之下还生长着一簇簇姹紫嫣红、鲜艳夺目的灵芝,极是惹人眼馋。可刀削斧劈一般的摩天崖太高太陡了,云雾起伏之处又湿又滑,几百年来不知有多少郎中和茶客葬身崖底,最终再无人敢问津了。有一年初春的早上,李九如的父亲从旁侧攀上摩天崖,正琢磨着怎么才能将崖间的灵芝采到手,这时只见红日初升,霞光万道,从崖底升腾起一团团絮状的云雾,直冲崖顶。李九如的父亲便觉得一股香气沁人心脾,神志变得格外清爽,细细一嗅,这云雾之中不仅有野茶的清香,更有灵芝的馥郁之香!原来正值初春之际,灵芝初生,野茶叶芽初萌,其精华饱受云雾浸润,已融入云雾之中……李九如的父亲大喜,当即从药篓中拿出盛水的瓷瓶,大捧大捧地掬了几捧云雾,塞入瓶中,带回家中为人治病,果然药用不凡,尤其对羊角疯大有奇效!李九如临来太学读书时,他父亲方将去年好不容易才采集到的这瓶灵芝春雾让他带上……
李九如拨开皮胶封口,只见一股乳白色的云雾从瓶子里漂浮而出,轻烟一般丝丝缕缕,不一会儿便弥漫了整个小屋。秦桧用鼻子一嗅,一阵馨香直入鼻孔,顿觉五脏六腑舒坦至极,方才相信李九如所言不虚,不由大口大口吞吸起云雾来。正吸得畅快,李九如却用皮胶重新封了口。秦桧大诧,李九如不好意思地搔搔头皮道:“秦兄,这瓶灵芝春雾已是放出一半,虽不能让你的羊角疯病除根,却能保管你二十年内不再犯。只是剩下的这一半,我父亲叮嘱我,在春闱大比之前好好吸一吸,清爽清爽脑子,写文章时思路清晰……”秦桧听了,当下眼珠子转了几转,随即拱拱手对李九如称谢不已。
这天,李九如正加紧温习功课,却见一个面生的驿站邮差找到他,交给他一封家信。李九如拆开信,刚看了两行便放声大哭起来——原来信中说他的父亲突得疾病已去世了!悲恸之下,李九如收拾行囊要回家奔丧。秦桧急忙过来劝阻,劝他移孝作忠,中了进士后再回家奔丧也不迟!李九如抹泪直摇头。秦桧无奈,只得帮好友打点行装。当收拾到那个葫芦瓷瓶时,秦桧又特意叮嘱李九如回去的路上要当心,别碰碎了。这句话提醒了李九如,把葫芦瓷瓶往秦桧怀里一塞道:“秦兄,这半瓶灵芝春雾我已用它不着,不妨留给你用!”
秦桧口里说着不行不行,手却早伸了过去。一丝得意的微笑从秦桧嘴角上绽开——原来,那个邮差是假的,是秦桧从街头花了几两银子找的一个无赖汉,为的就是支走李九如,独享这瓶灵芝春雾!果然,秦桧在这年的春闱大比中超常发挥,高中状元,独占鳌头!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其间发生了靖康之变,宋室南渡,秦桧逢迎宋高宗,当上了宰相,对金国妥协投降,对内则无情打击抗战派,疯狂迫害忠臣良将,可谓天怒人怨,人人欲得而诛之。有次秦桧上朝经过望仙桥,被暗藏在桥下的义士施全突然袭击,一尖刀刺在了大轿门板上,虽没要了秦桧的命,却把他当场吓得僵在了轿中。从这以后,秦桧的羊角疯复发了,而且发作得越来越频繁,这使他不由又想起了当年的李九如和神奇的庐山灵芝春雾……
这天,秦桧正在府堂里想心事,管家来报,说有个来自庐山叫李九如的郎中要见相爷,口口声声说他与相爷当年是同学好友。秦桧听了,又惊又喜:惊的是几十年不通音讯的李九如怎么现在找上门来了?是找自己算当年的账还是别有想法?喜的是说曹操,曹操到,享用庐山灵芝春雾有望矣!
不一时,身背药蒌的李九如来到了堂前。一番寒暄之后,秦桧故作亲热地与李九如称兄道弟,问李九如这些年的情况。李九如说当年父亲并未去世,是人误传,而他也就将错就错,从此放下书本,跟父亲学起郎中来,行医至今。秦桧见李九如并不曾疑心自己,略略放心,又问李九如今天千里迢迢来京城有何事。
李九如一声长叹:“本来我的药铺生意挺好的,可自从老同学你当了丞相,不知咋地,生意一落千丈,连个鬼也不上门了!我多方打探,人们都不理不睬,只有一个老秀才摇着头,说什么‘怪只怪你与那姓秦的丞相是同学’!如此坐吃山空了几年,到现在我已吃不上饭了,只好找老同学谋个一官半职!”秦桧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他也知道自己在百姓中的名声极不好,见李九如对自己实话实说,倒也彻底放了心:这个李九如,依旧这么憨态十足!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秦桧这才捂着脑袋,把自己羊角疯病又发作的情况兜底道来。李九如哈哈大笑:“就算秦兄不说,小弟我也想到了你的这个病根!”说着拖出背篓,变戏法似地从篓里拿出一个同当年一模一样的葫芦瓷瓶,递给了秦桧,“秦兄,这瓶灵芝春雾用下去,保管能让你去见阎王之前不再犯病!”秦桧一听,脸色大变,差点儿将瓷瓶摔了!
李九如“嘻嘻”一笑,屈起手指头道:“秦兄,小弟这是与你开个玩笑,别当真!你今年不是六十有六了吗?一瓶庐山灵芝春雾可管四十年,到那时你已一百多岁了——难道你活得过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吗?”秦桧这才转怒为喜,捋着山羊胡道:“不知九如弟想要何官何职?”
李九如也一本正经起来:“我不想在朝中做官,不如衣锦还乡,就当个九江太守——庐山不是地属九江府吗?”这事儿对秦桧来说是小菜一碟,当下便叫属下拿来了一纸九江太守的官牒交给了李九如,李九如欢天喜地走马上任去了。
李九如走后,秦桧迫不及待地便要在自家的“一德格天”阁楼密室里吸吮灵芝春雾。他老婆王氏摇手阻拦道:“相公且慢!”这王氏是个典型的长舌妇,且心机奸诈歹毒过于秦桧,被秦桧视为“内高参”——就是她在这阁楼东窗下为秦桧害死岳飞而一锤定音的。
王氏道:“相公,那姓李的与你多年不曾往来,今日突然登门献灵芝春雾,十分可疑!安知这瓶中是否有毒?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秦桧一番沉吟,叫来一个家中小厮,把他推往密室先“试用”瓷瓶中的一半云雾。一个时辰后,那小厮开门而出,只见他红光满面,精神焕发,连赞这瓶中云雾好提神!
见此情状,秦桧大是后悔,吊梢三角眼直剜王氏,似乎王氏让他少活了二十年!
当天晚上,秦桧走进密室,拨开了葫芦瓷瓶。袅袅云雾之中,秦桧端坐书案前,一边贪婪地呼吸着,一边笔走龙蛇,给皇上写一封奏折:这回,他要趁神清气爽、头脑特别灵光的当儿,在奏折中构陷一场惊天大案,以谋反之罪将朝中所有的抗战派一网打尽!
再说那王氏尽管白天遭到秦桧的抢白,很是没趣,但她仍像以前一样,坐在密室隔壁,静听动静,要等着丈夫写好奏折后由她“审阅”呢。夜至三更,忽听密室中秦桧一声大叫,随即是桌翻椅倒的声音。王氏大惊,急呼值夜侍卫撞开密室,只见秦桧瘫倒在书案下,浑身抽搐,嘴唇哆嗦,两眼翻白,挣扎着说了句:“我已无命矣。”王氏吸溜了一下鼻子,只觉得密室中气味怪怪的,令人恶心欲呕,忙命侍卫将秦桧抬往卧房,此时秦桧已言语不得了。
王氏慌了手脚,命人叫来了临安名医王继先。王继先只号了号秦桧的脉搏,便摇头道:“夫人,快备相爷后事吧!”王氏傻了眼,又将王继先领到密室,捂着鼻子让他检查检查那个葫芦瓷瓶。王继先嗅了两下,失声叫道:“夫人,这瓶中怎么含有蛇涎巨毒,嗅之可使人麻痹致死!”挨到第二天,秦桧便呜呼哀哉了……
办过秦桧的丧事,王氏便命儿子秦熹去九江密查那个李九如的下落和所谓的庐山灵芝云雾。秦熹一番内查外调,发现李九如根本没上任九江太守,而是不知踪影!至于庐山灵芝春雾,听当地父老传言,实有其事,李家父子用这灵芝春雾治好了不少人的疑难杂症;同时秦熹还打听到,在庐山还有一种与灵芝春雾同样有名的毒蛇秋雾——在摩天崖对面有一道背阴的鬼愁崖,蜿蜒盘踞其间的尽是毒蛇,每年秋凉月夜之时,群蛇呼嘘出的毒气会结成蘑菇一样的云雾,黎明时渐垂崖底,常有不知情的早行人被毒死在崖底的山路上……
秦熹回来后,如此这般对王氏一说,王氏终于明白了:定是那个貌似憨厚的李九如往瓷瓶里装上了这两种云雾,这两种云雾寒温不同,药性不一,毒蛇秋雾腥重在下,灵芝云雾味轻在上,井水不犯河水!
一代奸相就这样稀里糊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