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作家周国平说:“再次去高地旅行是一种微妙的人生状况。”
大多数人都有这样一种感觉,那就是越长大越容易怀旧,或许怀念的并不是过去,而是当初的那种感觉。苏轼曾经说:“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不论是故国、故乡还是故地,总天然有别样的亲近感、也有纯粹的疏离感。当旧地重游的时候,就会多了一丝他人无法感同身受的动容,多了一些往昔斑驳交杂的恍惚。
故地重游,有的人是怀旧,有的人是伤怀,有的人是找虐。只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每个人的心底都会有最动人的心事,但却只有自己和当初那个人才懂得。
今天和大家分享4首故地重游有关的诗词诗词,4种不同心情却一样让闻者你动容。
第一种动容:关于爱恋,回廊一寸相思地
《虞美人·银床淅沥青梧老》
清·纳兰容若
银床淅沥青梧老,屧粉秋蛩扫。
采香行处蹙连钱,
拾得翠翘何恨不能言。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
背灯和月就花阴,
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纳兰容若曾和妻子留下美好的回忆,他们一起煮酒赏花读诗,把日子过成了一幅最美的画卷。也许是苍天也起了妒忌,幸福的日子总是太匆匆,没有几年佳人不在,徒留痴人于世间。十年之后,纳兰故地重游相思成灰。十年前的踪迹宛然犹在,十年前的那颗心还依然在胸膛跳动。时光流逝,岁月无情,埋藏在心里的那份情感历久旎新弥新,难以忘怀。
十年,这是一个魔咒般的时间概念,几乎是中国经典爱情里最庞然大物的一种存在。苏轼写下了“十年生死两茫茫”,纳兰看着明月吟出“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就连当代的歌坛巨匠陈奕迅也在唱着“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作家七堇年说:过去有人曾对我说,一个人爱上小溪,是因为没有见过大海。而如今我终于可以说,我已见过银河,但我仍只爱你这一颗星。
有了深情不负,有了痴心爱恋,这样的故地重游就像纳兰的“回廊一寸相思地”:不论空间的大小,每一寸故地都凝结着最深的思念。
第二种动容:关于友情,旧江山浑是新愁
《唐多令·芦叶满汀洲》
宋·刘过
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
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
黄鹤断矶头,故人曾到否?旧江山浑是新愁。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那已经是初次相聚以后的第20个年头,这一年八月初五,刘过和一班朋友来再次登临安远楼聚会,酒席上一位歌女请他赋词,他一挥而就写下此篇。
遥想起二十年前,自己正青春年少,约上几个知心的朋友登临这安远楼。大家开怀畅饮,用理想作诗、以诗词下酒,那是多么快活的日子。时光如水,今天想要买上桂花,带着美酒一同去水上泛舟逍遥一番。但却没有了少年时那种豪迈的意气。
登楼,这是历代文人最喜爱的活动方式之一,既可以壮怀激烈也可以心思绵密。当登楼和友情相连常常有了佳作,李白登上黄鹤楼送别孟浩然于是有了“烟花三月下扬州”的繁华,王昌龄在芙蓉楼送别辛渐于是有了“一片冰心在玉壶”的纯粹,到了刘过重登安远楼会友人则有了“欲买桂花同载酒”的怅然。
故地重游时,很多人都会感慨的是:时光虽然不断地带走朋友,好在永远带不走那一颗少年心。
有了诗酒陪伴,有了友情常在,这样的故地重游就像刘过的“旧江山浑是新愁”:不论时间长短,每一次重聚都升腾着最初的梦想。
第三种动容:关于坚强,前度刘郎今又来
《再游玄都观》
唐·刘禹锡
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
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与其他人故地重游的伤感不同,刘禹锡的是带着蔑视的。十四年前,刘禹锡因赋玄都观诗开罪于权相武元衡,被远贬岭南。十四年后,刘禹锡重返长安“复为主客郎中”,昔日政敌武元衡已死。
十四年的贬谪生涯,丝毫没有打压到刘禹锡,一句“前度刘郎今又来”尽显他的不屈和乐观,刘禹锡不愧为“诗豪”。这首诗再咏玄都,将对曾经打压过自己的对手的蔑视展现得淋漓精致。
如何面对贬谪,这是士大夫们命运的低谷,却常常成为他们展现情操的高峰。韩愈不惧“夕贬潮州路八千”,以文作剑成一代风骨;苏轼淡然“也无风雨也无晴”,看淡沉浮作东坡居士。
有了命运的击打,有了挺直的脊梁,这样的故地重游就像刘禹锡的“前度刘郎今又来”:不论世事沉浮,每一次拼搏都伴随着最强的呐喊。
写在最后的渔人物语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游历许多个地方,就像是无数的贝壳串在了一起,其中有很多你自己都无法分辨。但总有一些你能一眼千年,因为这些地方与你的人生境遇相勾连,与你的感情世界相搀扶。
这样的地方就成为了你念念不忘的故国、故乡和故地,一旦再次迈入,就会自然而然想起那些不散的青春、不灭的情愫、不败的信念。
于是,每一个对故地重游都既期盼又害怕,期盼的是重温起那些往事的温暖,害怕的是伤怀着那些难追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