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 说到华语电影的巅峰之作，相信很多人都会说陈凯歌执导的电影《霸王别姬》，但是说这部电影为何好？很多人又不能说得十分清楚！这种现象的确很符合1000个读者的眼中就有1000个哈姆雷特的定义。伟大的作品，单纯地用语言来解读只会显得苍白无力。《霸王别姬》就是这样一部作品，懂这部作品的人自然会被感动，不懂的人也只能在张国荣如痴如醉的扮相中隔靴搔痒。
说到这里，我们要着重强调一个错误的观点。很多人认为张国荣是《霸王别姬》成功的关键，如果没有张国荣的现象级发挥，这部作品会显得黯淡无光。在这里我们首先要肯定张国荣对于整部影片的艺术贡献，但同时我们也要明白，《霸王别姬》的成功，绝不是一个亮点能够支撑起来的。诸多的细节，共同造就了《霸王别姬》的伟大。
这部电影的名字，直接取材于其所改编的香港女作家李碧华的同名小说。而这个小说名字的出处，又是故事中的男主角程蝶衣甘愿用生命演绎的一部戏剧，而这个戏剧，故事灵感直接取材于秦朝末年，楚汉争霸时，霸王别姬的传说。这部电影之所以能够震撼观众，其核心原因就是这部电影的各个细节，都镶嵌在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图腾里。霸王项羽是一个失败的英雄，他的故事之所以广为流传，离不开史学家司马迁的动人记载。
后来“霸王别姬”这个动人的故事，经过千百年的流传，又被通过舞台戏剧的形式呈现出来。这种感人的艺术魅力，所承载的，是中国人千百年来的英雄梦。其中的浪漫、悲怆、坚强、不屈，最后都被幻化在霸王别姬这出戏里面。和“贵妃醉酒”不一样，霸王别姬所展现的不仅仅是儿女情长，还是英雄盖世。这里面的惆怅、遗憾，都被幻化在了无尽的长空之中。
知道了这个故事，我们再看《霸王别姬》里的段小楼和程蝶衣，这两位师兄弟从小就相依为命，他们分别在京剧舞台上扮演霸王和虞姬。两人都是穷人家的孩子，一路在戏班子里颠沛流离地走过来，在这个阶段，他们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命运。他们的命运跟着时代的动荡而随波逐流，但是他们通过不屈的精神，最终终于成功、成功、成名。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程蝶衣对于演戏渐渐由痴入魔，他把自己真的当成了虞姬，而能够和师哥演一辈子《霸王别姬》是他此生的夙愿。
陈凯歌处理《霸王别姬》这部作品，没有把故事单独的立意在男女感情之上。在这点上，这部作品的高度，明显要强过之前张国荣出演过的李碧华另一部小说改编的电影《胭脂扣》。相较于单薄的男女之爱，《霸王别姬》这部作品，将历史背景的变迁，人性的难以捉摸，以及传统文化中的英雄美女的传说，浑然天成的融合在一起。在光影的画面里，在张国荣如疯如痴的演绎中，我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生死抉择，霸王龙被围攻的场景。这一刻，美人家国，民族千秋，英雄长叹，万古憾事，被咿咿呀呀的唱词，咏叹成一个个华美扣人心弦的曲调。
但是在正统文化中，“霸王别姬”又是以司马迁为代表的，落魄文人的自我陶醉。西楚霸王项羽，是一个盖世英雄，但是他又是一个失败者。自古成王败寇，项羽本来也逃不开这个命运，但是司马迁赋予了他新的精神高度。这是我国传统文化的光彩之处，不单单以成败论英雄。但是终究在以正统文化为主轴的传统文化体系中，霸王别姬的悲怆，也只能作为教化育人的反面教材。
电影中，程蝶衣就是鲜明的例子，他从小到大都处在被教育的被动环境中。刚出生的时候，程蝶衣的母亲就因为无法养活孩子，而将儿子送到了戏班。一出生，程蝶衣的命运就完全交给了时代，他出生是这样，进戏班是这样，学戏的时候是这样，到后来他要给谁唱戏也是这样，他深爱的师哥离开他也是这样。一次次被命运选择，一次次又被命运捉弄，这大概也是虞姬最后对生命的感触吧。
但是在最早“霸王别姬”的故事中，虞姬又是知足的，她至少寻到了一个真正的盖世英雄。程蝶衣多么渴望也像虞姬一样，引颈挥剑躺在爱人怀里，用万古的时光，来祭奠他们千古传奇的爱情。盖世英雄，刚烈女子，那一刻所碰撞出的，是足以照耀万古的光芒。刘邦成就了江山，项羽也成就了自己的英雄传奇。
我们纵观古今，像项羽和虞姬这样的故事，几乎没有重复。霸王别姬是悲壮的，但不可否认，这也是一个充满着失败教训的故事。这个故事的感人之处，就在于霸王项羽和虞姬的这种真性情。然而千百年之后，程蝶衣和段小楼，竟然连一出戏都不能做好，这里面是项羽霸王这种失败文化的属性的衰落，同时衰落的，还有就是霸王的盖世英雄气质。
就如电影中段小楼在迎娶菊仙时对程蝶衣说的台词一样，你是真虞姬，我是假霸王。在几千年的历史熏陶中，再没有西楚霸王项羽一样的盖世英雄出现了，这种失败的文化，也早已经在优胜劣汰的选择中，被淘汰了。故事依然感人，但是谁也不愿意重复这样的故事。程蝶衣固然想演一辈子的虞姬，可是在现实世界里，他怎么也找不到真霸王了。
《霸王别姬》这部电影，所诀别的不是虞姬，而是霸王。在历经千百年的文化熏陶之后，在现实处境中，人人都学习刘邦，每个人都学会了成功，但是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可以让人生死相随的英雄了。“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如今这首诗都不知道和于谁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