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来到武汉的第十五天,日子过得很快,而目前疫情仍然很严重,虽然确诊和疑似病例数出现双双下降,但是要判断拐点还为时过早,我们至少要观察确诊和疑似病例数出现双双下降一周以上才行。我个人觉得还有几个条件才能判断拐点,也是就新增确诊和疑似病例数都下降到100例以下并持续一周以上。现在各地也加大增援武汉以及湖北地区的力度,特别是在重症救治这一块,我们集中了全国各地的精英,包括北协和、南湘雅、东齐鲁、西华西,有人说这相当于在武汉开了全国呼吸和重症年会。去年有一部热门电影《流浪地球》,里面说到全世界的人为了拯救地球开始饱和式救援,而今年这一场中国式的医疗饱和式救援也拉开了大幕。
每天,大家都在关注着关于新冠病毒肺炎的各种新闻,说实话这次疫情对所有人而言,都是新的挑战新的问题,我们从一开始就在面对着一个我们以前从没有遇到过的、没有现成答案和解决方法、需要我们不断地快速积累和迭代的知识。大家可能注意到了我们从这次疫情防控开始,基本上是第5-6天就会出现一版关于防治新冠病毒肺炎的诊疗指南,而且相关的文章在以最快的速度发布和传播,这在人类历史上也是从未有过的。
这次疫情可以堪称教科书级的,它将在流行病学、传染病学、呼吸及危重症医学等各门科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我们也将从这次疫情学习如何做好预案、准备重要防疫物资、如何加强疫情的监测、如何及时调动社会资源、如何增强社会透明度等方方面面。
作为临床医生,我们在工作中也经常会遇到各种挑战,可以说我们每天工作都在“考试”,而这个考试它没有标准答案,它不是简单地做选择题、填空题,而是建立在原有基础知识、基本理论上,应用你的观察力、想象力和严密地逻辑思维能力去解决一个又一个实际的问题。
去年,我着重对三个临床问题进行过思考,包括了咳嗽(参见困扰他半年的咳嗽,为什么换药后第二天却奇迹般的好了?//咳嗽频繁令人烦,信心丧失如何解//关于咳嗽不得不说的话//这个年轻女孩的咳嗽为什么治不好?//心衰患者咳嗽持续,我该怎么办?)、胸痛变异型哮喘(参见胸痛八年备受折磨问题出在哪 细问病史发现端倪答案肺功能)和肺水肿(参见细节就是魔鬼--论如何病史//术后突发气急,这个可怜的女孩经历了什么?--95%的医生都会判断错误//病情如此复杂,影像变化如此迅速,考验你的临床思维的时候到了!)
我发现原来临床医学是这么的奥妙,很多知识你看起来简单、以为掌握了,但在实际中去应用却还经常会翻车。更不用说在这次疫情,我们面对的是以前从不认识的一种变异的病毒,一种传染性很强、传播途径多样、临床表现各异、确诊手段有限、全国性、需要全民参与防疫工作的传染性疾病。因此,在我们整个防疫工作中,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需要决策者的勇气和能力、需要专业人士提出尽可能准确和代价小的建议、需要大家在工作中摸索方式方法既人性又科学、需要我们每个人积极参与积极配合。
那么,我作为一名普通的临床医生,就从日常工作中来谈谈我们应该如何面对未知的世界,去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
首先,我们要做一个诚实的人,承认自己在知识的海洋中所知道的那点知识是非常有限的,比如平时查房和教学过程中,对于临床上出现的问题,常常会有学生问我,如果我知道的我会讲给他们听,并谈谈自己的想法和认识。但是如果这一方面知识我不了解,我会很坦诚地说出来,并且希望他们和我一起去解决。知识的积累和认识的提高,就是建立在善于发现问题、提出问题的基础上的。否则想当然地以为自己知道,或者想掩饰自己的无知,那将会最终害人害已。
其次,遇到临床问题要认识收集各种信息,包括要详细询问病史,认真细致地查体,对患者提供的信息进行推理和分析,提出各种假说,并通过以此推出的治疗方案反推治疗方案的调整。例如在心衰患者咳嗽持续,我该怎么办?中,我发现患者临床诊断不是单一的,而是多个问题叠加的,这个病人询问病史费了很大力气,不停地寻找可能的细节,而且通过随访患者来验证自己的判断。例如在细节就是魔鬼--论如何病史中,我仔细询问患者用药情况,结合患者影像学表现,果断判断患者为过多过快输液导致的肺水肿,而非病毒性肺炎或者什么间质性肺炎。同样,面对新产生的疫情,我们也要注意收集信息,并通过大数据来帮助我们分析传染源和传播途径,及时进行阻断和隔离。
第三,应对未知的世界,我们可以通过寻求既往的经验来帮助我们做出相对应的策略,作为临床医生,我一直认为要重视临床科研。要积累患者的资料,建立各种疾病的资源库,同时及时的归纳总结。例如对于胸痛咳嗽变异型哮喘,这个书本和老师都没有教过我的疾病,当我遇到典型病人后,就认真注意收集这方面的病例,结果陆续在一年内诊断了十几例这样的病例,不少都是被误诊数月到数年(参见胸痛八年备受折磨问题出在哪 细问病史发现端倪答案肺功能)。同样的面对新冠病毒肺炎这样的疫情,17年前SARS和数年前的中东呼吸综合征都可以给我们一些借鉴。
第四,面对未知的世界,我们要尽可能的分析全面,要有所为、有所不为。例如在术后突发气急,这个可怜的女孩经历了什么?--95%的医生都会判断错误中,我通过患者病史发生过程非常之快,以及如此大面积的肺部病变量CRP正常以及体温正常,果断地排除吸入性肺炎,并通过对影像学认真分析推断出负压性肺水肿,避免了不必要的抗菌素使用。同样在这次疫情中,我认为对不同的病人,治疗是要个体化的。例如不少病人C反应蛋白正常,我们完全可以不必使用抗菌素。对于没有明显呼吸困难的病人,也没有必要都使用激素。
第五,面对未知的世界,我们要容许犯错,但我们绝对不允许隐瞒和欺骗。就像我们查房时问下级医生,某件事情有没有完成或者某个结果如何,我不希望用欺骗来塘塞,即使你没有做也请如实告之。我们任何人都不是先知,我们都是边干边完善,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考虑非常完美再去做,那样会错过时机。
最后,面对未知的世界,不要恐慌,要相信人类有能力解决问题,要相信科学,相信我们的创造力和人类的智慧。想想看,人类的历史也是一部与瘟疫与疾病斗争的历史,曾经的不可一世的传染病在全人类的努力下一一被人类击败,例如天花、小儿麻痹症、肝炎病毒等等。想想艾滋病刚出现的时候多少人觉得可怕无药可治,也有人惊呼21世纪最大的瘟疫,但现在通过普及性知识、采用鸡尾酒疗法,我们已经控制艾滋病发病率和死亡率的增长速度。面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我们现在也已经控制前期较快的增长,并且不断尝试可能的治疗手段,有一些听说取得不错的效果。
总之,面对未知的世界,我们人类是有能力有办法解决的,同样面对疫情所带来的诸多困难和挑战,我们也要沉着冷静应对。这个时候更需要我们团结一致、齐心协力,为了人民的生命健康,不惜一切代价。因为我们相信--只要活着,一切都会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