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 时间过得好快，弹指一挥间，母亲离我们而去已经18年了，但母亲的音容笑貌，依然历历如在目前。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我和母亲第一次见面的日子。每年的生日，我都要静静地读一读下面的这几段文字，聊以慰藉赤子的念母思母之情，并以此表达对慈母的感恩之意。
———题记
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我和母亲第一次见面的纪念日。多少年来，多少次，我提起笔来，又放下，放下了，又提笔，想为母亲写几行文字，来表达作为儿子对亡母的纪念与敬仰。可是啊，那万语千言，都随着盈眶的泪水哽噎于喉，一句也不曾写出。我知道，无论多么华美的文字，也无法写尽母亲的勤劳、慈祥、善良与美丽；无论多么虔诚的叩首，也无法报答母亲给予我生命、教养与疼爱的深恩。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失却了母亲疼受的儿子，唯一可以向慈母表白的就是儿子一直惦念着您，呼唤着您，心疼着您啊，我的母亲！
记忆深处的母亲，一年世季，春夏秋冬，从早到晚，似乎都在忙碌着。每一天清晨，我从睡梦中醒来，母亲已经煮好一大家人的早饭，等着我们上桌子了。我们吃饭的时候，她不吃，她还要喂鸡喂猪。等我们吃完了，母亲才随便地吃点东西，然后洗碗收拾。家里的事情刚一忙完，母亲又和父亲一起，扛着锄头上坡干活去了。父亲有理发的手艺，奔波在外的时间比较多，家里的l几亩薄地，主要靠母亲一个人劳作。农忙季节，母亲就带着饭食下地，到了吃饭的时候，就在地里吃点东西——当然只能是冷饭，吃完后又继续劳动。直到太阳落坡，牛羊归圈，母亲才拖养疲惫的身子回家，为一家人煮夜饭。夜深了，乡村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人们渐渐进入了梦乡。有时候，我一觉醒来，发现母亲还坐在昏暗油灯下，缝补着一家大小破损了的衣服，时不时地还把针在头发上摩擦几下，又继续缝补。甚于母亲什么时候挑的水，什么时侯把家里那么多的缸缸罐罐摆放得那么整齐，家里面的粮食、种子，哪一样放在哪里，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我只知道，这所有的繁琐和艰辛，这所有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望不到头的活路，都是我那孱弱的母亲用了她那瘦弱的病躯支撑着的。
母亲就像一架高速运转不知疲倦的机器，照顾和抚育着我和我的姐妹共4个孩子，耕耘着家里那几亩瘦薄的田地，苦苦支撑着我们那个贫穷却也充满了无数快乐和温馨的家。现在想来，幼年和少年的我，是多么的不懂事，不体贴理解母亲。我一天到头热衷于嬉游玩耍，却很少去帮母亲分担一点活路。有时候，我下河洗澡，上树掏鸟窝，让母亲为我担心时时牵挂，母亲那焦急的呼唤儿子的声音，至今还不时在梦中回响；有时候，母亲忙不过来，饭菜未能及时煮好，我竟然哭闹着大声嚷叫……每每想到这里，我唯有默默地垂泪，不知能否减轻不懂事顽劣儿子的对勤劳一生的母亲的万分愧疚之情？
记忆中的母亲，是那么地善良。我们家里很穷，但在左邻右舍中很有口碑。父亲理发，除了包队包塆和上街摆摊要收取少量报酬外，凡到家里来理发的三朋四友，乡邻乡亲，从不收取一分钱。父亲理发，母亲烧水，遇到饭点还要留人吃饭，我从未听到母亲有丝毫怨言。有的人家，一家三代都来找我父亲理发，几十年分毫未取，母亲面色平和，始终如一。农业学大寨时修梯田，许多年轻人干活收工，路经我们家门口，恰遇母亲饭煮熟了，母亲总会用筷子拈几个玉米馍馍给他们充饥。时间久了，这些年轻人有时也为我们家里挑几担水，算作补偿。有一年闹饥荒，不时有要饭的人经过，母亲总要给他们弄点吃的。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有一家七口在我们家里吃饭的情景。母亲对人的好，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善良，也是她留给我的最可宝贵的精神财富。在母亲重病弥留的那几天，乡邻们从四面八方赶来看望母亲，她的干儿干女们也来看望她。人们不停地叙说母亲待人接物的点点滴滴，念着她的善行，而我呢？她最疼爱的儿子，只能一直陪伴着她，默默地垂泪。
母亲没有读过书，却于生活的磨难中领悟出许多人生的真谛。记得我读中师的时候，妹妹生病了，家里的架子房子偏偏倒倒，必须重建。屋漏又逢连夜雨，原本长得好好的寄托着全家希望的三头架子猪又全部得病死掉了。在这无比艰难的时候，我感到了命运的多舛和深深的绝望。意志消沉，母亲对我说：“全那，慢慢来，啥子都会好起来的。蛇没有脚也要爬也。”母亲的话，犹如一盏明灯，燃起了我们几姊妹与命运抗争的信心。我们四处求借，借钱修房子，为妹妹治病，买回猪崽喂养，在母亲的操持下，一家人的生活，渐渐地又有了起色。还有一次，应该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吧，邻水修了麻纺厂，青麻的价格一下子由一两元一斤涨到十几元一斤。于是乎，家家户户都不种粮食了，改种青麻。我脱贫心切，也动员母亲将土地都用来种青麻。母亲对我说：“全那，逢贵莫赶，逢贱莫懒，会跳的马儿不肥。”在母亲的坚持下，我们家只种了一部分地的青麻。果然，由于过剩，几个月后，青麻的价格又跌到了一元钱一斤。多少年来，我一直在想，母亲的生存哲学来源于她认真用心的生活感悟，在某些特定的时空，它比那些高深莫测的纸上学问要管用得多。
窗外传来了鸡鸣的声音，离我出世的时刻——辰时也越来越近了，那是一个见证我与母亲生命相逢的伟大时刻。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常忆童年，环绕于母亲膝下。母亲经常哼念着一首童谣：“巴岩豆，叶子长，巴去巴来望我娘。娘又远，路又长，巴来巴去不见娘。”这首悠远深情的摇篮曲，已经和母亲慈祥的身影一起，植入了我的血脉之中。母亲，如有可能，我愿变作那巴来巴去的巴岩豆，任你千山万壑山高水长，任你前途漫漫千难万险，我也要用了我全部的心力，去导访我的亲娘！
母亲，我是您最疼爱的儿子，在那遥远的天际，您听到儿子的呼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