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的作者:陈希华
野味
野味还包括为肉食而猎杀的鸟兽或肉制成的肉、今天所说的野味和野生蔬菜。
野味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受到人们的青睐。现在饱食终日的人们是为了追求时髦,是为了享口福;尤其是当今的权贵和富翁们,他们不惜破坏环境、不惜冒险食用违禁动植物,以此来炫耀自己与众不同的高贵或富有。猴脑、鱼翅和熊掌等自然是不足为奇了,据说,仅生存在新疆温泉县的阿拉套山和天山局部地区的北鲵鱼,1989年9月被发现时,仅存3500—4000余尾,被国家列为“极危”物种。物以稀为贵,许多人以能吃到北鲵鱼为荣,至于味道和营养如何,那是无须考虑的,权贵和富翁们自然能如愿以偿,结果北鲵鱼几乎惨遭灭族。
生活在上顿不接下顿的饥荒年代,吃野味在享受口福的同时,主要是为了果腹。我们小时候食用的野味是以植物性为主,吃得最多的是各种野菜,如萌菜(苦叶菜)、藜蕬(野根蒜)、田荠(荠菜)、青蓬、马兰头、泥鳅串、地棉(鼠曲草)等。其中青蓬和地棉主要是用来做清明馃的;田荠主要是混在玉米饼、玉米糊里吃的;萌菜、马兰头、泥鳅串一般做下饭的菜。在我们这个地方,萌菜是当家野菜。
其次是各种蘑菇,我们叫做“葚”。葚的味道大多很鲜美,但品种繁多,难以辨别,一不小心,就会中毒。最常见最安全的是寒葚、麦黄葚、苦马葚、赤豆葚、绿豆葚、山栀葚、红葚等,还有一种长在松树林里,数量很多,无毒,就是味道不够好,活腻腻的,像牛的嘴巴,叫“牛口嘴巴峰”,学名叫“牛肝菌”,可晒干食用。我母亲认识的葚比较多,在烹煮的时候,都要在锅里放进几块木炭,说可吸附毒性。并且吩咐我们说,万一中毒了,可以用绿豆解。其实绿豆只是起缓解的作用,对那些毒性大的葚未必有效,还是上医院为好。我们这里有一道美食,就是用葚和番薯粉做成的羹,味道十分鲜美,非吃得肚子滚圆或锅底朝天才肯罢休。现在山地上长满了密密丛丛的野草和灌木,大多不再适应各类葚的生长,因而市场上偶尔有野生的葚出售,价格都比较高。
再次,就是各种“腐”。一种是用苦槠或橡子、榛子做的,叫“苦槠腐”“榛子腐”,吃起来有点涩,是绿色保健食品,特别对“三高”的人群非常有利。现在很多人从苦槠、橡子、榛子的果实里提炼淀粉,更是食物中的珍品。再有一种叫“山麻糍”(各地有各种不同的称呼)的植物,从它的叶子里绞出汁液,然后使用发酵粉或灰汁,使其凝固而成,叫“山麻糍腐”,带有浓重的原味,在夏天食用,清凉解毒,可以预防中暑。还有一种用木莲子的果实做的叫“木莲腐”,最适合夏天当冷饮食用,清凉可口,消暑解渴。我们这里每年的“七七庙会”期间,许多人就做这种食物的生意。
再就是食用各种花。食用比较多的一种是水笕(木槿)花,还有洋棕(剑麻)花,也包括洋棕的嫩茎。去掉花中的蕊,或把嫩茎切片,然后把这些花或嫩茎放在热水里焯一下,再炒着吃,活腻腻的,带有原植物的气味。我在遂昌读师范的时候,与同学们在周日去学校后面的小山上采摘栀子花享用,味道独特。
还有一种我们叫“水邋遢”的地皮菜。许多人认为是一种水垢,其实是真菌和藻类的结合体,一般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暗黑色,有点象泡软的黑木耳。在春夏期间,天晴的时候很难找得到,但雨后,在路边、石崖上,或其他潮湿的地方,成片成片地出现。这种菜,口感糯糯的,味道很是鲜美,就是很难洗净包裹着的泥沙。
以上是最主要的几种,在困难时期,野外很多植物都是果腹的食物,除前面列举的外,诸如野紫麻叶、紫苑、牛虻刺(苦巨菜)、地藏蒲(夏枯草)、香柿(蒲公英)、蕨类嫩茎、葛藤根提炼的淀粉、香丽娘、野芝麻、玉米、番薯、洋芋、豌豆、罗汉豆的叶子等等,都是食用的对象,在此不一一列举。
还有部分野味是动物性的。我小的时候,除常吃螃蟹、钻虫(天牛幼虫)外,如果捕捉到老鼠、麻雀之类的小动物,爷爷都会把它们去掉内脏、皮毛、头尾、四肢或两脚,放上少许食盐,然后用青箬包裹,放在火里慢慢煨熟,那种清香和鲜美,至今记忆犹新。我在章村初中任教时,与同事们用电猫抓了十几只大老鼠,烧了一大锅,大快朵颐。在岭口初中执教时,经常与同事去水塘摸螺蛳、蚌享用。以前,我们村的有些人,在下大雪后的一段时间,都会带着猎犬去山里打猎,猎物主要是黄麂、乌皮筋、田狗、野兔等。然后将猎物或卖或分送给左邻右舍尝鲜。夏秋,也有少数人会捕捉蛇、青蛙享用,这往往会受到大家的谴责。
颇具争议的是吃狗肉。那时候,狗肉非但登不了大雅之堂,而且人们普遍认为吃狗肉是违背天条的,迟早会遭受报应。但也有少数人,禁不住狗肉的诱惑,千方百计地弄狗肉吃。一般是吃外村人的狗或无主的流浪狗;也有时,本村的母狗发情,临近村的公狗闻风乘兴而来,结果只有魂魄归去;有次,住在山里的外公到我家来,带了一条大黄狗,结果被村人诱捕,成了口中美餐。那时,吃狗肉的人有一条是不敢违禁的,那就是不敢把狗肉放在家里的镬灶烧,也不敢在家里吃。
据说,如果放在家里的镬灶烧和在家里食用,镬灶菩萨就会出走,不仅不再保佑你,并且还会去玉皇大帝那儿告你一状,大家不得不考虑这严重的后果。所以狗肉都是在房屋附近的簟基、菜园等地方垒起几块石头,架起一口锅烧煮。
在抓捕宰杀、煺毛破肚、清洗切块、下锅烧煮等过程中,都有一群人在围观助阵,大家嘻嘻哈哈,指指点点。煮熟了,只要你自己愿意,都可以围在锅边享用。倘若真有神灵司职,那在光天化日之下,罪孽应该更深重,理应受到更严厉的惩罚呀,然而不然,其实,这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说法而已。现在的人们当然不信这个邪了,堂而皇之地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时光在流逝,社会在发展,享用野味的方式和目的也在变化,不同的人群当然也会产生不同的感官刺激和心理感受。现在的人们往往享受做好的现成野味,往往缺少了在侍弄野味过程中那种特有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