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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前夕，我已经闻到了妈妈做的年夜饭的香味，但车票还没有买。
其实买到车票是烦，买不到也是烦，买不到车票，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大都市过年，“独在异乡为异客”，甚是孤单；买到车票，回到父母身边，“每逢佳节被逼婚”，更是难堪。唉，怎一个烦字了得。这时，手机屏幕弹出“十万火急，求租男友”字样，这年头，想找个矜持点的女子都难。我点开一看，哪里是租男友呀？分明是征婚嘛！
“30~35岁，一米七五左右，五官端正，本科以上学历，口才好……”
只要不问年薪，以上条件我均符合。尼玛，日租3000，4天就过万了，土豪姐啊！突然，我的视线被吸引住了，所去城市，与我老家只一城之隔啊！顷刻之间，一个计划在我脑海成型。
我立刻应租，对方马上约见。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到目的地，接受土豪姐的面试。
一个女子落入我的视线中：牛仔裤，灰风衣，一个发卡随随便便把头发盘起，目光懒散，一脸倦容，这与我想象中的土豪姐形象大相庭径，我内心迅速找到了平衡点。
是不是我刚才的样子太得瑟了？她懒散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却化作一道寒光，抽得我全身颤抖，然后她面无表情地和我交换彼此必须掌握的关于对方的信息，之后，淡淡地说，她的小名叫朵朵。
“呵呵……朵朵，这名字好可爱，也好记。”我脑海中闪出一只哈巴狗，我忍住笑，因为我们家的小狗也叫朵朵。
也许是被我滑稽的笑容感染，或者是觉得冷若冰霜的表情不利于合作，道别时，她脸上的冰霜融化了一点点。
出发前，约好在站台等，见面的那一刻，我差点为之“惊艳”，她可能是花了妆，披着长发，左则编着辫子，是从四六分线编到耳垂那种，粉紫的外套，透明丝袜，黑色绑带平跟小短靴，整个妆容让她瞬间减龄10岁，说真的，这少女情怀的装扮，对于一个在职场摸爬滚打的大龄剩女，会略显尴尬，可是，我们家朵朵偏偏驾驭自如。
我过去帮她拉行李，她却说她自己来。我说，我现在是你男朋友，得疼着你。她瞪了我一眼，便跟在我后面。
我心里咕滴着，难怪你嫁不出去啦，都不懂得向男人示弱，过于独立，等于强势。
上了火车，我对着票找位置，她把行李拉杆推回原处，正准备托起行李箱往头上的货架放，我莫名其妙的一股火往上冒，强压住火气柔声说：“宝贝，让我来。”
我的称呼肯定让她全身起鸡皮疙瘩，她愣在一旁，我贴着她的耳朵说：“就算我不在，一火车的男人，你就不懂得请人帮忙一下吗？穿得这么斯文，非得要做搬运工吗？”
她双手握成拳头，挡住嘴巴，一副小女生不知所措的样子。嗯，这个表情就对了，想想那天她目空一切地检阅她一掷万金租来的男友时的那份不可一世，如今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心里就解恨。
“朵朵，朵朵。”有人叫她。
她条件反射地双手抱着我的左臂，靠近我，下巴几乎顶着我的肩膀。
“哟，又换新欢了？有爱情滋润，青春不老呀！”那女子用俚话说。
朵朵白了她一眼，索性放开手，正襟危坐。
出于礼貌，我笑着对她点点头。
“帅锅一枚喔，”她瞟了我一眼，”不会又是租来的吧？”
“你咋这么聪明，一猜就对！”我也用俚话回答。
她俩都吃了一惊，那女子一脸的不好意思，陪着笑脸说：“别介意，开玩笑的。”
“对不起，我们家朵朵，这段时间加班很辛苦，她好累，要歇会儿，没时间陪你说笑。”说着，我抱起朵朵的脚放在我大腿上，脱下外套盖上。
朵朵非常配合地靠在椅背闭目养神。那女子想对我说些什么，我“嘘”了一声，她自讨没趣，就回原位了。
朵朵肯定觉得我得寸进尺，借男友之名，先是语言调戏，接着动作调戏，等那女子走远，必然是马上放下脚，然后对我语言暴打，目光凌迟。
奇怪的是，她连挪脚的意思都没有，不是入戏太深了吧？我转头一看，哈，居然睡着了。
一缕发丝滑下了，落在她的鼻尖上，被均匀呼吸的气流拂得轻轻摆动。
“奇迹！一向神经衰弱有睡眠障碍的人，居然能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安然入睡！”那女子从过道经过，又一次惊叹。
她好像想跟我说什么，我又“嘘”了一声，这次，我是真心实意不想吵醒朵朵。
到了。
“天呀，我一直都在睡呀？”朵朵弄了弄头发，红扑扑的脸不知是难为情所致，还是睡眠的原因。
我笑而不语，和她上了一辆的士。
的士在一家宅院门口停下，院子里站满了人。
我为这个阵容吃惊不小，问朵朵：“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呀！我考上大学都没来这么多亲戚。”
我们一下车，所有人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朵朵咧着嘴看着我，又是那副不知所措的神色，对着队伍前头的伯伯叫了声：“爸。”
我赶紧叫伯父好。
朵朵的爸爸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连声说：“辛苦了，辛苦了！”
我心里纳闷，有这么夸张吗？估计这小妮子嫁不出是全族人的心病。
朵朵将来人一一介绍了一遍。嗯，三姑六婆九姨二叔四公八舅都来齐了吧？我后来才知道，接见场面之所以如此轰动，全凭朵朵的堂姐，火车上那女子的得力宣传，她偷拍了我和朵朵的相片，放上了亲友群。那相片嘛，连我看了都不会怀疑：我侧脸看着熟睡的朵朵，表情是如此的幸福……
原来，有些不经意的话，有些不经意的动作和表情，不经意间就成了铁证，让人深信不疑。接下来一切顺理成章，根本就不用演戏了。
第二天早晨，朵朵带我去菜园摘菜，迎着新年初升的太阳，我们漫步在田间，一切是那么真实，一切又是那么虚幻。朵朵突然问我，是第几次出租，我说是第一次。
“才不信呢？演技那么好，奥斯卡影帝哪！”
“呵呵……那就颁奖给我吧。”我笑着说。其实我很想告诉她，我最初的目的并不是出租，而是借她的车票回家过年。
“你说，'我们家朵朵'的时候，那表情……连我都差点被骗了。”
我又呵呵地笑，不作解释。
“明天，你把我妈给哄好了，我就服了你。”
突然间我有点想入非非，读大学的时候，“我服了你”是“I love you”的隐语。
“好，一言为定！”
可是，一个离了婚的女人，一定是火眼金睛的，我能通过吗？
估计谣言早就传到朵朵妈的耳里，见面时她都把我当女婿看待了，没聊几句，就把我留在客厅看电视，母女俩走到一边唧唧喳喳讲悄悄话。
我走到阳台看风景，突然看到一只毛茸茸的纯白色的小狗在街上迈着碎步踱来踱去，时而纵跳几下，时而打几个滚，时而望着楼上的我汪汪地叫几声……
呵，那不是我们家朵朵吗？一股思乡之情油然而生，我仿佛见到亲人一样，既激动又兴奋，对着街上的小狗招手大喊：“朵朵，朵朵，过来，快过来。”
“什么事？”朵朵闻声赶来。
这下闯祸了！我自知失言，只好趁势说：“你过来看看，”我指着小狗，又指着她的白色外套，笑着说，“是不是很像你？一样的可爱！”
等朵朵明白过来，她挥动双手，噼里啪啦地朝我头上打：
“叫你说我是小狗，叫你说我是小狗！”
我自知理亏，举手护头，一声都不敢吭。
“朵朵，有你这样欺负人的吗？”
丈母娘就是好哇，关键时刻来救驾。
“伯母，没事，”我赶紧推出我的招牌笑容，”我都准备好让她欺负一辈子的了。”
朵朵一溜烟就跑了出去，说去买酱油。
“朵朵不懂得与人相处，老得罪人，难为你了。”朵朵妈陪着笑脸。
“没有哇，朵朵是个好女孩，难得的好女孩，不在乎我没车没房工资低，我的工作不是我的兴趣所在，她不嫌我没前途，没地位，支持我做我喜欢做的事……”
我越说越动情，差点把自己都感动了。
朵朵妈说，好久没见朵朵这么开心了，她一直都活在父母离异给她留下的伤痛里，不相信有真爱，对婚姻有恐惧感。
“你们开心就好，其他一切都不重要。明天你带朵朵回家见见你父母吧！男孩子不回家过年多不好。”
英明的岳母大人啊！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啊，我都快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我移步出走廊准备打电话给朵朵，转身时却发觉她在我背后，吓了我一跳。她眼泪汪汪的。
突然间我就心生一份爱怜：“咋啦？”
“你把我父母哄得这么好，明年我咋办？”
“明年你再租我呗，”我脱口而出，“免费！”
她又瞪着眼望我。
“朵朵跟我回家过新年，好不？你妈都同意了，”我不等她回答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们家也有一个朵朵。”
她好奇地望着我。
我把她耳垂边的一缕发丝抹到耳朵后，说： “只不过它是一条小狗罢了。”
伴随着新年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小雨点般的拳头落在我头上……
作者简介：依米，原名冯瑞婵，粤西地区教育工作者，热爱文学，偶有零星小作散见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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