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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什么意思】夜读丨谈钱,你会不好意思吗?

韩浩月

谈论钱有些肆无忌惮。和别人谈钱有点难为情,和朋友谈钱更怕伤感情。

但日常生活中,我们又不可能完全不和钱打交道,所以难免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尴尬处境。这时候,能不能拉下脸来,开诚布公地和别人谈一次钱,就真成了一个难题。

李泽厚逝世,这两天读了不少关于他的文章,对90年代他拒绝接受金庸6000元赠金有了新的认识。他在写悼念金庸的文章里提到这段往事,起码“金钱观”是简单而真实的:不在钱的问题上赋予过多的人际顾虑,就不会滋生无端的烦恼。

这件小事,莫名其妙触动了我,开始打量自己内心的“金钱观”,是否存在虚伪的一面。思忖一番之后带来的举动是,把近半年来所欠稿费的单位和人,都“沟通”了一遍。当天就收获很大,足够囤积一年的猫粮。

我在朋友圈发了一条调侃性质的文字,结果“炸”出来一大堆因为面子问题,不好意思讨要欠债的朋友们。他们当中,多数是从事文化行当的,这个行当,典型的面皮儿薄。

我也有过漫长的面皮儿薄的阶段,在长达十多年的时间里,很少主动讨要被欠的稿费或借款,当然也不会在与人合作之前先谈稿费数字。文人当得不多大,但对“文人耻谈钱”这一糟粕的继承倒还蛮彻底的。

经过近几年,尤其是最近这一次的“沟通”,我得到的经验是,“谈钱”和面子没一毛钱关系,反而是消解误会的良好方式。这个简单的道理,想不明白为何会困惑我那么久。

谈到作家与稿费,鲁迅总会被拿出来当例子,他跟《奔流》月刊的李小峰拍桌子、打官司,拿回了应属于自己的2万元版税;有家书局不给鲁迅文章的标点符号计稿费,他提供的稿件就一个标点符合也不加……但像鲁迅这样对稿费特别认真的作家,毕竟还是少。所以一直到现在,文人想要拿回劳动报酬,总得劳烦他老人家“出面”撑腰。

“文人耻谈钱”,在我们的文化中的确源远流长,但确实真不知道它的起源在哪,顶峰在哪,什么时候又是个终了。不但文人群体自身不爱公开谈钱,甚至还会攻击谈钱的人,比如韩愈的好友刘禹锡就曾讽刺过韩愈写碑文价格太高,社会上对于文人谈钱也持鄙视态度。从古至今一直有人认为,拿你一幅字、取你一本书是看得起你,怎么,还想要钱?

莫言、叶兆言等著名作家,都曾被拖欠过版税,他们是因为打了官司才被知晓的。在社交媒体上,隔三岔五都会有写作者吐槽自己被拖欠版税的事情,能要来算是幸运,要不来也只有不了了之。在我朋友圈的留言里,就有不止一位写作者谈起自己被拖欠的陈年旧账。鼓励他们去要,得到的却是“算了算了”的回答。

所以你看,“耻谈钱”其实已经不是一种“金钱观”,而成为了一种“文化”,它不但祸害文人这一圈子,也早已扩延出文化圈子,成为一种跨时代、跨人群的价值观。

比如老师不应该谈钱就成为一种“绝对正确”,前段时间多位名校博士到深圳私立学校任教就曾引起一番嘲讽。还有不少受过高等教育的都市人、白领圈子等等,不好意思谈加薪,觉得无论私下还是公开讨债都是件没面子的事。当钱和“面子”被死死地捆绑在一块,就成了压在当代人肩膀上的沉重负担。

作为过来人,每每看到90后、00后这一代敢于谈钱时,总会倍感欣慰。这也是一种进步,他们一不高兴连辞职都敢,谈钱这种小事难不住他们。当然,也不是所有年轻人都能拉下面子,所以还是希望“耻谈钱”的想法,将来能被彻底终结。

既然当代人更推崇“契约社会”,而非“人情社会”,那么我们就该坦坦荡荡地谈钱。遮遮掩掩不谈,反而会埋下许多不愉快的种子。所以,某些心理障碍,我们不妨放下吧。就从今天起,怎么样?

责任编辑:李勤余

校对:张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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