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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在哪】幽州台在哪里?

胡平

今年(2020年)春节期间,住宅港站,不孤独地写了《哪里才是真正的黄金台》篇《闲门》,帮助朋友投身《川中文学》杂志,刊登在今年第一期,这篇文章得到了谢德瑞老师的认可,谢洪诗陈子昂研究会会长。说到“柳州大学最佳公关”云云,我以为社会长把“黄金大学”误认为“柳州大学”,小心翼翼地指出“隔间”,审计会长毫不犹豫地回答了“黄金大学、柳州大学”几个字,突然让我非常羞愧。……。

不学武术的我,“在鲁班门前挥舞斧头”,让研究陈子昂的专家学者们笑了,别人给面子称赞你,怎么能当真呢?但是不知道的人不为过。厚颜无耻,才学浅薄。只有注意重新学习,恶补有关蒋先贤的知识,以免以后在这些泰斗面前再次打开黄冈。(莎士比亚)。

但是谢会长耳朵响的话提醒我,在写《哪里才是真正的黄金台》文章的时候,在查询资料中隐约记得蒋先贤写《燕昭王》 《郭隗》等诗的时间是《登幽州台歌》同一年,也就是公元60年。

查阅射洪市政协文史委原主任张仁康先生编撰的《陈子昂年谱简编》(《射洪文史》第26辑),误打误撞的我又有了惊人的发现:原来代表陈子昂最高水平(或说是他的主要代表作)的诗歌《登幽州台歌》完成后的次年(698年),40岁,不惑之年的陈子昂,正当年富力强之时,“五月,呈《上蜀川安危事三条》,奏而无闻。后以父老表乞罢职归伺,则天优之,听带官取给而归......于射洪西山构茅宇数十间,种树采药以为养。”(张仁康《陈子昂年谱简编》),用现在的话说,陈子昂在这年的5月主动辞职,当时的“最高领导人”武则天同意他“退出领导职务”但给予“相应职级待遇”,衣食无忧的陈子昂回到家乡后,并没有过上每天“睡到自然醒”的悠闲生活,因为在该年后的次年(699年),74岁的陈父元敬于7月去世,再次年(700年),42岁的陈子昂“于是忧愤而卒,葬于射洪独座山。天下知者,莫不伤叹。”

(位于射洪龙宝梓江边的伯玉陵园)

张仁康先生在其《年谱》中,称陈子昂“因登蓟北楼”后,伤时感怀,赋诗数首,其中就有《登幽州台歌》。如谢会长所言,幽州台就是黄金台,如今又出现一个蓟北楼,三者是何关系?这个简单的问题已难不倒尚不算愚笨的我了,立刻输入关键词百度后,网上给出了明确的答案:三者就是同一处!

幽州台(图片搜寻采用于网络)

百度上所搜到的答案是三者皆为同一处,只是不知回答者是谁,是官方或是最权威的回答吗?《陈子昂诗全集》(长江出版传媒2019年9月第1版)中对《登幽州台歌》的注释也是“幽州台:即黄金台,又称蓟北楼。”看来这个答案是真的,却又让我疑惑了: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几乎是继他后历朝历代国人耳熟能详的名篇,那么现河北正兴县所保留的黄金台和所建的博物馆为啥不以幽州台命名呢?因为“幽州台”的“声誉度”或“影响力”应是胜过“黄金台”的。谢德锐先生言“黄金台是一个点,幽州是一个辽阔的面。有一篇文章......足见陈子昂之艺术功力非凡。”也就是说,幽州台本就是一个“虚拟”的地名,当年陈子昂站在黄金台上,抚今忆昔,才思泉涌,在吟诵《登幽州台歌》时将黄金台以“幽州台”代之,这一神来之笔,诗名放大了诗歌“本体”的意境,千百年来得到了历代文人墨客和英雄豪杰们的感同身受,从而使这首早于“五四运动”一千多年的“大白话”诗歌成为经典中的经典,所以从现实中来说,黄金台或蓟北楼才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地名,把幽州台具体化是牵强的,因为幽州台是所有有志向的中国人脑海中渴望以身报国施展才华的一个人生舞台。

年富力强的陈子昂有诗又有远方,且经过“多岗锻炼”,但在黄金台上辗转反侧后,决定急流勇退,很快(次年)就从“远方”“带薪”回到了家乡,但他并没有过上他渴望的恬淡安详的退休生活,虎落平阳被犬欺,仅仅两年后(公元700年)就在愁愤中死于狱中,“多少落寞愁怅,都随晚风飘去,遗忘在乡间的小路上”,多少年后,这首台湾的校园歌曲,似乎是对陈子昂命运的最好注解。

(陈子昂当年住址所在的武东山跑马坪)

由陈子昂的一生,我联想到了射洪历史上近代的另两个名人,一个是清光绪岁贡、民国初年曾任北洋政府总统袁世凯顾问的杨煥之,另一人是清光绪丙午科贡生、曾参加四川保路运动和民国初期任川北宣慰副使的李雨生,这二位同时代的人士,当年同陈子昂一样,“高考”及第后外出“就仕”,都在取得相当成就后,因为袁世凯称帝等原因而“看破红尘”先后返家养老,但他们比陈子昂幸运,在那民国、抗战等物资与精神生活水平极度落后的时代,但家乡包容了他们,并过上了相对殷实的生活(这可能也与他们在外打拼有了一定的积累而衣锦还乡、家庭是祖传“大户”等有关),在那纷乱的年代,二人在家乡摈弃纷乱的杂念,过上了陈子昂当年急急回来渴求的恬淡安稳的幸福生活。这二人的人生阅历也相当丰富,也非常有才,创作了许多诗文,其中现国家博物馆尚收藏了杨的大量作品,李雨生的作品却大多毁于建国后“破四旧”中。杨煥之生于1850年,1917年返家时已67岁,这个年龄来说的确可说是“告老还乡”,但李雨生生于1868年,1915年返家“不复出仕”时仅为47岁。二人去世时分别为82岁和77岁,在那个生活与健康水平都不发达的年代,算是善终了,相比陈子昂,他们幸运与幸福多得多了。

从相关资料来看,杨、李二人回到射洪后,过着相对富足的生活,虽然相差38岁,但年龄差不影响二人惺惺相惜,结对品酒吟诗,还出面成立了“达山诗社”(杨泽迟:《先祖父杨煥之先生事略》)。自然,这二人也对“本土”的先贤陈子昂无比敬仰,杨煥之缅怀陈子昂的一首诗为:悠悠天地著斯台,何事怆然泣下哉?海内文宗金像在,唐出诗骨蜀山开。牝朝莫有则天帝,伯玉应生名世才。借问梁公成相业,忠肝义胆岂殊胎?(北山草堂全集.诗篇);李雨生《登读书台》诗为:正字功名薄,书台雅颂论。高歌一狂客,独步几诗人。江草吟边绿,山花劫后春。凭公分片席,来结武东邻。

古今往来,射洪人都有很深厚的家乡情结,都很热爱家乡。 1200多年后,在陈子昂当年“读书”的地方——原射洪县金华镇,又从这里走出去了一位寒窗学子,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又取得了辉煌的成就,成为了优秀的“来者”,这就是在49岁时(2011年)获得中国工程院院士的现四川大学校长李言荣,2019年11月18日,在射洪市成立大会上,李院士深情地说“最美的风景是在回家的路上!”我们都为自己是射洪人自豪,更为家乡出了陈子昂、李言荣这样的名人而骄傲,但细细解读他们的人生轨迹,发现他们能够取得辉煌的成就,都是在家乡“饱读”后外出“闯荡”的结果。陈子昂、杨煥之、李雨生等当年都是通过科举考试后走出射洪的,他们的“高考”成绩都好于李言荣,李在恢复高考的当年(1978年)从金华中学毕业后,仅仅考取了当时尚属普通高校的四川师范学院,但他从此犹如放飞的雄鹰,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成为博士,成为院士,先后成为电子科技大学和四川大学的校长。

(2019年11月18日,李言荣出席射洪市成立大会)

再把话题回到哪里才是幽州台来,真正的幽州台在哪里已不重要,因为千百年来论证的结果,就如谢会长所言:幽州台就是黄金台,也是蓟北楼。董先生所写的寻找黄金台的文章,最后在刊物上正式发表时,也将文章名改为《寻找幽州台》。但“另类”的我还是冒着犯“天下之大不韪”的“风险”,不敢“苟同”黄金台就是幽州台的“定论”。反复搜索陈子昂的诗文,除《登幽州台歌》外,似乎没有哪处再提及幽州台,黄金台及蓟北楼都有多处提及。我的脑海中呈现出这样一幅画面:陈子昂遥望黄金台后,随口吟出了《燕昭王》,然后又心事重重地缓步登上了黄金台,长思后再吟诵出了《登幽州台歌》。但既然是在一千多年前燕昭王就“钦定”命名的黄金台上,陈子昂为何要说是登幽州台呢?不知专家学者们是如何研究论证这个“课题”的,但在我这“外行”者看来,陈子昂在创作这两首诗时,虽然在同一时段的前后,但“心境”已大不一样,《燕昭王》是站在“小我”角度而言:希望能有燕昭王那样的明君赏识自己;《登幽州台歌》则是站在“大我”的角度出发“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这也是陈子昂所倡导的射洪人的风骨,就是苦读成才、报效国家,把“小我”融入中华民族这个“大我”中,有了这种家国情怀,把“燕昭王”上升到了“古人”与“来者”,才能发出“念天地之悠悠,独怅然而涕下”的“惊天地泣鬼神”的感叹!幽州台,就是陈子昂心境“嬗变”的空间与时间交接点!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当年陈子昂在“幽州台”上思考“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后,却心灰意懒地作出了回家赋闲的决定,在回家不久后就不幸去世了,李雨生、杨煥之虽得善终,但他们的事迹很快就湮灭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每一个成功者,大多都有坎坷的经历或曲折的人生,“没有折腾的人生不是完美的人生”,李言荣能取得如今的成就,也是一路艰辛奋斗出来的,从年龄来看,现在也接近60岁该“耳顺”了,但他家乡情结再重,可能此时此刻也绝没有返家养老赋闲的打算,因为他赶上了开革开放的好时代,这个时代也赋予了他更多更高的使命,正年富力强的他是没有时间到“幽州台”考虑这个问题的,他只能、当然也乐意在“幽州台”上继续发挥更大的作用、取得更大的成就。

哪有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修订完稿于 2020年6月22日,再修订于同年10月10日

附:张仁康先生对此文的评语——

你的怀疑非常有道理,在文史研究来讲,堪称是非常有识见,是手里握定了冰锤,正可谓一击即破湖面。

子昂诗关于幽州登临的,包括《蓟丘览古赠卢居士藏用七首并序》《登幽州台歌》《登蓟丘楼送贾兵曹入都》《登蓟城西北楼送崔著作融入都并序》,的确仅在《登幽州台歌》或《幽州台歌》中出现了“幽州台”!

在《蓟丘览古赠卢居士藏用七首并序》中,说的是“出自蓟门”“因登蓟楼”“北登蓟丘望”,所以卢藏用在别传里面说“因登蓟北楼”,因该是本着这组诗的提法来的。在《登蓟丘楼送贾兵曹入都》中,标题说的是“蓟丘楼”,诗句说的是“暮登蓟楼上”,这并不冲突,表明“蓟楼”就是“蓟丘楼”的简称。在《登蓟城西北楼送崔著作融入都并序》中,诗、序都称“蓟楼”,唯标题称“蓟城西北楼”。

这几首诗并不矛盾,蓟城西北统称蓟北,正如甘肃新疆虽在大西北而统称北方一样,无非是北比西北更概略,西北比北更精准;蓟西北有丘,丘上有楼,因称“蓟丘楼”,简称为“蓟楼”,亦如“太和镇”常常简称为“太镇”,知情者未必肯与较真。

蓟北有丘,丘上有楼,也有台。从几首诗看,子昂当然登了蓟楼,似乎也登了台。但登的台却并非“黄金台”,而是“轩辕台”,且特地说明“亦有轩辕遗迹也”,以免被人误会,因为更为世人所熟知和认可的“轩辕台”指的是黄帝陵。“黄金台”只在子昂诗中出现而已,作为典故,说明“隗君亦何幸,遂其黄金台”这么回事;作为遗迹,仅仅是“南登碣石馆,遥望黄金台”,并未登临其地。

无论是“轩辕台”还是“黄金台”,或者是其他任何有关登临怀古、感事伤怀的芜没遗迹,对陈子昂这样的敏感心灵,都是可以用一种苍凉心境去化魂成诗的。既然其意象境界是如许廓大,又何必拘泥于他到底是站在哪个沓沓才能够如此闷骚的呢?所以非得明说是哪个台,的确还有损诗意,笼统地说“幽州台”反而令人心下释然。

所以,压根就没有幽州台,又无处不是幽州台。

2020年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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