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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一梦的南柯】“南柯一梦”你了解多少?它将中国科幻史推进1200多年,史无前例

唐人李公祖的名著《南柯太守传》可以说是奇文中的奇文,基本上反映了唐前期艺术造诣的整体水平。

这篇小说主要讲述,一介游侠淳于棼,因酒后得罪了自己的上司而被罢黜。淳于棼被贬之后郁郁寡欢,终日与一群酒友豪饮,醉生梦死。在一次醉酒之后,他恍惚梦见自己走进了院子中的大槐树,到槐安国当了驸马,从此一路开挂,做了南柯太守。他不仅佳人在侧,还颇得皇上宠爱,家族显赫,一世荣耀。奈何世事难料,荣耀不再,淳于棼大梦一醒,才发现时间刚过片刻,梦里却已过完一生。他沿着梦里的线索去寻找,原来所谓的大槐安国就是自己家院子里的槐树洞,梦里人间竟是个蚁群。随即参透世事,归入道门。

关于《南柯太守传》的艺术价值,学者们的主要观点是这篇小说构思巧妙,设想新奇,以梦境结撰故事,以“蚁国”为人物活动空间,打破人间和异域的界限,把淳于棼极富起伏变化的一生压缩在一梦之中,极其具有讽刺文学的特色。

这些见解应该说都是正确的。关键是,这个评价不仅适用于《南柯太守传》,也适用于像《枕中记》《樱桃青衣》等其他一些传奇作品,很明显,这不是独自具有的特点。

实际上,《南柯太守传》最根本的艺术价值在于它是我国第一篇,成功的而且具有完全意义的科学幻想小说。过去,科幻文学研究者们认为,中国古代文学中有科幻因素,而没有科幻作品。中国科幻文学纯属泊来品,其源头在西方,而最具影响的是凡尔纳。

什么是科幻文学?

至今定义纷纭,但其中本质的规定性定义无非是两点:

一是科学性;

二是幻想性。

科幻文学说到底,就是对依据科学而进行的超现实想象图景的审美描述。由此来看,中国文学史上的确有成熟的、完整的科幻文学作品,它就是这篇《南柯太守传》。

作者李公佐,凭借当时人们对蚂蚁王国的观察和研究成果,杜撰了这篇盖代奇文。

首先,我们先来看小说体现的科学性。

蚂蚁内部流行的殡葬习俗:一只蚂蚁死后,“送葬人”便把它抬到距蚁窝不远的墓地,挖出一个深2厘米左右的墓穴,将死者埋入。“公主遘疾,旬日又薨……葬于国东十里盘龙冈。”

主人公梦醒后去核实果然得到了证明:“又穷一小穴:东去丈余,古根盘屈,若龙虺之状。中有小土壤高尺余,即生所葬妻盘龙冈之墓也。”

蚂蚁王国基本习性的揭示,在今人看来也许算不了什么,可在一千多年前的古代社会却称得上是重大的发现。而且,小说除了蚁王统治而非蚁后统治这一点,所演绎的蚂蚁这种小动物的群居性、社会性、等级性、种族性、争斗性,等等,与现代科学研究的结论几乎没有出入。

其次,再来看小说的超现实想象。

一是,想象蚂蚁王国是与“人世”并存的另一个独立的生命世界。

人在梦中或死后,灵魂可以进入蚁国。淳于棼故去的父亲在蚁国仍为边将“职守北土”;酒徒周弁、田子华,或“暴疾已逝”,或“寝疾于床”,灵魂都在蚁国为高官。淳于棼自己也不是“梦游”,而是“魂入”槐安,因为他从槐穴出来分明看到了“己身卧于堂东庑之下。”

二是,想象微观动物与宏观动物具有不同的时空实效。

人类进入蚁国内,仅仅是感觉“山川、风侯、草木、道路,与世甚殊。”此外,也有二十年奄忽一世的体验,也有王城恢弘气派、崇山峻岭林丰树茂的感受。而回到人世查证,个中二十年不过是榻上鼾然的一两个时辰,而所谓王城不过是“洞然明朗”的大蚁穴,峻岭也不过是“小草丛生”的腐龟壳。

三是,想象蚁国是当时唐代社会之外的又一个封建文明社会。

这里有一样的政治制度、婚姻制度,一样的经济社会生活,一样的礼法宗教,一样的社会政治问题,一样的荣华富贵,一样的倾轧斗争和势力小人。总之是“一如人间”。

四是,想象蚂蚁有超人的预见力。

这种能力,不仅可以预知风雨,而且可以预知人的生死。国王能明确告知淳于棼“后三年,当令迎卿”,先入蚁国的淳于之父也能言之甚神:“岁在丁丑,当与汝相见”。尽管这些想象中还搀杂一些不科学,甚至违科学的因素,诸如人有灵魂的观念,但其想象的大胆、离奇,不仅远远超出于当时的科学认识水平,而且就是用现代人的眼光来审视也不为逊色。   

李公佐生活在封建社会的中期,头脑中固然不能有“科学幻想”的概念,但未必不能有科学幻想的实践。从小说的实际情况看,他的这种实践不仅十分自觉,而且十分执著。最让古往今来许多研究者摸不着头脑的是,醒后发穴以证梦的一段描述。而这实际上反映的是一个科学考察和研究的过程,所发现的大小巢穴、大小蚁城、大小蚁群、“素翼朱首,长可三寸”的蚁王蚁后、令“诸蚁不敢近”的侍卫蚁、槐树南枝上的“土城小楼”、公主墓地、狩猎之山,以及宅东一里古涸涧大檀树下小穴中隐聚的群蚁等等。

“披阅穷迹,皆符所梦”,旨在说明“仿佛若梦”,其实不完全是梦,是幻境而非梦境, “人国”之外确有蚁国存在。

小说行文至此,作者以旁白的形式大发感想:“嗟乎!蚁之灵异,犹不可穷,况山藏木伏之大者所变化乎?”动物世界中不被人知的奥秘的确是太多了。

《南柯太守传》是成功的古代讽刺小说,也是成功的古代科幻小说。

中国第一篇科幻小说诞生在唐贞元十八年(802)秋,而不是当代学者们所认定的1904年;是《南柯太守传》,而不是发表在上海《锈像小说》杂志上署名荒江钓叟的《月球殖民地小说》;中国科幻文学的源头在本国,而非完全泊来品,其历史应向前推进一千二百多年。   

2001年刘慈欣发表的科幻名作 《微纪元》与这篇《南柯太守传》颇为神似,也是讲述了“微型人”的社会文明,但离《南柯太守传》却已相距一千两百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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