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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式塔崩溃实验】奇妙的反转让我疼了腰

望月顺:这篇文章是老师唯一说的另一篇看不懂的概念文。看看能不能创造新的收视率,得到作家的许可选拔。

把科技看作是生命,是一种认知上的反转(inversion),而且是奇妙的反转。

1.天使还是魔鬼

艾舍尔的一幅画,《天使还是魔鬼》:

是一系列无穷嵌套的图案组成,离圆的中心越远,图案越小,可以分辨出整幅板画都是相似的图案。观察者很容易被分为两类,一类认为由天使组成,另一类认为由魔鬼组成,哪怕看的是同一张图,而且,如果看完之后,把画拿开,还可能为了是由天使还是魔鬼组成发生争论。

不过,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天使是一个认知,魔鬼是另外一种认知,如果稍经训练,从天使到魔鬼,或从魔鬼到天使,是可以转换的,就像一个阀门开与关一样。在观察者的观看经历中,第一印象是天使还是魔鬼,非常重要,有时候会依据这个印象形成一种定式,或者叫成见,或者叫心理印记。

在训练中,我们通常需要额外的信息来打破现存感觉的对称性,例如“把白色看成主体”这个信息。这个信息要么来自于外部的提示,要么是头脑中一个变化过程。这个变化过程类似于物理学中,如在流体中可称之为一个涨落的现象。突然间,一种形象被感知到了,快得犹如闪电。

实际上,这两种图案,本身既不是天使也不是魔鬼,观察者根据自己的头脑中的知识基础,把两种图案与天使、魔鬼联系起来,其结果是观察者及它的知识基础与观察对象之间联合作用的结果。许多的相关的图画、实验、训练,都是由此设计,例如:

图中,定式就是立方体。我们通过头脑中的知识补足了不存在的那个部分。

2.甜、性感、可爱、有趣

Dan Dennett大神在谈到反转的时候,举了几个有意思的例子:甜、性感、可爱、有趣。

甜sweet,我们喜欢巧克力蛋糕的理由,因为它很甜。

性感sexy,男生喜欢穿比基尼的姑娘,因为她们很性感。

可爱cute,我们宠爱小萌友,因为她如此之萌。

有趣funny,我们被笑话逗乐,因为它很有趣。

不过,他这里的“反转”,说的是感知中,原因和结果的倒置。忽略其他几个,只放一张图(请自行脑补原文),性感sexy,男生喜欢穿比基尼的姑娘,因为她们很性感:

我们喜欢穿比基尼的女郎,所以她是性感的。而不是,因为性感所以喜欢比基尼女郎。比基尼女郎没有性感这个特性,就像图案不是天使、魔鬼一样,我们在大脑中来理解它们为什么是性感。要是比基尼女郎有了性感这个特性,那么所有看到比基尼女郎的,都会认为是性感了,Dan Dennett说,那就有麻烦了,让这些猩猩怎么交配啊:

一定不会是这样:

所以,同样,是感知者及其过往经历和感知对象联合作用的结果,猩猩有它的感知。没有毛的人所感知到的性感,与有毛的猩猩所感知到性感是完全不同的,中国的猩猩和美国的猩猩,所感知到的性感也是完全不同的。一个混迹于时尚行业的人,和一个宅男,所感知到的性感也是完全不同的。

3.自我的形成

观察者及它的知识基础、感知者及其过往经历,都描述得不太准确,其实可以简单的描述为,观察者、感知者的“自我”,自我是一个抽象的词,这里用来代表着置身其中的人,以及他的知识基础、过往经历,当然也用来代表其中的猩猩,以及它的知识基础、过往经历。

假定,我们每一个人的自我,有一个心念地图,由于内外各种因素形成的,又是知识基础、过往经历之类的,一个比基尼女郎出现在一个我们面前,自我的那一套心念地图就出来了,我们立即接受了这个地图,接受了之后,就进入身心运作阶段,某些颜色如粉红,某些形象如T字裤,不断的加强或者减弱这些信息,有的加强了左边红色的,有的加强了右边粉红色的,有的加强了中间两手摸人PP的,最后给我们一个叫做“性感”的东西,我们所见的不再是这些真实的色彩、形象,而是被无数的内部信息传递所加强的“性感”,我们说:我看到了这个性感的女郎。实际上,我们并没有真正看到这个比基尼女郎,而是身心运作之后的表现,我们自以为这个东西就是比基尼女郎,其实早就不是了。

但无论如何,在一抬眼的那个刹那,那极短的时间,身心运作已经完成,心念地图已经完成,千百次信息交换和计算已经完成。我们就在无数次这样的过程中,形成了我们的那个自我。

4.世界的更新或改变

对于观察者和感知者的自我来讲,世界是一个特殊的观察和感知对象(私货:无论自我如何形成或如何定义,都离不开与世界的关系,不仅因为作为存在于世界之内的自我,和存在于自我之外的世界之间,无时不刻的交互、影响,而且在于,自我与世界一起,在一个确定的时刻,立足于现在,然后立即降落为过去,一起朝向不确定的未来)。我们对于我们所进入的这个世界的认识,也并非一成不变的,而是自我与世界联合作用的结果,如果自我发生改变,世界也随之改变了。

用典型的格式塔转换实验,可以说明世界更新或改变的基本原型。首先从上面看到一个盒子的外观,后来从下面看到了其内部,这种转换,在训练之中非常普遍,通常从根本上改变了对于对象的认识,改变是逐步发生的,而且几乎是不可逆的。在看一副等高线地图,初学者看到的是线条,而制图师看到一张地形图。只有经过多次这种视觉转换,初学者成为某种类型的专业人士,包含专门识别“性感”的专业人士。格式塔转换实验最普通的形式只是显示出观察、感知转变的性质,它并没有告诉我们:在观察、感知之中,自我之中的知识基础、过往经历的作用是什么。自我所能观察、感知到的,不仅依赖于他在感知什么,而且依赖于他的自我之中知识基础、过往经历所教他去感知的东西。如果缺乏之前的这种训练,只能得到威廉詹姆斯所谓的“繁杂而琐碎的混乱”。

5.范式转移

托马斯库恩在《科学革命的结构》谈到,科学的发展,不能看作一个不断积累的延续的过程,而应该是非积累式的,在科学发展中引发变革的东西,可能是极其偶然的事件所决定,也可能是发展中个人性格所决定,引发的范式(Paradigm)转移。范式一改变,这世界本身也随之改变了。范式转移前后,世界是不可通约的。

范式(Paradigm)源于希腊语的paradeigma,是一种相对固定的模式,一系列可以共享的假设。所谓共享,其实是为多人所接受的。George Goodman《心灵的力量》中(托名为亚当斯密)说:范式根植于我们理解世界的方法中,如水之于鱼,解释世界并预测其反应。当我们身处某种范式中时,很难想象任何其他的范式。

自我形成、改变的模式也许可以认作同样固定的模式,感觉、情绪、思维、行为等模式,就是构建心念地图、身心运作模式的核心(私货:在我们的自我之中,有许多或明或暗、或能知或不能知的种种心念,它们聚合而成一个极度纠结的整体,就是世界观),这种模式的转移,就如同一个新自我,从旧的自我之中破茧重生。

自我的重生,在各种文本中被广泛描述,例如,詹姆斯在《宗教经验之种种 人性之研究》中说,“皈依、更生、蒙神恩、体验宗教、得到安生立命之处,这些描述都代表的是一类过程,由这样的过程,或逐渐的、或突然的,一向分裂的、并自觉为错误的、卑劣的、不愉快的自我,因为它对于宗教的实在得到更牢固的把握而成为统一的、并正当的、优越的、且快乐的。”。又如修炼中常见的“境界现前”,境界是一种修炼中常用的术语,可以认为是固定的模式,一种重组自身的关口,一部分是主观演化,一部分是客观冲击,旧有的思维模式或自身与外界的配合模式,认知突然就崩溃了,这个状态会延续或长或短的时间,然后形成新的认知,比如克里希那穆提的修拙火的经历,之前的世界观突然消散,就像天崩地裂一样。又如,关于疯狂的讨论,身心运作模式与遭遇的环境、社会配合,构成一个相对稳定的存在模式,这就是正常,身心运作模式与遭遇的环境、社会不能配合,无法构成相对稳定的模式,这就是疯狂。模式是这种遭遇的再发现,使之在日常的活动中显露出来,文学、艺术、哲学宗教,均是如此,基于某种中介与一类非语言的刺激保持联系的体验。

6.奇妙的反转(strange inversion)

当我们身处某种范式中时,很难想象任何其他的范式。一个新理论被提出,它代表新的世界观被引入时,很难被大多数人所接受,例如进化论,Dan Dennett每次关于进化论的演讲都要讲到MacKenzie的段子,作为进化论的反对者,MacKenzie在1868年发表了这样一个评论:

这个理论中论述的是,绝对的无知正是那个设计者。因此,我们阐明作为整个系统的基本原则,为了得到一个完美的机器,没必要知道如何制造它。

真是一个机智的批评,不只是这个评论的提出者,还包含所有看到这个评论的人,都认为这次切中肯綮,完成了攻击进化论最有力的一击,但实际上,正是这个评论,归纳了进化论最重要的特性,理论的批评者阐发了理论最核心的基本原则(真是奇妙的反转),“为了得到一个完美的机器,没必要知道如何制造它”,这是认知上一次奇妙的反转,进化论作为一个理论,使得接受、理解这个理论的人,自我发生了改变,而且从根本上改变了对世界的看法,进化论之前和之后,我们理解的世界,是不可通约的。

7.科技是一个生命

把科技看作是生命,也是一种认知的反转。

前文在讨论虚拟科技的时候提到:

造就虚拟世界的无非是一种科技而已,我们这里把这个科技统称为互联网。科技永远只是工具,它具有两面性,一方面加强控制,一方面削弱控制,我们的担忧只在于,现有的资源拥有者,比那些不拥有资源的人,更有机会利用科技这个工具,加强控制而已。(人不过是大脑被感染的猿)

科技,通常是被作为人的工具的,这种所谓的“工具”,核心在于控制,是人控制科技,而不是科技控制人。把科技看作是一个生命,这个反转在于,科技不再被人所控制,甚至,它会转过来控制人。

把科技看作是一个生命,前文(如何与互联网交往)是从社会力量的角度,把科技与国家、宗教一起,看作是社会发展中的主要力量。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角度,稍后专文论述。

8.结语

本文正题是,“奇妙的反转”,内容如上所诉,但愿未有失望。本文副题是,“让我疼了腰”,不是性感那一节,而是写到后面的时候,坐着腰疼了,无他,特此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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