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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锁是谁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这短短的一句话,既道出了世事往往难以两全的无奈,也写尽了诗人仓央嘉措那短暂而又多情的一生。

五世达赖圆寂,趁虚而入的桑结嘉措

康熙二十一年2月25日,参与建立了噶丹颇章王朝的西藏喇嘛教格鲁派首领,年逾花甲的五世达赖喇嘛阿旺罗桑嘉措,于刚刚重建不久的布达拉宫中圆寂,终年66岁。

众所周知,达赖喇嘛有着一种十分神秘且特殊的传承方式,那就是寻找“转世灵童”。

依照传统,在达赖喇嘛圆寂一年后,转世灵童就会出生于西藏地区。

而此时达赖喇嘛的追随者们应开始按照遗嘱、预言、辨认前任达赖喇嘛生前遗物等方式,寻找并辨认新一任的达赖喇嘛。

然而在五世达赖喇嘛圆寂后,他的弟子桑结嘉措为了继续掌权隐瞒了这个消息。在他口中,早已圆寂的阿旺罗桑嘉措开始了一段无期限的入定修行。

而在这期间,身为第巴的桑结嘉措,将会代替师傅阿旺罗桑嘉措掌管格鲁派,也就是所谓的实权“藏王”。

但俗话说得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随着时间推移,人们对于桑结嘉措的说法渐渐产生了怀疑,一时间流言四起。

为了防止事情败露,桑结嘉措只好一边继续用这个谎言欺瞒康熙和僧侣,一边开始秘密派人在民间寻找新一任的转世灵童。

宁玛派出身,惨遭软禁的转世灵童

为了保密,桑结嘉措将寻找灵童的地点定在了位置偏僻的西藏南部,这里地广人稀,对于桑结嘉措的保密工作十分有利。

不仅如此,由于这里的人们大多信仰宁玛派,所以如果新一任的转世灵童出生于此,那么将会为格鲁派的势力扩张带来极大的助力。

康熙二十四年,阿旺罗桑嘉措圆寂3年后,桑结嘉措在门隅达旺纳拉山附近的乌坚岭一带,找到了年仅2岁的计美多吉协加衮钦,也就是后来的仓央嘉措。

为了维护自己的政权,桑结嘉措并没有按照规矩将仓央嘉措带回布达拉宫,而是将其软禁了起来。

直到康熙三十五年,准格尔起兵叛乱,康熙亲自挂帅前往西藏平乱,才终于在一名俘虏的口中得知了五世达赖圆寂多年的事情。

自觉遭到愚弄的康熙帝对此十分愤怒,在他的命令下,被桑结嘉措软禁在巴桑寺足足11年的仓央嘉措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次年,已经14岁的仓央嘉措由南藏出发前往拉萨。途径浪卡子县时,仓央嘉措拜师五世班禅罗桑益喜,并在其主持下剃发受戒,取法号为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同年10月25日,仓央嘉措于布达拉宫举行坐床典礼,正式受封为六世达赖。

无法忍受的约束与压迫,六世达赖实为傀儡

按照惯例,灵童本应在出生后不久就被迎入布达拉宫,接受严格的封闭式教育。

然而由于桑结嘉措从中作梗,仓央嘉措直到14岁才被接入布达拉宫,这使得自幼出生于宁玛派家庭的他,一时间无法适应格鲁派近乎严苛的教学方式。

更令仓央嘉措无法接受的是,格鲁派和宁玛派在戒律上有很大差别,格鲁派一向严禁僧侣接近女色,而在自由的宁玛派,僧侣娶妻生子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面对这种种的不适和约束,无助的仓央嘉措只能站在庭院中远眺山下集市,思念着那被迫远离的红尘。

虽然仓央嘉措已正式成为六世达赖,但随着康熙帝撤兵回京,野心勃勃的桑结嘉措又一次动起了掌权的心思。

不同于在无依无靠的仓央嘉措,桑结嘉措在格鲁派内经营已久,早已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关系网。

于是刚刚上位的仓央嘉措就这样惨遭架空,成为了一个身居高位的傀儡。

面对桑结嘉措的压迫,仓央嘉措有心反抗,却无力挣扎,这使得他愈发思念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仁珍旺姆。

青梅竹马被迫分离

由于桑结嘉措的保密措施,负责培养仓央嘉措的巴桑寺并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真实身份。

而巴桑寺由于是宁玛派聚集地,所以寺内僧人从未禁止仓央嘉措与女子接触,就这样,仓央嘉措结识了自己的第一个爱人——青梅竹马的仁珍旺姆。

在当时的西藏,十四、五岁正是结婚生子的好年纪,在这样的大环境影响下,14岁的仓央嘉措也自然早早地陷入了热恋之中。

他时常会和仁珍旺姆在山林中秘密约会,甚至还曾为此作诗:我与姑娘相见,山南门隅林里,除了能言鹦鹉,谁人都不知晓。

然而好景不长,这段甜蜜的恋情随着桑结嘉措的到来戛然而止。

为了应付康熙的命令,桑结嘉措急忙派人前往巴桑寺接出仓央嘉措,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就这样来到了巴桑寺所在的街道。

正在室内和仁珍旺姆闲聊的仓央嘉措闻声而出,只给恋人留下了一个“等”字,仓央嘉措本以为他即刻便能返回,谁知这个字竟成为了他和仁珍旺姆的诀别。

刚到布达拉宫时,仓央嘉措自觉与爱人再见无望,也曾试图将自己的满腔爱意转化成身为六世达赖的责任与担当,然而桑结嘉措夺权的举动,给了这个踌躇满志的少年狠狠一击。

无奈之下,仓央嘉措只好将自己那些不可言说的心思,全部寄托到山下的红尘浊世之中。

为了发泄心中的苦闷,仓央嘉措时常会在夜晚乔装改扮,化身为一位名叫达桑旺波的贵族公子,流连于拉萨的街头。

也就是在这一时期,仓央嘉措遇到了他的第二个恋人,来自琼结的达娃卓玛。

销声匿迹的的梦中情人

俗话说得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仓央嘉措私自出宫的举动很快就被桑结嘉措发现。

然而面对这位年轻达赖的“荒唐作风”,桑结嘉措不仅没有加以阻止,反而在布达拉宫后院的湖中岛上,修建了一座专供仓央嘉措玩耍的精美楼阁,取名龙王潭。

在桑结嘉措的安排下,许多拉萨城中的青年男女都会定期前往龙王潭参与聚会。

在宴会上,年轻的仓央嘉措丝毫没有作为六世达赖的矜持和架子,他和这些年轻男女一起喝酒唱歌、纵情歌舞,兴致上来时,仓央嘉措甚至还会即兴作上几首情诗。

随着时间推移,仓央嘉措的情诗和宴会的消息一起在藏民中传了开来,许多拉萨城外的年轻男女也纷纷慕名而来,希望借此一睹六世达赖的风采,达娃卓玛就是其中之一。

达娃卓玛在参加龙潭宴之前就听闻过仓央嘉措的诗歌,年轻的姑娘总是容易为才华倾倒,再加上仓央嘉措容貌英俊、身材高大,达娃卓玛对他几乎是一见钟情。

仓央嘉措也是如此,达娃卓玛美丽大方,性格温柔,声音婉转动听,还有一双好似会说话的大眼睛,最重要的是,达娃卓玛长得与仁珍旺姆颇为相似。

思念爱人许久的仓央嘉措在看到达娃卓玛的第一面就被深深地迷倒了。

对生活苦闷的仓央嘉措来说,达娃卓玛的出现就好似沙漠中的甘霖。

仓央嘉措坚信达娃卓玛是神灵赐予他的缘分,由于达娃卓玛来自琼结,仓央嘉措甚至还写诗夸赞:“琼结人儿美丽”。

就因为这首诗,达娃卓玛在琼结成为了美丽的代名词,直至今日,出生于琼结的美丽女孩仍会被取名为达娃卓玛。

渐渐地,白日里的相见已不再能满足两个热恋中的年轻人,为了与达娃卓玛约会,仓央嘉措时常在夜晚溜出布达拉宫。

然而令仓央嘉措没有想到的是,随着天气转凉,院中堆积的雪花暴露了他的踪迹。

那天晚上恰逢大雪,仓央嘉措冒雪出门与达娃卓玛幽会,却不慎留下了脚印。

第二天清早,早起的铁棍喇嘛发现了雪地上那串已经有些模糊的脚印,于是他顺着脚印一路寻找,最终发现脚印进入了仓央嘉措的寝宫之中。

事情败露后,面对桑结嘉措和僧侣的质问,仓央嘉措不仅不否认,甚至还主动提出了“还俗”。

然而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仓央嘉措没有想过,他毕竟不是一名普通的僧人,对于身为“活佛”的仓央嘉措来说,“还俗”这两个字几乎是天方夜谭。

桑结嘉措狠狠地回绝了仓央嘉措的要求,并严刑处置了仓央嘉措的贴身喇嘛,最终在他们的看管下,仓央嘉措又一次被关进了深宫。

然而高高的宫墙并不能阻挡仓央嘉措对达娃卓玛的思念,虽然不能相见,但仓央嘉措从未停止给达娃卓玛写信。

可令仓央嘉措失望的是,这些他历经艰难递出去的信无一收到回音。

又过了些日子,迟迟收不到爱人消息的仓央嘉措终于按奈不住,又一次偷溜出宫前往达娃卓玛的住处,然而等待着他的却是门上沉重冰冷的大锁。

无奈之下仓央嘉措只好向周边邻居打听爱人的去向,然而收到的却是达娃卓玛被父母带回家乡结婚的消息。

仓央嘉措知道这一定是桑结嘉措的主意,然而他却无力反抗,只能躲在寝殿中默默哀悼着自己逝去的爱情。

世间最美的情郎

达娃卓玛离开后,曾经两人邂逅的龙王潭也成为了仓央嘉措的伤心之地,他不愿再去参加宴会,却又不甘被囚困于布达拉宫。

于是他又一次化身达桑旺波,顺着夜色潜入拉萨城中,用自己的方式反抗着桑结嘉措和格鲁派对他的管制。

而那首著名的:“住在布达拉宫里,我是雪域最大的王,在拉萨的大街上流浪,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也正是创作于这一时期。

这时的仓央嘉措时常会出现在八廓街上一个土黄色的酒馆里,他试图通过醉酒来麻痹自己因为失去爱人而痛苦不堪的内心。

而也就是在这里,仓央嘉措结识了他最后一位恋人——美丽的当垆女玛吉阿米。

据传说这位玛吉阿米拥有着如月亮一般娇美的绝世容颜,仓央嘉措为她超凡脱俗的容颜而倾倒,过起了“昏而往,晓而归”的日子。

就如他诗中所说,当白日升起,他是布达拉宫中端庄神圣的活佛,而当夜色降临,他就变成了恋人身边最美的情郎。

然而此时沉浸在爱情中的仓央嘉措没有意识到,当时西藏的政治斗争已经到了最为紧迫的时候。

野心勃勃的桑结嘉措为了从和硕特部那夺回西藏统治权,不惜派人在和硕特首领拉藏汗的饭食中下毒,但令他失望的是,下毒一事并未成功,反而惹怒了这位继位不久的拉藏汗。

年轻气盛的拉藏汗立即召集大军闯入敌营,一举拿下了桑结嘉措的人头。桑结嘉措死后,曾经饱受其磋磨的仓央嘉措也失去了最大的靠山。

为了清理桑结嘉措留下的残党,拉藏汗以桑结嘉措试图谋反为由上奏清政府,并在信中提及了身为六世达赖的仓央嘉措沉迷酒肉女色,不守佛教戒律一事,请求康熙废黜其六世达赖之位。

不久后,康熙下旨废黜仓央嘉措六世达赖之位,并要求将其押解入京。

就这样,仓央嘉措再一次被迫与恋人分离,只不过这一次等待他的不再是巍峨壮丽的布达拉宫,而是来自清政府的审判。

向往自由的白色野鹤,仓央嘉措被束缚的一生

值得一提的是,在途径哲蚌寺时,被押解的仓央嘉措迎来了武装僧人的营救。

在这些武装僧人的努力下,仓央嘉措被营救到了寺庙之中,而与之相伴的是僧人和军队长达三天三夜的斗争。

眼看受伤人数越来越多,心下不忍的仓央嘉措主动从哲蚌寺中走了出来,只给僧人们留下了最后一首诀别诗:“白色的野鹤啊,请将飞的本领借我一用。我不到远处去耽搁,到理塘去一遭就回来。”

然而仓央嘉措最终还是没能熬到进京,康熙四十五年,押解仓央嘉措的队伍途径青海湖,在军队整顿休息时,仓央嘉措独自前往青海湖边打坐,并就此圆寂,享年23岁。

这个一生被权力、戒律所束缚的年轻人,终于此时迎来了永久的宁静。

然而也许是因为仓央嘉措的一生太过传奇,许多人都不愿相信仓央嘉措草草离世的事实,于是他的死亡也变成了一个十分具有争议的事情。

有人说仓央嘉措并非圆寂,而是病逝于青海湖畔,也有人说仓央嘉措是被拉藏汗秘密暗杀于押解路上,更有甚者传说仓央嘉措被好心的士兵偷偷释放,成为了一个普通的放牧人。

而其中最为著名的,则是喇嘛阿旺多吉的说法。

据他所著的《仓央嘉措通史》中所写,当时押解仓央嘉措的队伍行至冬格措纳,队伍中的士兵想起康熙帝严厉的旨意,担心进京后会惨遭灭口,于是请求仓央嘉措以圆寂为掩护就此遁去。

在众人的请求声中,本已做好赴死准备的仓央嘉措无奈告别了押送他的士兵,一个人飘然远去。

在此之后,仓央嘉措以游僧身份游历各地,行至印度、甘肃、五台山、蒙古等地讲经说法。

最后于康熙五十六年时游历至北京,半年后返回蒙古阿拉善旗生活,并在乾隆十一年圆寂于此地,终年64岁。

时至今日,仓央嘉措真正的结局早已被掩埋在岁月长河之中,但他的诗作却经久不息地被许多年轻男女传颂寄情。

仓央嘉措的一生虽然短暂却历经坎坷,他一生渴望自由与真爱,却被责任与权力束缚,始终未能如愿。

也许仓央嘉措真的如他诗中的白鹤一般,迎着雪花隐入了这茫茫的红尘之中,尽情享受着那渴求已久的自由。

责任编辑: 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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