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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案叫绝造句专题之豆瓣日记: 蒋智由,拉开白话诗序幕第一人

本文作者“唐山”,欢迎去豆瓣App关注Ta。

“现以北大开校,蔡先生病未北上,校长莫定。有人拟以智由长大学者。业已驰书决谢,必不往就,坚如铁石。智由以超然之身,发公正之论,必处于不官不党之地,方能副此素志。校长之职,虽异仕途,亦决不投身其中,致受牵率。日内便拟入山。取古人如有复我,则在汶上之义。暂有来往信函,或未及收到,恕失答复。毁誉亦不闻问,明此志于天下。”

1919年9月6日,北京《晨报》上突然刊登了一则《入山明志》的广告,作者是被梁启超赞为“近代诗家三杰”之一的蒋智由。

广告内容古怪——远在上海的蒋智由“听到”传言,称北洋政府将任他为北大校长,以代称病的蔡元培,蒋表示向往山林,绝不就任。

蒋智由是近代史的风云人物,他创作的新诗已非常接近白话诗。著名学者杨世骥先生曾说:“就‘新诗’论‘新诗’,当以蒋观云(即蒋智由)的成绩最可惊异。”

汪辟疆在《光宣诗坛点将录》中称蒋智由是“天慧星拼命三郎石秀”,称赞他的诗 “东游以后,肆力为诗,不入湖湘人语,亦不入新学末派,直造古人,而与李翰林(即李白)为近”。

鲁迅留日时曾多次拜访蒋智由,因怀疑蒋是“官迷”,又与他疏远,并写诗嘲讽他。然而,被斥为官迷的蒋,为何连北大校长都不愿当呢?

白给个知县不肯当

蒋智由生于1866年,浙江诸暨人,本名国亮,去日本后才改称智由(又称知游)。他的字很多,有性遂、惺斋、心斋等。号亦多,如观云、愿云、因明子等。

蒋智由少年贫苦,如他诗中所说:“我年未二十,饥走去东西。汩没遂长久,飘捩(音如列,意为不顺)如转蓬。”

在就读于杭州紫阳书院期间,蒋智由“少擅制艺,每试必冠其曹”,有“欲救天下,起国家之衰敝”之志,晚清立宪派领袖汤寿潜称赞他:“君志大言大,虽厄于时命,而文章一缕晴丝,蟠天际地,自为吾浙传人。”

1897年,蒋智由中举,山东巡抚孙宝琦保荐他当山东曲阜知县,但蒋未就任。据蒋后来的女弟子吕美荪在《葂丽园随笔》中记:“(蒋观云)登乡榜后不乐仕进,东抚孙宝琦钦其人,邀请入幕,两贤相契,极得宾主之欢。”

1898年,蒋智由去了天津,在晚清名臣王文韶新办的天津育才馆中任汉文教习。

在天津,蒋智由为首的几名学者创立北学馆,大量编译时务书籍,出版了《时务通考》,是近代中国第一部百科全书。

1899年7月,为避义和团,蒋智由回到上海,2年后与同乡创办《选报》,并任主笔。创刊号由蔡元培作序,蒋百里、杜亚泉等都曾为其撰稿。

1902年4月,蔡元培拉蒋智由等在上海成立中国教育会。当年暑假,部分留日生欲入陆军学校学习,清政府不准,日警强行将他们遣送回国。在中国教育会资助下,100余名退学学生自办爱国学社,不久又办了爱国女社,蒋智由任校长。

爱国学社每周公开演说,听众甚多,成为革命者的据点。

1902年底,蒋智由东渡日本。

成为《清议报》最看重的诗人

自1899年起,蒋智由以“因明子”为笔名,在梁启超主办的《清议报》上发表诗作。《清议报》创刊于横滨,是戊戌变法失败后,维新派在海外办的第一个机关报。此时蒋与梁未曾谋面,但《清议报》上发了蒋的62首诗,仅次于梁鼎芬(以毋暇为笔名)和康有为(以更生为笔名)。

梁鼎芬是晚清著名学者、藏书家,深受张之洞信任。曾应梁启超之请,说服张之洞派人合办《时务报》,可后来他又多次干预,致其半途而废。戊戌变法失败后,梁鼎芬怂恿张之洞改定《劝学篇》,攻击康有为等人。表面看,梁与维新党势同水火,其实暗中互相借重。

如此说来,在关系稿外,蒋智由实为《清议报》最看重的诗人。

晚清诗风丕变,谭嗣同、夏曾佑力倡“新学诗”,即在诗中掺杂“新学”的内容,力图改变吟风弄月、不切实际的积弊。

然而,“新学诗”为了推广“新学”,常加入一些半通不通的东西,谭嗣同便写过:“纲伦惨以喀私德,法会盛于巴力门。大地山河今领取,庵摩罗果掌中论。”喀私德是种姓制度的音译,巴力门是议会的音译,庵摩罗果即余甘子,原产印度,佛经中有“掌中庵摩罗果”之说,比喻所见到的事物非常清晰。

如此怪诗,被梁启超批为:“僻涩难懂,几无诗味。”对于夏曾佑的创作,梁启超也不满意,说:“穗卿(夏曾佑字穗卿)自己的宇宙观人生观,常喜欢用诗写出来,他前后作有几十首绝句,说的都是怪话。”

与“诗界革命”不谋而合

晚年梁启超曾检讨:“我们当时认为,中国自汉以后的学问全要不得的,外来的学问都是好的。既然汉以后要不得,所以专读各经的正文和周秦诸子;既然外国学问都好,却是不懂外国语,不能读外国书,只好拿几部教会的译书当宝贝。再加上些我们主观的理想—似宗教非宗教,似哲学非哲学,似科学非科学,似文学非文学的奇怪而幼稚的理想,我们所标榜的‘新学’就是这三种原素混合构成。”

1896年,梁启超在上海结识了黄遵宪,将其《入境庐诗》稿本留在家中2个多月,再三读过,却没有强烈感受,以至于“至今无一首能记起全文者”。

1899年12月,梁启超在《夏威夷游记》中,正式提出“诗界革命”的主张,批评“近前年来鹦鹉名士占尽”诗坛,认为“今欲易之,不可不求之于欧洲”,但他也承认:“今尚未有其人也。”

恰在此时,蒋智由的创作让梁启超眼前一亮。如蒋的《有感》:“落落何人报大仇,沉沉往事泪长流。凄凉读尽支那史,几个男儿非马牛。”再如《卢骚》(今译卢梭):“力填平等路, 血灌自由花。文字收功日,全球革命潮。”均轰动一时。

这些诗语言浅显,有新内容、新造句,却不失格律诗的气魄和雄壮,完全契合梁启超提出的“以旧风格含新意境”、“竭力输入欧洲之精神思想”的主张。

梁启超虽“推公度(黄遵宪)、穗卿、观云为‘近世诗家三杰’”,但他曾写诗称:“诗界革命谁欤豪?因明钜子天所骄,驱役教典庖丁刀,何况欧学皮与毛。”可见还是最欣赏蒋智由。

帮过鲁迅却分道扬鞭

到日本后,蒋智由曾代梁启超主编《新民丛报》,发表了大量政论、诗歌,还担任过《浙江潮》的编辑。他的文风冷峻且富于激情,给人既冷又热之感,吴稚晖曾说:“观云疟疾作了,益服白药(指用白话文),可愈。”

周作人晚年回忆说,在日本留学时,鲁迅很少出门访友,“只有蒋观云尚未组织政闻社的时候,住在本乡的什么馆,他曾去问候他过”。

据学者布谷钩沉,鲁迅曾托蒋智由帮忙。1934年5月在鲁迅写给杨霁云的信中,提到一段往事:“那时已译过一部《北极探险记》,叙事用文言,对话用白话,托蒋观云先生绍介于商务印书馆,不料不但不收,编辑者还将我大骂一通,说是译法荒谬。后来寄来寄去,终于没有人要,而且稿子也不见了,这一部书,好像至今没有人捡去出版过。”

据许寿裳记,一次蒋谈服装时,称清朝红缨帽有威仪,西式礼帽无威仪。回去路上,鲁迅对许说:“观云的思想变了。”鲁迅给蒋起了个绰号——“无威仪”,认为他是官迷(事实上,蒋一生几度辞官)。

鲁迅疏远蒋智由,可能因1907年,蒋与梁启超等人成立政闻社,鼓吹保皇。

1907年7月,徐锡麟、秋瑾相继遇难,在东京的绍兴同乡机会,鲁迅等人主张发通电声讨清政府,蒋智由认为应与清政府讲道理,犹如待宰之猪,发些哀鸣即可。

鲁迅曾很喜欢蒋智由的诗:“亭皋飞落叶,鹰隼出风尘。慷慨酬长剑,艰难付别尊。敢云吾发短,要使此心存。万古英雄事,冰霜不足论。”便仿作一首挖苦蒋,此诗已佚,仅留第三联,即“敢云猪叫响,要使狗心存”。

为什么不当北大校长

出乎意料的是,《天义》等媒体竟将秋瑾之死怪罪到蒋智由头上:“及蒋观云创政闻社,鼓吹立宪邪说,又引翼为己党。观云素与瑾相识,瑾固多大言,尝语人曰:‘蒋观云者,吾司为东京革命机关。’蒋恐祸及己,恨瑾次骨,故与袁翼通谋,促之使告密。及东京绍兴人开同乡会,观云犹语人曰:‘为保卫地方上治安计,不得不杀瑾。’其设心之毒如此。”

蒋智由在日本居住了近10年,辛亥革命后回国,一度支持革命党,但对时局失望,只好“隐于沪渎,以书史自遣,尝有句云:物踊趋前急,兵争益后多。自崖失从返,谋国得无讹。稼穑中华业,纲常万古科。不容离此道,今日泪滂沱”。

五四运动爆发后,北洋政府教育部主张高压,蔡元培不同意,以“胃疴”为名离校,但代理校政的蒋梦麟、英文科主任胡适等人均视蔡为校长,北大当时会计课负责人是蔡的内弟,北大学生拒绝承认新任校长胡仁源,北大教职员也声明“除蔡元培外,绝不承认第二人”。

在此局面下,北洋政府想到了蒋智由,但蔡元培早得内部消息,先致函蒋,表面上是劝他接任。蒋当然明白,他接任也干不了,遂于9月6日发表《入山明志》。

声明发表后,北大学生认定教育部有阴谋,官员们百口莫辩,同意以北大全体学生名义通电全国,澄清并无此事。

9月12日,在北大全体学生要求下,蔡元培抵达北京,20日到校视事。

曾立潮头者却悄然隐没身影

从 1919 年到 1929 年,在生命的最后10年,蒋智由思想渐趋保守,流连于书斋,“毁誉亦不闻问”。他常年修佛,梁启超曾说:“(蒋智由)邃于佛学,尤好慈恩宗,因自号因明子。”

蒋智由晚年作品由女弟子吕美荪整理,删去了他年轻时的作品。

吕美荪是“民国第一奇女子”吕碧城的二姐,她们的大姐吕惠如亦擅诗,被称为“淮西三吕”,不知为何,吕美荪与二人关系冷淡,甚至“不到黄泉勿相见”。

章大炎晚年时,因身体不好,写信给蒋智由说:“我已潦倒数十年,依然无恙,天公盖欲多留一人讲话耳。”蒋回信说:“非天公多留一人讲话,乃多留一人吃饭耳。”章大炎阅后,拍案叫绝。蒋好饮酒,但喜“麦酒”(即啤酒),“每入酒楼,辄饮之”。

蒋智由的儿子蒋尊簋是民国军事家,与蒋百里并称“二蒋”。蒋尊簋2岁即丧母,曾随父同在日本留学。

对蒋智由的诗,著名学者钱仲联先生认为:“诗界三杰中蒋诗实较差,非二家之比。” 钱钟书先生则称:“余所睹夏蒋二人诗,似尚不成章。”但学者张永芳认为:“一是‘新诗’与‘新派诗’合流的改良“新诗”,二是通俗化的诗作。在这两个方面,他(指蒋智由)的诗作都达到了该类诗的最高水平。”

蒋智由去世后,章太炎写了一副长挽联,其中几句颇有意思:“千古论才无准的,黄钟瓦缶,际遇为之。”

际遇让蒋智由成为“诗界革命”的标尺,拉开了白话诗的序幕。但际遇也弄人,后人已几乎忘掉这位先行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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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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