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依松听风,作者姓名:毛兆东
职业:县发改局一名普通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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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最美是商洛,镇安欢迎您!
镇安,一座深处秦岭腹地的小城,山大沟深,自然条件恶劣,民风淳朴,生活闲适,所有这些都融入一杯杯香远绵长的苞谷酒。家乡的苞谷酒应该是镇安酒文化和淳朴民风的代名词。自古秦岭腹地的生活条件艰难为老幼尽知:云横秦岭家何在,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居住于大山的人们为了适应高强度的劳作和山里的湿气,酒成了物竞天择之自然遴选的产物。在大山里劳作的人们,不分老少,都会喝苞谷酒。早些年,因为镇安山乡地广人稀,有时耕作方式接近于刀耕火种,就是在秋冬季节放火烧山然后耕种,既可以解决粪肥问题,又可以解决防虫植保的问题。这样的地块广种薄收,一面山的耕作强度大,路途又远,很难腾出回家吃饭的时间,只能是清晨上山,晚上归来的耕作模式。
高强度的劳动选择了苞谷酒,也同样选择了一样山乡美食——腊肉。人们清晨下地(准确的说是上山),带上硬面锅盔和酒肉,苞谷酒当饮料(以前苞谷酒比较清淡),随处可得的柴草生一堆火,腊肉和锅盔烤烤就好,一口吃食一口酒,这就成了工作餐的标准吃法,流传至今家乡人们都有了喝几口的习惯。
现在生活改善了,有的人喜欢在午餐时抿上几小口,有的人喜欢在晚上睡觉前喝二两,如果不喝这二两,便睡不着觉。在家乡相互敬酒成了感情联络的一种途径。客人们踏上镇安的土地,没有一定的酒量,最好不要沾酒盅,一旦沾盅,就放不下了,既然有再一再二,必然有再三再四。
家乡人喝酒要喝好,好的标准是醉,谁喝醉了,那才是喝好了,谁出溜到桌子下面去了,那才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倘若谁说自己不会喝酒,他们不信:你既然会吃饭,就应该会喝酒,喝酒比吃饭简单得多,都不用动牙齿咬,往嘴里一倒,咕咚一声,就下去了。家乡人一边解释,一边示范性地端起酒杯往嘴里一倒,果然咕咚一声下去了。喝酒时可以行拳令,也可以就着腊肉腌菜谝着闲话喝,没有固定格式,就是自己把自己喝的醺醺睡去为最高境界,斜卧在太阳坡里,靠着树干或墙角,流着口水响着震天的鼾声,时不时再来一句干杯声……,就这样闲适安静的体味山乡,就这样平实的认识镇安人!
镇安的男人,酒越喝脸越红,镇安的女人,酒越喝脸越白。男人陪喝酒你就放着胆子喝,可以无话不说,若是女主人来劝酒,千万要当心,因为她们一般不上桌,上桌的话她起码有一斤以上的量,不是你话里轻看了她的男人就是她诚心想让你再喝几杯,这两样情绪你最好分清楚,然后就是自己小心。镇安人喜欢以酒交友,他们的生活经验是,麻将越打越生分,烧酒越喝越亲热。酒可以拉近人的距离,酒可以浓厚人的感情,只要在一张桌子上喝过一次酒,就会成为终生的朋友。酒量与人缘成正比,酒量越好,人缘越好,有了很好的人缘,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吃不穷,喝不穷,人缘不好一世穷,人缘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优势资源。
在那些物资匮乏的年代人们用苞谷、高粱、柿子、地瓜干、麦子、水稻、板栗、马桑果等各种能利用的东西酿酒,酒度数比较低,喝着不会太伤人。人们相互敬酒斗酒没曾听说喝坏身体的。如今家乡人们也改变了,酒的度数高了,人们相互敬酒也文明多了,红白喜事上大家相互敬酒也会适可而止了,镇安的苞谷酒也伴随社会文明的进步发生着自己的改变。
以往在家乡,你如果想知道谁家的日子过得怎么样,首先弯腰揭开酒缸上的大石板,量一量里面酒的深度,其次,抬头向上,数一数屋檩上挂的腊肉块子有多少,就心中有数了。镇安水土好,水乃生命之源,水的软硬直接影响着人的生活质量,软水煮饭,食不耐饥,硬水煮饭,吃了不容易消化,所以,一个胃口娇气的人到一个新的地方,总会不服水土换肚子,然而到镇安做客的人,从来没有发生过不服水土换肚子的现象。
家乡的水好,沟沟岔岔的泉眼,养育出如花似玉的镇安女子,而几杯酒下肚面带红云的女子更美;镇安的好水,能酿造出回味无穷的苞谷酒。家乡人把造酒看的和挑水一样简单,踩曲、蒸甑、拌酒料,沟沟岔岔的泉眼里随便挑两桶,往底锅里一倒,竹笆笆上架起酒甑子,一层一层铺满发酵的酒酿,上边再架一口天锅。底锅下架起疙瘩柴火,鼓风机吹得旺旺的,当水从液体变化为气体,气体升腾到天锅下冷结为液体,从酒溜子流出来的,就是苞谷酒了。家乡人人豪气地说:只要沟沟岔岔的水不断,咱镇安的苞谷酒便喝不完,只要你能来,管饱都行。
家乡人们大部分会腌腊肉,熏腊肉和酿苞谷酒都同样重要。镇安的苞谷酒很著名,腊肉同样很有名。家乡人讲究无肉不成宴席,无酒不成礼仪。在家乡瓶装酒远远比不上苞谷酒,喝够年头的苞谷酒,不仅是一种享受,而且是一种待遇。
讲究点的人家宴客,按照主与客的情感深浅程度,可以分为三大类:关系一般化的请进酒店,菜是南北大菜,酒是瓶装白酒,碰的是玻璃杯,说的是场面上的话;关系密切的请进小酒馆,菜是镇安特色菜,酒是苞谷酒,碰的是铜酒盅,交的是心,说的是贴己话;如果来者是一个知己,那么,主人的会把他肩膀一搂:走走走,到家里去。来到家里,菜只有简单的几样,但绝对是你在别处尝不到的几道私房菜,酒坛子挨着桌子腿,坛子口挂一个酒吊子,喝多少随便打。这时候,勾肩搭背,喝酒图醉,在外面的一切面具统统抛掉,只有真情在,闲话不必说,一切都在酒里头,喝酒喝酒,人逢知己千杯少,酒不醉人人自醉,人生难得一回醉啊……
家乡人喝酒喜欢划拳,大气活泛的女人一边在锅台上做菜,一边抽空出来和客人划几拳。看电影里人们喝酒只知道碰杯,不知道划拳,家乡人觉得那种喝法太乏味了。在镇安,喝酒不划拳,等于结婚没放炮一样不热闹。有些酒中狂人自认为指法高明,号称酒喝大江南北,拳打黄河两岸,什么八卦拳,螃蟹拳、迷踪拳,酒前不语酒后笑,大旗不倒一字清,热热闹闹就能拾掇好几个。家乡人常常在酒场子上见智商,能够以几个指头的伸伸曲曲,丈量人情,把握世事。家乡人常常在包谷酒中见性情,那些嘴巴咂得很响而酒底子留得很厚的人,绝对成为重点关照的滑头,那些喝一半洒一半的人,人们都会嗤之以鼻,不愿与之为伍。家乡人喜欢直爽,杯杯端起,盅盅见底,“点子不罚溜子奖,一次奖(罚)三盅”。直人直得不会拐弯儿,舌头根子率先硬起来,继而大笑,或者大闹,家乡人觉得这是酒精作用下的自然现象,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即使背后议论也绝对是褒奖,没有贬义。家乡人觉得有酒不敢喝,有话不敢说,一辈子不曾大哭大笑过,那才是白活了。苞谷酒激扬了家乡人的性情,他们仰首挺胸,大路朝天闯世界,敢挣敢花,钱来钱去中浑洒豪情。苞谷酒滋养出镇安人的外向型性格,潇潇洒洒赶时髦,大大咧咧往前凑,时代就在脚下,生活就在杯中,家乡人就是如此率真如此洒脱的生活着。
镇安人讲究吃,女人都是好厨师,男人都是美食家。镇安民居里最惹人注目的地方,摆放的不是电视机,而是酒具。四棱见线的土漆八仙桌上,一把铜酒壶和一组铜酒盅,明光亮霞,格外地吸引人的眼球儿。镇安人好客,家里来了客人,女人极其麻利地系上围裙,从墙上卸下来一块腊肉,片刻之间,变魔术似地弄出来七个碟子八个碗,菜式细腻,磨棱割缝,细致花哨。温酒是男人的专利,酒的温度低了,容易伤胃,酒温度高了,容易上头,铜酒壶架在木炭火上,其温度被男人掌握得恰到好处。如果你有幸坐在四棱见线的土漆八仙上,一手捏着冬青木筷子,一手执着铜酒壶,大块地咥着腊肉,大口地喝着苞谷酒,你就会突然明白,那些整天忙着繁殖思想的人,是多么的可笑,痛痛快快地喝,实实在在地吃,是多么真实的美丽。吃喝是渺小的,民以食为天,吃喝是伟大的,解决温饱才会有文明诞生。吃喝有文化,吃喝要有度,食双手所创之物,饮十指佳出之琼浆玉液,上对天地不亏心,下教子女有臻言。
在镇安的苞谷酒里大醉上几场之后,就会突然开窍:穿得暖暖的,吃得饱饱的,喝得醉醉的,这就是人生的实打实的幸福,能得到片刻休息,在大山里用苞谷酒为您醺醉一茅屋甜美的梦,也许从此你会与此结缘,这就是家乡的酒,镇安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