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梦想是心,日夜都有梦想。是你,是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梦境也是现实的一种折射,正所谓女不梦须、男不梦孕,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很少会出现在梦境之中——很多人梦见自己成了会飞的神仙和无敌的高手,那肯定是是神怪和玄幻小说和影视剧。在水浒传中,梁山好汉也经常做梦。武松返回阳谷县途中“于路上只觉神思不安,身心恍惚,赶回要见哥哥”,后来又梦见哥哥武植“从灵床底下钻将出来”,那是兄弟情深。宋江梦见晁盖、卢俊义梦见嵇康、李逵梦闹天池,当然也是是事出有因,尤其是宋江梦见晁盖,更是寓意深刻,金圣叹看完宋江自述,马上判断出晁盖之死,就是宋江派人下的手:“背上之事四字定罪分明!”
金圣叹所说的“背上之事”出自宋江转述晁盖的话:“兄弟不知,我与你心腹弟兄,我今特来救你。如今背上之事发了……”
宋江编造梦话,当然要说晁盖跟自己情深义重,这样才能洗清自己的嫌疑,所以他的话,只能信一成——梦这东西,一个人能做,两个人不能做,人人都能做,不能看着做。宋江梦见了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编了什么瞎话,也瞒不过更加阴险狡诈的智多星吴用。
我们细看水浒原著,就会发现宋江半真半假编造的梦话,根本就没骗过吴用,吴用接下来的安排,明显是想要宋江的性命——他故意迁延时日,极有可能就是要疼死宋江而替晁盖煲粥。
宋江是个撒谎高手,自然知道“真实的谎言”更有效,所以他给大家讲故事的时候,先用真话进行了一番铺垫:“哥哥从何而来?冤仇不曾报得,中心日夜不安;又因连日有事,一向不曾致祭;今日显灵,必有见责。”
宋江“代理”梁山之主后,并没有想着征讨曾头市替晁盖报仇,如果曾头市不二次抢马,他们与梁山的仇恨就会被时间化解,这也正遂了宋江心愿。
宋江心里有鬼,所以既不想着去打曾头市,也很少去祭拜晁盖,所以在梦中见了晁盖,表现出来的是“大吃一惊”。
“晁盖救宋江”,极有可能是宋江编出来的瞎话,即使全是真话,那也只能说是晁盖用心良苦,把真正要传达给吴用林冲的真实意图,藏在了“关心之语”中,这样宋江才有可能把自己的话完全转述。
不管是宋江编造,还是被晁盖算计,那“背上之事发了”六个字,落到吴用的耳朵里,都不啻晴天霹雳:晁天王之死,宋江果然难逃干系!
前面咱们说过,吴用的阴险狡诈还在宋江之上,他听完宋江的话后,对疽发于背的宋江采取了保守疗法:“此疾非痈即疽,吾看方书,豆粉可以护心,毒气不能侵犯。快觅此物,安排与哥哥吃。只是大军所压之地,急切无有医人!”
吴用此举,让我们想起了张悟本:如果绿豆和茄子包治百病,那岂不是要饿死天下郎中?
吴用根本就没想过要替宋江找大夫,如果浪里白条张顺不出来多嘴,宋江吃上十天半月绿豆粉,估计就得去见托塔天王晁盖了。
宋江是很惜命的,听说张顺可以替自己找大夫,又感动又猴急:“兄弟,你若有这个人,快与我去,休辞生受;只以义气为重,星夜去请此人,救我一命!”
吴用无奈之下,只好一边打发张顺去建康府一边撤军回梁山,嘴欠的张顺连匹马都没捞着,就凭着两条腿从大名府往建康府跑。如果大名府就是今天的河北省大名县,建康府就是今天的南京,那么两地至少有一千五百里距离,即使能日行百里,一个来回也得三十天——古代交通并不发达,道路曲曲弯弯,张顺得走好几千里才能到南京。
张顺出发时,吴用给了他一百两蒜条金,那是要送给安道全的出诊费,二三十两碎银子就是张顺的全部盘缠,当然雇不起车,也买不起马,在雨雪交加之际,连蓑衣雨伞也舍不得买——他的省着钱吃饭呢。
浪里白条张顺到了岸上,就跟出了水的鲶鱼差不多:“时值冬尽,无雨即雪,路上好生艰难;更兼慌张,不曾带得雨具。行了数千里,早近扬子江边。是日北风大作,冻云低垂,飞飞扬扬,下一天大雪。张顺冒着风雪,要过大江,舍命而行。”
扬子江边的冬天是不是也会下雪,笔者还真没考证过,但是南京确实是在今年2月7日下了一场大雪,最后雪花还变成了了冰粒。
张顺没有雨衣,也没有羽绒服,能够连滚带爬地走到扬子江边而没被冻死,只能说算他命大。
历尽千辛万苦的张顺肯定是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咒骂吴用:你明明有办法让我两三天就跑到健康,却偏偏让我一步一挨走过来,按这个速度,等我回去的时候,宋大哥该烧七七了!
张顺是否恼火且不去管他,读者诸君看了吴用的安排肯定也是一头雾水:打高唐州不下,吴用派遣戴宗和李逵去请公孙胜的时候,已经知道戴宗的甲马谁绑上都行,为什么宋江病得半死不活,却不派戴宗与张顺同行?
吴用只派张顺带着黄金百两孤身上路,万一有个闪失,宋江就只能等着活活疼死了。张顺也真差点被截江鬼张旺干掉——时逢乱世寇如牛毛,如果捆绑张顺的不是水匪而是山贼,劫匪不把张顺投入江中而是一刀两断,那宋江岂不就是要一命呜呼了?
吴用老奸巨猾,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但是他两次在“救宋江”时出现了大错:第一次是伪造蔡京书信犯了常识性错误,这一次又让张顺来了一把“南天取经”。
张顺这块唐僧肉历经磨难终于请到了安道全,算起来时间已经至少过去了一两个月。“那安道全是个文墨的人,不会走路;行不得三十余里,早走不动。”张顺干着急没办法,只好走走停停,这才在乡村小店遇到了神行太保戴宗——戴宗可没说他是吴用派来的,他只是一个劲儿地抱怨张顺:“兄弟,如何这般迟误!如今哥哥神思昏迷,水米不吃,看看待死,不久临危。肌肤憔悴,终夜叫唤,疼痛不止,性命早晚难保!”
这时候我们也不禁替宋江捏了一把汗:如果张顺没有进村店吃饭,那他就会跟戴宗擦肩而过,等他回到梁山,肯定会看到头把交椅上已经变成了吴用或林冲,宋江的名字已经出现在晁盖牌位旁边了。
戴宗给安道全绑上马甲,这才让“口内一丝两气”的宋江来得及捡回一条性命。
宋江该死不死,吴用的安排也令人诧异,睿智的读者诸君请试想一下:吴用见多识广,跟很多江湖人物有来往,他知道圣手书生萧让和玉臂匠金大坚,跟戴宗关系也很密切,怎能不知道江南有个神医安道全?求医如救火,吴用为啥只让张顺步履艰难磨磨蹭蹭,也不让戴宗作法朝发夕至快去快回?吴用此举,是不是已经从“背上之事发了”六个字中发现了什么秘密,要拖延时间疼死宋江而为晁盖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