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写了一篇纪念外婆的文章,得到了很多网友的称赞,意思还没有结束。再写一篇,表达了对死者的思念。
昨天,故乡又下了一场春雪,那雪飘飘洒洒,如万蝶群飞,悄无声息,落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化了。
一看日历,巳经是农历2月17了。清明临近,这几天总睡不安稳。
晚上我突然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早已去世的外祖母,她老人家饱经沧桑的脸上,满溢着慈祥的微笑。她端着一大碗煮鸡蛋,对我说,“傻儿,刚煮的,你快吃了吧”。我说,“我不吃,姥姥,你吃吧”。 老人的脸马上阴沉下来,你咋这么不听说,快吃了”!说着,老人给我剥鸡蛋皮……可是,一闪,老人又不见了。
我忽然惊醒,大叫了一声“姥姥!”泪水夺眶而出……
夜正深,万籁俱寂。柔柔的月光射进窗来……我被起身,孤坐床头。心里像开了锅在翻滚。
姥姥如果活到现在,应该是107岁了,我痴痴地想,活到现在,老人该是个什么模样,看见我孙子,孙子应该怎么称呼她呢……
时光倒回到1981年五月,雨后的一个早晨,我登上了一辆客车,回乡度假。
回到家,我马上变成了姥姥的“贵宾”。她眉开眼笑,走路的步子,也都轻快了许多。她招呼着母亲和弟妹们,赶紧给我做好吃的。又从鸡窝里去掏鸡蛋,那老母鸡很不情愿,在她手背上啄了几口。姥姥笑骂着,揪起来把鸡扔到地上,取出三个鸡蛋。那母鸡咯咯叫着,不一会又回了鸡窝。它的蛋大概还没有生下来呢。
姥姥是那么爱我,疼我,想我。我离家不几日,她就会跟别人和自己的家人扳着指头,用农阴历算着我回家的日子。俺家小傻过多久多久就回来了……盼我回家,成了她的一桩心事。这种心情一直等到她见到我时为止。我是她心中的宝。
可是我回来过不了几天,她又会训斥我,说我懒,不干活,“回家是回来养大胯的吗”?说我“一天天倒了油瓶不扶”,光知道看书。我发了高烧。正在费力地读一本书。老人生气地一把夺走,“看看,看,非看死不可!”我朝窗外望去,一群小鸭子不停地尖声叫着,追着她讨食吃。老人细心地切着蔬菜叶,然后拌上饲料,雏儿争抢着,因吃得太快,又赶紧去低头仰脖饮水……
也许是受到了影响,我身上有许多老人身上的东西。她常批评我任性,有时生了气,就拿扫帚疙瘩追我。不客气地一顿臭骂。我躲开她的扫帚疙瘩,从没学会奉承她,讨她欢心。有时顶她两句,说,都是跟她学的,倒把她气笑了,“我不好,为啥学?不学好?你个王八羔子”又要追着打我,我不敢再顶一句了,说,“姥姥,我错了,我错了……”
老人脾气有时真是捉摸不透啊!一旦在家干点累活儿,出了满头大汗,姥姥立刻就看不下去了,又把她心疼坏了,“快歇歇,别再干了,擦擦汗,别着了风……”老人把一大碗白糖水端到我面前,看着我喝下去。中午又张罗着給我炒鸡蛋,烙几张白饼。
房顶上冒出缕缕的炊烟,在微风中轻轻飘散……
我的姥姥,就是这么一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写完这句话,我的眼里又噙满了泪水……(附当时小作一首)
一场喜雨春更芳,
落花时节又还乡。
叔家小妹羞见走,
开裆嘎弟问短长。
夜半蛙鼓缓缓起,
黎明雄鸡声声唱。
愿寻千山灵芝草,
拂去慈母而鬓霜。
可惜现在,故人早已离去,既没了蛙鼓,也没了鸡鸣。袅袅的炊烟,也已成为过往。物是人非,农村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1981年,5月作,2022年,3月19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