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
原标题：身联网：新技术、新风险、新思考
近年来，以物联网为代表的互联网技术发展迅速，智能冰箱、无人驾驶汽车、指纹解锁等不断深入人们的日常生活。同时，当前技术的发展已不再局限于人与人、物与物的交流沟通，物联网技术不断向前发展。一系列将人体与互联网连接起来的设备开始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这些设备背后浮现出一项新的信息技术——“身体互联网”（Internet of Bodies，IoB)，即“身联网”。身联网与人体密切相关，通过整合人类自身相关数据以及非语言符号的多种生物特征，获得使用者的感觉、情绪和心理等诸多方面的动态变化。人类可以通过该技术更好地掌握自身的生理数据，从而推动医疗与运动等领域的发展。作为信息科技领域的又一重大发展与变革，身联网在推动社会发展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些技术、数据及其他伦理道德方面的风险挑战。随着身联网的应用越发广泛、影响越发深远，迫切需要对相关问题进行反思，并提出相应的规制措施。
身联网蓬勃发展
身联网是一项将人体与互联网相连接的网络技术，是人机技术发展的新成果，在广义范围内从属于物联网。作为物联网技术的延伸与发展，身联网同样是以互联网为核心与基础，是一项以人体为中心，立足于网络环境，通过各种新型设备将二者相连接的新型技术产业。随着这项新技术而出现的各类设备，不仅可以监测人们的身体情况、收集健康指标和其他个人信息，还可以在互联网环境中，通过传感器收集、记录并上传用户的各类生理数据。身联网使人体和设备之间有了更为亲密的互动关系，推动着人与物的进一步交流与沟通。身联网主要是通过各种身联网设备的具体应用来体现。这些设备形式多样，现阶段主要应用于医疗和体育领域。比如，移植心脏设备、可穿戴式义肢、数字药片、健身手环等。此外，身联网设备可以根据传感器所处的不同位置，分为人体附着式、植入式和嵌入式三种类型。
附着式设备。此类设备主要以可穿戴式设备为主。比如，直接面向消费者的健身追踪器、智能眼镜、智能手表、可穿戴体温计等。人们在使用这些设备时，可以对自己的血压、心率、脉搏、睡眠等基本的生命体征进行自我监测。同时，可穿戴式义肢、电子病历、穿戴式胰岛素泵等，是此项技术在医学领域的相关应用，有助于患者即时了解自身的身体状况、在相关数据即将抵达危险数值时及时收到提醒，甚至辅助医生的问诊、治疗等。
植入式设备。此类设备包括植入式心脏起搏器、植入式智能支架、数字药片等完全植入人体的相关设备。借助网络技术，此类设备可以在人体内发挥集体网络协作功能，向外部环境输送人体内部各项数据。比如，在医学领域应用过程中，医生可以将此类设备完全置于人体内，通过网络操作来释放激素或药物，并借助传感器反馈的各项数据，更加准确及时地了解患者的身体情况，提高治疗的针对性。这在极大程度上推动了社会医疗卫生水平的提升。
嵌入式设备。随着脑机接口等嵌入式设备应用范围的扩大，在身联网的应用过程中，也可以通过嵌入式计算机将收集到的各类信息进行整理分析，从而更好地服务于医疗卫生事业及人们的日常生活。
身联网带来新问题
一项技术崛起，在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便利的同时，一些风险与挑战也会随之而来。近年来，针对物联网的风险问题已有大量相关研究。比如，2020年世界经济论坛与美国兰德公司先后发布报告《身联网已来：应对技术治理的新挑战》《身联网：机遇、挑战与治理》，指出身联网技术在为人类带来巨大红利的同时也会产生各种风险挑战。那么，身联网在应用过程中具有哪些潜在风险？
隐私保护问题。身联网设备的出现，在提高人们生活质量的同时，不可避免地在深层次触及用户的个人私密信息，从而带来隐私问题。与其他技术不同的是，身联网设备所收集到的数据不仅是用户的照片、个人简历、家庭地址、爱好和生活习惯等个人基本信息，还进一步涉及身体状况、生命体征等更为私密的个人生理数据等信息。各类身联网设备在互联网环境下，可以随时监控与传送用户健康指标等各种个人信息，其中就有数据泄露或黑客入侵盗取等风险。身联网在应用过程中一旦发生数据泄露，就意味着用户的个人基本信息及各项生理数据都有可能成为不法分子的目标，从而造成不良后果。所以，人们在应用身联网这项新技术、享受这项新技术所带来的各种机遇的同时，必须重视隐私保护、数据安全等问题。
生命健康问题。身联网技术以人体为中心，实现体内数据与网络系统交互处理，通过互联网和人体数据达到对人类个体的追踪、监测。这项技术及相关设备正在越发靠近人体甚至是深入人体内部，各种附着式、植入式和嵌入式设备在互联网环境下，与环境中的传感器交互作用，将各项人体数据输送到用户所持有的外部设备。与其他技术相比，身联网设备所收集到的更多是关于人类生命体征的数据。此外，随着相关医疗设备的联网使用，部分植入式设备会完全放置于人类体内，医生也会直接通过此类设备进行实时监测，观察患者的身体情况，从而调整诊治方案。同时，相关专用药物的传输应用程序，也由嵌入式计算机控制和协调。可见，身联网的安全问题不再局限于传统意义上的网络安全问题，已升级到人类的生命健康问题。比如，心脏起搏器等人类器官的辅助设备，在应用中一旦遭到黑客入侵，造成设备在使用过程中的中断，会给用户带来巨大的生命危险。此外，如果身联网设备在使用过程中发送指令失误（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而为），所产生的后果都是不可预料的。这些问题需要专业人士及有关学者对其中大量细节进行厘清和改善。
伦理道德问题。首先，身联网技术存在道德责任归属问题。人是一种具有反思能力和自我意识的生物。人在处理问题时，可以通过个人思想的引导，明辨是非、区分善恶。但是，身联网作为一项技术，本身不具备思想和意识。所以，我们就要考虑在面对道德选择、决策或碰到人类道德相关的伦理问题时，身联网设备能否作出恰当选择？是否会触碰人类道德的底线？身联网在发展与应用过程中暴露出的种种弊端，都在提醒我们时刻关注技术的伦理与道德问题。在身联网设备所带来的一些问题或事故中，我们较难确定应由设计者、生产者、医生或用户本人谁来承担责任。责任界限的模糊，有可能使各个环节的不同主体互相推诿，不利于技术的规范管理。其次，身联网的发展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冲击社会公平。身联网技术有着强大的算法支持。设备在使用过程中会将用户的大量数据记录下来，并通过算法技术刻画出一个生动的“人物形象”。由于设计者的个人偏好等原因，身联网技术也会存在一定的算法偏见，从而带来一些社会不公平。此外，随着技术的发展，数据的记录与分析使人类成为被精细化监测的对象，由此可能引发各种不公平对待现象。甚至，作为被监测对象的个体，可能还处于一种不知情的状态。最后，身联网在应用过程中所带来的数据隐私泄露及技术滥用等问题，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带来社会问题。我们若想实现技术“向善”，使人机和谐共存，就要考虑技术未来的发展走向。未来的技术会更为复杂、强大，对此，与其高度匹配的道德标准将成为降低甚至避免可能伤害的必要条件。因此，面对身联网的发展，我们必须重视并采取应对伦理道德风险的必要规制。
保障身联网健康发展
面对身联网发展和应用带来的伦理道德风险挑战，我们有必要重视和采取有效的规制策略，以保障这一技术的健康发展。
侧重安全监管。当前，身联网发展正处于初级阶段，亟须人类对发展与应用过程中存在的各种问题进行思考与完善。首先，我们要注重该项技术的安全问题，包括网络安全、数据安全及设备使用安全等方面。面对技术的发展，人类需要达成共识：世界各国应携手共建一种社会协同和信任机制。当今世界，由于没有一个统一的安全标准，关于互联网安全的争论在全球范围内愈演愈烈。世界各国应相互协作，加强世界各国政府、社会和相关技术部门的对话。其次，在技术的发展过程中，我们应正确认识并强化人类的主体地位，防止主体淡化现象的产生，以免出现由人向物的权力交替。在此基础上，我们要严格审查相关企业的有关资质，做到以人为本，注重设备开发及使用过程中的各项安全问题。目前，我国对于规范身联网的有关法律法规存在一定空白，应及时推动此类法律法规建设，从法律层面强制约束技术的发展，对该项新技术严加监管，避免技术滥用，杜绝企业和个人在该项技术的发展与应用过程中“作恶”。
加强数据保护。身联网若想得到广泛应用，必须考虑隐私和数据保护问题。这不仅是身联网在发展过程中要面对的问题，更是人机相处中长期存在的伦理道德风险。在大数据被广泛应用的背景下，解决数据主体隐私问题的典型机制是匿名化。然而，数据集可以通过一些技术手段被逆向工程化，进而被揭示出相关身份信息，从而危及隐私。对匿名化技术路径的加强，保护个人数据，需要政府、开发者及用户的共同努力。为此，有学者主张将可嵌入式技术与个人数据所有权的融合作为未来发展方向。有关法律法规需要规定，任何设备在应用过程中不能随意收集、储存用户的个人数据，要充分尊重设备使用者的意愿，明确数据的归属。同时，开发者在实现数据真实性、完整性的同时，也要时刻谨记数据保护的重要性。对于各式各样的身联网设备，努力做到以人类的伦理道德标准为要求。而设备的使用者应清晰明确自己的主体地位，正确认识设备的工具性，面对技术的发展，要加强自身的隐私保护意识，敢于维护自身合法权益，无论技术发展到什么程度，都不能以个人隐私为代价获取所谓的自由。
推动身联网创新发展。身联网在发展过程中，应结合人工智能技术的“不确定性”“隐象性”“系统复杂性”等特征，吸取物联网及其他技术发展过程中的经验教训，进行合理规制。首先，要加强自主研发能力，加快5G等技术的普及，为身联网提供良好的网络环境。面对身联网在使用过程中可能造成的信息安全问题，还需加大对核心技术的研发，将国家和人民的安全放在技术发展过程的重要位置。其次，要注重技术的安全与隐私问题，要使新的技术、设备最大程度地符合人类利益，重视伦理设计的开发使用，将有关人类的道德观、价值观嵌入设备中。只有不断明晰技术使用过程中的伦理机制与隐私和权责边界，才能使身联网真正造福于人类。最后，要推动身联网的标准化发展。如物联网一样，身联网的发展也需要建立统一的标准体系。对此，可以结合并借鉴物联网的发展经验，推动标准化体系的建立。可以分离出各行业的共性特点和应用个性，形成一定的统一标准，并以此为基础构建各行业的应用标准。
总之，身联网的出现与发展，标志着人类迎来了信息文明的新发展。在此背景下，人类将会面对技术的不完善所带来的固有局限，其中包含伦理道德问题及其他安全问题，对人类自身甚至整个人类社会都会带来影响。如何应对身联网可能引发的各种风险问题，尤其是伦理风险，就变得尤为重要。首先，要避免主体性的丧失，防止技术裹挟。其次，在推动制度建设、加强政府监管的同时，要呼吁相关企业加强自律意识，确保在技术发展过程中的各个环节安全有序。最后，要努力使技术在一定的伦理空间内有序发展。
（苏令银、王慧莲，作者单位：上海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责任编辑：王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