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佳
小时,看电影《烈火中永生》,对于蓝饰演的江姐角色,印象深刻。、当江姐面对着城楼上挂着的丈夫头颅,心如刀绞,但她依然平静地接受这一切,继续自己的革命事业。
因叛徒出卖,江姐被抓入狱,皮鞭抽,上老虎凳,双手十指被钉上竹签子,多次昏死过去,又多次被凉水浇醒,所有的严刑拷打,均不能让她吐出重庆地下党组织的名单。别看江姐身材娇小,只有150cm,但她就是坚毅的化身。
当然,在江姐心中,始终也有一个软肋,那就是她与夫君的儿子彭云。敌人千方百计要抓住彭云,以此撬开江姐的嘴,但始终未能得逞。因为江姐已把她的孩子,交给了丈夫的原配妻子谭正伦抚养。
虽说江姐与谭正伦从未谋面,但她一如既住地相信这位姐姐。这,其中又有着怎样的故事呢?
01
江姐,原名江竹君,1920年出生在四川省自贡市大安区。江竹筠,是她被捕后用的名字。
1939年,江姐考入中国公学附属中学读高中。这一年,她加入了党组织。1943年,她接到一个特殊任务,就是与中共重庆市委第一委员的彭咏梧假扮夫妻。
彭咏梧在重庆市委负责组织、宣传工作,而他的明面身份是中央信托局中级职员。
当时的彭咏梧,住在单身集体宿舍,人来人往,这对从事的地下工作很不利。1943年,信托局要给已婚的中高级职员分房,如果彭咏梧能分到自己的房子,这对开展秘密工作十分有利。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江姐来到彭咏梧身边,摇身一变成为“彭太太”。就像电视剧《潜伏》中,翠平来到余则成身边一样,两人假扮夫妻。
出门在外,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回到家中,江姐则是彭咏梧的得力助手,帮他整理资料,开展工作。
02
彭咏梧1915年出生,比江姐大5岁,毕业于万县师范,曾任中共云阳县委书记。1941年秋,受组织委派来到重庆,进入中央信托局,开展地下工作。
在云阳,彭咏梧有妻有子,妻子谭正伦,儿子彭炳忠。刚来重庆,彭咏梧就写信给妻子,要她带着孩子来重庆一起生活。不巧的是,当时炳忠正出麻疹,妻子回信暂时来不了。
而就是重庆与云阳之间的这种通信,引起了组织上的警觉。彭咏梧加入中央信托局时,在履历表上填写的,是毕业于中央大学,曾任北平银行职员。
而云阳,是他早年开展学生运动、革命运动的地方,认识的人多,关系就复杂。如若彭咏梧与云阳的联系被相关人员注意到,有可能他的身份就会暴露。这样,在组织的要求下,彭咏梧切断了与云阳老家的一切联系。
再之后,万州、云阳遭到日机大轰炸,谭正伦经营的的丝线作坊,也被夷为平地。彭咏梧多方打听,始终未能得到妻儿的下落。由此,他认为母子二人均已被炸身亡。
重庆这边,彭咏梧与江姐朝夕相处,感情日进。经组织批准,1945年,这对假夫妻成了真伴侣,他们结婚了。
1946年4月,公子彭云出生。为了应对今后危险而复杂的地下工作,江姐在剖腹产的同时,也做了绝育手术。这,意味着今生今世,她再也不能生育了。
03
1946年11月,在重庆的一个电影招待会上,彭咏梧与原配谭正伦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小舅子谭竹安不期而遇。
在谈话中,彭咏梧得知妻儿二人尚在人间。而他得知谭竹安已加入中共外围组织的前提下,就不再隐瞒,将其与江姐假扮夫妻,因失去妻儿音信多年后,才与江姐结为夫妻的全部,告之竹安。
谭竹安,一边为姐姐难过,一边又向姐姐瞒着姐夫另娶的消息。重庆这边,他更是不愿理睬已成前姐夫的彭咏梧,当然更无需见到那个叫江竹君的女人了。
可无巧不成书,一次,谭竹安应组织委派,前往地下联络点,可接待他的正是江姐。看见这个夺走自己姐夫的女人,谭竹安自然心绪难平,话里话外,都透着对其无端的愤慨与蔑视。
而江姐倒是平静以对,川妹子就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不掖不藏:”如果我们都能活到革命胜利,到时再考虑如何理清现在的这种关系。如有必要,我会把老彭完完全全地还给你姐姐。“
此时的谭竹安,立马对这个小个子的女人刮目相看。她的坦诚,让谭竹安心生敬意。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谭竹安在江姐身上看到那种不惧困苦,视死如归的信念,自然折服。从此,两人以姐弟相称。
04
1947年,彭咏梧与江姐要离开重庆,另有工作安排,可彭云托付给谁呢?这是个问题。思来想去,决定还是把彭云交给他们最信任的人——谭正伦与谭竹安姐弟。
见到谭竹安,江姐开门见山:”我们两人就要离开重庆,想来想去,还是认为你姐姐最放心,也最可靠。你看,能不能请你姐姐来重庆?这样,炳忠一边在重庆上学,一边也可以照顾云儿……“
此时的谭竹安,也明了那是江姐与彭咏梧的托孤之举,情深意重,却实感意外,但他还是肯定地回答:”姐姐是深明大义之人,我相信她会来重庆的!“
江姐亲自给谭正伦写了一封信,请求她来重庆,照顾云儿。
而谭正伦收到信后,失声痛哭,完全没想到6年来已无音信的夫君,早已另娶他人,况且又有了孩子。今天来信,又请求她去重庆,照顾云儿,是去是留,真是纠结。
最终,谭正伦还是听从了自己的心声,来到重庆。当她从江姐好友王珍如手中,接过只有1岁10个月的云儿,怜惜地说了一句:”你这个云儿,怎么这么小啊?“王珍如顿时心安落地,她相信,这个谭妈妈一定会对云儿好的。
1948年6月,江姐被叛徒出卖后,押入监狱,受尽了百般折磨,但她始终不曾吐出地下党的一丁点儿秘密。在这里,地下经验丰富的她,宁死不屈的气概,已成为女牢中的主心骨。
就在革命胜利的前夕,1949年8月的一天,江姐写下一封给表弟谭竹安的绝笔信,并请已争取过来的看守黄茂才送出——
……自入狱日起,我就下了两年坐牢的决心……我们到底还是虎口里的人,生死未定……如果不幸的话,云儿就送你了,盼教以踏着父母的足迹,以建设新中国为志,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孩子决不要娇养,粗茶淡饭足矣。
担心谭竹安不信任黄茂才,还在信中写道——
来人是我很好的朋友,不用怕,盼能坦白相谈。
这样,谭竹安普将彭云的照片,交给黄茂才。当天晚上,江姐看到了儿子的照片,泪如雨下。
写下这封信的三个月,江姐英勇牺牲。临刑前,她把自己的物品都分给了狱友,随身携带的只有儿子的照片。
可以说,自从接手彭云后,谭正伦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即使午夜梦回,也要伸手触及一下云儿,否则便眼睛大睁,四下寻找孩子。别看她文化不高,但警惕性特强。当她得知有特务正在搜捕云儿,就第一时间搬家。四处换地方,是她保护自身与孩子安全的必要之举。就是在谭正伦的精心抚养下,彭云一天天在茁壮成长。
在江姐牺牲后的第16天,重庆解放。当谭正伦听到江姐狱中的事迹后,极为震惊,心里暗暗在想:我会把你的儿子抚养成人!
谭正伦与儿孙
中学时,彭云与卢作孚的长孙女卢晓蓉同窗六年。卢晓蓉回忆中学时代的彭云——从不声张,从不骄傲,始终如一地保持着低调。
彭云本人,更愿意把这种低调归结为天性:”我对别人的关注比较淡然,而且一直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上课看小说,还被老师没收过几次,可就是学习成绩好。我能一直做班干部,除了特殊身份之外就是成绩好,人缘好。“
1965年,彭云以四川省理科状元的身份,考入哈军工。毕业后,与同学易小冶结婚,在北京成家立业。这位易小冶的外公,正是杨开慧的舅舅。
在彭云眼里,我与谭妈妈的感情,和亲生的母子没有任何区别,我一直就叫她妈妈。也是,彭云的性格,就像谭妈妈一样平和,淡泊。
谭正伦,一直与长子彭炳忠生活在一起。炳忠,毕业于四川大学物理系,毕业留校。后来的他,成为无线电专家,并担任川大党委副书记。
1974年,儿子彭壮壮出生,彭云来信,他想接妈妈一同来北京生活。
1976年,正当谭正伦着手动身去北京生活,出发的前一天,在饯行宴上,她却突发高血圧去世,年仅59岁。
彭云听到谭妈妈逝世的消息,伤心极了。吃水不忘挖井人,正是有感 于谭妈妈的恩情,他才能长大成人。如今,子欲养而亲不在,令人情何以堪?
1978年,彭云考取了中科院计算机所的研究生。随后,他考取了第一批公派留学生,并获得美国马里兰大学的博士学位。
1987年,彭云在中科院软件所,做了一年多的研究工作后,又前往美国。从此,他一直在美国工作与生活,担任马里兰大学计算机系终身教授,并成为计算机人工智能领域的专家。
九泉之下,谭妈妈若知彭云的成就,也会心有所慰吧。
彭云一家三口
往事如风,一部《红岩》,让我们记住了坚毅的江姐;回眸历史,在江姐身后,在她的爱子彭云身上,我们还见到了一个伟大的女人——谭正伦。正是她的深明大义,让我们读到了一个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