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亿年前,今天的美国,一条近9米长的霸王玉龙跃出海面,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它身上分布着大块大块白色斑点。
1.2亿年前,今天的巴西,一条翼展长达6米的雷神翼龙伫立在碎石上,帆船形状的红色头冠尤为耀眼。
这是画家赵闯和作家杨杨继2015年推出好评如潮的《它们——恐龙时代》后,最新出版的《它们——水怪时代》和《它们——翼龙时代》。新作中,翼龙和水怪一如既往逼真、细腻,充满震撼的视觉冲击,文字上则继续保持“科学文艺”范儿。
2010年,赵闯和杨杨共同发起了“重述地球”科学艺术研究与创作项目,讲述地球过去、现在、未来的故事。这是一个宏大的计划,打算花20年时间,完成第一阶段作品,内容是将所有已经以及不断被发现的灭绝物种以视觉和文字的形式全部“重建”出来。中国是拥有恐龙和翼龙化石最多的国家之一,作品一经推出就在海内外引起关注,“三部曲”在台湾地区和香港地区发行了繁体字版,另外还发行了英文版。
赵闯是国内唯一一位以复原恐龙为职业的画家。小学二年级时,父亲给他买了一套《十万个为什么》,正是从这套书中,赵闯得知恐龙原来是真实存在过的大型动物,就此迷恋上了这个消失的物种,并开始自学画恐龙。21岁时,作品“远古翔兽复原图”刊登在英国《自然》杂志上,这也是该杂志第一次用中国人绘制的古生物复原图作封面。
赵闯的画最大特点就是视觉冲击力强,透过纸面,仿佛那些远古巨型动物随时可以跳出来复活一样。“恐龙以前真的是这样生活吗?”这是无数人都问过的问题。每次赵闯就用略带东北口音的普通话耐心解释,噼里啪啦冒出一连串生僻拗口的古生物专用术语,俨然是这些领域的权威研究者。
绘画背后有严格的科学依据。让赵闯在科学圈开始出名的恐龙系列绘画,是在出土恐龙化石基础上,根据古生物文献资料及学术研究成果,重新复原出恐龙的骨骼构架、肌肉纹理,再根据恐龙的生活习性,复原出它们的皮肤、毛发等细节。通过大量材料分析,赵闯还发现,霸王龙躯干上大部分肌肉的纹理是横向的,而大腿内侧的肌肉纹理则是竖向的,这使得他的绘画更加真实可信。
创作《它们——水怪时代》时,为了科学复原大型海洋动物的表皮结构,赵闯也不断吸收最新研究成果。他画的中生代海洋中最大的霸主沧龙,形象和上世纪50年代所绘制的很不一样。那时,沧龙的后背上长了类似刺一样的东西。但最新考古发现,沧龙后背其实是光滑的,鳍和鲨鱼的鳍更像,体形也更粗壮,像圆筒。
不过,爬行动物体型和骨骼差距不大,但大型海洋动物不同,大多数很难推测轮廓,这也是他在画《它们——水怪时代》时面临的最大难点。“现在已知能推测出来的是沧龙,新化石显示尾巴是月牙形。但脖子和腰这块皮肤到底有多厚,有没有皮下脂肪,现在没有新的证据,只能在科学基础上用美学来想象,用艺术来补充科学不足之处。”
赵闯画的不少翼龙和水怪身上,还带着绚丽的色彩。这些颜色也是艺术加工想象出来的吗?赵闯解释,他添加的颜色是通过科学家对化石沉淀进行研究而推测出来的。比如沧龙化石上半部分集中了大量黑色素,科学家推测这可能是黑色深灰色。根据翼龙化石可以看到,翼龙翅膀有很多层,最上面一层保留有色素,这是因为翼龙翅膀膜很薄,且是白天出来的动物,表面就有一层像涂料一样的防晒色素积累。雷神翼龙化石的头部,有一前一后两根棍子一样的骨头。赵闯专门做过类似实验,发现它的骨架结构和船帆类似,这样转头时可以更加灵活,所以在《它们——翼龙时代》中,他给雷神翼龙画上帆船似的漂亮头冠,“中间是膜,要走血管,所以就用了红色”。
和赵闯一样,作家杨杨的创作也是基于科学研究,但杨杨更喜欢把自己的文字看成是科学文艺作品,而不是没有质感的科普作品,尽管有的读者会认为这样的写作“情怀”太多了一些。
“现在很多科普作品为了吸引读者也在语言上做了改变,比如变得俏皮,但这只是写作技巧的调整,作者写作初衷没变。我的创作初衷是,这些书不管成人还是孩子看了,都希望他们产生情感共鸣,否则就和看维基百科没有差别。所以我会更加关注每个个体的命运,特别是那些弱势的个体,它们怎样在时代和环境中生存。其实远古生物也有它们的情感和生存规则,我就尽量还原它们生活中的色彩。当每个个体都不存在了,最后它们的时代也就陨落了。”
作为一位母亲,杨杨的表达也更加细腻。在《赵闯和杨杨的恐龙物语——六只小恐龙》中,杨杨给六只小恐龙分别都取了名字。《它们——翼龙时代》和《它们——水怪时代》的第一版文字稿里,杨杨也绞尽脑汁为所有需要配文字的动物取名,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又删去,但书中依然明显看得出她的感情。
描写一只2.25亿年前生活在今天德国海域的龟齿龙时,杨杨形容它是乐观的龟齿龙家族成员,微笑着在水底觅食,哪怕一无所获,也没有沮丧或愤怒。霸王鱼龙这种物种开始在地球上出场时,文字也洋溢着生命的力量,“在古生代末期那场惨烈的大灭绝过去仅仅800万年后,海洋中出现了长达8.6米的巨霸——霸王龙鱼”。杨杨还特别喜欢在大灭绝中消失的卡尼亚指翼龙,幻想它们曾经为梦想全力拼搏,“有一天不得不离开时,心中已然没有一点儿遗憾”。
恐龙时代和水怪时代早已谢幕,但生生不息的密码却一直从远古延续至今。赵闯说,有时画着画着,他就觉得地球其实就像一艘巨轮,有的乘客上去,有的乘客下来;有的一成不变地在船上繁衍,有的从量变转到质变。这种脉络图一路理下来,可以让今天的人类看清在自然界所处的位置,更清晰地分析很多问题。
杨杨的感触则是:只有对生命和地球保有敬畏,人类才会长久发展下去。“其实人类面临的终极困境和恐龙,还有水怪是一样的,有一天也会灭绝,只是形式可能会不同。在读恐龙和水怪故事时,我们可以反思在这个困境中,如何找到更好的人类生存、应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