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送走了第一次来荣国府打秋风的刘姥姥,去向王夫人汇报,恰好王夫人在薛姨妈处闲话家常,周瑞家的就跟到梨香院,汇报完事情,要走时被薛姨妈叫住。
薛姨妈忽又笑道:“你且站住。我有一宗东西,你带了去罢。”说着便叫香菱。只听帘笼响处,方才和金钏顽的那个小丫头进来了,问:“奶奶叫我做什么?”薛姨妈道:“把匣子里的花儿拿来。”香菱答应了,向那边捧了个小锦匣来。薛姨妈道:“这是宫里头的新鲜样法,拿纱堆的花儿十二支呃。昨儿我想起来……你今儿来的巧,就带了去罢。你家的三位姑娘,每人一对,剩下的六枝,送林姑娘两枝,那四枝给了凤哥罢。”
第一个:应怜(英莲)果。
甄英莲三岁被拐子拐走,十一二岁被卖,这是第三次出场。此时已经改名为香菱。周瑞家的拉着她的手细看,说她好个模样,象东府里秦可卿的品格,又问她爹娘及家乡住址,香菱说,都不记得了。
让读者知道,从此香菱在薛家扎根,已经不可能寻找家乡父母,贾雨村这个小人知道,却两边都不告诉。
第二个:三春果
周瑞家的从梨香院出来,从荣国府东北角门进来,穿过夹道,往西拐先到王夫人后院三间小抱厦三春住处。此时三春已经从贾母院里搬出来,住在了王夫人后面三间小抱厦内,由李纨帮着照看。贾母只留下宝玉和黛玉在身边解闷。
这说明黛玉夺了贾府三艳的宠,贾母对其宠爱程度和贾宝玉并列,迎春、探春、惜春三个亲孙女倒且靠后。
周瑞家的来时,迎春和探春姐妹两个正在下围棋,见周瑞家的来,连忙欠身答谢。探春、迎春作为贵族小姐还是很知礼的。
第三个:命运果
惜春正和水月庵的尼姑智能儿在另一间屋里玩,听说薛姨妈给她送花,她说,我正跟智能儿说,明天剔了头跟她做姑子去,要是剔了头,把花儿往哪戴呢。曹雪芹善于运用伏脉千里的写法,这里惜春虽还是小孩子说的玩笑话,却预伏了惜春将来的命运。
第四个:枯木果
周瑞家的从三春处出来,便往凤姐儿处来。穿夹道从李纨后窗下过。隔着玻璃窗户,见李纨在炕上歪着睡觉呢,遂越过西花墙,出西角门进入凤姐院中。
脂批:“细极!李纨虽无花,岂可失而不写者!故用此顺笔便墨,间三带四,使观者不忽。”
同为贾府媳妇,而且李纨是薛姨妈亲外甥媳妇,却没有李纨的花,但也不能忽略了李纨不写。在那个时代,李纨作为寡妇生活很灰暗,不能调脂抹粉,不能穿鲜艳衣服,不能戴饰品。透过没有拉上窗帘的玻璃窗,看到李纨独自睡觉,对比王熙凤午睡时的层层设防和贾琏的笑声,让读者感知到她的那份孤独和凄凉。
第五个:恩爱果
周瑞家的进了王熙凤的院子,夫妻两个正在午睡,他们屋里下人们知道午睡期间不能被打扰,就层层设防。丰儿坐在门槛上,见周瑞家的进来,摇手示意她往东边偏房里去等,同时传出贾琏的笑声。一会儿平儿打帘子出来,拿着大铜盆让风儿舀水去。平儿待在外间随时听候呼唤。
周瑞家的马上就明白贾琏和王熙凤在干什么,她轻手轻脚地怕踩着蚂蚁似的,来东屋等着。
想阿凤和贾琏少年夫妻,怎无夫妻之事?如果直接写,则玷污了凤姐的飒爽英姿。这里用了“柳藏鹦鹉语先知”之法,实为不写之写也。
第六个:闺蜜果
看平儿出来,周瑞家的说明送宫花之事。平儿拿了四枝花进去,一会儿又拿出来两枝,吩咐彩明给东府里小蓉大奶奶送去。
薛姨妈让周瑞家的送花时,并没有想到秦可卿。俗话说,一揸没有四指近,薛姨妈想到了迎春姐妹,也想到了跟着贾母住的林黛玉;想到了自己的亲侄女王熙凤,还特意安排给王熙凤四枝,但忘了东府里的秦可卿。
姑娘们各两枝,王熙凤最亲,而且现当着管家,薛姨妈独给她四枝,高看她一眼也正常。秦可卿关系远,而且住的远,薛姨妈忘了她也正常。
王熙凤派人送给秦可卿两枝,足见两人关系亲厚,为后文秦氏给王熙凤托梦,以及秦氏病逝后王熙凤协理宁国府埋下了伏笔。
第七个:任性果
周瑞家的来到贾母院里最后送给林黛玉。原来黛玉不在自己房里,正在宝玉房里,二人正玩解九连环作戏。这时,黛玉和宝玉都从贾母主房里分了出来,不住在碧纱厨里一床睡了,各人有各人的房间。
周瑞家的进来,笑着说,林姑娘,姨太太让我给你送花来了。贾宝玉听说,马上问什么花,替黛玉接过来,打开匣子看是两枝宫制堆纱新巧的假花。
黛玉只就宝玉手里看了一眼,问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也有呢?周瑞家的说,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林黛玉就冷笑说,我就知道不是别人挑剩下的,也不给我,替我道谢吧。周瑞家的听了,一声儿不言语。
这一回文字,侧面反映出贾母对林黛玉的宠爱和因娇生惯养使其有些任性。也因太过娇惯而不懂人情世故,不会处理人事关系。
看到这里,我很替林妹妹担心,周瑞家的是王夫人陪房,宝玉称呼她为周姐姐,迎春、探春见了她也很客气地欠身道谢,林妹妹就不怕得罪她吗?
这一回文字,也写了林黛玉不同于宝钗的性格特点:内心直爽,心无城府,对人不设防,心里想到,口里就说出来。
但这次确实是冤枉了周瑞家的,周瑞家的从薛姨妈处出来,只是顺路,由近及远依次送去。
第八个:自留果
第七十一回,作者对周瑞家的有一个特写:
周瑞家的虽不管事,因他素日仗着是王夫人的陪房,原有些体面,心性乖滑,专管各处献勤讨好,所以各处房里的主人都喜欢他。
而现在林黛玉怼了周瑞家的,林黛玉过后可能就忘了,但周瑞家的可能心里记得这件公案。到适当的茬口会宣扬黛玉的尖酸和刻薄。
其实,纵观正本小说,林黛玉的小性子和刻薄主要是针对贾宝玉,那也是两人的小心事,是爱情朦胧阶段地试探之美。林黛玉对其他人都很友善和气。比如教香菱学诗,随手打赏佳惠和衡芜苑婆子,即使史湘云刻薄她,她也不以为意。
在第二十七回滴翠厅事件,薛宝钗嫁祸林黛玉之后,小红说:“若是宝姑娘听见,还倒罢了。林姑娘嘴里又爱尅薄人,心里又细,他一听见了,倘或走露了风声,怎么样呢?”
那么黛玉尖酸刻薄的名声是怎样传开的呢?应该与周瑞家的宣扬有很大关系。林黛玉说者无心,但周瑞家的听了有意。
所谓众口铄金,人言可畏。所以林黛玉时时有“风霜刀剑严瞎逼”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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