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说小说中的怪事。
陈念在不忘羊的脖子上松开手,一切都已经晚了。
杨不忘躺在一张沙发上,瞪着眼,一动不动。
陈念将手放到杨不忘的鼻间摸了摸,没有一丝气流。
就在前几分钟,她怒不可揭地扑过去,掐住杨不忘的脖子吼道,“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她的手在杨不忘脖子上掐了好几分钟。
如今,一切都回不了头。
这是一栋搭建在山中、三层集装箱构造的房子,房子里只有她和死去的杨不忘两人。
怎么办?
陈念慌神地拿起电话,打给母亲徐梦思。
“喂。”
电话接起的那刻,陈念带着哭声说,“妈妈,我杀人了,杀了莫妮卡,不,是杨不忘,杨不忘就是莫妮卡,杨不忘死了。”
“杨不忘?”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电话那头愣了一下,接着很快说,“什么,你杀人了。元胜,女儿杀人了!杨不忘死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徐梦思的尖叫声,一阵嘈杂,而后出现一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接过电话,问,“陈念,你别慌,我是张叔,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在哪?”
“你不是张叔,杨不忘说你是她爸爸,你是杨元胜。”
这个男人名叫杨元胜,他是杨不忘的父亲,也是陈念的父亲。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又传来了杨元胜的声音,“陈念,你别慌,告诉我怎么回事?”
“刚才……我掐死了杨不忘。”
“死了?你……你确定吗?”
“她已经没有呼吸了。”陈念十分绝望,“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坐牢。”
“屋子里还有别人吗?”
“没……没有。”
“陈念,你别怕!不要慌知道吗?”
“好。”她开始极力控制情绪。
“你就在那别动,我和你妈妈现在就过来。”
·
挂上电话后,夫妻二人急匆匆地离开家。
柜子上有一把钥匙,还有一张合照。
这张照片是几天前刚拍的,相片里有四个人,前面坐着50岁的杨元胜、49岁的徐梦思,后头站着两个女孩。
25岁的陈念和25岁的杨不忘。
杨元胜和徐梦思从楼道下楼,出了小区看到监控,杨元胜用手挡了一下脸,不过又将手放下。
他意识到,有些事、有些伪装恐怕是没用的。
拦了一辆出租车,车开在路上,从这里到案发现场、那栋山上的三层集装箱小屋、大约需要四十分钟车程。
徐梦思一直都是六神无主的状态,喃喃说着,“怎么办,怎么办”。
杨元胜按住徐梦思的手,提醒她这是在出租车上,还有司机在,有些话必须克制着。
杨元胜压低声对徐梦思说,“给女儿发短信。”
“发什么?”
“你让她深呼吸,不要害怕。”
杨元胜说一句,徐梦思发一条信息。
事情走到现在这步,要保住女儿陈念,是最重要的。
在路上有几个红灯,每一个全球眼监控都是日后的证据。
每一次的停车,每一次的等待,都提醒着杨元胜,必须将慌乱无措的复杂情绪克制下来。
·
四十分钟后,车开到了山顶的一个村子里。
村外有一排停车位,停着一些小面包车、货车、电车,一辆雷克萨斯轿车在其中有些格格不入。
他们下了车,付了车钱,不能让出租车司机知道他们确切要去哪。
二人顺着村外走了500多米,到了一座凉亭,凉亭边上有个红、黄、蓝,三种颜色刷成的集装箱小屋。
就是这里了。
徐梦思敲敲门,说,“陈念,是妈妈 。”
门开了。
陈念脸色惨白,全身颤抖,然后如同孩子似的叫着“妈,我杀人了”,扑入徐梦思怀中。
她显然是度过了最手足无措、痛苦、极其漫长的四十几分钟。
虽然杨元胜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不过眼前的一幕仍令他触目惊心。
柜子上有电视、一只耷拉着脑袋的兔子玩偶。
茶几上有一杯水,几个空酒瓶,地上放着一个垃圾桶,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盒子的垃圾。
沙发上有一个人形模样的躯体,上面用一床被子盖住。
这被子是刚才陈念给杨不忘盖上的,她实在无法面对这具尸体。
杨元胜快速关上了门。
徐梦思和陈念一起坐在地上,身子是软着的,她想要克制,可还是情绪失控地哭了出来。
“元胜,怎么办啊。”
看到母亲哭了,陈念继续哭,二人的声音越来越大。
不可以再这样了。
杨元胜走过去,用力给了徐梦思一巴掌,给了陈念一巴掌,“醒过来!”
被这重重一击,母女二人飘着的魂又被打回身。
“要是惊动了旁边村里的人,就等着被抓吧!”杨元胜说。
徐梦思捂着嘴,陈念紧紧地咬着牙。
“冷静下来了吗?”
母女二人点点头。
“陈念,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慢慢说,小声点。”
陈念开口道:“刚才,我到这里来找杨不忘,我们吵了两句,她说,你知道吗,你母亲做手术那二十万是谁给你的?是我给丁嘉文的,我睡了丁嘉文,我睡了你的男朋友。给了他二十万,他再把这钱给你。”
“我问她,莫妮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是好朋友啊。她说。”陈念带着哭腔,“她说,我根本就不叫莫妮卡,我叫杨不忘,你知道吗,就是那个在二十年前和你交换的女孩。”
陈念哭着说,“我问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说,因为我要你试试这种被全世界突然抛弃的滋味。”
“我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她说,因为徐梦思是你的母亲,她当年就是这样欺负我的!我那时才三四岁,她天天把我丢在房间不管!你知道童年对于一个人意味着什么吗?呵呵。”
“所以我要报复你,我故意接近你,成为你信任的人,再让这种信任崩塌,我让郑风接近你,再甩了你。我还要抢走你的男朋友丁嘉文,你们当初分手也是我设下的,我要让你尝尝这种被强行拆开、痛苦带来的滋味,你痛苦了,你妈也会感同身受,就像当年的我一样无助,一样莫名承受!”
“还有,你知道吗,那个张叔,他是个通缉犯,他的真名叫杨元胜,是我的父亲,你一定想不到吧,他和你妈妈是初恋情人,逃了二十年,现在这么急着回来看你妈这个老相好,说不定你就是个野种!”
“她一直说一直说。”陈念的脸痛苦纠结成团,“就在那一刻,我的心中仿佛出现了一个魔鬼,魔鬼在说,掐死她,掐死她……我想要杨不忘别再说了,于是我扑了上去,用手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个画面注定会伴随陈念的一生。
她的脸上全是鼻涕眼泪,往徐梦思的怀中拼命钻,“妈妈,我不想坐牢,我不要警察抓我。”
“爸爸会想办法的。”徐梦思抓着陈念的手。
那句“爸爸”在情及时脱口而出,陈念瞪大了眼,看着杨元胜,又看看徐梦思,一脸茫然,“我的爸爸不是陈兵吗?”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徐梦思继续安慰女儿,拍着她的后背,“别怕,元...元胜。”她又抬头看着杨元胜。
这个男人此时是这个即将破碎的家唯一的希望。
杨元胜走到沙发前,用手掀开被子。
他用手接触杨不忘冰冷的脸,杨不忘的眼睛闭着。
陈念杀死杨不忘,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现在应该怎么办?让陈念去自首吗?
逃亡的这二十年,杨元胜看了很多关于法律的书,“过失杀人”,这可能是最好的判决结果,要判三到七年有期徒刑。
如果判决为“激情杀人”,那就是十年、二十年 的事了。
一年都不行。杨元胜想。
陈念乖巧懂事,她怎么能和一个杀人犯挂名,一坐牢,就什么都没了。
对,一年都不行。
杨元胜再次走回母女跟前,说,“你们先离开,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徐梦思将陈念拉起,陈念的身子是软的,一点都站不稳。
“陈念,如果你想要没事,就必须和妈妈离开这里,等到了家你再哭,听懂了吗?”
父亲的话给了她一些力气。
杨元胜又嘱咐徐梦思,“你们走下山再叫车,在车上一定要控制住情绪,知道吗?”
“知道了。”徐梦思拉着陈念离开。
·
母女走后,杨元胜坐在这个屋子里开始思考。
想了很久,他发现没有任何办法。
警察是无论如何都会破案的,他所能做的只有改变凶手。
这件事必须由他来顶罪。
他不怕死,不怕坐牢,他本来就是个通缉犯,本来就打算去自首,加一项罪名,如果能用自己换女儿,他心甘情愿。
可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这外面的村子、山下都有监控,拍到了陈念来到这里,况且他和徐梦思二人刚才也坐车来了。
只要警方展开调查,刚才乘坐的出租车司机,警察是能找到的,监控清楚地记录着陈念最早来过、妻子和他是后面赶到的。
法医只要一查杨不忘的尸体就能够检测出死亡时间,又有指纹,到时候一堆证据摆在面前,这是逃不掉的。
杨元胜看着杨不忘的尸体,对于他最有利的条件就是杨不忘是一个可能连死都不会有人知道的人。
杨不忘是在一个月前从外地来到云城,她在云城没有朋友。
在云城的这段时间,杨不忘白天睡觉,晚上在夜店玩,换句话说,这个女孩哪怕是消失个大半年,都不会有人找她。
而时间,就是对于杨元胜最有利的“凶器”。
只要他能将杨不忘的尸体藏上一段时间,让警察查不出确切的死亡时间,他再编造一个完美的谎言,承认是他谋杀杨不忘。
他们父女二十年未见,他又是通缉犯,亡命之徒,他可以说自己跟踪杨不忘、耍无赖来找杨不忘借钱,杨不忘不借,他就动了杀机。
这个理由能成立,这是最好的办法。
于是杨元胜朝着第一步开始思考,如何藏尸?
案发现场、这栋红、黄、蓝的集装箱房子建在山上的偏僻处,将杨不忘的尸体放在这不会有人知道。
但现场留下的证据、线索太多,他看过一些法证节目,任何微小的线索都将引导案件。
况且尸体会发臭,到那时再处理就麻烦了,尸体一定要离开这房子。
他开始构想一些肢解尸体、抛弃荒野、山洞的地方,可终究是于心不忍,想着想着他哭了。
杨不忘,这也是他的“女儿”啊!
杨元胜的脑中回闪过许多画面,杨不忘出生,杨不忘咿呀学语,杨不忘练习走路,杨不忘喊他“爸爸”,他在阳光下高高举起杨不忘……
不可以再想了。
杨元胜收起思绪,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井盖下。
这座城市中有成千上万的井盖,偏僻地方的井盖几年都不会有人打开。
井盖下有些是雨水专用水道,有些下水道中藏着城市电缆,有的是排污泥的,井下的空间大约二米乘三米。
只要他将杨不忘的尸体藏在井盖下,到时候哪怕被发现了,尸体也已经高度腐烂,井盖阴凉,无法查明确切的死亡时间。
他会在尸体边制造一些自己的血迹、DNA,留下对自己极为不利的线索。只要他一发现井盖被发现,就去自首。
这应该就是最好的办法。
等想完这些事,天已经快亮了。
杨元胜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村子里的一些老人起床下楼散步、遛鸟,来到凉亭,山边的凉亭开始热闹起来。
他决定等今晚再回来。
他将杨不忘的手机开通飞行模式。身份证、钱包等东西装在袋子里。
他将杨不忘的尸体抱到二楼卧室的床上,为她盖好被子,盖上脸。
做好一切后,杨元胜带上卧室的门,心里想着的话说出来,“女儿啊,爸爸对不起你。下辈子,我一定都还给你。”
柜子上的那个兔子玩偶依旧是耷拉着脑袋,“绝望”看着这个世界。
·
之后杨元胜拿走屋子里的钥匙,等待凉亭的人差不多都走了,他徒步下山,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家。
他回到天奇小区,走上四楼,敲了敲门。
徐梦思开了门,黑眼圈很重。
“陈念呢?”
“在房间里。”
“睡了吗?”
听到开门声,陈念将卧室的门打开,看着这个陌生的“父亲”。
“我已经将我们的事情告诉她了。”徐梦思说。
在回来后,徐梦思缓缓告知陈念那段二十年前的往事。
她在和陈兵结婚不久后,一次错误,与杨元胜发生了感情,陈念的亲生父亲实际是杨元胜。
杨元胜走进屋,徐梦思关上门。
杨元胜来到卧室门前,陈念的手放在门把手上,手一直是颤抖的,不知是要关门还是开门。
短短几个小时她承受的真相太多、太崩溃了。
杨元胜对陈念笑了一下,“没事了,陈念,我们一起吃点东西吧。”
他还是称呼女儿“陈念”,现在叫名字比叫“女儿”更让陈念好接受一些。
徐梦思去做早餐,三碗速食面,忘了加调味包。
三人坐在餐桌上,杨元胜将调料包倒入碗中,搅拌好方便面,和陈念换了一碗。
他又打开一个调料包,给徐梦思碗里的方便面加上。
自己碗中忘了放,吃了几口面,没什么味道,不过他还是把面吃完。
之后,他对徐梦思和陈念说,“接下来所有事,你们一概当作不知道。我会处理的。”
“要是有警察来问呢?”徐梦思很担心。
“不可能会有警察来问。”杨元胜肯定的说。他必须肯定,必须让这对母女放心,“对了,我会在这里住上一晚了,过了明天,一切都会没事的。”
徐梦思担忧地看着杨元胜,她猜到杨元胜可能会自己去顶罪。但她没说,陈念在场,现在要安抚住陈念的情绪,不能让她做傻事。
“去休息一会儿,睡一觉。”杨元胜对陈念说。
陈念缓缓走进卧室,徐梦思递来水和安眠药,杨元胜喂给陈念吃,看着陈念躺上床,给她盖好被子。
杨元胜的思绪紊乱,想到几小时前他给死去的杨不忘盖上被子...
杨元胜想抚摸陈念的头,陈念缩了一下,躲进被子里,她还没做好准备接受这个陌生的父亲。
“睡吧。”
杨元胜起身,关好卧室的门。
之后他离开天奇小区,走到旁边——自己居住的那栋天湖小区,将所有的随身物品收拾好,给郑学贵打了个电话,“阿贵,房子我不住了,钥匙在屋内,你帮我退了。”
“胜哥,这么急吗?”电话那头的郑学贵问。
“是啊,阿贵,我要走了。”杨元胜说,“再见。”
他挂了电话,离开天湖小区。
他去了商场,戴着口罩。
在柜台买了一个最大的行李箱,他看着那行李箱,这足够装得下杨不忘的尸体。
接着,他找了个五金店,买了一个可以翘井盖的铁器。
路过一家杂货店,看到有卖元宝蜡烛,买了些。
他都是用现金付款,将这些物品带回天奇小区,测量好行李箱的大小。
接着他再次出去,坐了十公里车,去了一个陌生偏僻的地方,物色藏尸地。
有一个废弃的烂尾工地不错,那里到晚上都没什么人。
他看了几个井盖,选好地方,将行李箱的大小和井盖的大小比划了一下。
只要今天深夜打车到附近,拖着行李箱走几百米到这里,把装着杨不忘尸体的行李箱抛下去,就大功告成了。
这个计划唯一的变数就是出租车司机,出租车司机出现的时间离杨不忘的死亡时间还是太相近。
不行,那尸体要多放几天,这行动最好三天后再进行。
思索完这一切,杨元胜回到天奇小区,将自己装衣服的旅行袋、还有铁器、元宝蜡烛套在行李箱里,躺在床上,逼着自己无论如何要睡上一觉。
·
他做梦了,梦见杨不忘的脸。
梦见杨不忘被困在井盖下,满脸是血地问他,“我到死,你都要这样对我,都要帮那个陈念吗?我也是你的女儿。你真的好狠心,爸爸。”
噩梦惊醒,夜晚十点,浑身都是汗。
杨元胜坐起来,擦了脸,到了厨房,徐梦思正坐在餐桌前,碗中扣了一盘饺子。
“吃点吧。”
“嗯。”
杨元胜坐下,徐梦思递上筷子,“我去给你温杯酒。”
“好。”
徐梦思手里拿着酒,一直不安地抓着。
“女儿睡了?”
“给她吃了片安眠药。”
“最好让陈念离开这里,去外地走走,你陪着她。”
“元胜,要不然……”徐梦思欲言又止,但还是说了出来,“让陈念去自首吧。我查过了,误杀、悔过,三到七年不等。”
“她那是误杀吗?你确定她就是误杀吗。她的手掐了有几分钟,她有动机,她恨……”那个杨不忘的名字被杨元胜顺着饺子吞进肚子里。
“可是这样瞒不了多久。”
“我会把这罪顶下来。”杨元胜看着徐梦思。
徐梦思不肯。
杨元胜拿起酒,一饮而尽,“杨不忘是我的女儿,我已经没了一个女儿了,我不想要第二个女儿的未来也没了。”
徐梦思不再说话,低着头抓着手中那壶酒。
“谢谢你陪我过了这几天,我今天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杨元胜一定要离开这里,他必须确保自己接下来所做的事情这对母女完全不知情,全部与她们无关。
就像二十三年前,他选择和陈兵做毒品生意,同样不告诉徐梦思那样。
能在这个家住上一晚,就好像是一家人一样生活一晚,已经足够了。
但他还是无法控住地伸手去摸徐梦思的脸,“梦思,我们可能要...下辈子再见了。”他克制情绪,依然哽咽。
“对不起,元胜,对不起。”
徐梦思靠在杨元胜怀中,杨元胜抱着徐梦思,对不起,他又何尝不是对不起杨不忘,因而导致了陈念的悲剧。
这二十多年来来回回的对不起,每一次都是因为爱而开始,却全都伤害到了杨不忘身上。
杨元胜感受着怀中徐梦思的温暖,又带着对于死去女儿杨不忘的愧疚,心被分成两半,在极冷与极热之中。
吃完饭,徐梦思开了电视,却是静音。她和杨元胜一起看电视,小声说一些开心的话,过去的往事。喝着酒。
二人坐着有三个多小时。
一直到凌晨两点,卧室的门敞开,陈念从屋子里走出来,她睡醒了。
杨元胜起身,他知道自己要走了,他等的就是和陈念见上最后一面。
徐梦思走过去,拉着陈念的手,“念念,你能不能叫他一声爸爸。”
陈念低着头,杨元胜对陈念笑说,“你别听你妈的,陈念。”他看着陈念,“叔叔...”他还是选择这个称呼,“叔叔要走了,放心,叔叔会解决这件事,你要振作起来。”
他轻轻握拳,为陈念加油打气,就像是一个父亲为一个孩子打气。
陈念偷偷抬头看杨元胜,又低下了头。
“好了。”
杨元胜走到母女中间,双手将她们用力揽入怀中,说道,“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你们都要记得,关于这件事,你们一概不知,关于我,你们从来没见过,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说辞。从现在开始,好好生活,必须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不然,我做的这些就毫无意义了,明白吗!”
母女二人都哭了,杨元胜将她们抱得更紧,“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就这样过了半分钟,杨元胜深吸一口气,松了手,走到门边,拎起行李箱,他没回头,开了门,关上门。
而后走下楼梯。
但徐梦思很快就追出来,她不舍。
月光从一扇窗户透射入楼道,飘着细细的尘,杨元胜忍不住低头亲吻徐梦思,他用力记住这个吻,混着泪水的咸。
他又快速停止了吻,踩着昏暗的楼道离去,出了天奇小区,消失在黑夜中。
·
凌晨三点半,杨元胜拖着行李箱走在山路上。
他四处观察,山上有一些老坟。
他再次改变了计划,他不忍心让女儿的尸体被抛在井盖下。
他决定把杨不忘葬在坟墓里,这也许是他能为女儿所做的最后一件“体面”的事。
杨元胜一边走,一边挑选坟墓,挑了有一个小时,选了一个最好的。
那墓主是个老人,生于1930,死于1990。
杨元胜心想,女儿葬在这里,也能安息吧。
接着他到了山顶凉亭边,用钥匙打开红、黄、蓝的集装箱小屋。
他上了二楼,打开卧室的门,杨不忘的尸体被棉被盖着。
“女儿,爸爸在这里陪着你。”
他又将门关上,从行李箱里取了元宝蜡烛,点上,烧纸,抽烟,孤独的“守灵”。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杨不忘的手机,飞行模式,他翻看手机里的照片。
有一些杨不忘的自拍,对着镜头做鬼脸。
看着看着,杨元胜哭了,原来女儿长这样。
他对于女儿的记忆只有两段,一段是两岁以前,那时候他要做事,出差,请了个农村保姆,一周回来看一次,陪几个小时、“逗”几个小时他就困累,男人哪懂照顾女孩儿。
女儿对他咿咿呀呀,女儿对他笑,喊的第一声爸爸。
二岁之后,他就将杨不忘换走,换来陈念。
那时候孩子会大一点,也懂说点什么,陈念又很乖,他每天陪陈念去医院治疗先天性心脏病。
抽血,抗凝治疗,手术,陈念哭,让他揪心,他陪着住院,二十几小时不合眼,他发誓一定要治好陈念。
在游走生死的日日夜夜,他对陈念的爱也愈发深切。
后来陈念的病好了,他心里的石头落下。
第二段记忆是2002年,他又将5岁的杨不忘交换回来后,只有一个月。
当再次面对杨不忘,他还未抽离,抽离对于陈念的深情,喝酒,喝醉了想着、呼唤着,“陈念,陈念”的名字。
之后事情败露,他逃亡,一逃二十年。
杨元胜在回忆往事中烧着元宝蜡烛,他发现自己错了,两个都是他女儿,而他的爱却是倾斜的。
哪怕最后为杨不忘的“守灵”也是秘密的。
“是我的错。”杨元胜喃喃说着,“是我导致了这场悲剧。”
天亮了,他怎么也睡不着,睁着眼。
天黑了,到夜深人静。
杨元胜开始行动,他带着行李箱出门,走到山上那个他事先看好的坟前。
先是跪了跪,拜了拜,“对不起,我与你无冤无仇,我是实在没办法了,莫怪我。”
铲土,开馆,挖出里头的森森白骨,将白骨装进行李箱。
再把土填上,然后他带着行李箱去了几百米外的一棵树下,挖了一个一米多的坑。
将行李箱的白骨倒出去,埋了进去,烧了些纸,又拜了拜,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谁,得罪了,换个地方将你埋了,我叫杨元胜,余村人,你要报仇就全都报复到我头上,将来我下地狱还你。”
他全程戴着手套,这是最好的办法,在这个地方埋人,就算警察日后找到,化验DNA,这白骨的主人早已死亡三十二年,警察是查不出来的。
而他会将杨不忘的尸体葬在原逝者的坟下,落叶归根。
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忙活完已是凌晨四点,他拖着行李箱再次回到红、黄、蓝集装箱小屋。
杨元胜打算再为杨不忘守一天一夜的灵,到了夜晚再将杨不忘埋进坟里。
进屋以后,屋内是黑着的。
就不开灯了,杨元胜掏出打火机准备点一根蜡烛,火光一亮,他又熄灭。
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扑面而来,杨元胜的眼睛在黑暗中搜寻,他发现有个红点闪烁了一下。
为什么会有红点?
他静静等待,等红点再次微弱亮起的时候,他准确找到红点的位置——来自在电视柜上的一个耷拉着脑袋的兔子玩偶。
他拿起玩偶,从兔子的眼睛里找到一个微型偷拍设备。
有人一直在监视着我。
不对,是有人一直在偷窥着这个屋内的一切。
这个人可能已经拍到了陈念杀死杨不忘的全过程。
现在怎么办?要通知徐梦思吗?
不行,既然他已经决定背上这罪了,就不能把她们母女再牵连进来。
对方是谁?
杨元胜开了灯,坐在沙发上,抓着兔子玩偶,看着“它”的眼睛说,“不管你是谁,你有什么目的,我在这里等你,我们谈谈,你要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你。”
兔子玩偶记录着这段最新的视频。
·
早晨徐梦思去菜市场买菜。
她提着菜篮子,愣愣地瞧着海鲜摊上冰冻的死鱼螃蟹,一条鱼无力的挣扎了一下,被海鲜摊老板扔到地上“啪”一声快速拍死。
那一刻,徐梦思仿佛感觉自己是这条无力挣扎的鱼,得了肾病二十三年,血透十几年,无望人生,也在等一个死期。
她买了这条鱼,放进菜篮的时候,菜篮里不知怎的出现了一封信。
是谁放的?
她拆开信,里面是三张照片,照片看了一半,她手一震,快速把照片塞回信封。
徐梦思突然感觉天旋地转,在吵闹的菜市场,看着几百个陌生人——讨价还价的客人,剁碎猪骨手起刀落的屠夫。
谁,是谁给她这些照片的?有人在跟着她!
徐梦思快速离开菜市场,左顾右看,找了个路边的公用洗手间钻进去,躲在小小的隔间里,拆开了信。
第一张照片,拍的是一件粉色的女士睡衣,她认得这件睡衣,杨不忘死的时候正是穿着它。
第二张照片是个截图,案发当晚,陈念掐着杨不忘的脖子。
第三张照片是一张富有挑衅意味的图片,一个漫画警察正在敬礼。
第三张照片的背面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下方写了这样一句话,“看看你的诚意。”
这封信的意思明显,那人知道杨不忘是陈念杀了,你想要保证女儿不被警察抓到,就打这个电话,应该是要钱,多少,就看看你的诚意。
徐梦思感觉到了神秘人的嚣张与恶意。
怎么办?
最好是能联系上杨元胜,可没办法,杨元胜走了,他没有电话,音讯全无。
只能自己解决了,不能报警!
徐梦思拿起电话,拨通了信上的那串电话号码,响了几声后,手机显示开始通话。
0:01,0:02,0:03。
对方没有声音。
“你是谁,你想干嘛。”徐梦思开口。
“钱。”那头说话了,听不出男女声,因为对方用了电脑合成的变声器。
“你要多少?”
“50万。”
“好,我给你。”徐梦思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
对方通过什么方法拍到了陈念杀死杨不忘的案发现场,这钱是一定要给的,不能还价。
“看来你还是很疼这个女儿的。那就把钱准备好吧,明晚,我会再打电话给你。”
随后那头的神秘人挂了电话。
徐梦思从洗手间出来,浑身凉凉的,无力,手心全是汗。
不能慌,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在边上有一个公园,徐梦思买了一包烟,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瘦弱的手掏出烟,点燃,抽着。
首先,要凑到50万。
杨元胜给了她22万,自己的存款还有几万,做手术的备用金有20万。
刚好是50万,全部的家当。
为什么对方会知道自己全部的家当是50万?
徐梦思坐在露天的长椅上有三个小时,热辣的太阳当空,照得她全身是汗。
她不记得自己曾这样坐在烈日下多少次了,得了肾病后,每次水喝多了,身体水肿,她都会在这个公园。
让太阳蒸发她的汗,能舒服点,就像是麻药,每次都烤得她晕晕呼呼,脸红,而后黑,皮肤干。
也在一次次中抽干她渴望活下去的灵魂之水。
·
三个小时后,徐梦思踩灭最后一支烟,回到天奇小区。
到了三层,她听到楼上传来“咚”“咚”的拍门声。
有个男人的声音喊,“陈念,你在家吗?你出来见我啊,为什么不理我。”
徐梦思走上几阶楼梯,上望。
一个男人正不停地拍着自家的门,是丁嘉文。
“陈念,你出来啊!”
徐梦思很讨厌丁嘉文,这个陈念的前男友一事无成,怎么配得上她的宝贝女儿。
现在的陈念肯定是在屋里,痛苦地藏在门口吧。
不能让这个人再吵了,徐梦思到了门口,对丁嘉文说,“这在这里闹什么?”
“阿姨,我是来找陈念的。”
“陈念走了,去外地工作了,近期都不会回来。”
“走了?不可能的。前几天我们才见面了,我们和好了,她没和我说她要外出。”丁嘉文又在拍门。
405的邻居老人将门开了,从铁栏杆戴着眼镜看了会,摇摇头,又关上门。
“我和你说了,陈念走了。”
“我不相信,我就在这里等,等她出来为止。”
太讨厌了,徐梦思突然失控,爆发出强大的力气。
她将丁嘉文推倒,用手上的菜篮用力拍打丁嘉文,丁嘉文抱头抵抗,那死鱼、青菜、那封勒索信被抛在空中,“啪”地落下。
徐梦思坐在丁嘉文身上,掐住丁嘉文的脖子,死死掐着,丁嘉文脖子、脸通红。
他想反抗,可他竟然不是一个重病老妇的对手。
为了陈念,徐梦思瞬间爆发的力量是惊人强大的。
她的头发乱了,散开,垂下,双眼死死瞪着丁嘉文,像是魔鬼的声音,“再敢纠缠我的女儿,我死了也不放过你。”
丁嘉文涨红了脸,快不能呼吸,耳朵嗡嗡作响。
她松了手,丁嘉文吓得仓惶逃离。
徐梦思直直坐着,听到丁嘉文的脚步声远去,整个人瞬间松了下来,再次毫无力气。
但又挣扎着用手捡起那封勒索信,放进衣服口袋里。
陈念开了门,看见母亲,扑过来,“妈,你怎么样了?”
徐梦思的脸上立刻恢复笑脸,在女儿面前,无论如何都要撑着,“妈没事,乖,我们进屋说。”
陈念扶着徐梦思进屋,给她擦汗,倒了一小杯水,徐梦思一点点抿在嘴唇。
她将陈念抱在怀中,自己浑身疼痛,却安慰女儿,拍着女儿的后背,“陈念,我觉得你最好离开云城,今天就走,现在就走。”
陈念惊讶地瞪大双眼。
“你听妈妈说,这件事一定会结束的,元胜已经在解决了,你肯定没事,但云城你不要再呆了,这里有太多让你痛苦的回忆,听妈妈的话,离开这里,换一个地方生活。”
“可是你怎么办?”
“你先去外面,手机留下,你也不要买新手机,换一个身份生活,等这件事彻底结束了,我会离开云城,去找你。”
陈念拼命摇头。
“听话!相信我,我们一家人都一定会没事的!你现在必须要离开云城,马上走!”
徐梦思决绝,陈念不得不接受。
是啊,留在这里,就会一直想起自己和杨不忘的事,还有丁嘉文肯定还会纠缠。
现在的陈念需要冷静,换个地方忘记云城的所有过去。
接着,徐梦思为陈念收拾衣服,整理好后,母女二人吃了一顿饭。
到了离别的时候。
徐梦思拉开门,踮起脚,给陈念戴上一顶棕色的鸭舌帽,整理好陈念的衣领,轻吻比她高了半个头的陈念,说,“宝贝,再见。”
陈念不舍,被她推着出了门。
徐梦思关上门,而后站在窗台。
看着陈念下楼,站在天奇小区的大门口,抬头,愣愣地看着楼上的窗台,这是自己的家,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再也不能回来了。
徐梦思在窗边和陈念挥挥手,拉上窗帘,用一条缝看着陈念,看着陈念走远,消失在人潮中。
徐梦思闭眼,努力记住这最后一面。
是,这是最后一面。
而后徐梦思回到床上,直直躺着,忘了盖被子,努力让自己闭着眼,睡上一小时。
醒来。她要开始忙了。
她去了医院,去缴费处退钱。
“手术不做了吗?”缴费处的工作人员问。
“以后再做。”
她收到了退款,之后她去银行存钱,并存了杨元胜给的22万,加起来,存折里有50万积蓄。
她看着存折,露出笑容。
她去了商店,花了3000多元买了一台最好的彩色打印机、一台扫描仪,几瓶墨水,一堆打印纸,裁纸刀。
回到家,她连接电脑,开始操作。
她将一张100元的人民币扫描入电脑,而后用打印机打印。
用大号纸,一页纸能打4张(人民币),正反面。
从下午到凌晨两点,十一个小时,她足足打印了5000张百元人民币,一张张裁好,这里是50万假币。
她准备用这假币交给神秘人,她当然知道对方能当场识破。
可识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她做好了和神秘人同归于尽的准备。
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为了女儿能活下去,她决定杀了神秘人,再结束自己的命。
得了这好不了的病,迟早都要死,与其等着全身肿胀,手脚烂掉,插着吊瓶奄奄一息,不如就现在吧。
现在死了,她留下认罪书,说是自己杀了杨不忘,能救陈念一命,也能救杨元胜一命。
其实徐梦思所想的事是存在诸多破绽的,但她不知,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徐梦思将真的50万存在银行,这钱留给陈念,这样陈念今后的生活无忧了。
还有什么没有想到的,还有什么能为女儿最后做的?
手机响了,是陈念留下的手机,丁嘉文的电话又打来了。
对了,丁嘉文这小子。
徐梦思想,如果自己死了,那她就无法保护陈念了,丁嘉文要是再来纠缠怎么办?
她又抽了一支烟,昏暗的房间内,电视在播放一出悲剧,打印机打出最后一排假纸币,丁嘉文的电话持续响着。
徐梦思踩灭烟,一个念头被肯定。
她要解决丁嘉文。错,也要做。
·
凌晨三点,一辆雷克萨斯轿车开到山顶,停在凉亭边。
从车上走下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头上戴着一个小丑的面具,手中握着一个红色气球,在月光下那面具半明半暗。
他走到红、黄、蓝集装箱的小屋前,“小丑”的面具凑到门边,用耳朵贴着门听。
画面中这个镜头有些诡异。
杨元胜将门打开,看着那个“小丑”面具男。
他捏着拳头,控制情绪,冷静,对方这样出现,一定是做足了准备。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戴小丑面具的男子说。
杨元胜让了位置,男子进屋,杨元胜关了门,锁上。
男子也不惊慌,缓缓在屋子里踱步,握着气球,“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你是谁?”杨元胜问。
“一个律师。”
“你和杨不忘是怎么认识的?”
“我是杨不忘的私人律师。”
私人律师?程元胜不明白,杨不忘这样一个年轻女孩,为什么要请私人律师。
“很精彩的Vlog。”男子拿起电视柜上耷拉着脑袋的兔子玩偶,指了指兔子的眼睛,“女儿杀女儿。”
杨元胜心想,这人在挑衅,他一早就在屋子里装了监控,这监控是用来监视杨不忘的,无意间拍到了陈念错杀杨不忘的视频。
他为什么要在杨不忘家装视频?那他现在的目的是什么?
“你想要什么?”杨元胜问。
男人说,“杀人,激情杀人,三年到死刑不等。”这句话指的是陈念。
“伙同犯罪好一点,三到二十年不等,不过行为恶劣,就判得很久了。”这句话指的是杨元胜。
“啧啧啧。”他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画面——杨元胜昨日挖坟埋尸的画面,“你这个父亲真的是为女儿拼尽所有,看得我都感动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坐牢、我要陈念坐牢,我要你们尝尝被关在笼子里的滋味。”
那话从男子口中一字一句吐出,很痛快。
不能再被他这样耍弄了,给他点颜色!杨元胜突然扑了上去,揪起男子的衣领,吼道,“老子是个通缉犯,我不怕死的,拖上你一起死,你要是敢动陈念,我现在就杀了你。”
男子仰着头,咯咯笑着。
“混蛋,你到底是谁!”杨元胜扯下男子的面具,他的脸化妆了,涂着小丑妆。
杨元胜将小丑男按倒在地上,重重给了他一拳,“说,你是谁。”
“我叫郑风,一个律师。”
“我不认识你。”
“对,你不认识我!那你为什么要绑架我!毁了我!”小丑瞪着眼,眼中是泪,是恨,手中的气球松了,飘到屋顶。
小丑男是郑风。
郑风继续说,“二十年前,你绑了我,把我关在笼子里,难道你忘了吗?”
杨元胜吃惊地看着郑风,那张小丑脸。
二十年前,那场暴雨中,他“被迫”绑架的4岁小孩竟然这么大了,他是……他是郑学贵的养子。
杨元胜明白了,郑风是来复仇的。
杨元胜的手颤抖,他颤颤扶起郑风,想帮他整理衣服,“对不起,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放心,我明天就去自首!我一定会坐牢的,永远都不会出来。”
“当年真的很对不起你。”杨元胜扑通一声跪在郑风面前,哀求郑风,“我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我不能没了陈念,求求你把视频删了,放过陈念好不好。你要是觉得不痛快,我现在就从山上跳下去,死在你面前行不行。”
刚刚那一拳,在郑风的口腔中涌出血,郑风一口血吐在杨元胜脸上。
他居高临下看着杨元胜,“你不是想知道我要什么吗,那我告诉你,我要你留在这个屋子里,只要你一离开屋子,我就把陈念杀杨不忘的视频传出去。”
“不要!求求你不要这么做!”
“我当初也求你了!求你放我回家,你又对我做了什么!”
二十年的愤怒全部涌起,郑风失控,一脚踩在杨元胜的头上,将他的头按在地上,“按照我说的做!只要你一离开屋子,我就把视频传出去!”
杨元胜趴在地上,他明白了郑风的目的。
郑风正是用这种办法报复他,虽然屋子没有设锁,杨元胜随时能离开,可一离开,就意味着女儿陈念要坐牢。
郑风聪明,他并不是在“绑架”杨元胜,杨元胜是被“对女儿的爱”困在这房子里。
不能出去,一天,五天,十天,一直到活活饿死,都不能出去。
这是无形的牢,死都出不去的牢。
郑风说,“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爱陈念。”
随后,他在小屋的门上装了一个监视器,离开了这栋屋子。
而杨元胜,再也出不去了。
·
凌晨四点,在十几公里外的荒郊。
三面环山,中间是一条蜿蜒的425省道,夜晚很黑,没有路灯。
丁嘉文在省道公路上跑着,手机拿着手机。
一小时前他收到陈念的短信,内容是,“嘉文,我妈妈反对我们在一起,我很想你,我们走吧,我在425省道等你。”
收到短信后,丁嘉文立刻出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陈念。
寂静的夜,风刮着公路两侧的大树,传来沙沙声。
“陈念!”
丁嘉文在黑漆漆的公路上叫着陈念的名字,叫了很久没有应答。
他拿起手机拨给陈念,忽然他听到了手机的铃声响——是陈念的手机。
他顺着声音去寻,那声音来自一棵树下,树下有一个掀开的井盖。
丁嘉文趴在井盖口,他的手机放在井盖边上,陈念的手机在井下亮着。
“陈念。”他对着井下叫了一声。
突然有人用力推了他一下,丁嘉文掉到了井下。
他抬起头,见一人站在井盖口,咧着嘴看他。
那人捡起丁嘉文的手机,用手机照着脸,披头散发,瘦瘦的脸,是徐梦思。
刚刚是徐梦思用陈念的手机发信息给丁嘉文,骗他来这里。
徐梦思一直藏在树边,等丁嘉文来了,将他推了下去。
“阿……”丁嘉文想叫阿姨,可他被徐梦思那张脸、那诡异的表情吓坏了。
“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再来找陈念,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一字一句,低沉,顺着井的回音,传到丁嘉文的耳朵,毛骨悚然。
接着,徐梦思掏出一个袋子,洒进井盖下,袋子里是一条蛇,几只田鼠。
这附近是山林,抓这些动物对徐梦思来说并不是难事,她的亡夫陈兵就是个猎人。
蛇在丁嘉文脸上爬,粘粘的,吐着舌头,田鼠钻进丁嘉文的衣服里。
丁嘉文吓得大叫。
徐梦思盖上井盖,井下丁嘉文的声音就被封住了。手机没了,他也无法求救。
这地方到了明早,车来车往,谁都不会听见丁嘉文的叫喊。
蛇是无毒的。
徐梦思并不想杀、也不会杀丁嘉文。
今晚,等她和那个勒索信的神秘人同归于尽前,她会报警让人去救丁嘉文。
只是关在井下十几个小时,死不了。
但吓肯定是吓坏了。
这个噩梦注定会伴随丁嘉文一生,他一定会常常梦到自己(徐梦思)这张恐怖的脸,耳边回荡她的诅咒。
这样,丁嘉文将来就无法面对陈念,一定会躲得远远的。
这也是我能为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徐梦思喘了口气,理清乱乱的头发,就像是扯线木偶,被意志驱使着,走在回去的路上。
·
清晨。
陈念坐在大巴上,朦朦的玻璃窗外是连排的村庄,电线杆,传来几声鸡鸣、犬吠。
已经离云城六百多公里远了,她已经转了三趟车。
要去哪,她也不知道,越远越好。
陈念握紧背包,低头昏昏睡去,在梦中,仿佛清晰地回到了那个案发现场。
——
(以下内容是梦境)
那晚,杨不忘的那栋红、黄、蓝的房子刚刚建好,邀请她去做客,本来是兴高采烈的。
进屋后,杨不忘将桌上的一杯水递给陈念。
陈念接过水,同时触碰到杨不忘的手指尖,指尖冰冷。她还笑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她拿过杯子喝了一口,水的味道有一些“苦”。
茶几上乱七八糟地放着一些空酒瓶。
杨不忘拿起一支烟,点了火,吸了口烟,吐出,烟雾喷在陈念脸上,烟的味道有些怪怪的。
“你说我们两个人,为什么要陷在同一个男人身上?”杨不忘突然问。
“你说什么?”
“我和丁嘉文睡了。”
陈念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我真的很讨厌你。”杨不忘看着陈念。
陈念吃惊地看着杨不忘,这一个月相处下来,她已经当“莫妮卡”是好朋友了。
她问,“莫妮卡,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不叫莫妮卡,我是杨不忘,听过这名字吗?”
杨不忘,这个被埋藏在陈念记忆边缘的名字,陈念是想不起来的。
“我是二十年前那个和你交换的小孩。”
她(杨不忘)吐出了烟,开始陈述,
“我要报复你,我故意接近你,成为你信任的人,再让这种信任崩塌,我让郑风接近你,再甩了你。我还要抢走你的男朋友丁嘉文,你们当初分手也是我设下的,我要让你尝尝这种被强行痛苦刺激的滋味,你痛苦了,你妈也会感同身受,就像当年的我一样无助、莫名承受。”
她(陈念)开始崩溃,身体颤颤发抖,“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那不是我的错,我做错了什么!”
“难道我承受的一切是我的错吗!”杨不忘反问。“你所有的一切都曾经是我的,是你杀死了我的梦。”
“你不要再说了!”
“我就要说,你一定想不到吧,我的爸爸和你妈妈是初恋情人,说不定你就是个野种!”
当杨不忘说出这句话的一刻,陈念受不了,突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陈念突然掐住杨不忘的脖子,死死捏着,死死捏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松手。
她发现杨不忘一动不动,伸手一摸,杨不忘的鼻尖已经没有呼吸了。
死……死了。
整个案发过程就是这样的吗?
梦境之中,缓缓过了几秒钟。
陈念的手指忽然感觉到杨不忘鼻息间一阵极为微弱的气流。
她看着杨不忘的脸,嘴是半张着的。
当时不在意的细节在梦境中被不断放大。
有什么地方不对。
陈念想,为什么我会突然情绪失控?
我哪怕再恨,抽身走就是,我为什么会突然如此愤怒。
水?那杯杨不忘递给的水是“苦”的。
烟?在印象中那烟的气味也有点不同,好像闻着闻着就特别烦躁。
还有杨不忘的嘴,陈念凑近看着,杨不忘的嘴里有些白色粉末。
大脑是奇妙的,它能将所有看见的事无巨细地存在脑中,此时这些信息全都被提取出来。
陈念站起身,在梦境中环顾疑云重重的案发现场。
脚碰到什么,是个垃圾桶。
在垃圾桶里有一个像是药包一样的东西。
她无法翻开垃圾桶,因为她只能提取到曾看过的画面。
药包上印刷着几个英文字,DFSV……
这是什么药?
DFSVJ!陈念的大脑飞快地提取着数据。
这药几年前她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用于“低温冬眠”疗法。
冬眠疗法能让人体温降低,呼吸微弱,处于虚弱状态一动不动,看上去像是假死一般。
为什么在杨不忘的家里会有这种药?她的手脚一直是冰冷的、嘴角的白色粉末……
无数关联串成一条细思极恐的推理线。
长途客车路过坑洼之地,摇晃了一下。
惊醒了陈念的梦。
她睁开眼,难道这一切是一场骗局?
不行,我要知道真相。
“停车!”
“司机停车。”
清晨,陈念走下长途客车,在长长的国道公路上,朝着回云城的方向奔跑。
·
十几个小时过去,杨元胜思索完毕。
他必须要出去,离开这屋子。
郑风恨的是他,只有他死了才能了却这段债。
他决定在今夜死去。
郑风是郑学贵的养子,郑学贵是杨元胜最好的兄弟。
在死前杨元胜会打个电话给郑学贵,求他让郑风放过陈念。
二十年的养父子之情,郑风会答应的。
陈念不会有事的。
想完以后,杨元胜取来纸笔,坐在桌子前写遗书。
遗书的内容是编造了自己如何杀死杨不忘的经过,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冷血、穷凶极恶之徒。
同时承认二十年前自己所犯的所有毒品罪行。
遗书写完,夜已经深了。
杨元胜在屋子里找到一捆绳子,他打算用绳子捆着自己和杨不忘。
他会抱着杨不忘的尸体离开这屋子,从山上跳下去。
只有这样,郑风才能放下仇恨,不伤害陈念。
他想着将自己与杨不忘的尸体捆紧,这样到了另一个世界,就能保护杨不忘。
杨元胜深吸了口气,推开卧室的门。
看着床上被棉被盖着的杨不忘的尸体。
杨元胜跪下,说,“不忘,爸爸这一生,到现在才知道最对不起的人是你,不忘,别怕,从现在开始,到地狱的无尽轮回中,爸爸都会陪着你,保护你。”
他哽咽着说完,恢复情绪,打开棉被,用手触碰杨不忘的“尸体”。
在碰上去的那刻,他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这具“尸体”充满弹性。
一个死了几天的人不该这样,还有,杨元胜用力闻着房间的味道,没有尸味。
他再次触摸尸体,轻轻压下去,是软的,没有骨头。
杨元胜认真瞧着,这不是杨不忘的尸体,而是一具蜡像人。
为什么会是蜡像人?
郑风?一个律师?杨不忘的律师?监控?
杨不忘没死?天哪,对!杨不忘没死。
杨元胜很快理清楚这件事,这不是郑风对他的报复,而是他抛弃二十年的女儿,用假死设下一个精妙的局,想要报复自己。
杨元胜面部抽动,忽然哈哈大笑,然后哭,是开心的哭。
他并不在意自己被女儿耍弄,只要杨不忘没死,比什么都重要。
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
·
22:50
徐梦思接起电话,是神秘人打来的。
“50万准备好了吗?”那头依旧是不明男女、电脑合成的变声说。
“准备好了。”徐梦思回。
她坐在家中,手边放着一个旅行袋,里面是50万假币。
“现在带着钱来北角大楼的天台见我。”神秘人挂了电话。
徐梦思起身,穿了件风衣,从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放在风衣口袋。
她同样留下了遗书,编造了自己为什么要杀杨不忘的经过。
她决定赴死,与那个混蛋的神秘人同归于尽。
徐梦思站在镜子前,看着苍老的自己,咧嘴,露出牙齿,怪怪地笑着。
说一件开心的事,她终于不要血透了,明天她终于不要血透了,地狱没有血透。
而后她下楼,步行。
她打了个电话给报警中心,“425省道的井盖下有个人(丁嘉文),你们去救他。”
挂了电话,电量从百分一到零,手机自动关机。
她将手机丢进垃圾桶,这东西没用了。
徐梦思裹紧薄薄的风衣,深吸口气朝前走,从天奇小区到北角大楼需要走上30分钟,她人生最后的30分钟。
·
与此同时,陈念坐了十几个小时车,回到家,看见了母亲的遗书。
与此同时,杨元胜用(杨不忘留在屋内的手机)打电话给徐梦思,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他越发担心,杨不忘恨他,同样也恨徐梦思。
杨元胜跑出屋子,门口停着雷克萨斯轿车,郑风从车上走下。
“你怎么跑出来了,受不了了?看来你也没有多爱陈念,我现在就把视频发到警局。”
“带我去见杨不忘,会出事的!”杨元胜说。
郑风心想,杨元胜已经发现假蜡像人了。
这是杨不忘设下的一个局。
吹迷烟,让陈念情绪失控,杨不忘事前吞吃DFSVJ假死药,让陈念以为自己杀死了她。
用兔子玩偶摄像全过程,郑风监控,保证杨不忘的安全。
而当杨元胜第一次离开案发现场,郑风就进来唤醒杨不忘,同时留下假蜡像人。
这个计划原本的目的是让陈念背负杀人的恐惧,夺走徐梦思的钱,让杨元胜愧疚。
仅此而已,很快就会收手,杨不忘也会将钱归还。
她只是想要这家人尝尝她这二十年所受痛苦的滋味。
只不过郑风有私心,他同样恨杨元胜,
他的目的是想让杨元胜尝尝他当年被关在笼子里的滋味。仅此而已。
他看着面前的杨元胜,50岁,头发全白。
杨元胜跪在地上,给他闷声磕头,“我知道杨不忘没死,你带我去见她,她在哪,会出事的,我求求你!”他磕得头破血流。
郑风的手机响了,是陈念的电话。
郑风的心软下来,仇也报了,反正杨元胜也准备去坐牢了,既然被发现了,那就到此打住吧。
“她在北角大楼。”郑风说完,开车离去。
在车上,郑风也给陈念发了一条信息,“杨不忘在北角大楼。”
·
23:50的北角大楼。
徐梦思顺着顶层楼梯走上天台,天台边缘坐着一个女人,背对着徐梦思,女人看着困惑夜色中迷茫闪烁的星。
“钱我带来了。”徐梦思说,她将手放在风衣口袋,再次确定水果刀的位置。
坐在天台的女人依旧是用变声器说话,“看到地上的火盆了吗?”
天台的中间放着一个火盆。
“把钱都倒进火盆。”女人说。
徐梦思走到火盆边,将50万假钞倒进去。
“旁边有个打火机,把这钱都烧了。”女人说。
“你到底想干什么?”徐梦思问。
女人掏出十几张冲印好的照片,照片是陈念掐死杨不忘的视频截图。
“不想这些照片从屋顶飘落、被下面的人捡到,你就照做,别问为什么。”
“好,我做。”
徐梦思用打火机点燃假钱,假钱很快燃烧,天台划来一阵大风。
那些没烧的、烧了一半、带着火的假钱伴随着烟被风吹起,在天空飞舞。
陈念和杨元胜赶到北角大楼,抬头看着天台升起的烟。
二人快步走入大楼。
·
钱烧得精光。
徐梦思朝女子走去,站在她身后,“现在还要我做什么?”
“现在的你和陈念一无所有了。”变声器的声音咯咯笑着。
女子站起身,转过头,她戴着一个小丑的面具,手里拿着那些照片。
“把照片给我!把照片给我。”
女子将照片抛起,随风四处乱飞。
徐梦思就像是疯了一样,拼命追着每一张照片,一张都不能少。
她跪着,爬着,捡起每一张照片。
女子看着面前的“疯”妇人徐梦思,心软,也心酸。
说到底,徐梦思这么做都是为了陈念,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是为着陈念,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想过我的感受?女子想。
徐梦思将捡来的照片放进火盆,余火烫手,烫得她手起泡,不顾,她烧着每一张照片,看着照片化为灰烬。
“我这里还有!还有更多。”
女子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叠照片,再次抛向空中,带着她这二十多年深深的仇恨。
“混蛋!”徐梦思扑向女子,抓起口袋的刀水果刀刺进女子的手臂,女子痛得大叫。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要干什么!”徐梦思扯开女子的面具,看到了她的脸。
是杨不忘。
“不忘。怎么是你,你不是死了吗?”徐梦思不敢相信地摸着杨不忘的脸。
杨不忘看着徐梦思,“妈妈,我应该叫你妈妈吗?你曾经也是我妈妈,你忘了吗。”
徐梦思慌着拔刀,血顺着杨不忘的手臂喷出,溅在徐梦思的脸上。
在这一刻,徐梦思明白了,一切都是杨不忘设下的局,为的是报复自己。
杨不忘躺着,疼痛,全身颤抖。
徐梦思用手撑着站起来,麻木捡起掉落在地的一张张照片,走到火盆边烧了。
完成这最后要做的事。
她知道自己回不了头了。她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二十三年前,是她让杨元胜和陈兵走上犯罪之路。
二十三年前,是她让杨不忘有着如此悲惨的童年。
如今,这报应到陈念头上。她还又一次用刀误伤了杨不忘。
徐梦思的心全然崩溃,全都是我的错。
徐梦思俯看着躺在地上的杨不忘,念叨说,“不忘,阿姨对不起你,阿姨还给你,结束了,你不要再恨了,不要再怪陈念了,都结束了。不忘,对不起啊。”
是该结束了。
徐梦思走到天台边,脚一踩空,只有一秒钟,从天台跳了下去。
杨元胜和陈念赶到天台,看到躺在血中的杨不忘,看到徐梦思从他们眼前坠楼。
“梦思!”杨元胜冲了过去。
“妈妈。”陈念冲了过去。
可是一切来不及了,徐梦思最后听到了杨元胜和陈念的叫唤,“啪”一声从百米高的大楼坠落在地。
杨元胜愣愣看着徐梦思死在楼下。
他愣了有一分钟。
他意识到,这一切是他铸下的悲剧。
陈念大喊着,绝望而痛苦地喊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世界崩塌,仇恨涌上,她朝杨不忘跑去,抓着躺在地上的杨不忘大叫,“你都干了什么,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妈!”
“不是我,不是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杨不忘惊恐、不敢相信。
两个女儿,两个亲生女儿吵着。
杨元胜想去救,他伸手,可他又停住了,到底要救哪一个,到底要帮哪一个,他不知。
他凝视着这场悲剧,觉得这真的是一场漫长的悲剧。
他彻底无力了。但还是撑着要做一件事,一件残忍却不得不做的事。
很快,大楼的保安上来,将陈念和杨不忘拉开。
杨元胜愣愣走到了天台边缘,站上去,转头对着不远处的陈念和杨不忘说,“你们都是我的亲生女儿,你们要我怎么选,23年前陈念病了,我一定要救,只能牺牲杨不忘。
现在,23年后,陈念,你听我说,你妈妈的死要有人负责,我是杨不忘的父亲,我来还!”
说完后,杨元胜转过身,纵身一跃。
他一定要说这话,一定要这么做,他知道现在两个女儿的矛盾太深了。
他只能这么说,这么做,让陈念认为是自己造成了他的死,觉得于心有愧,因为愧疚,才能因此不去憎恨杨不忘。
23年前他对不起杨不忘,23年后他对不起陈念。
一死了之,全都还上了,反正他也是个无恶不做的通缉犯。
就让死来惩罚自己,这就是他最后的选择。
杨元胜从楼上跳了下去,当着两个女儿的面,“啪”地一声,死在了徐梦思身旁。
而这一幕注定深深烙印在陈念、杨不忘的记忆中。
她们二人在几分钟内目睹双“亲”突然死亡,在承受两次重大崩溃式伤害后,
陈念和杨不忘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感觉天旋地转,如同被闷棍重重敲击,无法承受,同时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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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
至此,本集故事的结局与第一集相呼应。
现在再看第一集,你一定能明白两个女主的反应,隐藏在每一个情节中、每一句话中的情绪。
二十年前的人质交换案与二十年后的坠楼案全貌呈现。
可是,陈念和杨不忘今后要怎么办?她们是否能解开这深深的仇恨?
还有什么隐藏在深处的谜团?
欢迎关注作者,敬请期待,下周四(3月10日)的《换命真相》续集会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