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从小在家做农活,粮食不足的时候营养跟不上,脸又黄又瘦。(莎士比亚)。
母亲直到结婚之前才开始行经,俗称“来身上”。结婚半年之久,母亲还没有怀孕的迹象。急得婆婆暗地里说是不下蛋的鸡。到处到坡上扯些草草药熬给母亲喝。不知是碰巧还是真有效用,没过多久就怀起了。八七年,我来了。因为是第一胎,生男生女都没有压力,也没有想太多,仗着身体好,在生产前上坡下地,毫无娇气。瓜熟蒂落迎来了一个女孩。这就是我。
那时正执行计划生育,一个夫妻只生一个娃,父母都是农民,生二胎,要面临超生罚款。再生个儿子就心想事成了。
又过一年,母亲又怀孕了,农村重男思想,养儿防老,都想是个花胎,一女一儿就圆满了。去外公家,专门听老人言,走了以前怀头胎时不同的道路,期望“不走老路”的意思。
以干农活能干为豪的母亲,背着我,挺着个大肚子在田里用锄头挖干田。赶集路过的人们看到了,都夸母亲能干:“你看那个妇女,背上背一个,肚子里怀一个还挖干田,太能干了。”听得母亲心里喜滋滋的。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在寒冬腊月的夜晚,母亲要生了开始发作起来。那时农村妇女生产都是在家生,请有生产经验的长辈来接生。那晚正下雪,屋外寒风凛冽,父母坐躺在被窝里,父亲怀里抱着我,思维混乱,毫无章法地看着母亲。母亲着急地说:“莫只管看到我,我要生了,你还只管抱到细娃儿干啥子,还不把她放到床上,去请刘二母来。”
父亲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把我放下,去敲隔壁刘二母的门。刘二母经验丰富,接手过的小孩多,有她在就放心多了。咚咚咚,“刘二母,念碧要生了,麻烦你过来看看。”“侄儿,我今天整凉(感冒)了的,不新鲜,已经困(睡)了。我明天再来。”父亲无奈,只有去敲同一个院子,另一家的门。幺婆婆听说念碧要生了,马上起来开门,跟着父亲来到了家中。
一时半会又生不下来,母亲坐在尿桶上冷得发抖,尽管身上披着棉大衣,可光着的腿露在冷空气里,牙齿直打架。外面下着雪,幺婆婆看着这实在不是办法,想出主意。在床上垫着破衣服,破衣服上放着盆,让母亲垫着盆,盖着被子。这下好多了,才温暖起来。过了很久都没有生的迹象,幺婆婆困得眼皮难撑。母亲只有让她先回去睡觉,要生了再去喊她。于是屋里又只剩父亲母亲和婴儿的我了,母亲在床上疼着一夜没睡,父亲抱着我睡得香甜。母亲过后无奈的感叹:“我在床上疼得恼火得很,他还睡得呼儿嗨呦的,这就是男人哦!”
次日天刚破晓,父亲起来烧火在厨房做饭。母亲感觉不对劲,赶忙艰难地下床,蹲在事先垫好破布的竹簸萁上,一顺溜就掉下来一个娃娃,咚地一生闷响,娃娃就开始哭起来,混着血水躺在破布堆里。母亲忍着疼,学着生头胎时,老人的经验,拿起放在旁边的剪刀,在煤油灯上用火烤了烤,喷上酒就剪了脐带。再顺便用周围的破布把娃儿身上的血水擦干净,眼尖的母亲早看到是个男娃,心里一阵欢喜。擦干净后,用干净衣服裹了放进被窝里。
母亲继续蹲着等胎盘下来,这时父亲已经把幺婆婆喊来了。幺婆婆一进门就问:“是男娃还是女娃?”母亲故意逗她就唉声叹气地说:“真背时,又是个女。”幺婆婆带着笑安慰:“没得事,女就女,女还要好些。”边说边不信,抱过娃娃去看,掰开腿腿,一眼看到就是个男孩,就说:“屁婆娘,是个儿哒,哪里是个女哇?”母亲故作惊讶:“啊?是个儿?我还以为是个女啊!天黑湫湫的,没有看清楚。”
天大亮,雪也停了,外面一片明朗。母亲腿都蹲麻了,胎盘都不下来,冷得发颤。幺婆婆看胎盘过了那么久都不下来,吓住了。赶忙喊我父亲:“多煮几个人的饭哦!请几个壮劳力砍竹子做滑杆把念碧抬到镇上医院去。再赶忙多烧几锅开水。”父亲麻利地把开水烧好了。
幺婆婆想了个办法,把尿桶里装了开水,让母亲坐在尿桶上。热气腾腾的蒸汽顿时让母亲温暖起来,好受多了。只要开水温度变低,又马上换上新鲜开水,如此反复了几次,胎盘竟然下来了。父亲母亲和幺婆婆顿时松了口气,这下命保住了。又让母亲上床去休息。
这时住在千米之外,已经分家的,我的婆婆(四川,婆婆是奶奶的意思)听说儿媳妇给她生了个孙子。一改往年我出生时的态度,提着一包衣服撕成的尿片,和十几个鸡蛋,风风火火,笑容满面地来了。
因为二胎是超生,八八年罚款八百元,对农村家庭来说,算是一笔巨款了。东拼西凑,借了几家,终于把罚款交齐了。又花了几年时间,才努力还清借款。
父母这一辈子不容易,特别是母亲。那时候农村就这个条件,家家户户都是在家中生娃。顺利的家庭多,也有孕妇大出血身亡的例子,毕竟是少数。那个年代作为女人真不容易,现在条件好了,谁还选择在家里生孩子,都是去医院生产。所以活在当下我们是多么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