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史主人公:卢志敏,洪洲集团总裁,现任吉林省第十三届人民大学农业和农村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乡镇企业协会副会长,与共和国同龄。
1949年5月8日,出生于红嘴村一个农民家庭。1968年10月,初中毕业返乡务农,后来到城里一家工厂做临时工。1971年,出任红嘴二队队长,为改变家乡贫穷落后面貌,冒险组织社员搞副业,1976年被打成“年轻走资派”,撤职、关押108天。1978年二次出山,痴心不改,1979年带领群众起步办工业,用20年时间,率先实现农村“三化”。本期主人公 卢志民
我与共和国同龄。红嘴地处城乡接合部,我与城市里的孩子在一起读书。尽管红嘴与城市仅一步之遥,但城乡差别那条鸿沟,无形中显得是那样不可逾越。贫穷像扎了根一样,困扰着我们的祖祖辈辈。
1968年11月,我返乡务农,后来又进城做了临时工。1971年,社员们选我回来当队长。那一夜,我彻夜未眠。红嘴二队800亩耕地,750口人,350名劳动力,穷得“叮当响”。红嘴二队人均不足一亩一分地,光在土里刨食,根本挖不掉穷根。于是,我组织一部分人到城里做工,抽出几挂马车进城拉脚。这样做的结果,使红嘴二队在卖商品粮和人均收入等方面在全公社冒了尖儿。然而,等待我的不是立功嘉奖,而是一顶“年轻走资派”的帽子。
创业伊始便蒙难,我真有点扛不住——我不为自己,就想为乡亲们做点事,咋就那么难?在牛棚一关就是100多天,家里孩子发烧我帮不上忙,我图个啥?几次徘徊在条子河三队水库旁,我怀揣失落、彷徨和绝望,甚至想到轻生。
1974年,在卢志民的主持下,红嘴屯拴起三套大马车开始搞副业。
1978年腊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犹如一把火炬,照亮神州,也照亮了我的心。那次开会,望着台下黑压压一片、衣衫褴褛的乡亲,我哭了。说实话,当时我真是不想干了,可那个“不”字卡在嗓子眼里就是说不出——我是轻易不掉眼泪的,“牛棚遭遇”我没哭,创业艰辛我没哭,可我不忍心看父老乡亲的穷,叔叔婶婶的苦……从那次以后,我决定二次出山。
那一夜,我又彻夜未眠。农村为啥落后?农民为啥受穷?落后就落后在没有工业,穷就穷在“以粮为纲”。四平作为东北的一个老工业基地,我国第一台大型联合收割机就诞生在这里。当时的收割机生产企业既恢弘又气派,火车专用线都修到了工厂的大院里。每当看到这些,我就羡慕不已,当时就想,什么时候红嘴也能有这样的工厂就好了。
我一生为之奋斗的就是一心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为了建砖厂搞贷款,我把自家的房产抵押在了银行,不给自己留后路。为了早日建成啤酒厂,我斗胆撕了项目审批表,身陷绝境不绝望,想别人不敢想,干别人不敢干的事。砖厂出砖时,我一马当先,用草袋片子蘸凉水披在身上,冲进大窑推出了第一车红砖,胶鞋烫得吱吱响,头发和眉毛都烧焦了。翻砂厂投产时,也是我抬出的第一包铁水,衣服裤子烫出密密麻麻的窟窿,洗完凉在杖子上,成了一道“风景”。没花一分钱,两个月建成小翻砂厂。建砖厂是一年铺底、两年捞本、三年才能见回头钱,我们当年还清贷款还盈利了15.6万元。用8个半月建成啤酒厂,我们创造了一个又一个行业建设史上的奇迹。
1980年,砖厂的建立标志着小小的红嘴二队在农民办工业的道路上,又迈出崭新的一大步。
1982年,我们买来第一台吉普车,结果车到哪儿哪儿截,原因是:生产队长咋可以坐吉普车,县团级才可以坐。我就不信邪,论级别我可能一辈子都不够,可我就是要坐,就要在世人面前抖一抖中国农民的威风!
1984年秋,我和副总卢宪臣去北京发现了一个惊喜:啤酒这个行业太挣钱了,回去建啤酒厂!消息传出,更多人把它当作笑料:你农民办砖厂可以,因为那是土做的,还办什么啤酒厂;他们要能建成啤酒厂,我就用脑袋走道儿;更甚者还扬言,做出啤酒如果赶上马尿好喝,我就祝贺他们。
难的还在后面。办啤酒厂审批手续需38个公章,卢宪臣跑了2个月,盖了8个章,实在盖不下去了,我一气之下把那张纸撕得粉碎,不是藐视权威,而是发展等不起。可由此也带来了一个接一个的障碍:市里有关部门不同意上这个项目,干预市农行不给红嘴贷款,王行长思想开明,经过2个多月的项目考察,决定给我们放贷425万元。
贷款到位,项目开工。工程建一半,上级有关部门又以非法项目为名,勒令我们停工!建筑公司转眼撤出,红嘴面临灭顶之灾!我再次走投无路,徘徊街头,就像当年徘徊在条子河三队水库旁,我想到了救命稻草——时任市委书记的可沐云。找到他,帮我们解决了问题。施工是恢复了,可人为和自然障碍并没有减少:全四平就有一台吊车,别人用行,红嘴用就不行,当时的市长高树山亲自打电话才解决。顶风冒雨,人拉肩扛,我领着大伙昼夜奋战,8个半月,2万吨啤酒厂建成了。
1982年,卢志民买了第一台吉普车。
我现在回头看发现,我们红嘴二队的发展,与改革同步,与开放同行,红嘴一个小屯的变迁,缔造了“神州第一屯”。2006年10月,红嘴被省委省政府命名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一面红旗”。
改革开放40年来,我们在红嘴二队0.8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创造出无数个“第一”——1984年,我们率先打破“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人民公社体制,成立了全国第一家农工商联合公司,很快发展成为吉林省农村的头号富裕队;1991年,红嘴农工商总收入突破亿元大关,被国家计委、农业部命名为“全国第一村民小组”,成为全国600多万个村民小组中的状元,“神州第一屯”因此得名。
1984年5月15日,红嘴农工商联合公司举行成立大会。
1993年3月,在全国八届人大一次会议新闻中心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我向中外记者公布了红嘴的“3331”工程,尤其是新建30万吨啤酒项目,在中外啤酒界引起强烈震撼。
1995年5月15日,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了签字仪式。英国贸易工业大臣赫塞尔廷出席签字仪式并讲话。他说:“这是英国在华投资的最大项目。巴斯公司考察中国800多家啤酒制造商,最后选择金士百公司,因为这是中国最具活力的乡镇企业之一。”
1993年3月,卢志民出席八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新闻发布会。
小村庄,大舞台。2009年,红嘴集团进入了中国企业500强行列。2014年5月15日,是红嘴集团公司成立30周年纪念日,在“见证红嘴30年座谈会”上,我和我的战友们交出了一份优异的成绩大单:公司成立30年间,累计完成社会总产值1400亿元,累计实现利税87亿元,累计上缴国家税金52亿元,累计资助社会公益事业8000多万元,集团总资产突破100亿元,年产值超过200亿元,现有1.5万名城乡人员在红嘴企业就业,村民年人均收入由38元提高到现在的20000多元,多数村民家庭成为百万富翁、千万富翁。
伴随着事业成功,我先后当选为党的十三大代表和八届、九届、十届、十一届、十二届,连续5届全国人大代表。面对鲜花与荣誉,我经常提醒自己、告诫他人,要戒骄戒躁,谦虚谨慎,只有不被掌声所陶醉,才不会被历史所淘汰。历史有功不是资本,只有不断地创新业、立新功,才能保持荣誉,走向永久的辉煌。
卢志民参加2008年奥运火炬传递活动
红嘴是我的家乡,更是我深深热爱的土地。几十年走过来,我心中只有一个质朴的信念:让乡亲们都过上好日子,用我的汗水和智慧,去回报乡亲,回报故乡,回报我的祖国……
红嘴新貌
红嘴集团总公司
后记:
“红嘴有一个好班子,尤其是有一个好带头人卢志民”,采访中,记者发现,这是常挂在红嘴人嘴边的一句话。“我一生为之奋斗的,就是一心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而对于卢志民,这是他经常念叨的一句话。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平实的话语,凝聚着质朴的信念,采访中一次次打动着记者。头雁高飞众雁随,卢志民和四平红嘴,在这片热土上,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他们崛起、壮大的历程,是中国改革开放40年农村发展变化的一个典型缩影。走进新时代,踏上新征程,祝愿他们越走越好……
本报记者 翟劲涛 通讯员 王喜久
编辑 吴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