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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白—李慕白名字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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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老爷把江玉锦赎回去的时候,老爷子已经病入膏肓。

江玉锦入李家的第三年入冬,李家老爷死了,死在江玉锦的怀里,他说,“玉锦,我来找你了,我来给你赎罪了。”

不,他说的是,玉瑾,美玉如瑾。

1.

江玉锦入李家那年,才十五岁,可她仿佛像个历尽世事的女子,眼底清明,却空无一物,江玉锦看尽人世间的不堪,能入李家,即便为奴为妾,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江玉锦原是官 妓,江家女子,三代都是官 妓,祖母从前是官家小姐,受父连累,沦为官妓,江玉锦依稀听母亲说过,祖母那时候,寻死觅活的,却也忍辱偷生了。

后来,祖母跟一位官大人好上,珠胎暗结,官大人却怕受祖母连累,逼祖母喝下落子的药,祖母被好心的妈妈救下,独自生下母亲,女随母籍,母亲从小就是贱籍。

再后来,母亲与一个屠夫惺惺相惜,生下了一个女儿,无疑也是,女随母籍,母亲给女儿许名玉锦,江玉锦,希望她从此往后,锦衣玉食。

母亲跟祖母都做不到的事,母亲又何必把希望寄在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上呢。

那日江玉锦在湄河给那些意气风发的书生唱曲,曲音婉婉,哀绵幽长,引得赶路的看客,纷纷驻足,湄河小舟上的倩影,清秀冷艳,倒是比这曲子,还更吸引人。

“停!”李阁老的马车缓缓停在湄河旁边,他挑起车帘,往江玉锦看过去,喃喃道,“这曲子,是惜欢啊,好久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了,原来,我还能再听一回,玉瑾,我偷活至此,你一定恨透我了吧。”

仆人上前伏身,“老爷,听说,那唱曲的姑娘,是建京城最好的官妓,琴棋诗画都拿得出手,那些大人们的局,可都喜欢叫她呢,模样俏,曲又唱得好。”

李阁老沉沉地咳了几下,“是官妓啊,这娃,真可惜了。”

仆人误会李阁老对江玉锦有意思,他讨好地说,“老爷,听清风楼的人说,这玉锦姑娘还是清白身子呢,让她在清风楼待下去,那迟早都要被糟蹋的了。”

“玉瑾,你说她叫玉瑾?”李阁老拽着车帘,又咳了几下。

仆人拱手,“大概是吧,老奴听那些公子说起过,清风楼的玉锦姑娘。”

李阁老沉闷着声说,“去,去把她请过来。”

江玉锦随仆人走到李阁老的马车前,她微微福身,“玉锦给阁老请安。”

李阁老五十出头,兴许是身骨子不济,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蔫蔫的,病态尽显。

“姑娘无需多礼,抬起头来。”李阁老盯着江玉锦看了许久,苍白的脸,有了些血色,“你,叫玉瑾?”

“小女玉锦,取意玉食锦衣。”江玉锦轻点头,她成了清风楼的头牌,当然是玉食锦衣了,只是,她宁愿咽糠菜,也不想在清风楼玉食锦衣。

“原来是玉锦。”李阁老轻呓着,他凝思片刻,“听说,你是三代官妓,家里可还有人?”

江玉锦摇头,“两年前,母亲去世,玉锦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李阁眼缝眯起,上下看了看江玉锦,“我帮你脱籍,你可愿意侍奉在我身边?”

江玉锦愣懵地站在那里,一时半会忘了应话,旁边的仆人看不过眼,好心提醒,“姑娘,李家可是官门世家,三代阁老,李家还有两位公子,也入朝为官,这李家的门楣,可不是一般人能高攀的,我们老爷能看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江玉锦倏地下跪,“玉锦愿侍在老爷身边,为奴为婢。”

江玉锦从小随母亲出入官场的局,她虽没见过李阁老,可李家门楣,在建京城,是一等一的高门,她怎么不知道呢,她想脱贱籍,也许她一辈子都做不到,可在李阁老这里,不过一句话的事。

2.

江玉锦入李家那天,下了一天的雨,她淌着雨水,抱着琴,在李家的屋檐下等了许久,李夫人才让她进去。

李夫人看上去要比李阁老年轻许多,其实他们年纪相仿,她是个极温柔的女子,她轻声轻语,一边弄着茶,一边说,“玉锦,我刚才在祠堂里上香,就耽搁了一点,让你久等了。”

“奴婢无碍。”江玉锦犹豫了一下,伏身施礼,她见习惯大户人家的奴婢们,伏身听侯安排的样子,恭顺又低微。

李夫人举着茶壶的手,愣搁住,她轻轻放下茶壶,安静地看了江玉锦许久,才说,“玉锦,你以后就是老爷的人了,你好好服侍老爷,老爷不会亏待你的,该你有的,李家也不差欠,你跟旁人不同,你只需要把老爷哄开心就好。”

“奴婢谨遵夫人吩咐。”

“徐妈妈,带玉锦下去换身衣裳,收拾干净,老爷该要回来了。”

“是!”

看着江玉锦的背影出去,李夫人微微昂着头,眼里闪着晶莹的液体,她紧紧捏着衣裳,硬生生把眼眶里的泪水,逼了回去,这是她欠李阁老的。

李阁老似乎很喜欢听江玉锦唱曲,格外钟爱惜欢这首曲,有时候,江玉锦唱着唱着,李阁老就睡着了,睡着的他,眼角温湿,江玉锦见李阁老睡着了,她便停了曲,有好几次都是,她琴音停,李阁老就醒了。

后来,江玉锦就一直弹着,一直唱着,从傍晚唱到入夜,音未消,琴未停,李阁老就这么睡几个时辰。

李夫人站在江玉锦旁边,隔着几步之遥看着李阁老,眼底尽是无奈,李夫人说,李阁老睡意浅,能在江玉锦的曲音中睡着,也是好事。

李夫人偶尔会跟江玉锦绵绵絮絮地说着话,说起她与李阁老青梅竹马,说着她与李阁老从小定的娃娃亲,说着她十六岁那年,遇到一个医家的姑娘,李夫人说,那个姑娘,调皮任性,却也活成了她向往的样子,自由,恣意,随心而为。

李夫人还说,她十七岁那年,家里遭了变故,后来,她就嫁进李府来了。

每每说到这里,李夫人的嘴角露着苦涩的笑,没有再说下去。

江玉锦只听说过,李夫人的十七岁。

李夫人闲时,也会拉着江玉锦的手,温和地说,“玉锦,你想不想在李府安家,我替你作主,帮老爷把你纳进门,后半辈子,就有依靠了。”

江玉锦没来得及细想,也没来得及回应,李夫人便自问自答般地说,“算了,你还这么年轻,老爷说,别再糟蹋你的一辈子了, 把你困在李家一辈子,对你也并非是好事。”

江玉锦进李夜的第二年开春,李阁老从朝中退了下来,李家大公子受皇上重用,再承阁老一职,李家四代阁老,位高权重而谦和恭顺,深得皇上和天下百姓的敬戴。

老阁老身子越来越差,江玉锦进李家的第三年,那天夜里,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老阁老夜里咳血,连夜请了大夫,后来,又来了两位太医,他们说,老阁老撑不过晚上了。

老阁老神色温祥,他第一次拉着江玉锦的手,江玉锦把老阁老扶起身,躺坐在她怀里,“老爷,有什么吩咐,你说。”

老阁人紧紧地握着江玉锦的手,悠悠地说,“玉锦,我来找你了,我来给你赎罪了。”

老阁老慢慢没了气息,他死在江玉锦的怀里,一朝权臣,他死在一个出身低贱的婢女怀里。

后来,李家办了丧事,李家远在荆州当官的二公子李青白回来服丧,江玉锦也见到李家的三公子,那个听说三年前为救一个小孩子,被马蹄踩断腿根的李慕白。

从前鲜衣怒马,后来成了吃喝都要人服侍的废人,李慕白一夜之间接受不了事实,自暴自弃,不愿意见人,接连换了几个大夫,太医,都是一套恭维的说辞,治了半年,毫无起色,李慕白从此不再医治,每日吃喝都在床上,就跟等死差不多。

府里说起李家这位三公子,都是极其隐晦,甚至不敢提,当然,也不愿到他的院子里干活。

江玉锦看着消瘦,眼底苍白的李慕白,心里莫名抽痛,这世上,有些人,死皮赖活,有些人,却把自己的活路堵得死死的。

李慕白只在老阁老出殡那日,才在门口处目送出殡队,然后,就躲在他的房子里,再也不出来。

在李阁老去世三个月后,江玉锦才知道,原来,那天老阁老躺在她怀里,叫着玉锦,玉锦,却不是叫她,他叫的是,玉瑾,美玉如瑾。

没错,那个叫玉瑾的姑娘,就是李夫人口中那个,自由恣意的姑娘,在李夫人十六岁那年,她们相识,李阁老却义无反顾地爱上玉瑾。

李夫人十七岁那年,李阁老原意是想与李夫人退亲的,正碰上李夫人家里遭了变故,满门落罪,李家深受皇恩,如果李阁老娶了李夫人,就可避李夫人一死。

李阁老匆匆娶了李夫人,在他们成亲那天,玉瑾穿着一身嫁衣,自尽了。

这些年,老阁老一边弥补对李夫人的爱,一边又想向玉瑾赎罪,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走完这大半生。

江玉锦恍惚想起,她刚入李府的第一天,老阁老让人替她备了一身紫色长裙,他说,“玉锦,这身衣裳,我替你收着二十几年了,我对得起天下人,对得起李家,却唯独,对不起你,对不起自己的心意。”

江玉锦一直以为,老阁老是病糊涂了,原来,他一点都不糊涂,她有幸,做了玉瑾三年的替身,却也做不了玉瑾的替身。

3.

李青白把江玉锦堵在院子,“玉锦,听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回来这些日子,都没见你露过一手呢?”

江玉锦后退,微微福身,“二公子,那些不过是些讨人玩乐的把戏,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值一提。”

江玉锦最不想别人称赞自己,多才多学,精于琴棋诗画,因为呀,那曾经是她赖以生存的技艺,通俗点说,那是她用来取悦男子的把戏,那是她抹不掉的污点。

李青白不以为然,“从前就听说过,建京城清风楼的玉锦姑娘,一曲值千金,怎么就不值一提了。”李青白眼底精明,闪着晶透的光芒,“玉锦,过几日我也要回荆州了,你这么一个人才,埋没在府里做粗活,着实损才,不如,你随我去荆州,去到荆州,再也没有人知道,你从前是做什么的,离开建京城,好好过日子。”

江玉锦迷惑地望着李青白,“二公子,你让奴婢随你去荆州,奴婢能替你做什么?”

李青白环视四周,见四处无人,他忽而握着江玉锦的手,“玉锦,你随我去荆州,我不会亏待你的,等再过些年,事情淡了,我们再回来,也没有人记得你的从前了。”

“然后呢?”

“然后?”李青白凝了凝目,“玉锦,不管以后我娶的是谁,我都不会负你的。”

江玉锦嘴角轻微挪动,“所以,二公子是想让我随你去做妾了?”

李青白敛目,“玉锦,我知道让你做妾,是屈委了你,可我李家门楣高,就是做妾,也比寻常人家的夫人高一个头,再说了,我是真心倾心于你的。”

江玉锦福身,“二公子,奴婢无福,配不上这高人一等的贵妾,请二公子恕罪。”

江玉锦越过李青白身侧离开,李清白大概也懵了,他对着江玉锦的背影喊,“玉锦,你随我去荆州,是你最好的归宿,若不然,别说做妾,你可能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这些话被刚好经过的两个丫环听到,她们用着怪异的目光看着江玉锦。

江玉锦心底清楚,自己曾身陷污潭,也许 正如李青白说的,别说做妾,她这辈子没准都没人要了,能做李青白的妾,的确是她这辈子,最好的归宿。

并非江玉锦心比天高,不甘为妾,而是,李青白分明是打从心底里瞧不起江玉锦的微贱,他看上的,除了江玉锦好看的皮囊,就是她那琴艺,这些都是江玉锦嗤之以鼻的东西。

就算江玉锦随了李青白,幸福也不会太久的。

府里关于江玉锦与李青白的流言很多,越传越难听。

起初,他们只是说,李青白瞧上了江玉锦,江玉锦却不识好歹,不愿意随他去荆州。

后来,他们说,江玉锦为了跟李青白去荆州,偷偷爬上李青白的榻上,两人已经做了那些龌龊的事。

再后来,就演变成,江玉锦逼李青白娶她为正妻,才愿意跟他去荆州。

比这些更难听的,江玉锦也听过,李府对她有恩,她不能让自己污了李府清高的名声。

江玉锦去求李夫人,让她去照顾李慕白,着实让李夫人惊讶了。

李夫人盯着诚恳的江玉锦,“玉锦,老爷生前一直叮嘱我,说你孤苦无依,就让你留在李府,别为难你,可去照顾慕白,那是个吃力又受气的活儿,我这个做娘的,都心力交瘁,别说你一个小姑娘了,再说了,你一个姑娘家,去照顾慕白,也不方便。”

江玉锦把头伏在地上,“夫人,一奴婢是真心想去照顾三公子的, 奴婢深受李家恩惠,能脱籍从良,全凭李家恩德,奴婢也想尽尽自己的心意,请夫人让奴婢去照顾三公子,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照顾三公子的。”

徐妈妈附在李夫人耳边,轻声说,“夫人,现在二公子是看上玉锦了,府里关于他们的传言,也是极为难听的,不如,就先让玉锦去照顾三公子,等二公子去了荆州,如果玉锦做不来那事,再让她回来。”

“可她一个小姑娘,哪里吃得了那苦头,慕白那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李夫人担忧地望着江玉锦,她身板子娇小,从小又没做过粗活,哪里像是服侍人的活的,她原想着,把她留在李府,再过两年,替她选一门亲事,也算是不负李老爷重托了。

徐妈妈轻声说,“夫人,我看着玉锦也是个懂事的丫头,她一定会尽心照顾三公子的,再说了,海棠苑还有其他仆人呢,又不靠着她一个人照顾三公子,二公子还没说亲,难免会心有挂念,只有这样,断了二公子的念想,往后说亲起来,也不会有难听的话。”

李夫人沉思片刻,“行吧,玉锦,你就先去海棠苑照顾慕白,凡事不用逞强,如果吃不了那苦,就回来跟我说,我不怪你。”

江玉锦伏头,“奴婢一定好好照顾三公子的。”

5.

江玉锦去海棠苑,进了李慕白的房,里面门窗关紧,密不透风,尽管是白天,房间里却是黑暗的,刚走进去,一股酸臭味袭鼻而来,江玉锦胃里翻滚,她跑出去,扶着回廊的柱子,呕了好一会,才稍稍缓过气上来。

海棠苑的许妈妈拍着江玉锦的背安抚,“玉锦,你说你在夫人那里好好的,怎么就想到来三公子这里了,三公子这院子里,平日里除了我,就是刚才你看到那两个粗硕的汉子了,他们大男子,做活不仔细,三公子身上是有味的,三公子这两年,脾性越发的难服侍,都不让人靠近,你来了也是白来。”

江玉锦往屋里望进去,只有门口处这束光照进去,隔着屏风,里面就长年不见光了,“为什么不把房里的门窗打开,多吹风,这样对三公子的病情才好。”

许妈妈叹气,“玉锦啊,不是我们不愿意好好照顾三公子,是三公子像个孩子一般的性子,你一打开门窗,他就耍性子,不吃不喝,特别是老爷去世后,三公子更是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了,动不动就摔东西,他屋里的东西,都换了几十回了,夫人说,随了三公子开心吧,夫人每日也会来看三公子,三公子都不爱与夫人说话。”

江玉锦望着许妈妈,“许妈妈,既然我来照顾三公子,不如,就让我试试与三公子沟通吧?”

许妈妈点头,“我老咯,拗不动三公子了,玉锦,你还有那个心思,就劝劝三公子吧,三公子还年轻呢。”

“嗯嗯。”江玉锦点头,她深换口气,走进房间,去把房间的门窗都打开,清爽的风扑进来,缓着屋里的气息,才让人不至于窒息。

李慕白顺起枕头就摔过去,“谁让你开窗户的,关上。”

江玉锦捡起枕头,走到李慕白身旁,“三公子,奴婢玉锦,以后奴婢来照顾你,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

“你就是江玉锦?”李慕白瞪着江玉锦,他还是听说过一些,关于江玉锦的事,虽然不多,但是,李老爷死在江玉锦怀里这事,他是知道的,他冷薄地笑着,“别以为我爹高看你两眼,你就是李府的主人了,滚,我不要你照顾,我不要看到你。”

江玉锦不理会李慕白,“三公子,奴婢替备水,沐浴吧。”

“滚,我让你滚,聋了吗?”李慕白喊着,顺起枕头往江玉锦后脑勺摔过去。

江玉锦备了热水过来时,两个粗汉已经把李慕白扶上椅子处,在他面前摆着饭菜。

显然,李慕白是等着江玉锦过来的,看到江玉锦进来,他把饭菜摔到江玉锦怀里,“我不吃,她一天不离开这里,我一天就不吃东西。”

许妈妈好言相劝,“三公子,玉锦可是好心好意来照顾你的,你怎么对我这个老婆子没事,玉锦还是个姑娘,脸皮薄,你别这么对她。”

“谁要她来照顾我,总之她不离开,我就不吃。”李慕白瞪着江玉锦,一副要与她反抗到底的样子。

江玉锦一边清理怀里的油迹,一边说,“许妈妈,看来三公子不饿,他不吃就不吃,拿走吧,饿他一两天,饿不死的。”

“你……”李慕白抓着茶杯往江玉锦摔过去,江玉锦不躲不闪,茶杯不偏不倚砸在她的额头上,鲜血顺着眼角流出下来,李慕白死白的脸,微微抽动一下,“自作主张,活该你受苦。”

许妈妈走过去,用手帕替江玉锦捂着伤口,“哟,玉锦,快去处理一下,别留疤了。”

江玉锦接过许妈妈的手帕,望着李慕白,“许妈妈,三公子什么时候想吃了,你再给他送吃的过来,还有,三公子一天不吃,我就陪着他,一天不吃,三公子两天不吃,我就陪着他两天不吃,三公子若是想饿死,那我也陪着他,反正我贱命一条,能给三公子赔葬,也是我的福气。”

“玉锦,你何必跟三公子置气……”许妈妈说着,忽而见李夫人在身后,便没说话了。

李夫人没有进屋,她在院子里等着江玉锦,她看着江玉锦头上的伤口,抿了抿嘴,“玉锦,慕白他脾气重,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知道你心是好的,可我苦口婆心劝了他那么多次了,他都不想面对事实,你这么做,大概也刺激不了他,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江玉锦躬身,“夫人,你让奴婢试试吧,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三公子好的。”

“那行吧,你就放手去做,快去把伤口处理一下。”李夫人望着屋里,再望一眼江玉锦的背影,虚虚叹息,“徐妈妈,你觉得,玉锦跟当年的玉瑾,是不是很像,都是这么固执,当年,如果不是我贪生怕死,如果那晚我没去找玉瑾,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徐妈妈扶着李夫人手,“夫人,老爷都去了,尘归尘,土归土,你也该放下了。”

6.

李慕白与江玉锦对抗了三天,这三天里,他俩都滴水未进,再这么下去,李慕白真的会活活饿死的,江玉锦没想到,李慕白竟这般倔强。

江玉锦端了一碗汤进去,李慕白轻轻抬了眼皮,瞟一眼江玉锦额头上留着的伤口,他轻轻抬了抬嘴皮,“我不会喝的,你别白费心思了,我说过了,你不走,我不会吃一口东西的。”

江玉锦拎了一只笼子,里面装着一只老鼠,她搬了一张椅子靠近床边,把汤和老鼠一并放在椅子上面,她扬着嘴角轻笑,“三公子误会了,我并不是来劝三公子吃东西的。”

“那,那你来做什么?”

江玉锦把碗里的汤倒了一点在笼子里的小碗里面,老鼠跳进去,把汤喝个精光,不一会儿,活蹦乱跳的老鼠口吐白沫,死在笼子里面了。

李慕白苍白的脸更是青白无色,他吱唔着,“你,江玉锦,你在这汤里放了什么?”

“没什么,我不过是放了一点砒霜在里面。”江玉锦轻描淡写地说着,“三公子,你何必这样与奴婢较劲,人生不过两条路,要么活着,要么死掉,你这半活不死地等死,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既然你这么痛恨现在的自己,不如,奴婢替你做个了决,你把这碗汤喝了,你放心,奴婢随后随你而去,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的。”

“你……”李慕白眼底深晦不明,“江玉锦,你疯了,你真的是疯了!”

“三公子,我没疯,我是看着你活在世上,白白遭罪,不如,早些做个了决,对你,对夫人,都是一种解脱。”江玉锦看着李慕白,眼底忽而闪了泪目,她幽幽地说,“三公子,你知道吗,我从小就随着我娘应各种各样的局,从小我就没听过一句尊重的话,他们说啊,我生下来,就是用来取悦别人的,我连自己的活路都不能选择。”

江玉锦说着,她咬着薄唇,唇齿轻微颤抖,“我记得,我十二岁那年,亲眼看到我娘被一个喝醉的男子推倒在地上,我娘一边哭着求饶,一边扯着自己的衣襟,而旁边那些男子,笑得前倾后仰的,就当我们是一件让人玩乐的玩物,后来,是我拿了酒壶往那男子头上砸过去,众人恼羞成恼,把我也一并推倒在地,幸好当时那宴客的官人怕事情闹大,才保下了我们,我跟我娘衣襟不齐被赶出来。”

李慕白眼珠子转动,他嘴皮轻轻挪动,想说什么,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玉锦婉笑,“三公子是不是觉得,像我们这样出身的人,活该过得如此?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娘抱着我哭了许久,我娘说,我们这样的出身,只有把技艺学得越发的好,越发地往上站,才能在各种官人面前说得上几句话,保得住清白,留得一丝尊严,后来我就一直苦练琴棋诗画,我成了清风楼的头牌,保得了清白,我却一点也不开心,三公子,你知道吧,有些人,光是活着,就得耗尽一生的力气,你不过是折了两条腿,太医也说了,还是有好的希望,你却自己放弃自己了,那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慕白望着江玉锦许久,终于轻声说了两句话,“那你可又知道,日复一日的治疗,一次又一次给希望,又一次一次失望,那感觉,有多绝望吗?”

江玉锦咽口气,“既然那么绝望,三公子看不到希望了,不如自己替自己了决此生了,三公子若是怕,奴婢替你先走一步。”

江玉锦说罢,端起那碗汤放到嘴唇,她小手紧握成拳头,闭上双目,汤没喝下去,李慕白却打翻了她的汤,“既然活着从那个地方出来了,何必白白寻死?”

江玉锦赌李慕白只是嫌生,却不想寻死,她赌赢了。

江玉锦带着泪目,望着李慕白,“那三公子呢?”

李慕白咽了口气,“我饿了,给我做点吃的,你陪我吃。”

“行!”江玉锦高兴地笑着跑出去,她忽而又回来,拎走那个老鼠笼。

李慕白望着江玉锦的背影,长长松口气,好像,日子也并没有那么糟。

江玉锦给李慕白夹了许多吃的,李慕白挡住她的筷子,嫌弃地说,“够了,够了,再夹我就吃不完了,你自己也吃点。”

江玉锦咧嘴笑着,“三公子,回头奴婢让夫人替你请两位太医,再四处打听打听,有什么好使的大夫,咱们听大夫的话,好好治病,好不好?”

李慕白轻点头算是默认了,“江玉锦,是你先挑起的头,你不许治了一半,就丢下我。”

江玉锦用力地点头,“奴婢哪都不去,除非三公子不要奴婢了,若不然,奴婢就一直陪着三公子,直到三公子腿好灵活了。”

李慕白盯着江玉锦看,他凝思了一下,“那,之前听他们说,你跟我二哥……”

江玉锦愣了愣,讪笑,“三公子别听他们瞎说,奴婢不过是李府买回来的一个丫环,二公子不是去了荆州吗,奴婢与二公子,什么事也没有。”

江玉锦说着,大口大口地吃饭,李慕白嘴角扬着笑意,“那个,你头上的伤,对不起啊。”

“没事,这个,不碍事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李慕白的屋子里,许久没有这种和睦的气息了,整个海棠苑都透着愉悦的气息。

7.

这几个月来,进出李府的大夫,太医,层出不穷,终于有一位乡野大夫笃信地说,李慕白这腿,能治,就是费些工。

除了针灸,每日要泡两次药水,三天一次的每隔四个时辰换一次药热敷,还有就是,要多按摩。

这些都是江玉锦陪着李慕白做的,江玉锦从第一次替李慕白泡药水时的害羞,眼睛都不好意思睁开,到后面慢慢也习惯了,每次都是两个汉子把李慕白抱进桶里泡着,江玉锦再替李慕白捏腿,擦脚。

每次上药也是,江玉锦怕晚上睡过头,她直接在李慕白的房里,隔着一道屏风,打地铺,她用香算好四个时辰,然后吊着一条细线绑着一根木棍,如果香烧断了细线,木棍砸下来,就会砸醒江玉锦。

江玉锦对李慕白的用心,李府上下都看得真真切切的,从前大家瞧不起江玉锦,到现在,个个看在眼里,都敬佩她,同时,也心疼她,这种事情,做一天两天谁都能装装样子,可江玉锦足足做了两年。

从李慕白双腿完全不能自主动,到他慢慢能扶着墙挪动脚步,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江玉锦把手都按废了。

眼看着李慕白一天比一天的好,江玉锦心里开心得很,并非单纯的为了报李家恩情,她知道,她对李慕白产生了情意,日久生情,只是她也知道,这份感情,她不敢声张,也不指望得到回报。

月色清凉,江玉锦陪着李慕白练习走路,李慕白走着走着,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他扑在江玉锦怀里,久久站不直身子,江玉锦羞怯,推扶着李慕白坐在回廊的石椅子上,“三公子,累了就坐一下,那么久我们都等着过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李慕白拉着江玉锦的手坐下,江玉锦羞怯,把手抽回去,挪了挪身子,拉开两人的距离。

李慕白轻笑,“怎么,现在突然跟我生分了,我从前一次次在你面前一丝不挂的,也没见你这般害羞。”

江玉锦垂着眼眸,“三公子别取笑奴婢了,奴婢一直敬重三公子,在奴婢心里,只当三公子是病人照顾,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就只是病人,只是敬重吗?”李慕白盯着江玉锦看。

江玉锦把头放得更低的,“三公子,奴婢,奴婢不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慕白把江玉锦的手揣入怀里,“玉锦,我能有今天,少不了你的功劳,这些日子,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等我好了,我就娶你,让你做我的夫人,李家的媳妇,再也没有人敢轻看你了。”

江玉锦怯生生地抬起头,看着李慕白赤诚的目光,她抿着嘴,“三公子,到你能走得利索的那天,你就离奴婢远点,奴婢对你做的这一切,都是自愿的,并不求回报,并且,李家对奴婢有恩,奴婢这污秽的身份,怎么配得上三公子。”

“在我心里,你是最干净的,你怎么就污秽了。”李慕白捋着江玉锦的额发,“玉锦,是你自己说的,不会丢下我,可不能食言。”

江玉锦扑哧地笑一下,李慕白目光凝住,眼底是藏不住的爱意,他俯下头,想要亲吻江玉锦,江玉锦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她把头埋入李慕白的怀里,躲开他的吻。

李慕白紧紧抱着江玉锦,他知道江玉锦心里有担忧,李家高门,在建京城可不比皇亲差,江玉锦是担心她的身份,污了李家的门,“玉锦,别担心,有我呢,我定不会负你的。”

8.

李慕白与江玉锦过了两个月开心的日子,他们举止亲密,府里的人都看在眼里,李夫人也并没说什么。

那日江玉锦替李慕白放了药水,替他脱了外衣,举着的手忽而搁住,“三公子,你现在已经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我,我先出去等你。”

江慕白举起双手,往江玉锦靠近,“我就要你帮我。”

“我……”江玉锦害羞,“我去叫李叔来帮你。”

江玉锦说着,正想逃,被江慕白拉着回来,他把江玉锦拉入怀里,调侃着说,“现在才害羞,太晚了吧,玉锦,你都替我宽衣两年了,现在才想逃,会不会显得太矫情了。”

“我,我哪里是矫情。”江玉锦反驳,脸却涨热,“从前不同,从前三公子是个病人,现在,现在三公子不是可以自己洗了吗?”

“我不但可以自己洗,我还能做点别的事。”

“啊,什么事?”

李慕白猝不及防地吻住江玉锦的唇,侵占着她的薄唇,贪婪而狂热,江玉锦惊愕地瞪着双目,又缓缓闭上,任由李慕白领着她,欲仙欲醉。

许久,李慕白才放开江玉锦,他喘着浑浊的气息,目光迷离,“玉锦,咱们今天就不泡浴了,明天再泡。”

“不行,一天也不能落下,一天到晚,想什么呢。”江玉锦努嘴轻斥,那么自然地顺手去脱了李慕白的衣裳。

李慕白把江玉锦圈在怀里,贴着他的身体,“想要你呢。”

江玉锦的手搁在那里,一时懵了,这衣裳,脱也不是,穿上也不是。

李慕白轻吻一下江玉锦的唇,“玉锦,做完活动再泡吧,我不想忍了。”

“不是……”江玉锦的话没有机会再说下去,李慕白的舌尖交缠着她的舌尖,她就方寸阵乱了。

江玉锦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遇到心爱的人,她从前只会想着,如果有一天,她保不住自己的清白了,就一头撞在柱子上,以死保住自己。

她做梦也没想到,她在心爱的男子身下,乐意承欢,她把自己交给自己心爱的男子,此生,此愿,足矣。

那天晚上,江玉锦与李慕白一次又一次的缠绵贪欢,他们向彼皮索要,又一次又一次挑逗着彼此,虽是第一次,他们像多年夫妻那般默契,熟知彼此的喜好,轻而易举地让对方尽兴。

尾声:

一夜欢爱后,江玉锦留书离开李府了,大概意思是,李慕白能配得上更好的,能把自己交给李慕白,此生无憾了。

只是,江玉锦走到城门时,就被人拦了下来,并送回李府。

李慕白瞪着江玉锦,又笑又气,“玉锦,你以为我们李家在建京城是虚的,就凭你,也想从李家的眼皮底下逃走,太小瞧我了吧。”

江玉锦嗫嚅着,“三公子,我,你放我走吧,我不想连累你,我配不上你,如果你娶了我,会让建京城人笑话的。”

“没有人,我早就被建京城的人笑了。”李慕白握着江玉锦的手,“傻丫头,我们是努力活着,不是努力活在别人的眼里,你就不怕,你这一走,我像我爹那样,对你念念不忘,一辈都不娶妻吗?”

江玉锦轻摇头,“三公子还年轻,怎么可能?”

“我就会,玉锦,你已经占满我的心了,我如何再娶别人。”李慕白把江玉锦拥入怀里。

李夫人轻咳两声,江玉锦慌忙从李慕白怀里退出来,“夫……夫人。”

“还叫夫人,该改口叫娘了。”李夫人端着身子。

江玉锦张着的口,又合上,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李夫人从徐妈妈手里拿了一张地契递给江玉锦,“玉锦,两个月前,慕白就跟娘说,想要娶你了,这是江家祖宅,我替你买下来了,你记住,你是江家的女儿,你是良民,你是有根的人,别想太多了,下个月初三,娘替你们好好办一场亲事,江家嫁女,李府娶亲。”

江玉锦泪目潸然,她倏地下跪,“夫……娘,玉锦一定,一定跟慕白好好孝敬你,好好过日子的。”

“傻孩子,这是好事,哭什么呢。”李夫人扶起江玉锦,“慕白,带玉锦去置些嫁妆,别委屈了她。”

“娘,谢谢你。”李慕白高兴地应着,紧紧握着江玉锦的手出去,就像握着他的一生幸福。

李夫人看着这对可人儿,眼眶温湿,轻喃着,“身份算什么,能与相爱的人相伴一生,才是真的幸福,慕白,娘不会让你步你爹的后尘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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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梦,头条原创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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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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