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印度电影想要在国内爆火,必须得是现实主义题材佳作。
《三傻大闹宝莱坞》对于印度教育制度的剖析,《摔跤吧!爸爸》对其女权现状的关切,无不表意锋利。
网飞前不久新上线的印度电影《白虎》,算是承接余续,对印度的老大难问题——贫富差距和等级差异表现地触目惊心。
本片目前在豆瓣评分虽然没有逆天,尚且为7.6分。然而不少影迷皆将其视为印度版的《寄生虫》,同样围绕着贫富两个阶层的人物而展开故事。
01
男主角巴拉姆自幼出生在拉奇芒格阿尔的贫困家庭。哥哥基善靠砸煤炭,在茶店打工赚取微薄收入;父亲虽一生勤勤恳恳,可但凡领到薪资,不是被地主强取豪夺,就是被奶奶搜刮干净。
最可怜的是,父亲得了肺结核后,由于村里没有医院,迅速病入膏肓。
当众人以为他已死去,将他架上火堆焚烧时,小巴拉姆却惊愕地发觉,此时被烈火炙烤的父亲实际上脚趾还在动弹,并没有去世。
在这里,所有人都过着麻木痛苦地生活,如同《活着》中的富贵一家。
不过,小巴拉姆曾经幼稚地以为自己可以摆脱这一切,因为他天资聪颖,面对老师的提问他对答如流,本该有更好的出路。
可升学与教育并不属于穷困人家的孩子,巴拉姆和哥哥基善一样,不久便辍学做锤煤炭的苦力,打小茶馆的下手。
直到成年之后,当巴拉姆看到地主家的小儿子阿肖克,西装笔挺地从轿车上下来,亲和地将耳机塞到穷孩子的耳朵里,他察觉到,这位旅美留学归来的公子哥将是改变自己命运的天使。
巴拉姆敏锐地抓住时机,向悭吝的奶奶借了300卢比,到城里学习驾驶技术,打算给阿肖克作私人司机。
果不其然,在巴拉姆找到地主的豪宅之后,一通彩虹屁吹捧,获得了他的欢心;而巴拉姆本身的伶俐劲儿,更是赢得了阿肖克的好感。
就此,巴拉姆从贱民到仆人,跨越了原来的阶层,从此衣着整齐地摆脱了原来脏兮兮的生存环境。
可巴拉姆任劳任怨地迎合地主一家后,并没有获得更多的好感。低种姓带来的耻辱感,以及作为第二司机的歧视性待遇,让巴拉姆在阴暗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他曾经为阿肖克的妻子酒驾撞死人一事立下大功,但换来的却是自己得为主人背黑锅,成为车祸的罪魁祸首。
他也曾在阿肖克因失去妻子而一蹶不振时,用无微不至的照顾换来主人短暂的兄弟相称,可没过多久,鄙视、区别对待和冷漠,一如既往地阵阵袭来。
巴拉姆到底是选择继续蜷缩在仆人的穴洞中卑躬屈膝,还是奋力一搏,为自己的人生赢得彻底的自由?影片其实一开始便告诉了我们答案:巴拉姆果敢地选择了后者。
02
巴拉姆的选择,让《白虎》和《寄生虫》相比,有着截然不同的调子。
如果说《寄生虫》是让金家通过伪装,不断从朴家窃取生存源泉,且最终失败的话,那么《白虎》无疑在一开始就埋下了一颗定心丸:这是一则屌丝逆袭的成功学案例。
但这并不代表《白虎》没有悬念铺排,因为直到影片最后,巴拉姆才绝地反击,亲手杀死主人阿肖克,并取而代之。
所以,本片既非聚焦于巴拉姆早期的悲惨生活,亦非展现他如何改天换命,一步步跃入上层社会的红毯,而是花了大量的篇幅,讲述巴拉姆和阿肖克及其家人之间的相处。
在巴拉姆原先的计划中,他只不过想成为阿肖克的私人司机,见识大场面,过上相对稳定体面的生活而已。
然而当他进入地主家之后,他却被地主一家当做替罪羊,差点陷入囹圄。
某种程度上来看,巴拉姆在杀害阿肖克之前,只是一心求稳的小庶民,他想要的并不多,如同金家只不过想要过上韩国社会最一般的生活而已。
可阿肖克却是一个虚伪且懦弱的主子。他既不像父亲或哥哥那样偏执暴虐,对低种姓的平民拳脚相加,浑身戾气;但他同样不会像妻子那样,对巴拉姆平等视之。
阿肖克说巴拉姆到底是一个“半桶水”。本质上,阿肖克依旧是印度上层地主家的公子哥,对主仆关系有着绝对的主导权。
在苦闷时,他会找巴拉姆倾诉,甚至唱歌应和,以兄弟相称,可一旦巴拉姆触碰到阿克肖的情绪和利益,甚至让他难做时,阿肖克便会立马翻脸,恢复到本来面孔。
因此,巴拉姆和阿肖克的相处模式非常微妙,他们代表着印度当下社会,新一代地主继承者,和新一代平民仆役之间的共生关系。
这种共生关系的本质在于两者都摆脱了上一代的刻板思维习惯,地主不再是不通人情的霸王,仆役不再是麻木不仁的蝼蚁。地主有向下的俯视欲,仆役有向上的逾越心。
正因如此,《白虎》的情感表达显然要更加微妙。从剧情模式来看,它和《三傻大闹宝莱坞》、《我的个神啊》等商业爽片一样,有着逆袭的快感,然而它又分明让你看到,巴拉姆最后捅向阿肖克的那一刀,经历了多少内心的挣扎和盘算。
03
或许正是这些挣扎的内心戏,才让《白虎》显示出和一般印度商业电影不同的质感。
不管是巴拉姆在面对老妇的乞讨时,突然暴跳如雷,还是他在贫民窟的荒地上,和疯癫的老汉一样,脱下裤子如厕,都深得心理侧面的描摹之道。而这一切,都和拉敏·巴哈尼这位伊朗裔导演分不开。
巴哈尼早年间,其实是一位准艺术片导演,但是他一直关注底层叙事。
2005的《推手推车的男人》,讲述了一位巴基斯坦移民,在纽约曼哈顿街角的边缘生活。
2007年的《拉丁男孩的天空》,又将视角移到一位拉丁男孩身上,他和姐姐在纽约皇后区相依为命的生活,以及无处容身的涩味,令人久久不能忘怀。
这两部影片,也被著名的艺术电影蓝光碟厂牌CC收录,足见其艺术品质。
著名的影评家罗杰·伊伯特曾将《拉丁男孩的天空》列为2000年以来的佳片排行榜第六,且对巴哈尼大为赞许。
此次他执导的《白虎》虽然是部标准的商业片,但却改编自印度作家阿拉文德·阿迪加的同名作品。这部处女作,早在2008年便获得了英国著名的文学奖项布克奖。
巴哈尼此次的改编之举,并不只是执导了一部印度版的《寄生虫》,或者暗黑版的《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更进一步来说,他是在捕捉印度底层社会被湮没的话语权和残酷现状。
在男主角巴拉姆的讲述中,“鸡”和“白虎”成为两个极富寓意的动物意象。
鸡,寓意的便是印度种姓制度中“最低贱”的平民,他们是一群不敢反抗,安分守己,等待被宰割的动物。
而关押他们的“鸡笼”,既是地主们用随意宰杀的“连坐”手段进行的死亡震慑所编织,也是千百年来印度社会对“贱民”们的漠视所构成。
可巴拉姆恰恰是鸡笼里的一只白虎——一代人才会诞生一头的神兽。他不甘心此生和父亲一样,没有选择权,在濒死状态下,被亲族们用柴火烧死。
不过巴拉姆选择的热血逆袭有用吗?
他眼见着儿时崇拜的女政治家收受贿赂,听到地主豪强和官僚体系沆瀣一气,他能做的是什么?只能是杀人越货,暗黑重生。
就像他自己说的,在印度,想要从底层翻身往上,只有两个方法:一个是从政,一个是犯罪。
而这,正是巴拉姆用自己的经历,讲述的最无奈冰冷的事实。
花无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