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
2016年11月13日 星期日
农历十月十四
小窗
第三篇
校园论坛：回不去的过往，触不到的远方
记者：2014级文院 桂思涵
2015级计科 魏楠
2014级历史 蒋超
2015级文院 王一平
2015级文院 谭栩睿
2015级商院 李艾洁
（一）
十年前，周杰伦的第七张专辑《依然范特西》在南大小百合BBS的Popmusic版面上又掀起了新热潮；李安的《断背山》无缘于奥斯卡最佳影片的消息在Movies版面上持续升温……最新鲜最热门的内容都汇聚在小百合全站十大和各区热点中。
现在，朋友圈时不时会有人晒一张抢到的明年周杰伦全球巡回演唱会门票，也有人吐槽他学汪峰的口气问学员：“你的梦想是什么？”；而李安新片《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带来的4K120帧技术革命又成了公众号和朋友圈新的热点……
不妨想想，十年后，如果你想知道身边的同学们都在关心什么事，你会怎么做呢？
（二）
在社交方式无限多样的如今，一早起来，你会先打开微信或QQ，看有没有人私聊你，再点开右下角的一个红点查看朋友圈和QQ空间的动态。然后，可能会打开微博，看看首页和热搜榜。接着，你大概会打开你常用的社区式app，知乎、豆瓣，看看有没有你感兴趣的内容。等这一系列的工作完成，这一天才算正式开始了。
知乎豆瓣的兴起
这一天的其他时间里，你可能会点开微信超过十次，查看即时更新的朋友圈和订阅公众号的新推送；点开微博超过五次，点开知乎和豆瓣超过三次……手机已经成为了我们不能离开的工具，上面有最新鲜，最广泛又最合口味的内容，它为我们打开的世界似乎远比眼前的丰富。
其实在十年前，南大学生的社交常态是这样的：偶尔有时间上网，一上网就会挂起小百合，在上面浏览自己感兴趣的内容，然后天南地北地版聊。聊得开心了，或者吵出感情了，就会约线下活动，一起聚餐或踢球——不过也可能会发现在足球版聊得唾沫横飞的键盘侠球技大多真的很烂。
而这种在校内交新朋友的方式在十年后的当下，却成了一位同学小心翼翼的设想：“也许刚开始，把社交定义得更小、更具体一点比较好，比如从约一起上课、打球、吃饭开始。”
其实南大不缺全校性质的社交平台，从小百合，到人人网，到贴吧，再到近几年更红的“南大表白墙”和多个微信公众号，我们一直有全校沟通的渠道，不过，它们或内容片面、或覆盖面小，都各自存在着问题；这两年又有不少全校社交app推出，如11点11分、树洞、黑白社区、tataUFO等，它们大都模仿国外的设计经验，也曾在各个晚会上宣传试用，但最终也并没有被大多数南大学生所选择。
可以说，全校参与社交，像当年小百合那样的全盛时代已经一去不返了。
（三）
在小百合建站20周年之际，许多怀念和祝福的文章重新出现在我们的朋友圈，但小百合渐渐淡出新一代南大人的视野这个事实却有些尴尬地摆在我们面前。的确，如今小百合在本科生中的普及率相当低，而且有逐渐走低的趋势。
但是，小百合所代表的强大的富有生命力的校园文化却远没有到需要怀念的地步。许多人认为小百合还蕴藏着新的可能。在我们的一次小规模调查研究中，有不少受访者为问题“你觉得小百合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写了很长的回答：
“小百合相对于表白墙，有其独到的优势，即内容的有效分类、主次分明以及很强的针对性和有效性，然而现在小百合的没落一方面在于版面设计的落后，虽然现在有了小百合手机APP，但是功能方面还有待完善；另一方面，小百合APP的用户群体一大部分是已经离校的人员，在校人员活跃度较低。同时，更重要的一点，关于小百合爆出的一些所谓‘黑幕’，甚至一些骇人听闻的‘内幕’，往往在炒上十大之后便被莫名删帖。个人觉得如果是作为南大最‘民主’的地方，便不应该遮遮掩掩，有问题及时解决，若是谣言则予以驳斥。然而可能也是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往往未见处理方式，甚至没有官方的回复便杳无音信。失望的同时未免有些寒心。”
“表白墙上的消息太多而且太杂，小百合消息更为官方可信，而且因为不可匿名，所以发布者更负责任，但是小百合已经不适合使用了，希望有形式创新，但小百合的内容精神延续。”
社交平台原本只是一个工具，但它们因承载着人的喜怒哀乐而带上了不一样的东西。像小百合这样的社区，就给了一代南大人无可取代的归属感。在一些人心里，那是一个年轻人的集散地，挥洒青春激情的地方。
上世纪九十年代到世纪初那十年，是互联网在中国刚刚兴盛的时候。那也是论坛发展的黄金时期，网民可以在网上与形形色色的陌生人扎堆闲聊，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冲击。大学生作为最能接受新事物的一群人，将BBS做成了一种高校文化。在那样的环境下，南大小百合，曾一度发展为教育网内同时在线人数最多的BBS站点之一，在没有QQ、微信的时期，是南大学生联系的枢纽。
据小百合创始人bird 回忆，在小百合刚刚创立的97年98年时，上线人数最多的时候大约才40人，平常在上面也就二三十人。他们可以说是小百合的“元老”级人物了，在小百合上非常活跃。
小百合讨论区
小百合不仅是一个扎堆聊天的地方，更是一个安放年轻人才华的舞台。技术宅Bird会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给小百合BBS写代码，夸张到一天只吃一顿饭；除了维护程序外，他会从外网转载不少新闻、学术论文等干货，那是当时南大学生接触信息的主要渠道；还有一批人在上面写小说，蔚为气候，其他原创文章更是如雨后春笋。
活跃的成员们私下聚会非常多，基本上一星期四五天都会在一块儿。还有一次晚上就露天睡在鼓楼中心花园，非常有意思。
“现在可能你们没法想象那种状态，他们当时还是玩的很疯的。”
2002年搬到鼓楼校区的chemistryboy作为小百合成熟期的一名用户，见证了小百合最繁盛的时光。也可以说小百合见证了他最美好的大学时光：“小百合在我们那时候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大学生活印象最深的就是足球、游戏和小百合。”
十几年前的小百合火到什么程度？“应该是非常流行吧，很多通知都是上小百合院版看的，几乎身边所有人都在玩，能上校园网的地方基本都会挂上小百合，最多时候有一万人在线。”chemistryboy这样回忆道。
所以当他现在再习惯性地登上小百合，感受上的落差相当明显：“以前百合十大第十名的回帖都至少有三十来个，现在偶尔去看看只有三个回帖，看到还是挺伤感的。真的是人气不再了。”
过半的版面空缺版主
（四）
不止小百合，国内其他论坛也面临着发展上的压力。究其原因，有论坛内容质量降低、时效性差、没有手机移动端、社交能力弱等。但小百合这样的校内论坛与其他论坛又有区别，它更像是一个社群，把全校的师生聚集在一起，所以它的兴衰更多在于学生对于各种社交方式的态度。
正如chemistryboy所说：“我觉得这些都不是关键（指其他论坛衰落的原因）。其实还是缺乏对小百合的一种认同感吧，以及现在管理人员缺乏对百合的热情。当年那批站务对百合是真爱，倾注了很多热情在百合上，现在肯定没法比了。”
的确，如今我们更多地使用QQ、微信这类社交软件，达到了一对一的即时通信，在此基础上再考虑扩展社交网络。这样的社交更有针对性、效率更高、更私人、也更易管理。而全校性质的社交平台的必要性就降低了，它不再是一个同学们凝聚在一起的集体，而更像一个资讯平台；它似乎只保留有一块不可替代的公开而广泛的讨论区域，更多地成为了一个概念。
于是我们不禁疑问：像小百合这样的全校性质的平台到底还有没有必要存在？
在对同学们进行问卷调查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是的，我们需要一个全校性质的社交平台。
我们需要一个对于热点事件公开、公正、宽容而热烈的讨论区域，发言也许激进也许消极，但总会有思维碰撞和解决问题的可能；作为学生，遇到学习生活上的问题，我们需要一个校长信箱作为上下沟通的渠道，来参与学校公共事务，争取自身利益，以求把学校建设得更好；我们还想与来自其他院系组织的神秘力量交战，想与不同年级不同地域不同性格的同学成为朋友；最少最少，我们还有足够的好奇心，我们还关心我们的大学。
但在现实面前，这更像是一种想象。“大而全”的小百合已经不是你优先的选择。在学校里，你可以通过微信和QQ为你搭建的社交网络认识感兴趣的人，你有各种各样的方法找到感兴趣的圈子，也有更多的平台发表言论、制造影响力。
更甚，随着网络的发展，我们的社交圈早已超出校园，走向社会，而“南大”这个标签对于很多人来说并不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微博实时热搜榜
你可能同时是一个签约小说写手，或者是一个电影爱好者，或者是一个追星饭，或者就是一个普通的小透明。网络模糊了我们的姓名，也模糊了我们的身份，模糊了空间界限。有时候它更自由，有时候却更逼仄，有时候它让你获得更多满足感，有时候它也会让你怅然若失，有时候它能很快地给你想要的信息，更多时候它充斥着你不想要的噪音。
某些时候，你也许会想念小百合，或者是类似的地方。想念一个有点天真的象牙塔，看得见摸得着的熟悉的匿名社区。在这里没有什么男神女神，大家都是一群在大学里快乐的小逗比。这里的话题或多或少都与你相关，你可以看到许多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可能，而更多的是令人感动的相似性，来构筑我们在南大的共同记忆。
还记得那篇被刷爆朋友圈的《我上了985，211，才发现自己一无所有》，这类文章不见得多么高明，却总能引起共鸣。二十来岁的年纪，没有固定模样，却偶尔在某一时刻有着一样的心情。对身边微小善意的刹那感动？对于未来的极度不自信？对于多元选择的无限憧憬又望而却步？
对于大多数大学生来说，我们也许成为不了最优秀的那一群，但我们都愿意送出自己的善意，愿意努力经营自己的生活，渴望互相取暖。
（五）
听起来很不错。
但这样一个平台还有没有可能建立起来？
你可能已经发现，我们更关注的全校性事件，不一定只能在小百合上形成规模了，而有不少例子是从刷爆朋友圈开始的。比如南大520校庆集体婚礼，比如校园变态性骚扰事件……
当你在朋友圈看到一篇与南大学生息息相关的文章，而且几乎被你的朋友们转发刷屏的时候，你的转发就成了一种仪式。这样的转发带有多少真诚的性质，难以计算，但是无论如何，你能感觉到仿佛有一种隐秘的归属感和融入感攫住了你。更甚，你也许会去微博和知乎看看众多网友的评论，为此花费一个下午的时间和情绪。但它又好像一触即逝，不痛不痒。它毕竟可能只是你个人生活的一朵小浪花罢了。
的确，你会发现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加个人化。你的兴趣爱好可能与室友不同，你的朋友圈可能常有大部分人看不懂的话，你有非常私人的情绪，包括私人的喜悦和私人的焦虑。校园论坛作为一个集体性的平台，越来越脱离我们的实际状态和需求。
个体的焦虑可以由集体缓和吗？
可能有时候是的，有时候又不是。所以你总是与它若即若离。
个体的可能性会由集体赋予吗？在当下这越来越像个伪命题。
个体的喜怒哀乐又有多少人能感同身受？本来就不多，有一两个就够了。
朋友圈个人主页
强烈的个人意志，将我们从集体中解放出来。我们变成越来越独立的个体，我们成熟得越来越快。
可为什么，总是这样怅然若失？为什么，还是不愿意看到这样一个全校平台离我们而去呢？
（六）
前段时间，bird被拉进了一个叫“小百合上的老怪物们”的微信群，都是97年就玩小百合的，其中有好几对在小百合上认识后来结婚的夫妻。
可以说，小百合对于一群人的意义，就像QQ对于另一群人的意义，打开万千网络世界的第一扇门，永远是值得怀念的。他们怀念的不仅是那个平台，更是那段时光，以及那段时光里的你我他。
但是，那段时光永远是在回忆里发光的。
“那您现在对小百合有什么期待吗？”
“我上了几次之后已经没有什么期待了，因为我知道她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可能现在这样就是她的常态。用微信、QQ我也许能找回以前失联的同学和朋友，但是小百合却永远找不回他们了。”chemistryboy说。
小百合15周年敬贺
—— 南大青年 ——
美编 l 王一平
图片 l 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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