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多年前,一场震惊全国的战争在这里展开,数十万军队在崇山峻岭中厮杀。数百年光阴倏忽而过,当年的金戈铁马、硝烟四起,早已归于平寂。如今的海龙屯山野空明静寂,斑驳的城墙上,藤蔓青青。
作为“新晋”世界文化遗产,这座宏伟壮大的、传奇色彩浓郁的、历经数百年风云洗礼的神秘遗址正被揭开神秘的面纱。然而,关于海龙屯的意义和价值从未消解,历久弥新,关于海龙屯的保护也从未停止,任重道远。
重现天日在遗址地方圆三十里内,只要提到海龙屯,当地人都能为你娓娓讲述许多生动的奇闻轶事。这些关乎历史心性的本土叙事,有些是故老之言,有些是亲身经历,有些则是新的创造,它们令这座奇异的山峰更具魅力。
然而这些历经一代代人传下来的神奇故事,对于世人来说,就像谜一样的存在。如何解开这道谜题,又是怎样开启这段探秘之旅?只有在历史留存的蛛丝马迹中去不断深入挖掘、不断研究解密。《明史》中曾10余次提到这一著名城堡。而最迟从清代开始,就有许多学者对其展开研究。西南大儒郑珍曾在道光年间的7年内四游海龙屯,并留下了许多珍贵的记录。他结合现场考察与文献的考证,颇有些现代考古学的意味。
“真正发现海龙屯还得追溯到上世纪80年代。当时贵州省要求编写文物志、文物资料,推荐重要的文化遗址、遗迹作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那时候遵义还没有文保机构,海龙屯由遵义县文化馆来代管。我作为贵州省首批文物工作员,任务就是对全县的文物进行现场摸底、考查。”提起第一次接触海龙屯时的情景,遵义市历史文化研究会副会长葛镇亚说道。
那是一个冬天,大雪纷飞、雾笼山野。面对一片白茫茫的山头,葛镇亚心里也是一片茫然。“有没有这个遗址,这个遗址还在不在都不清楚,带着这个疑问就上山了。”没有路,也没人带路,全凭自己去摸索。葛镇亚穿着厚厚的靴子,踩着河沟、过独木桥、翻山越岭,只身一人来到了传说中的海龙屯遗址地。沿途中,不时遇到当地的农民,也只是给他讲讲自己知道的传说故事,至于那座真正的城在哪,大家都没有概念。
“荒山野岭、久无人至,又是雪皑皑的一片,那些城门、关口都被树木、藤蔓、草丛给遮蔽了,什么都看不见,更无从入手。”第一次上山,葛镇亚只是在山上转了一转,并没有任何收获。唯一令他肯定的是,这里的确是他要找的海龙屯遗址地。
回到家中,葛镇亚没有气馁,一边收集关于海龙屯的资料,一边思索着来年春天再次上山。在此过程中,他也渐渐地迷上了海龙屯,迷上了那一段早已传闻已久的历史故事。“一定要弄清楚”,“开春后,我前后又数次来到海龙屯,探路、砍树、割草,最终初步摸清了它的规模、方位、关口的位置以及残存的物件等。”
可以说,葛镇亚是发现海龙屯的早期功臣。历经多次探寻之旅,断岩残壁上的披荆斩棘,海龙屯这座古城堡所承载着自然与历史之魂,随着他及后来的考古发掘者们走过的脚步,从古至今一路走来,渐渐还原在人们眼前。继续发掘在当今的考古发掘过程中,海龙屯的地位一再提升:1982年被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2001年晋升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2年,与湖南永顺老司城、唐崖土司城一起列入“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2015年,成功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历史和文化是一个城市的命脉,保护和传承文化遗产本身就是一个追忆城市历史和文化脉络的举措。广西的“印象刘三姐”、云南的“云南印象”等,这些文化遗产记录了社会历史发展和变迁的见证,是未来社会发展的宝贵财富和重要基础,任何一个地方或地区的文化遗产的保护、保存和释现,都是当地人的重大责任。
正因为海龙屯所在地远离城镇,人迹罕至,加之道路、信息不通,相对闭塞,对海龙屯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然而当地农民因生产生活需要,农田开垦、房屋修缮、饲养家畜等对遗址地产生了一定的负面影响。如1976年前后,贯彻中央“一人一猪,一亩一猪”的号召,当地大力发展养猪业,将海朝寺右前侧的空地掘深坑建猪圈,碑被推入池中作了“底子”,直至后来才被重新发掘出土。
“有形的建筑,无形的文化,这段历史着实不简单,海龙屯当之无愧是世界文化遗产。但是,整个海龙屯的开发与保护是在改革开放以后引起重视的。”遵义市历史文化研究会会长曾祥宪于2001年组织相关人员编撰了《海龙屯烟云录》,编写这本“最早一本集中介绍海龙屯的资料”,也让曾祥宪重新认识了海龙屯、认识了土司文化。“不光是海龙屯,所有的文保单位都没按‘文保法’保护起来,甚至近些年还有很多文保单位被陆续撤掉、消失。应当将海龙屯的考古发掘和遗址保护列为头等大事,在开发中保护,在保护中开发”。1980年到2004年,海龙屯在遵义县管护下得到了发现和初步保护。2004年,随着海龙屯所在地高坪镇划入汇川区,进而得到了系统化考古发掘和规划性保护。先后成立了汇川区文物管理所、娄山关和海龙屯文物管理局,从划定遗产区和缓冲区到管理体系和运行规划的建立等,多年来,汇川组织人力、物力、财力不断从荒废的遗址中保养清理,找古道,寻古迹,修复水道、木桥、步道,对海龙屯关口、城墙进行维修等等。
与此同时,严格按照《文物保护法》、《文物古迹保护准则》、《文化保护法实施条例》、《省文化保护条例》等规定来落实遗址保护,并发布了《海龙屯保护管理规划》、省、市、区《海龙屯保护管理办法》、《海龙屯村规民约》等一系列细则来保障遗址保护。
“世界文化遗产的开发利用,要在严格遵守相关法律法规的前提下,既有利于文化遗产的有效保护,还要与区域地理人文风貌、历史定位相吻合。”汇川区委常委、宣传部部长林黛君说,海龙屯遗址的保护利用规划先行,要遵循人文科学研究发展的客观规律,不断完善遗址保护的基础设施建设。在遗址所在地大力普及文化遗产保护知识,提高社会各界对文化遗产保护重要性的认识和自觉意识,才能不断地深化和丰富世界文化遗产的价值利用和保护开发。共同财富毋庸置疑,海龙屯是个让人充满遐想的地方,更是个等待人们亲自去探寻和触摸的神秘之所。一些历史的谜团,也在考古者面向黄土的追问中渐渐清晰。
“我们为什么要考古?为的是使普通大众亦能分享祖先留下的灿烂文明成果。文化遗产保护必须立足过去,着眼未来,惠及当下。这不是一句口号,就海龙屯而言,其保护、发掘与利用,必须符合当地群众的利益。‘清出古迹原时样、精致豪华入灵魂’,是人们对考古者的热切期望。”正如专注于海龙屯遗址考古挖掘的贵州考古研究所副所长李飞说的那样,世界文化遗产有一套成熟的理念和管理办法,申遗是为了让文化得到更加有效的保护和传承,因此申遗不是目的,而是一种手段,一种保护的手段。
作为一处遗产类的文化遗产地,考古发掘是海龙屯申遗的基础,为此我们制定了长期的考古工作规划,边发掘边保护边展示边宣传,保护工作与发掘工作并驾齐驱、相辅相成,发掘过程中又开展了形式多样的公众考古活动,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益。
“在土司申遗时,大家都是从‘杰出范例’、‘特殊见证’、‘天才杰作’、‘突出例证’等关键概念的讨论开始的,实质上,这些概念与文化遗产的价值息息相关。土司文化遗产的价值正是建立在整体性、真实性和唯一性基础上的。”在三峡大学民族学院讲师、博士葛政委看来,对于文化遗产的保护,要加强土司文化遗产价值的深度挖掘和表述。一方面要深入挖掘土司文化遗产的每一个遗址、每一个器物、每一个无形文化遗产项目的内在意义、文化生态和历史进程,挖掘其深厚的文化内涵。
另一方面,在呈现文化遗产时要注意遗产意义的全面和深入表达;在向世人展示时要防止“采集蝴蝶标本式”的机械呈现,而要根据文化遗产内容的关联性来向世人整体呈现,只有整体性和系统性的展示才能真正有利于他群对土司文化遗址的理解;要区分文化遗产,限制参观区域,要把土司文化遗产氛围禁止接近型、限制参观型和全面开放型,以便更好地保护土司文化遗产,使遗产利用更具可持续性。
此外,还要给予文化遗产地人们生活的关怀并向世人展示,对于文化遗产地居民搬迁安置要给予关怀,并让周边居民享受遗产利益,鼓励他们做好文化遗产的外围保护工作,让遗产地居民对文化遗产重构一种更为和谐的保护与利用模式。
当海龙屯这样的珍贵文化遗产进入国际保护视野之后,有利于引导并推动遗产地政府和各族群众按照更高、更专业、更成熟的标准要求去规范地保护、管理、传承和利用,使之成为世界遗产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组成部分。
无论如何,海龙屯这样保存较完整的土司制度文化产物,无疑对中国乃至世界历史研究来说有着极其重要和特殊的意义,尤其是对海龙屯的考古发掘,更能重现一段未经粉饰的真实历史。
本文来源:遵义杂志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