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 01 等待
招标中心的大门口，横七竖八的停着各大厂商的车，车里装载的是标书，把车胎都快压扁了。标书的封口上鲜红的公章似乎还没干透，被抹成一道一道的，周围散发着墨香和胶水的味道。
招标大厅虽然很宽敞，但已经挤满了等待签到的投标人，朝晨的太阳光从天窗斜射下来，光柱子落在大厅里晃动的那些黑西装身上。
那些穿黑西装的大清早开车出来，到了招标中心，气也不透一口，便来到投标大厅占卜他们的命运。已经签完到的，七手八脚把标书从车里搬下来，然后找个前排位置坐下，惴惴不安的等待开标。
片刻，大厅前面地上已经堆满了标书，晚来的放不下了，只好摞在窗台上，没办法，谁让标书要求一正十五副呢，据说昨晚各大文印店累坏了好几台打印机呢。
02 开标
大厅上方的时钟划过9点，屋里已经座无虚席，黑压压一片，虽然过完十一，天冷了很多，但屋里的温度却让人淌汗，“黑西装”们纷纷脱下外套，变成“白衬衫”。
招标主持人看了看表，站了起来，清清嗓子："今日开标，购买标书30家，实到29家，缺席1家……"
话音未落，招标大厅的门被猛地推开，几个“黑西装”气喘吁吁出现在门口，每人手里抱着一摞标书，为首的人喊道，“请稍等，路上出了个小事故，车被撞了，我们都是跑着过来的，请给我们个机会吧”。
大家窃窃私语，晚来的正是圈内知名的W厂商，今年中了不少大单，想不到这次摊上事了。
主持人打量了他们半天，冷冷的说：“这没办法，规则是早就定好了的，这次只能取消你们的投标资格了，也算是个教训吧。”
W厂代表眼里的光黯淡下来，知道再争也是徒劳，几个人面面相觑，似乎有很多抱怨，又不知道该埋怨谁，只好转身悻悻离去，刚才还能抱着跑的标书此刻在他们手中，仿佛千斤巨石，没人再想多拿一刻。
昨晚的一个通宵就这样打了水漂，可在座的又有几个昨晚不是熬了通宵？
03 废标
“好了，我们继续开标”，主持人的声音把大家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现在开始检查所有标书的密封情况。”
几个工作人员紧张的忙碌着，他们一边检查标书封装，一边把单独封装的“报价单”拆封，因为马上唱标员会进行唱标。
大厅里的白衬衫、黑西装们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标书堆，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十分钟后，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Y公司，标书密封条缺骑缝章一枚，废标！
N公司，有一处应盖投标专用章的地方误为公章，废标！
M公司，两份标书签字笔迹非同一人，废标！
X公司，系统集成资质未能提供原件，废标！”
接下来是一阵阵惊呼和叹息的声音，还有窃喜……
04 唱标
少了四家公司以后，屋里的座位宽松了不少，此前有玩手机的“白衬衫”也停下手来，他们知道，决战开始了。
投标人还剩25家，唱标人开始依次唱标……
“A公司，1298万元”
“B公司，1130万元”
“C公司，1670万元”
……
“白衬衫”们一遍紧张的记录着数字，一遍盘算着自己和友商的价格分数，高了懊悔，低了窃喜，在价格分占80%的这个标案里，大家都知道好的报价意味着什么。
“H公司，0元”，唱标员继续报数。
“什么！”白衬衣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美满的希望突然一沉，一会儿大家都呆了。
“去年同类的项目，他们不是还投1000多万么？”
“2000万也投过，不要说1000万。”
“哪里有这么耍流氓！0元白送？”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不知道么？Q4了，各厂商都在抢单子，过几天估计还要有这种0元的报价！”
刚才认真记录犹如高考答题似的一股劲儿，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松懈下来了。
这次集采，虽然量不大，但是预算挺高，而且据说后续追加很多，谁都憋着劲儿要拿下。
哪里知道临到最后的占卜，却得到比以前更坏的预兆！
05 嘀咕
“尼玛，我们弃标吧，抗议！让丫的以后招标都没人来”，从简单的心里喷出了这样的愤激的话。
“嗤，”旁边一个白衬衫老司机冷笑着，“你们不来，人家就饿死了么？现在同质化的盒子多得是，0元想干的人也一大把啊，而且据说还有什么云计算，按需给钱，能把我们盒子都替代了。”
IaaS、PaaS、SaaS、云计算，对大多数白衬衫们来说，那是遥远的事情，仿佛可以不管。但是现在弃标就走人，却只能作为一句愤激的话说说罢了。
怎么能够弃标呢？不中标事小，要是上了业主和招标中心的黑名单，那可就麻烦大了。
“这个行业以后我们不做了吧”，在教育、政府、金融，或许有比较好的命运等候着他们，有人这么想。
但是，白衬衫老司机又来了一个“嗤”，一边把玩着手里的iPhone7，一边说道，“不要说教育、政府，哪个行业都不好做，竞争都很惨啊，我以前就是个教育行业销售，盒子都要最好的，价格都要最低的，还要关系铁才行，高教那些专家们，难搞的很呐！”
“什么！”希望犹如肥皂泡，一会儿又进裂了三四个。
希望的肥皂泡虽然迸裂了，但自己做的标书，含着泪也要投完，大家只能继续等，甚至有人幻想最后能把H公司的标废掉。
“也许技术标能捞回来呢，我们全部正偏离！”，一个黑西装仍然不甘心。
这回换来的是一个“切！”。
“我们也全是正偏离，没用！现在同质化太厉害，而且这标底是H公司的，虽然没那么露骨，但是很多加分项都对他们有利！”
“可惜我们公司准备了那么多招投标秘籍、宝典，别人搞个0元，全没用了！”，一个售前工程师模样的人愤愤地说。
在弃和留的辩论之中，在得与失的争持之下，厅前厚厚的标书都被唱完了，然而评标结果要在一周以后才会出来。
招标大厅渐渐冷清，温度也降了下来，白衬衫们纷纷披上了黑西装，与其说身冷，不如说心冷。
06 骂街
黑西装们咕噜着离开招标中心的时候，犹如走出一个一向于己不利的赌场——这回又输了！输多少呢？他们不知道。总之，这个项目已经99.99%跟他们无关了，Q4开门红的想法，算是没戏了。
输是输定了，马上开车回去未必就会好多少，不如约几个同行，中午聚聚，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家在一起喝几杯，互相倒倒苦水，说不定还能运作个项目出来，或者为将来跳槽做个准备，毕竟PIP已经签过了，后路总要打算，于是周边的饭馆热闹起来了。
几个“黑西装”脱了衣服，已经坐下喝上了闷酒，酒到了肚里，话就多起来。相识的，不相识的，落在同一的命运里，又在同一桌上喝酒，你端起酒碗来说几句，我放下筷子来接几声，中听的，喊声“对”，不中听，骂一顿：大家觉得正需要这样的发泄。
“你们注意没？18摸今天没来投标呢，他们以前在这份额可是挺高的”，一个小伙子嘬了一口酒，说。
“我也发现了，奇怪呢，以前灭过我好几回呢”，坐在他对面的是个胖子，和18摸交手多年。
“你们消息太闭塞了呀”，刚才的老司机探探身子，冷冷的说，“18摸现在很少卖盒子了，人家转型搞认知计算了！”
“啊？”胖子和小伙子面面相觑，“不卖盒子那怎么活啊？”
老司机得意的说，“不瞒你们说，我已经拿到18摸的Offer了，做Bluemix产品销售，这月19号，他们在北京召开云计算技术峰会，重点介绍的就是我要卖得这个产品”。
小伙子有点懵懂，“Blue……mix？认知…计算…，啥玩意儿啊？”
老司机呷了一口酒，“推荐你们19号去听听，听了你就知道IBM为啥不来投标了，你们以后也别光卖盒子了”
“(⊙o⊙)哦”，小伙子和胖子低头不语，他们好像听懂了，也好像没听懂。
07 出路
第二天，又有一批黑西装来到这里，城里便表演着同样的故事。这种故事也正在各个城市表演着，真是平常而又平常的。
你想改变这种日复一日的平常吗？
不妨听听那位老司机的建议，去19号IBM的会上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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