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 文 | 周锐
“也许会有一天，世界真的有终点，也要和你举起回忆酿的甜，和你再干一杯。”
2019年6月26日这天，打开B站，从APP界面开屏到首页banner推荐位，都极度隆重的凸显着一个字眼——“十周年”。点进活动页面，bilibili十周年直播预约活动映入眼眶，直播预约之后将界面往下拉动，十周年的“时空宝箱”，“说出你和B站的故事”活动，头部UP主的特约视频，各类漫画家的生贺图，限定周边的“时光碎片搜集行动”。而所有活动最终落地于当天晚上的一场十周年庆生庆典，“bilibili十周年，听我讲故事”。
当晚庆典开始，随着五次干杯开始倒数，现场响起《入站曲2019》，银幕上出现B站干杯十周年的庆生视频，B站的时光走马灯跑了起来，从2010年到2019年的热门投稿，到逍遥散人的i wanna系列、《lovelive!》矢泽妮可、《干物女小埋》、面筋哥等B站“镇站之宝”系列出现，再到最后凶猛的弹幕刷屏“此生无悔入B站”，现场有人颤抖着发出感慨，“我要哭了。”
“十年过去了，B站从一个个人网站成长成为了中国最大的年轻人的文化社区，公司从一个爱好者的业余社团，成长为一个超过三千人的上市公司。在这个过程中，平台吸引了1.01亿的月度活跃用户，其中大部分都是年轻网民。也就是说，在中国每四个年轻人就有一位是B站用户，过去十年B站的用户数一直在持续健康地增长。”bilibili董事长陈睿说。
（bilibili董事长陈睿）
时间过得太快，十年足够换一个人间。从创建到如今上市，B站是国内互联网时代里的离群索居者，这块园地脱离了国内视频网站的商业时间，建立了自己的私人秩序，而这十年历史，关于理想与孤独，关于成长与陪伴，像一亿人的振臂高呼，最终化成了一声“干杯”。
B站的故事：流水十年间
关于B站的故事，B站的粉丝用户已经耳熟能详。将故事分为两个章节，前半章的时间跨度从2009年到2013年，关键词是“隐蔽”与“生长”。
2009年6月26日，受影响于日本niconico（N站）与国内acfun(A站)，一个简陋的ACG弹幕网站Mikufans从传说中神秘的QQ群中脱胎而来，一个叫徐逸的青年在彼时国内ACGN产业莽荒的旷野里被埋下了一颗“新种子”。
2010年1月Mikufans正式更名为bilibili，种子萌芽冒出枝桠，属于B站的时间长轴正式开始，也是这一年，B站22和33两位站娘诞生，站内40位UP主撑起首届春晚（拜年祭前身），种子生长后形成的小小园地，在杭州一间出租屋里就能装得下。
随后的三年，B站逐步放松站内用户准入机制、以《Fate/Zero》为基点开启同步更新正版番剧、搭建线下演唱会BML，购买正版番剧、增加影视、音乐、生活、娱乐区等全新分区，将原本站内纯核心向的ACGN内容拓展至三次元年轻娱乐内容，之后进入直播领域，将所谓的“二次元精神花园”地逐步建立成国内各圈层受众都能有所归属的文化社区。
而同时间外界发生了什么？到2013年，国内视频网站行业已经走过了近10个年头，最早一批主流视频网站已经经历几番迭代，从商业模式探索到烧钱血拼、版权大战，再到BAT互联网巨头介入，乐视网上市，优酷土豆合并，搜狐视频购买56网，腾讯视频、爱奇艺后来发力，PPTV、酷6等被动洗牌。
B站尚未进入商业江湖，是一个行业矗立在边缘的乌托邦。或者说，行业对这个文化相对小众与垂直的另类网站，怀着一丝“成年人看小孩子过家家”的轻慢。2013年，B站已经获得IDG资本的数百万美元融资，活跃人数已经达到几千万，但在百度指数中，查寻B站，指数是零，彼时没有一个主流媒体分给它一点注意力。
前半篇章，B站走的路缓慢而孤独。“我们自认为走的是一条荒无人烟的道路，但是走着走着就发现了一座城市。”但也是这份孤独感，让所有孤独的个体在B站相遇，他们成为UP主，成为用户，共同成长，形成了往后所有主流网站谈起来都自愧不如的平台社区氛围与PUGV内容生产能力。
而往后的半个章节，2015年至今，B站进入了一种2倍速的极速发展状态，故事的关键词是“迅速”与“现充”。
2014年开始， B站对商业化的探索已经初步显现，不仅社区建设与内容界面都快速进化，内部游戏联运、进行线下漫展、演唱会、拓展电子商务定制旅游、周边贩卖等也业务也迅速展开，同年推出的新番承包计划。这是一个契口，随后B站开启了一路资本腾挪和商业操作。
2015年与尚世影业联合成立哔哩哔哩影业，2016年试水视频广告贴片、推行大会员制度，2017年B站出现了评分机制与票务系统。2018年B站在“现充之路”上一路飞奔，推出“bilibili 创作激励计划”等各类UP扶持计划，在3月登陆纳斯达克完成IPO之后，资本操作更加频繁，先后获得腾讯、阿里等巨头投资入股，与阅文晋江等达成合作、收购网易漫画与猫耳FM，积极进行全产业链布局，B站全年外投资并购公司达到19家、融资金额超过8亿美元。
这时外界又是如何？互联网视频网站们的格局确定，优爱腾三家依靠背后巨头鼎足而立，芒果TV、搜狐视频等第二梯队在试图形成“第四极”，版权大战换取用户流量的跑马时代凶猛结束，头部平台会员月活数早早进入亿万级别，但行业进入充分竞争阶段——社区，成为主流平台们最为渴望的东西。B站从阿宅领域进入巨头世界，带着无可复制的社区属性，优爱腾看着它，像注视着行业内一个快速蹿升的“他者”。
2019年B站十周年，站内月度活跃用户达到1.01亿，正式会员4930万的正式会员，线上内容形式从ACGN到影视娱乐、生活科技、时尚美妆、纪录片、萌宠、直播、VLOG等无所不包，线下BML、BW规模迅速扩大，线上内容与线下变现渠道逐步打通。已经没有人用“二次元”简单概括B站，2009年杭州那间出租屋，已经变成了上海五角场里的一座高楼。
UID背后：生长中的年轻，少年变老友
B站十周年的站内活动里，UP主“泛式”上传了一个新视频《B站十周年回顾，我眼中的B站十年！》，在他以UP主身份对B站十年发展变化侃侃而谈时，无意间提到了一个B站的时间规则。“我在作为一个UP主之前，首先也是B站非常早的一批忠实用户了，你们看我这个五位数的UID号和两个字的昵称就能知道。”
UID号是B站的用户编号，B站的第一个用户是徐逸“bishi”，UID号为1。UID后面的数字一定程度反映着用户进入B站的时间。如泛式这样2010年左右注册B站的用户，UID不超过5位数，可以算作B站元老级的一批用户。通过网络泛式出生年月信息，按时间换算，他注册B站时16岁，从公众印象出发，这个年纪的少年似乎才是B站的核心用户，而现实时间里这位头部UP主25岁，已经不那么“少年”了。
这个事实或许可以为公众对B站用户年轻化的理解，进行一个注释。今年第七届中国网络视听大会上陈睿公布了一个数据，过去三年里，B站的用户群体正向着更广大年龄层和区域扩展。2016年B站25岁以上用户占比为10%，如今B站18-35岁用户占比达78%。“我们从一个以90、00后为主的平台，逐步的扩展成为大量的80后，甚至是70后，也成为了我们这个平台的用户。”
事实上，十年过去，B站最初那批元老UP主与用户已经长大，B站第一季度新增用户的平均年龄为21.5岁，这是b站成为年轻网民使用的主流平台的标志。而现今21.5岁的主力年轻人们，在B站的下一个十年里已经30岁。
这其中有一种微妙的交替感，年龄层的扩大理应是双向的，B站的年轻化是一种生长状态的年轻化。
一方面最初一批用户与UP主已经长大，通过十年时间沉淀，这部分群体已经拥有了相当的社会认知与知识储备。如今年B站百大UP颁奖上，获得“十周年成就奖”的“传说级”UP主 bilibili敖厂长、咬人猫、LexBurner、黑桐谷歌、伊丽莎白鼠、墨韵、ilem、山下智博等，大部分已经25岁-30岁的年龄段。而这些初代用户与UP主基于B站的高留存率——B站2018年四季度Investor Presentation显示，用户12个月留存率高达80%——延续或传承者B站最初的文化土壤，成为B站吸纳新用户的源头之一。
另一方面，永远有新的年轻用户出现。2018年陈睿在财报电话会议上表示，2018年新用户平均年龄是19.8岁，但公众感知到年龄段可能比这个数字更加年轻，而这批“新少年”也将变成“旧老友”。
“我其实很想知道下一个十年，我和那些UP主会怎么样？”B站用户汤圆说。她注册B站时还在中学，也熬夜不睡刷过游戏，为了新番角色党争面红耳赤，现在她已经社会工作两三年，她在B站云撸猫，去美食UP主的小店里买点牛肉。
“下一个十年，我还会像现在一样，就算没事也每天登陆吗？我喜欢的UP主是不是都开始跳广场舞了？我喜欢的游戏UP主会转幕后还是去像王老菊一样去做游戏呢？”
目前B站月度活跃的UP主达到73万，每个月会投稿原创视频达到208万个，而1亿月活用户通过弹幕、评论进行回应，形成一个反馈闭环，这个模式下B站的UP主以分享人生的形式与用户一起成长，在B站里UP主与用户是某种意义上的命运共同体。
就像逍遥散人被讲述了一万遍的成长故事，也是用户成长中的一部分；山下智博在UP颁奖大会上留下的眼泪，其中的感动粉丝感同身受；咬人猫所有的视频，不仅仅是一个UP主的成长史，也是舞蹈区的成长史。
UP主与用户都有一个镜面人生，在十周年庆典上局座张召忠讲述的故事主题“我和B站中的我”，这个主题也适用于所有B站用户与UP主们，当UP主通过视频完成内容传递，用户在倾注时间发酵出社区圈层，大家都无形中以陪伴与分享的形式，共享了一部分人生。
从《人生一串2》到《三体》，B站想做什么？
十周年庆典上，出现两个与B站相关的“故事”。第一个是由B站出品的纪录片《人生一串》第二季将在7月10日上线。从2016年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在B站大火之后，B站就成立了专门的纪录片出品团队，先后出品了《极地》《历史那些事》等纪实作品。除了国产原创的纪录片，B站也和海外机构联合出品相关的纪录片，包括与BBC联合出品的《神奇的月球》，与国家地理频道联合出品了《未至之境》，与 Discovery联合出品了《决胜荒野》第二季等。
可以这么说，B站让一部分年轻人爱上纪录片。数据显示，今年5月B站纪录片的日均流量同比增长264%，日均覆盖人数同比增长253%，过去一年B站活跃的纪录片观众达到了2166万人。
更重要的是，由于纪录片内容的传播，站内用户开始模仿生产相关的纪录内容。“年轻人对纪录片的热爱已经超出我们想象，他们已经开始拍自己的纪录片。” 哔哩哔哩副董事长兼COO李旎此前介绍。B站上生活类内容，尤其是以非虚构、记录个人生活为主要特征的Vlog内容崛起。据了解，Vlog已经成为2019年B站增长最快的创作品类，截止今年5月，在B站已经有150万投稿、38亿播放，相关的Vlog创作者达到50万人。
B站在扩展更多的内容领域，这一方面促进平台内容多元化，也探索用户内容需要与审美尺度，另一方面在番剧、影视等版权内容成本日益增加的大环境下，开发原创PUGV内容，吸引多圈层用户，以站内社区优势巩固内容基础。
第二个“故事”更趋向于一份礼物。庆典上B站正式宣布改编自刘慈欣原著小说的《三体》动画项目启动，动画由B站出品、三体宇宙和艺画开天联合出品。刘慈欣对于B站的感知是，“B站的形象很鲜明，它是一个充满青春活力的网站，而且因为成员很年轻，从中能看到未来文化的新走向，也能看到未来的影子”。
国内电影市场上《流浪地球》打开了科幻电影工业化的大门，这部作品之后，一直悬而未决的《三体》影视改编让公众更加焦虑：何时才能看到《三体》改编作品？B站给出了答案，从这个答案里不难看出B站在原创动画内容上的野心。
去年年底B站举办了bilibili国创作品发布会，一口气公布了24部国创作品，并宣布《灵笼》《异常生物见闻录》《残次品》等作品均将于2019年上映，这是B站首次系统化的对外公布了自己的国创生产计划。
从2016年推出的动画扶持计划“哔哩哔哩小宇宙计划”到2019年的国产动画片单，合作方从阅文、晋江等IP平台，有妖气、翻翻漫画、使徒子等合作漫画公司、漫画CP，再到玄机科技、海岸线动画、绘梦、艾尔平方等合作动画制作公司——包括B站5月与绘梦联合成立的动画公司哆啦哔梦——B站向公众提交了一份计划书，宣告B站上游内容布局进一步扩大，也宣布B站正式进入国产动画市场。《三体》的出现是这份计划的深化，为B站的国漫布局增添一个注码。
结尾：谁能想象B站下一个十年？
回忆杀与情怀杀之外，现在最让人好奇的问题时，B站下一个十年是什么模样？
此刻或许可以从B站一位UP主身上提取思路。6月6日，科技区UP主“老师好我叫何同学”（以下简称“何同学”）发布了视频《有多快？5G在日常使用中的真实体验》，通过对流量测速，听音乐、玩游戏、看视频、APP程序下载等方式，展现了一个可能存在的5G时代，而视频中最特别的地方是，当何同学试图理解5G时代的社会意义与存在价值时，他将时间拨回到2012年，“5年前大多数文章都没有预测到，4G栽培出移动互联网这颗参天大树”，通过观察5年前人们对4G技术的态度与预测来想象技术革新将能产生的无限可能。
“人对未来的预测，都跳脱不出当下技术与思维的限制，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如果你问一个五十年前的人，未来是什么样子的？他可能会告诉你汽车会在天上跑，五十年过去了，汽车没有上天，但是计算机与信息技术的诞生对社会的改变绝不会比会飞的汽车更小。五十年是如此，五年说不定也是如此。”
那么B站未来的十年，我们不妨谨记这个思路。十年前谁不会料想那个内容单一、使用感差的小网站能变成现在国内首屈一指的青年文化社区，并在华尔街占领一席之地。未来十年你同样无法预知这个网站将会出现怎样的可能，它可能不仅仅是一个文化社区了，而是像徐逸最开始那个中二的预想一样，“为人类的未来增加一块基石”，改变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