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 撰文 | 刘悦
编辑 | 蒋旖旎
2006年，游戏玩家Eva和Franco Mattes以电子游戏《第二人生》为基础，创作了一组图片作品：《十三个美丽的头像》，并于纽约Postmasters画廊展出。
这一组作品的内容都是Eva和Franco Mattes在电子游戏中对人物角色的截图。有人认为这两位玩家在创作截图的过程中加入了个人的艺术表达，与现实中的摄影有异曲同工之处。因此，这组图片也被认为是最早的游戏摄影作品。
电子游戏是一种随着科技发展而诞生、演变的文化活动，也被称为继电影（第八艺术）后的第九艺术。
完善的电子游戏在20世纪末出现，它不仅重新定义了游戏，也改变了人类进行游戏的行为方式。电子游戏的存在依托于各种媒介平台，因而它的本质是“虚拟的真实(Virtual Reality)”。
游戏图像的演化：从电子信号到高清4K，游戏摄影是如何兴起的？
第一款用图像显示的电子游戏，是由一位物理学家在1958年发明的《Tennis for Two（双人网球）》。它使用一种电子测量仪器来显示和操作，画面非常简单，仅由几粒电子信号组成。
十几年后，世界上第一台家用游戏主机“Magnavox Odyssey（奥德赛）”出现了。电子游戏公司的始祖Atari（雅达利）为它设计了一款游戏：《Pong（乒乓）》。因其可以直接接入电视使用，使得游戏能在大屏幕上显示，并且具有色彩。
八十年代，电子游戏的画面发生了革命性的改变——任天堂FC（Family Computer）进入游戏市场。这款人们所熟知的“红白机”，拥有《超级马里奥》、《魂斗罗》、《坦克大战》等经典游戏。它们不但在画面上更加生动，也使电子游戏对人们的智商和操作水准有了更高的要求。
紧接着，3D游戏时代到来。索尼PlayStation推出了一系列如《实况足球》、《古墓丽影》、《生化危机》、《侠盗猎车手》等尝试高仿真人物角色且画面细致的游戏。同时，剧情和故事线也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了游戏世界中。
从显示简单几粒电子信号的示波器，到画质简陋但又堪称经典的红白机，再到目前依托电子显示屏的高清4K、高帧数和分辨率的高仿真带剧情游戏，电子游戏在画质的改善上走了很长一段路。各种游戏的制作越来越精良，使置身于游戏世界中的玩家甚至会觉得其中的一草一木都是真实存在的。
与现实世界爱好摄影的人们一样，玩家在玩游戏的同时也会想记录下某些精彩瞬间。起初，他们用电脑上自带的截图软件截取游戏中的某些画面，进行后期修改，使画面带有个人风格，更有意味性。这一做法使“游戏摄影”的概念渐渐浮现——在虚拟世界中拍照，这件听起来不太实际的事情，最终还是被科技和人类的创造力做到了。
从真实摄影到虚拟摄影，操作方式变了吗？
要如何在虚拟的世界中拍照呢？通俗一点的解释就是通过对游戏截图的再创作，达到类似真实摄影的艺术效果。最初，电脑有自带的截图工具：按下F11PrtSc键，再复制到剪贴板，就可以把屏幕里的内容转变为一张图片保存。直到2016年，英伟达（NVIDIA）公司推出了一项革命性的技术：安塞尔（Ansel）。运用该工具，玩家就可以在游戏里360度全景捕捉想要的每一个画面。它的出现，相当于人们在现实世界中拥有了一台高清晰度的单反相机。而从它的名称取自摄影大师安塞尔·亚当斯这一点，也可看出英伟达对安塞尔这款工具抱有的期待值。
当然，安塞尔也有足够的能力让英伟达公司有这样高的野心：第一，它拥有“超级分辨率“的能力。使用它截下来的图片会比常规做法下获取的图片分辨率高出33倍。在这种条件下，即使最小的物体在放大时也能保留清晰度。这一特质也为作品日后发表或展览，提供了最主要的画面质量条件。
第二，在用安塞尔创作时，游戏摄影玩家可拥有极大的自由度。他们在游戏进行中想要拍摄时，只需按下Alt+F2，画面就会凝固。之后玩家便可以自由地使用控制器或鼠标重新定位相机、多角度拍摄、改变焦距（放大缩小），甚至调节亮度、对比度或添加附带滤镜等等。这样一来，玩家所拍摄的就不仅仅只是一张截图那么简单，而是一张独一无二的游戏摄影作品了。
安塞尔的推出让众多的游戏开发者意识到在游戏中“拍照”是一件多么“高大上”的事情。所以到目前为止，几乎每款电子游戏都会有自带的拍照功能，并且使用方法也同样方便。
在一种名为沙盒游戏（游戏地图较大，交互性强、自由度高、随机事件多、创造性强）的游戏类型里，其游戏背景通常设置在一个开放的世界：比如在Rockstar公司发行的《荒野大镖客》中，玩家更像是游戏中的一个旅客，可以在里面自由地行走，欣赏游戏里的风景。就像人们在大自然中玩耍一样，玩家操作的游戏角色也可以觉得累了，或者觉得当下风景优美，停下来拍拍照。
这样看来，同样是使用“相机”作为工具，同样需要靠个人的感官和审美去找寻想要拍摄的对象，虚拟摄影与真实摄影相比，操作方式其实并没有改变。
像摄影师一样，游戏摄影师也能成为一个职业吗？
关于这个问题，界面影像采访了斯卡尔（Skall）。斯卡尔真名为纪尧姆·庇隆宁（Guillaume Peronnin），目前是法国专业的游戏摄影师、游戏内容创作者和编辑。
界面影像：你是什么时候成为一个职业游戏摄影师的？
斯卡尔：我是在2018年3月成为一名专业的游戏内摄影师的。法国万代南梦宫公司（以制作《黑暗灵魂》、《龙珠》、《海贼王》等动漫改编的游戏闻名）欧洲分部的一个人联系了我，问我是否有兴趣做一个自由职业者（专门完成游戏公司外派任务）。我答应了，然后创建了自己的小企业，并开始与他们一起工作。我从事这份工作已经一年多了。和我一起工作的那些人很了不起，善良而又非常专业。我不能想象没有他们我的职业会是什么样的。
界面影像：作为一个职业的游戏摄影师，你是如何定义游戏摄影的？
斯卡尔：游戏摄影（Game Photography），也叫虚拟现实摄影（Virtual Photography），是一种用虚拟拍照模式拍出照片来展示游戏之美的方式。同时，这也是一种将你的情绪和感受展现在一组照片中的方式。
界面影像：你的日常工作都做些什么？
斯卡尔：我没有规律的日常工作。当我的客户公司给我分配任务的时候，我会去做一些电子游戏摄影、游戏与视频的剪辑和内容创作。当我没有这些任务时，我平时会花很多时间去玩不同的电子游戏，然后在里面拍照。
界面影像： 游戏公司是用你的游戏摄影作品为游戏做推广吗？除了这些为公司服务的摄影作品，你其他游戏摄影作品的输出途径是什么？
斯卡尔：我的工作是拍游戏的照片和做游戏的视频，用途是为游戏公司做媒体官方的宣传，为游戏做推广。这些作品做好之后，我只需要传给公司，他们审查通过以后，我的任务就完成了。除了这些为游戏公司做的宣传图片和视频，我其他的一些作品可能会上传推特或其他的个人社交平台。
界面影像：任何一张游戏的截图都可以被称为游戏摄影吗？
斯卡尔：一张电子游戏的屏幕截图绝对不是电子游戏的照片，也不能称之为游戏摄影。因为屏幕截图只要求我们按一个按钮就能实现，而一张电子游戏照片的产生需要我们在游戏中四处走动，找寻我们想要拍摄的焦点，做一些如景深、加减滤镜之类的调整。所以，游戏摄影作品必须带有个人意识，并且使用虚拟相机创作。
界面影像：是否所有类型的游戏都适合游戏摄影？不管它是拟真的还是动画风格的。
斯卡尔：是的，只要你有一个拍照工具——英伟达的安塞尔工具或者游戏自带的拍照模式——你就可以在游戏里拍照。这些游戏可以是《Ashen（灰烬）》那样简单的画面设计，也可以是《Dragon Ball FighterZ（龙珠战士Z）》那样用赛璐璐着色法的卡通风格，或者是《A Plague Tale: Innocence（瘟疫传说：无罪）》那样的超仿真游戏。
界面影像：你在现实生活中会拍照片吗？你觉得在游戏中拍照和在现实生活中拍照的区别是什么？
斯卡尔：在生活中我基本不拍照，因为我觉得与电子游戏相比，生活有点太平庸了。它们之间的区别在于我们能拍到些什么。在电子游戏中，你可以拍到怪物、机器人、生活中不存在的环境、人物、建筑以及一些特技动作等等。在现实生活中，就算有拍摄的可能，这些东西拍起来也很复杂。
界面影像：有没有人曾经跟你说过“游戏摄影不是真正的摄影”？你是怎么想的？
斯卡尔：有，超级多。起初我在《使命召唤》社区做编辑，无数的编辑、玩家、设计师都在社区里叫我，对我说一些难听的话：“电子游戏摄影是个笑话”或“电子游戏摄影没有用/不是真正的摄影”等等。我认为，作为一个把游戏摄影当成一份正式工作和职业生涯的人，如果今天还有人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会直接把他拉黑。
游戏摄影是一种摄影的形式，不用去纠结它是否是真实的摄影。如果你去拍一棵树，不论它是电子游戏里的、现实生活里的或者一棵3D建模的树，它永远就是一棵树，需要你去依照自己的想法找角度、按快门，它才是一个摄影作品。
以下为斯卡尔的部分游戏摄影作品：
从摄影的发明到今天，现实世界中的摄影技术已不断更新进步近两百年，而游戏摄影这项艺术才刚刚起步。人们或许会纠结、迷惑、质疑：游戏摄影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摄影?在虚拟世界的图片截取，跟真实世界的影像留存是否真的可以相提并论？
而随着科技的迅速发展，人们的生活方式和娱乐方式在发生巨大的改变：电子游戏已成为当今最受人们欢迎的休闲娱乐方式之一，虚拟世界里的故事也已进入许多人的日常生活，甚至成为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正如斯卡尔所说，对于“游戏摄影是否算真正的摄影”这样的问题，答案或许并不重要，毕竟二者的本质，都是对艺术的追求，和对珍贵瞬间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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