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 首页 > 教育学习

复活读后感专题之镜与灯——读青青作品有感

镜子和灯

——阅读青青作品的感觉

王振军

最近,程允看了《评青青在一切潮流之外——张爱玲传》,文章:“好久没怎么看文学书了,学汉语、教汉语、写公文,总是汗流浃背。

因为生活比小说精彩,一些曲折离奇的情节,就是文学大师也构画不得。但青青不是,每次拿到她的书,都迫不及待,挑灯夜读,一字一句,深入腠理,凝神静息,沉入其中,不觉日之将白。《访寺记》是,《落红记》是,《在一切潮流之外——张爱玲传》更是。不禁感叹,作为文化大省,有一个如此有才情的女作家,奉献出如此多的文学精品,河南之幸也,中原之幸也。”

读了程云的文字,我有如下感想。

一、作家与评论家

我与程云未曾谋面,但我看过她的文章。河南大学文学院《我在河大读中文》公众号有一篇程云写的《踏着夕阳归去》,在众多的文章中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如今读到她为作家青青《张爱玲传》写的评论文章,更加深了我对她的印象。这篇评论文章写得这么投入深情,具有非同一般的感染力。

如果说作家是把自己对生活的感受写成作品表达出来,那么,评论家则是通过作家作品解读世界和人生。作家写作需要找到寄托心灵的文学意象,评论家写作需要找到适合自己研究的文本。作家的作品是自己与世界的对话和交流,评论家的文章是自己与作品的交流,与作家的对话。两者的共同点是都需要与对象心合一契,有感而发,否则无话可说,无法交流。因此,不论是文学作品还是评论文章,都需要情感投入。文以情动人,人以情相通,共情才能共鸣。文如此,人亦如此!作品与评论,作家和评论家,都需要找到知音,才有高山流水,琴瑟和鸣。青青是有才气的作家,遇到同样有才气的评论家程云,可谓是找到了知音。虽然程云不是职业评论家,但她的文章完全达到了专业水平,甚至远远超过一般职业评论家的水平。

二、记者与作家

青青的书和文章,这两年我看得不少,对她的了解也逐步全面深入。从《一个人的二十四节气》《访寺记》《空谷足音——寻访世间最美寺院》到《落红记——萧红传》《置身一切潮流之外——张爱玲传》,有时也读到她写的一些诗歌,感觉也很特别。总体来说,青青是一个勤奋的作家,有才华的作家,感受细腻的作家,思想敏锐的作家,内心具有温情的作家,她以自己的文学实绩赢得了读者的认可与尊重。

就职业而言,她是一名记者;就爱好而言,她又是一名作家。记者这个职业要求是外向性的,要投入现实,有真实感,现场感。作家这个职业要求是内向性的,要与现实有一定的距离感,审美感。表面上看,这似乎是一对矛盾,但在一些方面又有调和与相通之处。不管写新闻作品,还是写文学作品,都要有自己敏锐的观察、发现和思考。青青的文字在新闻与文学两者之间达到了一种统一与和谐。在《一个人的二十四节气》《访寺记》《空谷足音》中,我更多看到的是她对自然的热爱,对红尘的疏离,对内心安宁的追求。而在《萧红传》《张爱玲传》中更多看到的是人生的奋斗挣扎,命运的起伏沉落,作者与对象的某种契合与对话。在写《萧红传》《张爱玲传》的过程中,与一般研究注重文献资料、文本研究、理论阐释不同,青青更强调自己对于作家作品的理解,她更喜欢介入历史场景,于具体的历史情景和特定现场中理解作家,因此更真实。从青青对萧红与张爱玲生命轨迹的追寻,可以看到她作为记者的职业敏感以及作家细致入微的体察与想象。我想,其实,青青不管写什么,都是在写她自己,写她自己的内心感受,于文学而言,她并不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她总是有形与无形地将自己置身其中,与描写的对象融为一体。而就人生而言,这种置身其中,却时常有一种距离感,有一些苍凉与孤独。既投入热烈的人生,同时又向往清静的人生。所以,将自己置身于一切潮流之外,于热情中见冷寂,于冷寂中见热情。归来与离去,喧闹与宁静,红尘与自然,内心总是在彷徨,在追寻。寻找什么呢?寻找真正的自我,寻找心灵的港湾,寻找精神的家园,而这一切,似乎永远在路上。青青的作品虽然写的是别人,其实写的是她自己。虽然写的是她自己,其实写的是我们每个人。虽然写的是一个又一个的个体,其实写的是我们人类普遍面临的心灵困境与精神状态。

三、萧红与张爱玲

最近,阅读我的博士导师刘思谦教授在上个世纪90年代写的《“娜拉”言说:中国现代女作家心路历程》一书,了解到:一百年来,中国现代文学涌现出一批又一批女性作家,冯沅君、庐隐、石评梅、冰心、凌叔华、丁玲、萧红、白薇、林徽因、杨绛、苏青、张爱玲,这些人以各自的作品展示了中国女性在五四以后的精神嬗变和心灵探索,一代女性作家的彷徨与出走,觉醒与迷茫。刘思谦老师在《后记》中说:“我要冲出那些虚幻的或许还是美妙动听的虚假意识的硬壳,让自己活得自在些、真实些、明白些。”这实际上是受到五四以后女性作家的启发而表达的自己的人生感悟。

在青青的作品中,既有对五四以来女性作家精神的继承与延续,也有对她们作品的超越和发展。既有追求自我的鲜明个性,也有对于热闹人生的冷静反思。特别是后者,更能体现青青创作的个性色彩。青青对萧红与张爱玲情有独钟,这与她自身的经历有关,也与她的爱好有关。在萧红与张爱玲身上,她们已经挣脱了封建家庭的束缚,有了自己的个性追求,这正是现代女性区别于传统女性的地方。个人的价值不依附家庭和男人,个人的价值是自我创造的。尽管这个追求的过程充满了挫折和坎坷,但其精神的自由与解放,却有不可估量的意义。一般读者对萧红和张爱玲的理解,可能仅仅局限于现实层面的恩爱情仇,分分合合,而并未通过作品抵达精神的层面,于是就产生了这样或那样的误读与误解。

如果我们从人的现代性,从人的自我实现,从人的自由与解放,从人的理想与追求,从人性的复杂性与社会的复杂性,从中国的历史与现实,再看萧红和张爱玲,就会发现许多不一样的东西。青青笔下的萧红与张爱玲,远远超越了一般世俗意义上的女性,是存在于现代社会有着个人追求和价值实现的现代女性。青青正是从这样的视角,以自我的观照与挖掘,既还原了两位作家的本真情状,达到理解之同情,同情之理解,又重新赋予两位作家以人的价值和人的意义。正是站在人——女人——个人的角度,站在人文主义的精神立场,青青发现了两位作家的内心世界,这正是她与同类传记作家的不同之处。

女性经历、女性体验、女性立场是理解萧红和张爱玲的的出发点。个体经验、个体智慧、个体心灵又是理解萧红与张爱玲的关键点。不仅是走近,而且是走入。更重要的双方的契合、对话、理解。从对象身上找到自我,她是自我的投射,也是自我的影像,更是自我的反思。这一点,既充满着感情,又融入了理性。正是情感与理性的注入,她所写出的传记作品,就具有其他同类传记所不具有的特色,从而成就了作为作家的“这一个”。

萧红出生于1911年,少年时的萧红一直被叫做张逎莹,直到发表《生死场》时才用了笔名。萧红一生坎坷,从东北到上海到香港,历经穷苦与战乱,于1942年去世,一生只有短短的31年,但她却以《生死场》《呼兰河传》《马伯乐》等作品在文学史上留下了不朽的名字。青青是这样谈到她写《落红记:萧红的青春往事》的:“从我1987年看完《呼兰河传》后,就对萧红产生了犹如乡愁一样的感情。那本朋友送我的标价0.80元的书,让我重新认识了中国现代文学史,并且找到了同类。萧红自小有着祖父的疼爱,我自小有祖母的疼爱;她家有个大大的后花园,我家也有一个近一亩地的大菜园;她除了祖父的爱,在这个世界上饱受了白眼与憎恶,我只在祖母身上感受到了爱与温暖。那本书上有一张她穿着裙子的照片,她整个人是蜷缩着的,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腿,好像再不抱紧一点自己就会消失。她的表情是忧郁迷茫的,嘴角勉强牵出的笑意是那样的苦涩,两个小辫子上的蝴蝶结好像两朵开到疲倦的花;正午的阳光直射下来,她的头部深重的阴影投射在胸前,好像是心中满溢的黑暗冲到体外来了。这是萧红坐在上海鲁迅家门口的一张照片,这张照片直像重槌一样打击着我的心,她的孤独就是我的孤独,她的无助就是我的无助。我记忆最深的一张小时候的照片就是在麦地边照的,无边无垠的麦田包围着一个弱小的女孩,好像她是在麦地上出生的,孤单无助。她的眼睛是有笑意的,但嘴唇泄露了所有的寂寞,她与后来我看到的萧红的照片一样忧郁迷茫。”(《落红记》第10页)也许正是青青与萧红某些在命运方面的相似之处,同命相怜,找到共振,才触动她走进作家的世界,为萧红写一部传记。萧红虽然离开我们半个多世纪了,但她并没有死,她随着她的文字在读者心中一次一次复活。青青在《落红记》的《后记》中写道,自己写《萧红传》不过是在岁月中打捞她的影子,“何人绘得彩虹影,望断天边一缕霞。”但她又说,“我其实无法写出真正的萧红,但我只是又一次无限地接近她,她的爱情,她的心灵,她的不甘。我写她,其实是写着无数的女性,女性的桎梏,女性的弱点,女性的牺牲。时间过去了70年,但女性的生活与心灵没有改变,萧红所遇到的困境仍然在困惑着无数的女性。我们通过萧红好像回望了自己的半生,终于从萧红这里获得了勇敢与平静——开阔,从容,热爱过,伤害过我们的人,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同样,张爱玲已经去世20多年了,但奇怪的是读者对她的热情好像有增无减。这其中似乎有作家自身经历传奇的一面,但更多还是作品的魅力。《金锁记》《倾城之恋》《红玫瑰与白玫瑰》以冷静、平淡、自然的笔触揭示生活的本质、人性的复杂。张爱玲的小说,与丁玲、冰心等女性作家的作品相比,具有更为鲜明的女性主义特征。她从自我经验出发,把目光投向女性的婚姻、爱情、家庭、生活。她的作品既揭示了男权社会制度、传统文化及习俗对女性的摧残,反映了女性自身可怜的一面,又将笔触深入到女性的精神世界,对女性自身的人格弱点进行深刻揭示,展现出女性可悲的一面。同情与批判是张爱玲小说的复调,从而使她的作品显得更加丰富和深刻。

青青之所以要写张爱玲,其实原因也和写萧红一样,就是从张爱玲身上找到自我的影子,找到女性自我奋斗的顽强精神,找到女性获得自尊和自立的道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三纲五常”规定女性在社会中的地位,女性在社会中是以女儿、妻子、母亲这样的角色来定位的。“三纲五常”作为一种意识形态话语,具有长久的影响力,既作为一种外在的力量对于中国女性“教化”与“规训”,同时也作为一种内在力量使女性自觉不自觉地按照这个既定模式来塑造自己,让女性从一个自然人变成一个社会人。进入现代社会之后,女性接受了教育,接受了启蒙,获得知识资本,走出家庭,走向社会,有了自己的工作,有了独立自主的可能。但在精神世界,女性作为波伏娃所说的“第二性”的观念仍然根深蒂固,传统文化和传统思想仍然影响着女性的成长和独立,男女不平等的事实依然存在。社会文化在塑造女性,女性也以社会标准塑造自我。独立与依附,事业与家庭依然是纠结女性心灵的主要矛盾,许多女性尽管受过高等教育,大学毕业,有的甚至是硕士博士,但在思想上依然是用传统的模式塑造自己,很少有人反思这种塑造的合理性。事实证明:以他者的标准和眼光塑造自己必然丧失自我,以自我的标准和眼光塑造自己才有尊严和自由。因此,是否具备自我意识,是衡量女性是否真正获得解放的标尺。青青之所以要写张爱玲,看重的就是张爱玲的特立独行。张爱玲是在一切热闹的潮流之外,冷眼旁观,遗世独立的作家。张爱玲虽然生长于没落的旧式大家庭,家里的氛围让她感觉压抑窒息,但她深受母亲与姑姑这样接受过五四启蒙女性的影响,毅然决然成为一个叛逆者,走出家庭,成为职业作家,成为新式女性,因此,她是最有个性,最自由的人。尽管张爱玲身上存在诸多矛盾与局限性,比如文学的清醒、政治的糊涂、情感的迷惘,尽管她在追求自我和自由的过程不时遇到挫折和痛苦,乃至别人的欺骗,但她毕竟成了一个独立的人,自由的人,一个有着自由追求的人。所以青青说:“做一个社会要求我们成为的那个人容易,只要努力就够了。但做一个真正的自己,需要一生的寻找,这也许是张爱玲之于我们现代人的意义。”(《张爱玲传》第3页)。

《张爱玲传》这本书,注入了青青对生命的理解,知人论文,与众不同。古人讲,诗无达诂。诗是这样,人与文也是这样。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作家有一千个张爱玲。青青写出了自己的张爱玲。与书斋式,学者式的研究传记不同,她以记者敏锐的眼光,追踪张爱玲的足迹,在历史的现场,记录作家的生命故事,情景交融。更为重要的是,她不是在常人刻板成见的基础上,以某种文学理论或某种意识形态理论评论或定性一个作家,为作家贴上某种标签,而是从历史,从家族,从生命,从人性,从人心,从个体,更加细致地洞察作家,看到作家的优长、独特、矛盾、局限,并给予充分的理解。这实际上是一种慈悲,一种大情怀。

这使我想到,青青作为一个作家,她写作的过程不是游离于作家之外,而是入乎其内,走入作家内心,与作家感同身受,是一次精神行旅,心灵对话。通过写作,自己也得到启迪和升华。这本书写作的意义是以人文主义的情怀发现作为女性,作为个人,作为人的独立价值和意义。自由选择与个体独立,是我们作为人永远追求的精神坐标。活着的意义不为取悦时世和他人,而是为了个人的诗意存在与内心实足,成为一个大写的人,一个有尊严的人!

有位作家这样写青青:“我亦理解了在俗世中生活美满的青青为何对张爱玲如此痴爱。青青的身世坎坷,靠着天赋与努力摆脱了原生家庭的桎梏,完成了自我独立。可以想象,她成长的过程一定充满了苦涩与挣扎,文学成了她的救赎,靠着阅读与书写她找到自信,获得力量。青青体质羸弱,近年来常受病痛折磨,漫漫长夜,张爱玲的文字一定滋养过她的心灵,慰藉过她的灵魂。”

读青青的作品给我的启发是:文学不是码字、排字、写字、打字,需要极强的细节发现力,需要对全局的把控力!需要细腻的情感,需要高度的理性,需要对世事的洞察,需要深刻的思想,需要抗拒世俗的心态,需要超越现实力量,需要情趣和意境,需要格局和境界,需要批判,需要梦想,需要自我与个性,需要人性温暖的光芒!在一切潮流之外,虽生于世俗却超越世俗!

最近与学生讨论一个话题,网上关于“A4腰”的视频一夜爆红,成为社交平台上的“爆款”话题。明星、网红乃至普通人纷纷拿起A4纸抵着腹部自拍,一时间成了一种席卷网络的时尚。一张A4纸,竟然成为一个泛滥的时尚道具,实在让人匪夷所思。现如今像“A4腰”这样畸形的、充满对女性身体伤害的审美标准再一次回到我们的视线,说明历史虽然已经进入21世纪,仍有不少的女性依旧按照“他者”目光与标准在塑造自己。苗条而非健康,成为人们追求的目标,女性的价值依然没有摆脱“被看”“取悦他人”的处境。有的人为了追求身体的苗条,节食患上抑郁症和厌食症,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实在可悲。由此看来,五四新文化运动已经过去100年了,但启蒙的任务远未完成,女性获得独立、自由、自尊、自爱、自信的任务远未完成。今天还有相当多的穿着时尚衣服的古代人,游走于世。这也许就是今天我们重读《萧红传》《张爱玲传》的意义。

四、镜与灯

美国康奈尔大学英语系M.H艾布拉姆斯教授作于1953年的《镜与灯——浪漫主义文论及批评传统》是现代文学理论的扛鼎之作。该书的书名把两个常见而相对的用来形容心灵的隐喻放到了一起:一个把心灵比作外界事物的反映者,另一个把心灵比作一种发光体,认为心灵也是它所感知的事物的一部分。前者是现实主义的,后者是浪漫主义的。而在实际的文学作品中,有时两者又同时体现,合而为一。

那么,青青作品又能用什么样的词来概括它的特点呢?我以为是“镜”与“灯”。

关于“镜”,神秀大师说:“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勤拂试,莫使惹尘埃。”慧能大师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佛学以“镜”喻心,有实相空相之分。神秀大师讲的是实相,慧能大师讲的空相。实相是实有,空相是虚有。一般人把“空”理解成“无”,其实“空”也是有。心灵既是实体,也是虚体。实体我们可以看得到,虚体我们看不到,但能感受到。因此,要修炼一个人的精神,既需要像拭镜一样,擦去镜子上的灰尘,不断地反省自己,保持心灵的洁净。同时,又要学会放下思想包袱,放弃执念,顺其自然,率性而为。“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担水劈柴,无不是修道,关键是“明心见性”。

关于灯,佛学以“灯”喻智慧与光明。灯能破暗,以喻菩提之心,解除人的烦恼。《华严经》载,“譬如一灯入于暗室,百千年暗,悉能破尽。”灯是光明的象征,如果没有灯,世界便一片漆黑。佛教将传承叫传灯。我们每个人把自己的智慧贡献给社会、点燃自己,照亮别人,为众生造福,这就是“燃灯”。《五灯会元》是禅宗的重要典籍,宋代大儒沈静明认为:“禅宗语要,尽在五灯。”自六祖慧能始,禅宗更以灯喻佛法智慧,“传灯”意味着“传法”,传授“智慧”。“一灯能除千年暗,一智能灭万年愚”。灯灯相传,光明不断,即是禅宗要旨。

那么,文学是什么?我以为,文学是镜,也是灯。说它是镜,文学反映的不仅是真实的生活,还有作家真实的自己。离开了“真”,文学就不复存在。真是前提,善是出发,美是目的。文学就是以真善美为核心、为圆心、为中心。从一部作品我们不但可以看到生活的本身,还可以看到作家的精神面目。镜子的作用是映照,好的镜子反映的是真实的生活,不好的镜子可能歪曲生活。同样,好的作家,在作品中彰显的是美好的自己。不好的作家,在作品中显现的是丑陋的自己。读者阅读作品,其实是既读生活,也读作家,更读自己。好的文学作品不仅是一面“镜子”,还是一盏“心灯”。记得学习现代文学这门课时读过冰心的《小橘灯》,巴金的《爱尔克的灯光》,这些作品读后都让人感觉温暖和温馨。好的文学作品具有心灵“启蒙”的作用,它能给人信心,给人希望,给人勇气,给人力量。它就像一盏灯,能使人看到光明与希望。

读青青的作品,感觉她的作品是“镜”和“灯”的统一,它让人不但看到了现实,看到了生活,看到了真实,还让人看到了作家,看到了心灵,看到了自己。通过镜子,我们可以反省自己,通过灯,我们可以看到希望、光明与温暖。

五、诗意的栖居

在青青的作品中,就我个人的倾向而言,更喜欢《访寺记》《空谷之音》《二十四节气》这样远离尘嚣,接近自然的作品。人也许只有远离了现实社会的各种纷扰,才能更加明白人生的真谛。生命的意义,不是在世俗意义上得到更多。而是在终极意义上变得单纯、轻松、快乐。而人,最难得的是放下,只有放下了,与生活保持了一定距离,才有可能获得审美的态度,诗意的人生,诗意的栖居。青青不是一个擅长理性思辨的作家,而是一个长于细节观察、细节描写、感受细腻的作家。不是一个喜欢热闹场面的作家,而是一个喜欢亲近自然的作家。正是这一点让她的作品与众不同。

青青在《徒步》中写道:“我经常徒步,在校园,看见花草树木,看见湖水,流连忘返,不知走了多少遍,每次都有不同的发现与感受,拍了不知道多少张照片,从来不觉得枯燥。想起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他住在那里,往返百余里,春夏秋冬,年复一年,观山川浑厚,草木华滋,四时之景,各有不同,作品就是生活,生活就是作品,不慕名山大川,心会身边风景,终成传世杰作。”我觉得,人,重要的不是赶潮流,看别人去哪里,而是找到自己的位置和生活方式,心有所寄,心有所悦,即可!

青青正是以这种恬静的心态感受一年二十四节气,在她的《白露为霜》中,写出了自己生命感受的每个节气。这是自然的节奏,也是生命的节奏。青青说自己是一个“草木之人”,自然对她来说,就是精神的停泊地,更是她的爱人,亲人。那些小雪、大雪、春分、雨水、小满、霜降,一直住在自己身体里。“她们的节奏是中国逐渐消失农业文明的节奏,她们的面容就是那些缓慢悠长的古老沉默乡村的面容,这一切都在毁坏,这一切正在消失。”青青对于二十四节气的写作,与一般的知识介绍不同,她将个人的感受、经历、故事融入其中,变成了个体生命成长的日记,变成了对于往昔的回忆及现时的生命体验。它是一本物我合一、心物合一的心灵史。

同样,《空谷足音》,写了自己走访过的62个寺院,这仿佛就是一本现代版的《洛阳伽蓝记》,最初的名字叫《访寺记》,这个“访”不同于“游”,也不同于“参观”,与一般人去寺院的目的不同,青青之于寺院,实际上是在红尘之外寻找一处心灵的清静之地,安顿之地。从寒山寺到大昭寺,从慈云寺到空相寺,从永泰寺到嵩岳寺,62个访寺故事,或访寺问情,或寻道问理,就是62段心灵历程。如果说,《白霜为霜》作者在自然中寻找了知音与慰籍,那么,《空谷足音》作者在远离尘嚣的寺院听到了自己心灵的声音、悟到了人生的本质。从《金刚经》《坛经》《心经》到《五灯会元》《高僧传》,从“诸法空相”“不立文字”到“明心见性”“即心即佛”,作者对于人生的得失成败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物物皆有佛性,人人皆有佛性,这个“佛性”就是觉悟、智慧。就是对万物的静观,对自我的反思,就是内在的海阔天空。

青青写寺院的文字放松、圆润、流畅、干净、透明,读过她的文章总会有些感触,心入澄明之境。由此想到,白落梅的《临江仙》“淡淡秋风微雨过,流光瘦减繁华。人生似水岂无涯。浮云吹作雪,世味煮成茶。还忆经年唐宋事,心头一点朱砂。相逢千里负烟霞。空山人去远,回首落梅花。”人经历了很多之后,就会觉得很多事情如“浮云吹雪”“世味成茶”,回首看看来时的路,就有“空山人去远,回首落梅花”的感觉。虽然有些苦涩,但依然美好。

结语:

我常想,一个作家的价值不是看他得了多少奖,知名度有多高,人气有多旺,有多少流量,而应该是看他的作品是不是敢于直面现实,是不是写出了世道人心,是不是有真正的自我,是不是给人带来启迪,是不是给人带来温暖和希望。在这个世界上,也许从来就不缺少作家,但确实缺少好作品。有的人不过是昙花一现,有的则能永恒不朽。有的作品红极一时,早已成为过眼烟云;有的作品将存在于时间的长河中,成为永不落幕的经典。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短短百年,人该如何为自己定位。时间永远是检验文学的唯一标准,有些人的价值体现在当下,有些人的价值则体现于今后。从这个意义上,我觉得,在河南文学史上,青青的作品将会占据重要的一席之地。她作品的价值将会被越来越多的人认识。纯粹的作家从来都不考虑外在的声誉,他(她)只专注于自己的内心。至于社会给予他(她)何种评价和地位,时间自然会说话。

2021年4月

作者:汪振军,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博士,郑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二级教授,近年来主要从事文化产业、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

附:

青青,原名王晓平,现居郑州,记者、作家。作品有:

1.《白露为霜——一个人的二十四节气》,甘肃民族出版社2012年5月第1版。

2.《访寺记》,孔学堂书局2015年10月第1版。

3.《空谷足音——寻访世间最美的寺院》,孔学堂书局2020年3月第1版。

4.《落红记——萧红的青春往事》,黑龙江大学出版社2014年9月第1版。

5.《在一切潮流之外——张爱玲传》,河南文艺出版社2020年9月第1版。

作家简介:青青,原名王小萍,现居郑州,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诗歌学会副会长。著有《白露为霜——一个人的二十四节气》、 《落红记——萧红的青春往事〉、《 访寺记》、《空谷足音》等 。曾获孙犁散文奖、杜甫文学奖等。

编辑:三分

关于作者: luda

无忧经验小编鲁达,内容侵删请Email至wohenlihai#qq.com(#改为@)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