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 世界为村，不分界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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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去南宁秀灵路东三里花鸟市场闲逛，偶然经过这家店，被放在店前的旧电器吸引住了。
走上小台阶，问了几声也没人应答，直接走进店里面，看见一个人，正盘着腿低着头坐在一个小角落里倒腾着一个音响。而在一个高架子后的黑色沙发上坐着一位大哥，耷拉着脑袋，明显睡着了。
“随便看看哈，看上的说一下……”我们走进来，影子打在角落里，店里放着音乐，没听懂后面讲了什么，坐在小角落的人头也不抬地继续捣鼓他手中的音响。
在这家二手音响店里，两边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二手设备，看到就是音响、功放机、CD机、还有各种零部件，店面的中央也都是，走进去得小心点，要不然会被放在脚底下的零部件绊到。
这时让我想到了一个以写作为生的朋友，进到他的房间，没有一个角落是空着的，上面都堆着一摞子的书，连床头都是。你可能好奇那么乱怎么找书，你千万不要以这种思维来看他们，他一下子就能找出他要找的书。我想，这就是“职业痴”，在我们眼里称为“杂乱无章”，在他们那里叫“杂中有序”。
我想，这个店老板可能也是这样的人。
看我和小伙伴一直在店里面东看西看，他放下手中的活，走过来问我们有没有看上，或者想找什么样的机子。
跟他交流时，我被他店面正中央的两对音响吸引到了。特别是用黑字红纸写着“美国战神”的牌子，然后摸了一下靠我最近的一只音响，问到，这个就是战神吗？他笑笑说，后面那个才是。
我心里嘀咕，为什么不把这张纸放到后面去呢，这不是误导顾客吗？
老板继续介绍说，这两对就是店里面的门面担当，一对是美国战神（即Jensen），另一对是德国蓝宝（即BLAUPUNKT），都是50、60年代的老机子了，当时很受大众欢迎的，家里面能摆上这么一对音响，那是相当有面子。而现在用来试音的就是这对蓝宝。
“这蓝宝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好奇之心让我忍不住问。
“这款蓝宝是Hi-Fi的，也就是高度保真音响，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在播放的时候不失真，能还原声源的本来面貌，原汁原味，声音特别干净。而且它弹性十足：比如你听鼓点的节奏，它的节奏是连续，没有被割裂，或者给你一种有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即使你听久了也不疲劳。”老板边说边示意我感受音乐的节奏。
隔了几秒又补充道：“最后一点很重要，怎么判断音响的好坏呢，除了品牌本身就是实力证明外，耐听不疲劳才是一个好音响。”
听他如此侃侃而谈，我误以为是另外一个人，因为看到他的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是比较内敛不健谈的那种类型。于是我们就聊开了。
他叫财哥，是一个音响发烧友，这家二手音响店卖的基本都是国外品牌的音响，以及周边产品。之前是在白苍岭综合市场附近卖新机的，开有两家店，做了两年，但因为新机整体市场不景气，很多同行都纷纷转行，而且店面租金不便宜，人工成本也高，基本没有利润空间，最后还反倒倒贴了一笔钱。
他说：“看到这种不赚反而贴上老本的状况，家人很不开心，甚至还闹了矛盾，自己也深受打击，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坚持了一阵子之后，最后只好关掉这两个店铺。当时本以为就不做这一行了，但是机缘巧合，过了个把月，碰到一个做二手音响的朋友，经过一番了解，二手音响市场利润空间还是有的，加上本身对音响有感情了，一天不摸不碰这些音响，像是缺少了什么东西，失了魂一样。最终软磨硬泡地说服了家人，才勉强答应，就把店选到这里，转卖二手音响了。”
在聊着的过程中，财哥拿着一块干净的布正要去盖一个物件。我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他有点得意地说：“黑胶唱机，有次去淘音响，碰巧看到它，就给拎回来了。”
这个时候我们就来劲了，平时只在《上海滩》等这类影视剧看到的老物件，在现实中可真是第一次见。
“能试试音吗？”我试着问道。
看我们兴致那么高，他也很乐意。于是轻手拿起布料，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说：“这个是德国60年代产的，黑胶机必须得小心打开，而且放的位置尽量不要让灰尘落下去，一点点的灰尘都会影响它的音质。”
这一台是保存得相对较好的黑胶唱机，铮亮铮亮的。财哥说，虽然自己不是黑胶机的深度发烧友，但是接触二手货多了，对这些也会了解一些。
然后从右边架子顶处拿出“藏”着的几张黑胶唱片，有的封面已经比较陈旧，估计是有点年代了。在关掉原先的音响，就要放黑胶唱片进去时，坐在沙发上睡觉的大哥揉了揉眼睛，醒了，瞄了我们几眼，问财哥：“怎么换音响了？”然后继续闭上眼睛。
财哥没有理他。然后给我们放了一张王菲的唱片——《天空》，看着黑胶唱机轻快地旋转，听着这些旋律，像是回到了民国时期上海滩歌舞升天的年代。
我们继续环顾四周，发现了有认识的几个国外牌子。
比如放在架子上的红色JBL小音箱，这个牌子的音响就很不错，很多人会把它当作家庭影院音响选购的首选。
财哥顺手把它拿在手上双手转了转，接着左手拿着，右食指轻轻地点了几下，说：“这牌子的音响，在业内那绝对是老大哥。国内的鸟巢、水立方就是用它这个牌子的，还有60周年的阅兵大典，大部分的音响都被JBL承包了，多牛逼！”他把小音响轻放回原位，摸了两下，继续说：“你们年轻人不是经常去电影院吗，国内60%左右的电影院用的音响就是它家的，估计你们都不关注。”
“如果你们只是想听音乐，那就选这个。你们财哥家里面就藏有一两对这个牌子的，自己听，别人碰都不给碰。”睡着的大哥又一次醒来，指着JBL小音响旁的Jamo音响又说到：“尊宝音响，丹麦的。这个牌子的音质都特别细腻，你用耳朵去听，它声音的走向非常独特，音乐味很浓的。”他边说边闭上眼睛，耳朵转向音响，好像现在用这款音响放着音乐一样。
原来这位大哥也是一位音响发烧友，这次过来是要跟财哥商量是否入手他刚发现的好货。又正好碰上财哥在弄音响不好打断，昨晚也喝了些酒，困了就先在沙发上睡了一下。
而他介绍的尊宝，我们之前也有所了解，它被称为“丹麦的纯正之声”，很受国内大众的喜爱。
虽然这里卖的基本都是外国的音响，但偶尔还是会看到国内的一些老品牌，比如RIGAO（日高）、SHILE（狮乐），但都不是店里主打的产品。
说到国内的音响，财哥一下子就从另一个角落里抱出两款挂钟式音响，把罩着的袋子摘掉后，看着颜值还挺高，也略显古朴。
财哥轻轻地抱着放在双腿上，右手在音响的雕饰物上来回抚摸，然后打开后盖，告诉我们说，这两款音响生产时间比他年纪大。我们仔细看，是1972年产的，真的有些年代了。这种音响很实用，既可以当音响用，又可以拿来看时间。现在把它放在家里也是一个不错的摆件呢！
财哥把这两个放回角落后，转身跟那位大哥津津有味地聊起了新看上的音响。
财哥说这大哥每次出去发现一些好货，碰到音质不错的，会第一时间给他推荐。
当然，这位大哥很会搞事情，还跟财哥聊着，他就朝一个角落看了一眼，又转过来问我：“他没有给你们看他的镇店之宝吧？”
竟然还藏有镇店之宝呢？
财哥瞪了那位大哥一眼，又往大门瞄了几眼，确定没有人进来之后，说到：“没一两个好东西，怎么在行里面混呢！”
这家店会藏有什么镇店之宝呢？
财哥走到角落掀开一块布，旁边那位大哥开玩笑着说：“哟，平时我想碰都不给碰，今天舍得让它见光了？”
当布被掀开，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方方正正的书架式音响，个头不大，正面是偏黑灰颜色，正面四周由银色铝片围成，铝片之间镶着黑色的塑胶，而箱体是很光滑的木制材料。
“这是瑞典60年代生产的，全国只有一对，其中一只在我这里，另一只下落不明。对它的了解也就那么多。”财哥咧笑着说。
“这个市场价多少钱？”旁边的小伙伴问道。
“他珍藏的这几个，你们就别问价格了，他不会告诉你们的。”一旁的大哥坏笑着说，并补充说：“他说那些都是无价之宝，用钱来衡量它们那是对它们的侮辱！”
知道了这样，我们也只好一笑了之。
我伸手过去想摸一下，财哥就一直在旁边说，不要太用力，轻点摸轻点摸。眼神还不忘一直盯着我的手，担心我碰倒了他宝贝似的，害得我稍微碰一下就拿开了。这时候他才放心地把眼睛从音响处挪开。
遗憾的是，这音响具体是什么牌子也不知道，通过查资料，也并没能找到相关的内容，我们也只能安慰说，这个真是很“老”的好东西，遗憾的才是最美好的。
这个您卖吗？我问。
压箱底的东西，不卖。他立马回道。
随手拿着布把音响重新遮了起来。
这样一个小店老板，在这个城市的一个小角落里安静地做着二手音响小买卖，他所关心的，可能只是这个音响音质如何，价格多少，还有他珍藏的几个心爱的老物件。
理想的生活，不就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珍惜自己在意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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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村支书
图/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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