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7日早晨,55岁的谭金赫穿着棕色上衣再次进入庄园。他走了一条路,看着大门旁边的阳台拍了照片。
20多年前,潘虹出演《股疯》时就站在这个阳台上,作为群演的老谭演了一名住在张园的老邻居。这次重回张园,老谭扮演的是一位黄包车夫。画家们支起画架,以他为模特开始作画。作为第二十一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参展项目,即日起至11月12日,沉浸式化妆写生项目——《行进中的画展》在张园上演。冯远、俞晓夫、方世聪、魏景山、夏葆元、徐芒耀、张培础、韩硕、陈逸鸣等一批沪上知名画家对扮演成各种劳动者、居民的模特作画,画家们本身也化为张园一景。
“沉浸式化妆写生本质上是一种行为艺术,写生的形式是传统的,艺术的形式是当代的。”《行进中的画展》发起人、画家俞晓夫对这一项目构思三年,将艺术家和创作工程融入实景装置,“演绎”张园的前世、今生和未来,使整个过程变成一场动态画展:“张园是关于中国近代海派文化走向的最重要地方之一,希望观众能从画家的作品中认识一座城,从张园的历史建筑中窥见上海城市历史文脉。”
这样的生活场景太熟悉了
时逢深秋,爬山虎变红的叶子铺满石库门外墙。中式建筑简洁的线条下,是繁复精致的西式浮雕。昨天一早,安静的张园忽然闹猛起来:弄堂口,两个小姑娘一边包馄饨一边叫卖;一旁豆腐摊前,年轻男孩正苦恼豆腐乏人问津;小贩把箱子挎在身前,上面摆满各式香烟;穿着讲究的中年夫妇正从石库门里走出……“好像一下回到过去的时光里。”谭金奕曾住在离张园不远的新福康里,眼前人们扮演的场景让他仿佛重回昔日:“这样的生活场景太熟悉了,老房子大门一开是个天井,两边东西厢房,弄堂里家家户户都欢喜‘串门’,全是满当当的人情味。”
这样充满烟火气的“人情味”,昨天在张园“复燃”。画家们在张园最具特色的建筑前设立6处不同的写生点,2个写生点位于72弄1号张园大客堂内,其余4个写生点则分布在张园主道上。主道一侧的77号建筑,两层楼房有中央圆屋顶,八开间立面,楼下则是中式木栏杆的宽阔外廊,二楼每个开间都有整面窗户,被称为“张园最美的墙”。窗上摆着的油灯、墙角摆放的脸盆架,都是俞晓夫等人淘来的老物件,每个写生点由此构成不同场景,画家们也根据这些场景穿上相应的历史服装现场作画。观看者漫步其间,经过“黄包车”“茶馆”“照相馆”“中国民乐队”“西洋乐队”“骑自行车”……缓缓穿越岁月的同时,也能近距离观赏画家作画的过程和作品。
“这些生活场景,承载一个城市最鲜活生动的历史。”化身其中一部分,谭金奕感慨万千,“乡愁是家国情怀的容器,也是文化自信的重要部分。”
兼具上海特色和西方文化
一顶贝雷帽,一身条纹西装,年过七旬的国画家张培础对眼前的模特“视而不见”,却画起正在一旁作画的画家冯远。寥寥数笔,跃然纸上。“一般的画家写生,都比较私密,或在画室,或在课堂。此次在一个生活中的环境里写生,很有情趣。”张培础说,选择张园作为沉浸式写生的地点别有味道:“小时候我也住在新式石库门里,就像张园一样,既有上海特色,也留有西方文化的痕迹。写生,就是要从生活中来。”
这条长度不足百米的弄堂,俞晓夫是常客,对这里老建筑的故事如数家珍。从私家园林到公共开放式园林和城市的公共活动中心,直至里弄住宅区,张园是上海城市生活的缩影。这里,曾见证过无数个“第一次”——
1886年,第一次在张园试燃电灯;
1888年,第一次在张园建立了利用园景照相的室外照相馆;
1897年,第一次在张园放映当时被称为“电光影戏”的电影……
这里,还曾进行过许多“第一次”的体育竞赛、戏剧表演。作为“近代中国第一公共空间”,张园提供了一个平等的、人人可参与的文化活动空间。老报人曹聚仁在《上海春秋》中写过张园:“园西南有海天胜处楼,有髦儿戏班,演唱昆曲及滩簧,林步青为滩簧名家,时常在那儿演出。园中百戏杂陈,有所飞龙岛,供客乘坐,泠然御风,有着后来游艺场的轮廓。”据悉,张园的运营模式海纳百川,对市民开放,又有合理的服务体系,对新科技、新文明和新艺术抱持欢迎态度——这样的特质,至今仍滋养着上海。
“我记得上海第一次美术展览就是在张园的观景建筑安垲第举行的。”在俞晓夫看来,张园承载着前人智慧积淀,是上海内涵、品质、特色的缩影,“也诠释着海派文化’中西合璧、海纳百川’的特质。”
天色渐暗,谭金奕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穿过人潮汹涌的吴江路,走过排起长队的新兴网红餐厅,谭金奕感慨:“泰兴大楼还在,旁边原来是帐子公司,但早就改建了。城市更新发展了,希望老建筑能以新的方式保存下来。”“95后”的“豆腐摊摊主”李泽宸深有同感:“这是最能代表上海的建筑,它们已不仅仅是建筑。我很期待张园未来的样子。”
栏目主编:施晨露 文字编辑:施晨露
图片来源:沈阳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