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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郊区的新建小区由开发商主导，引进优质学校资源成为成功的房地产开发模式，被认为是忽视城市核心地区人口、促进教育公平的有效措施。
近日，《中国消费者报》记者调查发现，这一看似有效的模式遇到了问题，原因在于这一模式下“业主实际买单”的私益属性与义务教育公共属性的矛盾。
进不去的校园
最近几个月，北京市房山区中粮万科·长阳半岛小区业主杨女士，在为孩子上学的事情奔波。长阳半岛小区是万科地产和中粮地产合力打造的京西南“名盘”，规划了完整的幼儿园、小学、中学15年一贯制教育配套。杨女士告诉记者：“小区商品房的售价比周边的楼盘贵好几千元，销售人员也说买房子有学位。我多花几十万元买小区的房子，冲的就是这里的教育配套。”
北京小学长阳分校是万科引入的学校之一，位于长阳镇起步区3号地块，紧靠长阳半岛小区，杨女士的孩子从小区出来，一拐弯就能进学校大门。
业主们向记者提供了一份四方协议影印件。这份由北京市西城区教委（甲方）、房山区教委（乙方）、北京小学（丙方）、中粮万科公司（丁方）于2012年签署盖章的《关于在“长阳半岛”项目引进北京小学的协议书》商定，由四方合作，将甲方所辖的北京小学引入长阳半岛教育配套项目，名称为“房山区长阳镇第一小学（北京小学分校）”，挂牌名为北京小学长阳分校。其第七条规定，甲乙双方同意，该分校的招生，首先满足丁方在房山区投资建设的住宅小区内业主京籍和非京籍子女的义务教育需求。第八条规定，“北京小学”校名等不得用于本长阳项目以外的其他项目。
今年7月1日，杨女士接到入学通知，通知其孩子入读北京小学长阳分校主校区。不久之后，她又接到新的通知，称由于校舍不够，今年幼升小的学生已经无法在这所家门口的小学就读。
资料显示，北京小学长阳分校于2013年开始招生，当年招收了2个三年级班，2个二年级班，4个一年级班，2014年招收6个班，2015年招生规模猛增到10个班，目前全校已达24个班，占满了全部的24个教室。杨女士告诉记者，今年的招生数量更是达到了14个班，也就是说，今年新入学的学生，已经无法就读北京小学长阳分校。
扩大的划片范围
杨女士告诉记者，之所以出现这么大的招生规模，是因为北京小学长阳分校的划片招生范围一再扩大。2013年北京小学长阳分校开始正式招生时，周边长阳国际城小区的业主以集体请愿的方式提出，根据就近入学原则，应将该小区划入北京小学长阳分校的划片招生范围。当时，长阳半岛部分业主曾向房山区教委表示过“招生过多，以后学位不够”的担忧。为此，房山区教委和中粮万科公司以及业主代表曾于2013年7月8日召开过一次三方会议。
记者看到，三方会议纪要第三点写着：“教委保证，万科1、3、5号地块所有业主适龄子女肯定能入读3号地北京小学长阳分校，而非其他小学。”
杨女士告诉记者，正是由于三方会议纪要上的承诺，加上当时学位确实比较充足，而且教委也表示这一划片只是临时措施，业主们接受了这个方案。
但业主们很快发现，划片招生的范围越来越大。根据房山区教委官网上“房山区教委关于长阳地区划片招生范围的意见”：“长阳起步区1-6号地中的半岛家园、云湾家园、紫云家园（以上3个小区合称长阳半岛项目）、中国铁建·长阳国际城、熙兆嘉园、北京城建·徜徉集业主子女小学入学于北京小学长阳分校；西营、马厂、高岭、牛家场、保和庄的适龄新生先入学于北京小学长阳分校，搬迁后，根据搬迁位置就近入学。”
作为长阳半岛教育配套项目的北京小学长阳分校，是依据2006年版的《北京市居住公共服务设施规划设计指标》建设，服务规模为2.4万人。根据该《指标》，每户平均居住人口计算值为2.8人，2.4万人合计约为8000户，恰好是长阳半岛小区的总户数。
记者查询了搜房网上长阳半岛、长阳国际城、熙兆嘉园、徜徉集的数据，发现仅这4个小区就有逾两万套房子，人口接近6万人，远远超出北京小学长阳分校的承载能力。
为了解决学校资源不足的问题，房山区教委启用了位于4号地“北京城建·徜徉集”的配建学校，该学校主体设施已于3年前完工交付，但一直未引入教育资源，准备挂牌为“北京小学长阳分校祥云街校区”。
但这并不能让杨女士等家长放心。“这个校区离小区有两公里的距离，为什么家门口的配建学校不能上，要让孩子去更远的地方上课？新校区的硬件质量能否达到本校区水平？”杨女士质疑道，“该校区直至7月份才开始装修以及后期工程施工，如此短的施工时间，空气质量如何保证安全？”
△仍在施工中的北京小学长阳分校祥云街校区
近日，记者来到尚未挂牌的“北京小学长阳分校祥云街校区”，看到校门依旧被铁皮围栏遮挡，教学楼前停着施工车辆，一群工人正在紧张工作。一位工人告诉记者，他们负责的是外墙粉刷工作，“应该能在开学前完成”。
共赢模式之忧
由于对新建校区的种种担忧，杨女士不愿意接受今年入学儿童全部在祥云街校区上学的方案。她认为，正是由于不科学的划片，导致长阳半岛业主的子女无法入读家门口的学校。
对于划片范围的科学依据，新校区装修质量如何保证等疑问，记者近日来到房山区教委采访，工作人员表示会尽快答复。截至记者发稿，房山区教委未给出答复。
业主高先生向记者表示，“引进、建设一所知名小学，开发商是要付出成本的，而这成本最终会折算进房价里，也就是说，真正的买单者是购买了长阳半岛小区楼房的业主们。但按照目前的划片范围，没有为此买单的周边小区业主，却可以和为此承担高额成本的业主同等享受这一资源，这不公平。”
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
这是一个在全国带有共性的问题，开发商代建、引入优质学校的做法看似可实现“开发商、业主、政府”三方共赢，但这一模式下隐藏着公立学校的公共属性和“业主买单”模式私益属性的冲突。需要引进名校的地区往往教育资源比较缺乏。优质教育资源的引入，必然会引起当地对这种稀缺资源的争夺。为此买单的业主认为，学校属于自己这个小区，反对开放给其他社区居民；而其他社区居民认为这是公共资源，必须向周围社区居民开放。在这种开发模式下，此类矛盾无法避免。解决之道就是摈弃这种开发模式，公立学校就应该由政府来引入、建设，而不是让开发商代建代引入，让购房人买单。
对于现有的此类学校如何划片的问题，熊丙奇认为，教育部办公厅印发《关于做好2016年城市义务教育招生入学工作的通知》指出，要充分考虑可能影响公平的各关键要素，确定相对科学的划片规则，确保适龄儿童、少年整体上相对就近入学。教育部门要让划片结果得到认可，有公信力，关键在于在划片时引入民主决策机制，听取公众意见。《通知》明确，要“完善划片工作机制。对于新建学校或新建居民小区的划片，以及需要对现行片区进行调整或准备实行多校划片的，区（县）级教育行政部门要按照现代治理理念，完善各利益相关方参与的划片和片区调整工作机制，强化划片工作程序和内容的公开、公平、公正，提升划片结果的公信力”。
让业主们忧虑的是，北京小学长阳分校祥云街校区仅有36个教室，按照目前一年14个班的招生规模，两年后也将出现教室不够使用的问题。到那时候，新入学的孩子们又该去向何方？
来源/中国消费者报
作者/任震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