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 ～人情债～
南海之滨/文
又收到了一张请帖，这次摆宴请客，是派出所的头，乔迁之喜。
老婆把大红的帖子丢到垃圾桶内，大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奈。一个月就收到了三份喜帖，结婚宴、乔迁宴、生日宴，宴宴揪心，赶一个场子就要几张“老人头”，三趟下来，就去掉了月薪的一半。
老婆持家够俭了，她总是从全家人牙缝里抠，一分一毫扳着指头算。买菜要等快收摊的中午时分，小贩剩下的残蔬烂叶，几毛便能装回一大摞。小孩的裤衩被褥，也是在夜场地摊拣的便宜货，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勒紧裤带，也不能毁了人情，丢了面子。老婆从手帕包着的工资中，又抽出了几张“老人头”，翻出挂在衣柜里平时不穿的西装，让我体面点，赴所头的酒宴。
开席的炮竹炸响，镇上望海楼，门前停满了小车，宾客如云。
酒席分设大堂与雅间，大堂摆满桌椅，人声嘈杂，要巴结主人的市井小贩，村夫闲民，面子小，就不必太讲究了，在大堂里将就。雅间幽静，独设一席，镇上名流，商贾巨富，有头有脸，当然不能鱼龙混杂。
我的身份，在这里有点尴尬，一个小小的办事员，入不了雅间，只能与不相熟的人混坐在一起。
十菜一汤，鱼肉满桌，香味诱人。我闷着头，敞开肚皮大吃大喝起来，也许是因为饿，但更多是心疼要掏出去的份子钱，能多吃一口，就能多抵一分损失，简直要把老婆孩子平日的节俭都吃回来。
吧台边摆着一张长方桌，桌上一本红皮贺金登记簿，一位鼻梁上架着近视镜的斯文仔，在簿上写上礼金。我站在旁边，双目紧盯着薄上的阿拉伯数字。镇上名流商贾，个个出手阔绰，一个比一个狠，腰包掏得吧吧响，毫不手软，脸不改色。
我满脸惊悚地站着，手上捏着的几张“老人头”，都被汗渍泡软了，却不敢尾随大款摆出来，心中的卑微弥漫着。
小车，一辆辆开走了，我尾随在几位村民打扮的人身后，展开手心里的“老人头”，在里面又抽出了一张，悄悄放回了口袋里，剩下的心有不甘地交给了斯文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