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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达】王港柴窑:查佑达首烧千件龙瓶,“我和窑神有个约定”

题记:本篇是雅昌艺术网陶瓷频道的签约稿,自费去景德镇进行现场采访纯属个人爱好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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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八月十五中秋节,气温陡然升高。

30岁的查佑达又一次来到景德镇郊外的凤凰山,祭拜窑神童宾。

和古窑景区里肃穆恢弘香火不断的祐陶靈祠和高大雄伟的童宾像相比,这里的风火仙师庙显然有些冷清落寞,一幢斑驳破旧的平房内供奉着和土地公殊无二致的窑神像。

如果说祐陶靈祠代表着景德镇陶瓷产业的兴旺昌盛,那么风火仙师庙才是属于制瓷匠人们的虔心圣地。因为,童宾埋骨于此。

督陶官唐英在《火神童公传》中记载,“家人收其余骸,葬凤凰山,相感其诚,立祠祀之。”

自从三年前拜师江镇初学习柴窑把桩后,查佑达每逢初一和十五必定前往庙祠祭拜,风雨无阻。

查佑达说,他总觉得自己在冥冥之中和窑神有着某种说不清的联系,也许是同为把桩火工的职业共鸣,也许是对于柴窑制瓷传承使命的某种约定……

同为三十而立,童宾为保龙缸成型,免去其他窑工之苦,自愿蹈火赴窑,以骨作薪,最终成神;

而90后的查佑达也在这三十之年圆满出师,成为柴窑把桩里最年轻的非遗传承人,并在王港建立起一座属于自己的镇窑。

查佑达来风火仙师庙,不仅仅是一次例行性的祭祀,更是想告诉窑神,自己的柴窑首窑将在明日开窑。

为了那个冥冥之中的约定,他特意潜心制作了两件高近两米的千件明式大龙瓶。

这也是景德镇数十年来用柴窑烧制的最大器物,其难度不啻于童宾当年面对的那只龙缸。

“请窑神保佑!”

查佑达在心里默默念道。

2、

查佑达的模样有点像央视主持人尼格买提,只是色泽上要深了许多,笑起来有双酒窝。

自从学烧柴窑以来,他每年参加烧窑六七十次,一年有两百多天是在窑门前度过的。

作为一个把桩,满窑投料测温止火等等,每道工序都要亲手过一遍才会有更多经验积累。

他要了解窑位分区,设计火路分布和匣钵排布,还要掌握升温速度与窑温控制,甚至是研究松柴干湿和天气变化等可能影响烧窑的因素。每日里烟熏火烤日晒,这肤色自然呈现出黝黑泛红的模样。

他无意中撸起了袖子,臂膀上露出了十多道泛白的伤疤。细问之下,这是为保证满窑时匣钵摆放的平稳而不能带手套影响手感所致。由于玻化后的匣钵边缘锋利如刀,稍不经意就会受伤。

有人说,柴窑就是一个宣传噱头,现代的气窑电窑早就可以通过控制升温曲线、改进胎釉配方等手段达到类似柴窑的效果,成品率也是柴窑的好几倍。像查佑达这样放弃当代科技而坚持去走回头路实乃不智之举,甚至有点“蠢”。

但查佑达说,从师公胡家旺开始算起,景德镇柴窑把桩的人数已经屈指可数,不超过十数人。而像他这样三十岁左右的,更是只有两个人了。

“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如果只计算利益得失,我完全可以过上更轻松的生活。”

查佑达咧了下嘴,露出了白色的牙齿。

“景德镇千年窑火的传承,不应该被湮灭在我们这一代手中。”

景德镇的柴窑历史可以追溯到南朝陈代,直到开始使用松木为燃料才达到大成境界。

其中,马尾松柴的火焰清净,不含硫磺,对瓷器的呈色也最为有利。燃烧挥发的松脂能够与瓷器的釉面充分融合,成瓷后釉面温润肥厚,胎骨细腻油润,色泽含而不露,这也正是柴窑瓷器所独有的、最值得称道的地方。

▲松木长期燃烧留下的松脂挂于柴窑内四壁之上……

我们玩家在把玩瓷器的时候,器物背后的工艺难度往往也是参考的重要因素,而慕古的情节更是玩家不断追求柴窑器物的内心驱动力。

央视记录片《景德镇》中表示:作为传统制瓷工艺,柴窑对于林木资源的消耗和不可控性等特性,使得其与气窑、电窑相比尚存争议。

但无论是从传统技艺的传承保护,还是人类对旧时的追溯等精神层面的渴求,以及景德镇陶瓷从传承中创新,从创新中发展的需要来看,柴窑的存在是可能和可行的。

这也是柴窑重又兴起的重要因素。

3、

挑战大件柴窑器物是查佑达在新建镇窑时就做下的决定。

“我就是要挑战不可能,我希望我做的事情别人做不了,这样才有意思。”

为了建好柴窑,他请来了66岁的师傅江镇初把桩堪地设计了中型的镇窑,并请来了76岁的挛窑师傅余和柱砌窑。

因为投料多,积热少,升温快,镇窑的烧成氛围远比小型窑出色,也很少出现小窑器物“不到位”“不看真”的情况,釉面的油润感会更足。

而千件龙瓶的设计制作难度与童宾当年的龙缸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以前的御窑厂是朝廷买单,而如今这一切都要查佑达自己承担。

所谓千件,就是用泥的数量,这相当于一只普通瓶子一千倍的用泥量。而这对高为1.88米,直径58公分的千件龙瓶也凝聚了众多制瓷匠人的心血:

每只龙瓶琢器都由曹远辉师傅分成四段拉坯,而后由王滨师傅利坯拼接。

这是相当考验利坯手艺的精细活,如果有一丝不到位,瓷器就会在烧制过程中变形开裂甚至倒塌。

大件瓷瓶的匣钵也需要定制,查佑达原本找的柴窑匣钵老师傅已然去世,辗转之下才找到其弟子蒋定红师傅。两只龙瓶需要专门定制20多个匣钵来装套,而匣钵之间的平整衔接也同样重要。

瓶坯成型后,查佑达请来了他的师兄程受华绘上明式九龙图。这永宣龙纹诞生在大明王朝最兴盛的年代,威猛刚健,生机勃勃,象征着国势与国力的蒸蒸日上,也符合当代的发展趋势。

因为赶在国庆前开窑,查佑达也希望这对大龙瓶能给节庆增添些喜庆氛围和纪念价值,他专门让写款师傅吴惠忠在瓶口落上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七十周年玺藏”的款识。

上釉阴干,装匣入窑,选好窑位,封好窑门,点火烧窑……

龙瓶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方才一切就位,其中艰辛难以一一言表。

七死八活九翻身,查佑达说,接下来就看运气和窑神了。

4、

八月十六下午的两点十八分,查佑达向窑旁供奉的童宾像敬了三炷香。

伴随着三声“开窑咯”,师傅江镇初亲自持杆捅开了窑眼,王港柴窑的首窑正式亮相了。

我觉得,这样郑重其事的仪式感,既是对柴窑传统习俗的尊重,更是对自己这门手艺的尊重。

首先出窑器物的品相十分出色,成品率也相当高。

无论是低温区的柴烧陶器还是小肚区的青花五彩瓷瓶乃至大肚区的青釉大瓶,成瓷效果都让人赞叹不已,发色清亮,釉质油润,显示了把桩人不俗的烧窑功力。

朱清的芝山鱼堂柴珍也在这一窑进行了搭烧,我放过了小肚区的精品器物,专门等待大肚区龙瓶旁边的那几只匣钵。

匣钵刚出窑的瞬间,我就盯上了一只青花五彩九鱼文房小缸,因为之前已经收了一只同款气窑,这只柴窑首窑的珍品自然不能放过。

凭借身高手长的优势,我从朱清手捧的匣钵里直接将其捞了出来,赶在所有代理商合拢之前将其收入囊中。

面对他们喷火的眼神,我赶忙申明,“仅取一只,其余诸兄遂意!”

先出窑器物的成功加深了大家对千件龙瓶的期待。

在窑内其他匣钵都搬离之后,终于轮到了龙瓶。但由于瓶身太高,窑工们只能先在窑内一一取下匣钵,最后再将瓶子搬出。

从远处看,龙瓶的青花发色浓重青翠,器身满釉泛青,画风古拙。九龙姿态各异,双目怒瞠,怒发冲天,五爪握圆,刚健勇猛之姿尽显。

但可惜的是,两只龙瓶的瓶口都有不同程度的弯曲变形,围观的人们发出了一阵阵叹息的声音。

老窑工告诉我,这可能是因为龙瓶的器身太重,满窑的时候匣钵底部未曾完全放平所致。

也有人说,这是新柴窑的地面不够干,湿度过大而造成的。

“这就是柴窑,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

查佑达的眼睛里有些泛光,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酒窝又浮现在了两颊,

“也许是窑神在提醒我,前面走的太顺了,但柴窑之路原本就不可能一帆风顺。”

“失败是成功之母吧,下一次我准备挑战一下大龙缸。”

不善言辞的江镇初看着自己的关门弟子,走过来说,

“那个,加油吧!”

不烦和江镇初师傅合影

注:本文照片由三世摄影、周可倩、汪剑等提供。


这是我看到的茶器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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