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 澎湃新闻记者 陈沁涵
美、英、澳三国近日宣布建立“AUKUS”三边安全伙伴关系，继传统盟友英国之后，美国时隔63年选择澳大利亚作为转让核潜艇技术的对象。这项协议带来的地缘政治波动立竿见影，不仅中法两国被激怒，美国的亚太盟友们也各有盘算。
9月17日，日本外相茂木敏充分别致电澳外交部长和英外交大臣，告知日方对AUKUS表示欢迎。据日本时事通信社报道，日本政府方面称，如果拥有核潜艇的澳大利亚扩大行动范围至东海及日本周边海域，“日本参与共同行动的余地就增加了”。
韩国此前曾一再向美国示意，希望采购或生产核潜艇，去年还派高官赴美打探，却屡遭拒绝。对于AUKUS，韩国此次一言不发。
韩国海军指挥官余智勋（Jihoon Yu）近日在美国《外交学者》杂志上撰文称，美国向澳大利亚提供核潜艇技术后，是时候重新考虑向韩国提供类似支持了。
对于正加速军力建设的韩国来说，虽拥有充足的国防预算和大型潜艇工业，但该国距离核动力攻击潜艇梦还有多远？
韩国国防计划撞上“美国墙”
受益于“AUKUS”，澳大利亚将成为全球第一个拥有核潜艇的无核国家。这项史无前例的协议签署引发人们讨论，澳大利亚为何能成为美国的第一个“客户”？以及美国的其他盟友是否可能成为下一个获得核潜艇技术支持的国家？
相比澳大利亚，韩国的国防预算更为庞大，工业化程度和军购能力更高，但却没有获得美国的信赖。韩国国防部去年8月公布的2021-25年的五年国防计划中，包括建造3600吨和4000吨新潜艇，其中4000吨潜艇将配备弹道导弹并由核反应堆提供动力。
根据2015年修订的《韩美原子能协定》，韩国在得到美方允许的情况下可对美国产的铀原料进行浓度为20%以下的低度浓缩，但核能不可能用于任何军事目的。对此，韩方声称核潜艇不涉及上述协定，因为他们推进的核潜艇与搭载核导弹的战略核潜艇不同。
尽管韩国“嘴硬”，仍然需要征询美国意见并寻求支援。据《东亚日报》报道，韩国五年国防计划公布的第二个月，青瓦台国家安保室第二次长金铉宗访问美国，表明了韩国政府计划开发核潜艇，并希望美方提供核燃料低浓缩铀。但是美国对此表示为难，以《不扩散核武器条约》为由拒绝了韩方的请求。
据韩国国际广播电台（KBS）报道，美国政府一名高官9月20日被问及韩国等盟国为何不能获得像澳大利亚那样的待遇时回答：“美国没有计划将提供核潜艇技术支持的范围扩大到他国。”
上述官员称，澳大利亚是全球最模范的核不扩散国家，制定的相关标准非常高，也一直在证明其兑现《不扩散核武器条约》承诺。澳大利亚并非只在口头上说说，而是数十年来一直都用行动证明。
事实上，澳大利亚国际事务研究所曾于2019年发布报告称，澳国内关于获得核武器的呼声越来越高涨，并且应该考虑购买B-21轰炸机，显示出澳大利亚寻求将力量投射到东北亚，这符合美国利益。
世界上很少有国家像澳大利亚那样受到美国的信任，自二战以来，两国在军事活动中密切合作，并经常通过“五眼联盟”相互分享敏感情报。
据法国《费加罗报》报道，专家指出，美英澳之间的协议从国际法看完全合法，因为潜艇只是用到核，没有配备核武，但澳大利亚的先例可能会对那些寻求发展核武器的国家产生不良启发。
韩国一直没有放弃自造核潜艇，但是要从美国获取技术并非易事。《外交学者》杂志分析称，美国寻求通过扩散核武器来应对亚太地区的安全挑战时，韩国和日本位于中国、朝鲜、俄罗斯附近，其地理位置不太适用于部署核潜艇，这不是短程区域作战的必要条件，柴油动力潜艇已绰绰有余。
不过，随着韩国成功试射潜射弹道导弹，用核动力潜艇装载这些导弹的构想越来越明确。
数十年的核潜艇梦
今年9月，韩国两度在水下成功试射自主研发的潜射导弹，韩国政府多名消息人士9月20日向韩媒透露，军方计划到明年下半年将潜射导弹装备到3000吨级潜艇上，正式服役。与此同时，该国还在推进轻型航母计划，拟于2033年实现部署，凸显其发展远洋海军的决心。
为发展远洋作战力和提升自主防卫能力，韩国国内对核潜艇需求的呼声渐高。从技术层面来看，韩国在常规潜艇建造领域具有一定实力。
根据非营利组织“核威胁倡议”（Nuclear Threat Initiative）今年2月发布的报告，韩国海军舰队共有16艘潜艇，均为柴油动力攻击型常规潜艇。今年8月，韩国自主研制的首艘3000吨级常规潜艇“岛山安昌浩”号正式服役，是目前少数能携带弹道导弹的常规潜艇。
据韩联社报道，“岛山安昌浩”号潜艇的电子系统较先进，尽管采用诸多舶来产品，但国产化率仍达76%，显示出韩国自主设计建造先进潜艇和配套系统的能力已得到提升。但是，若无美国的协助，核潜艇所需的核反应堆及系统技术仍然是难以翻越的一座大山。
早在半个世纪前，越南战争过后，时任韩国总统朴正熙在一次记者会上提出拥有核武器的愿望，但在美国的压力下，法国当年决定不向韩国提供乏燃料后处理设施。多年后，卢武铉政府曾以“632项目”之名秘密建造核潜艇，当时正值朝鲜退出《不扩散核武器条约》。后因媒体走漏消息，核潜艇项目上马一年后流产。
国际原子能机构2004年派调查组赴朝鲜半岛，在调查中发现了韩国秘密实施铀浓缩分离实验。据美国《洛杉矶时报》报道，21世纪初，韩科学家使用激光浓缩技术将200毫克的铀浓缩丰度提高到77%，接近武器级（90%）。
20年前，韩国有关核潜艇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1999年还上映了一部名为《幽灵号潜艇》的电影，讲述一名青年海军军官被判死刑，但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处一艘核潜艇内。
有“卢武铉之影”之称的现任韩国总统文在寅上台后，再次提出“韩国自造潜艇”论。据《韩国时报》报道，文在寅2017年在竞选时就公开表示，“为了我们的国家安全和稳定，必须尽快拥有自己的核潜艇”。他当时说，“核潜艇计划的主要问题在于如何从美国购买足够的核燃料，就目前韩美关系而言，这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
然而，美国始终没有对核燃料松口。据《朝日新闻》报道，2017年9月，文在寅访美时向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提出引进核潜艇，最后不了了之。分析认为，韩国要想与美国达成核潜艇方面的任何协议，前提是采取切实措施消除美国对核扩散的担忧。而且，美国还需要与其他地区盟友协商，尤其是日本。
日本未雨绸缪？
日本专属经济区（EEZ）的面积在全球排名第6，海上自卫队基于“专守防卫”的理念，并未考虑部署核动力潜艇，但是察觉到韩国近日的军事动态后，日本国内出现一些大胆的声音。日媒分析指出，如果朝韩两国都拥有核潜艇，日本为提高威慑力，核潜艇的构想也将浮出水面。
日本广播电台“日本放送”9月22日播出的一档节目，以日本首相菅义伟24日访美为契机，讨论“日本提出购入核潜艇会怎样”的话题。曾任日本内阁官房参事的高桥洋一说，“美国不如将核潜艇技术转给日本，然后澳大利亚和法国之间保持原有协议。这时候菅首相去华盛顿提议把核潜艇带到日本，应该是个很有意思的提案。”
上述节目中对核潜艇的讨论带有一丝调侃的意味，但是多名嘉宾都一致认为，有必要在加强美日同盟的基础上，增强日本的威慑力。
日本政府近来渲染所谓的“中国威胁论”，对朝鲜的导弹试射也保有高度警惕。当美国松绑韩国导弹发展后，韩国成功试射潜射导弹，日本一些分析人士警告应进一步提高危机感。
日本智库“日本战略研究论坛”政策提议委员藤谷昌敏9月20日撰文称，韩国“过度”增强自主国防力量，不排除将目标对准日本，进行“独岛（日本称‘竹岛’）侵略作战”。
日本军事研究者北村淳也在接受日媒采访时坦言，相较韩国，仅从弹道导弹和巡航导弹方面来看，日本的军事实力已经落后。美国可能已经对不努力增强自主防卫的日本不抱期待，而是将目光转向加强导弹战力的韩国军队。
对于下个月即将诞生的日本新政府而言，面对瞬息万变的地区形势，如何应对安保风险将成为一大课题。
责任编辑：张无为
校对：张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