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子]虚子是什么意思

“如吃橄榄，越吃越有回味”

日本俳句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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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为人，除了生命征象，即是复杂的心灵结构。

“人是他人的障碍”这个悲观的命题，表达了人与人心灵结构之间封闭性的难以沟通。而人与他人心灵障碍之间沟通的种种努力，却构成了人类文明心灵史中精神会通的路径。

语言是心灵事象生成或突围的法宝，也是人区别于动物而存在的本质。语言生成心灵诸相和破解心灵障碍的方式有两种：一是逻辑的，即科学的；二是形象的，即诗意的。

日本艺术中的俳句，是撷取自然形象创造心灵语言，释放心灵诗意情愫的一种鲜亮的艺术。是诗意心灵在瞬间闪现光华的“起”，是洞开心灵深渊之门，是诗意般若的“初心”馨香，恰似禅意偈语的波纹漩起或破碎之局。

俳句产生于连歌：日本的室町时代盛行连歌，由多人连咏，完成多首和歌（5、7、5、7、7，31 个音），后来上半的5、7、5 音的咏作独立成句，就成了俳句。

如下面这个俳句就是典型的“5+7+5”形式：

中译文：轻轻飘，飞梅送来，神之春。

中国诗（包括词）句是诗歌的组成部分，日本俳句是一种完整的诗歌形式。但短小的俳句，却与诗句在容量和表现特点上颇为相似。

中国诗词之句，有着更丰厚、多样的意象，更明白、清晰的情景，更实在、深沉的理致寄托。日本俳句，有着更精省、单纯的意象，更幽渺、变动的情景，更袅袅如烟，似有若无的趣旨。

俳句的量词是“句”，而非“首”；俳句诗人称为“俳人”，而非“诗人”；俳句常常被称为“俳谐”，因其从起源上就有着追求谐趣的特点。

俳句具有平民性、通俗性的特点，与和歌的更多地追求高雅性不同，它的作者历来就是中层，特别是下层的文人和普通的民众。

俳句的最大特质，在于它词句朴素、口语化，形式短小，意象单纯，意味隽永；通过暗示、象征来扩大表现的时空，以有限来展示无限；以对形象的独特选取和建构、些微的情感和倾向性的流露，来表现尽可能深广的感情内涵和简明的理性判断。丰富性、情感性、理性，尽在简洁、单纯、隐含中得到表现。

郁达夫说：俳句“专以情韵见长”，“只十七字母——而余韵余情，却似空中的柳浪，湖上的微波，不知所自始，也不知其所终，飘飘忽忽，袅袅婷婷，短短的一句，你若细嚼反刍起来，会经年累月的使你如吃橄榄，越吃越有回味”（郁达夫《日本的文化生活》，见《中国二十世纪散文精品·郁达夫卷》，太白文艺出版社1986 年版，第253 页）。这很形象地说明了俳句的根本特质。

经典俳句赏析

飛梅やかろがろしくも神の春

轻轻飘，飞梅送来，神之春。

——荒木田守武

（1473—1549）

“飞梅”出典自菅原道真逸闻。901年，右大臣菅原道真遭藤原时平构陷，左迁筑紫（福冈县）太宰府之际，值院中梅花怒放，咏吟道：“东风唤来梅花香，无主不能忘春来。”传说，此株梅花思慕主人，飞至太宰府菅原宅院中扎根。

月に柄をさしたらばよき団扇かな

装个把，圆月即成，好团扇。

——山崎宗鉴

此句为山崎代表作。圆月、清凉是其关注点。装个把，更显其纯真的童心。且较之折扇，团扇更贴近庶民生活，令人联想到外廊纳凉的情景。

あらはれて見えよ芭蕉の雪女

大雪中，芭蕉化身，雪女现。

——野野口立圃

（1595—1669）

“雪女”是日本传说中出没于大雪夜的妖精。“芭蕉の雪女”由“雪中芭蕉”和“芭蕉女”组合而成，与“雪女”相关联。句作借鉴于日本雪女传说、谣曲《芭蕉》和王维的画作《雪中芭蕉》。谣曲《芭蕉》取材于中国志怪小说《湖海新闻夷坚续志》，芭蕉化女身向正在诵经的僧人询问，非情草木是否也能成佛。王维画作不问四时，将北地大雪和南国芭蕉同画一景。

あら何ともなやきのふは過

ぎてふくと汁

没啥事，昨日安享，河豚汤。

——松尾芭蕉

（1644—1694）

作品巧妙地利用了能剧《割芦苇》中的词句：“呀，没啥事儿……如今虽无以安身，昨日无事，今日也晚，明日亦无恙。”上五和中五引用《割芦苇》的语句，煞有介事地铺垫好一个《割芦苇》式的人生无常的故事场景，下五出其不意地抖出包袱：喝河豚汤，机智、诙谐、幽默。这时再回看首句“没啥事儿”，令人忍俊不禁。

冴ゆる夜の灯火すごし眉の剣

凄寒夜，独对孤灯，眉峰聚。

——斯波园女

（1664—1726）

以“恋”为题，被收入《菊之尘》中。

秋風や鼠のこかす杖の音

秋声碎，老鼠撞倒，拄杖音。

——稻津祇空

（1663—1733）

风雅的秋风声与老鼠卑俗的声音融合为一个寂寥和滑稽高度统一的世界，是蕉风俳谐精神的体现。

鮎くれてよらで過ぎ行く夜半の門

赠鲇人，过而不入，夜半门。

——与谢芜村

（1716—1783）

鮎：秋季在河下流孵化后，到海中生活至来春。二三月时，回到河中，遡清流而上，产卵后，返回大海即死去。故亦称年鱼。以河底石苔为饵，有独特香气，故又叫香鱼。过门：过门而不入，实际是写送其香鱼的友人的行踪。句作不经意间流露、表达出温暖的人际关系。

稲妻や浪もてゆへる秋津島

雷电闪，洪波涌起，日本岛。

——与谢芜村

（1716—1783）

秋津島：日本本州的古称。《古事记》中为“大倭豊秋津岛”和《日本书纪》中为“大日本豊秋津洲”。稲妻：雷电。稻子抽穗时期多雷电，由此人们认为雷电可使稻子结果，故为“稻子之夫”。古代日语中，夫、妻同音，而现代日语中该音为“妻”，故标记为“稻妻”。

暁や鯨のほゆるしもの海

晓霜平，鲸吹海动，白波生。

——加藤晓台

(1732—1792)

晓台代表作之一。正冈子规评晓台俳句道：刚健跌宕，一气呵成，似银河坠九天。鯨のほゆる：鲸吼，即鲸鱼喷水。

木枯や壁にからつく油筒

冬风枯，壁上油筒，咣当空。

——释蝶梦

（1732—1795）

梦蝶36 岁时，辞去阿弥陀寺归白院住持，在京都下冈崎结庵隐居，名曰五升庵。庵名源自松尾芭蕉的“春立つや新年ふるき米五升（已立春，新年旧米，余五升）”。此句为其庵住生活的真实写照。

霞む日や夕山かげの飴の笛

暮霞笼，卖糖笛声，山影里。

——小林一茶

（1763—1827）

当时的买糖人都有相同的打扮：头顶糖盘，打着绑腿，口吹喇叭，到处游走。童年的回忆和春愁融为一体，飘送出甜美的诗情。

雀の子そこのけそこのけ御馬が通る

小小雀，你快躲开，马来了。

——小林一茶

（1763—1827）

“そこのけそこのけ：そこを退き去れ，闲杂人等回避。”原为进京大名列队驱人回避时使用的套话。此处指儿童游戏时，喝令人们让路的叫喊声。御馬：此处指儿童游戏中的玩具马或竹马。摹写儿童嬉戏，流露出对幼小、弱小者的关爱。

元日や鬼ひしぐ手も膝の上

捉鬼手，元旦跪坐，憋膝上。

——樱井梅室

（1769—1852）

鬼ひしぐ手：连鬼都能捏碎的、粗壮有力的手。元旦日，平日与鬼搏斗的野蛮男子都正襟危坐，将粗大的手放在膝盖上。反差式幽默跃然而生。

腸に春滴るや粥の味

胃病久，偶尝粥香，春意滴。

——夏目漱石

（1867—1916）

1910年10月，（作者）因旧疾胃溃疡恶化，在修善寺养病时所作。8月24日吐血昏迷；9月16日喝粥无味；9月23日始感粥味甘美。诗人将生命复苏的喜悦寄喻于万物复苏的春季。

繋かれし馬の目細し合歓の花

系马在，合欢树下，眼迷离。

——伊藤松宇

（1859—1943）

合欢花如针般尖细的花瓣与马的惺忪睡眼相应成趣，甚为谐调。既成功地运用了子规派的写生手法，又有细腻精致之感。

生きかはり死にかはりして

打つ田かな

求重生，死而重生，耕田哟。

——村上鬼城

（1865—1938）

鬼城将自己子承父业的命运投影到了佃农身上。世代为农的沉重与黑暗仿佛是一种对自我的视角。

水洟や鼻の先だけ暮れ残る

鼻涕流，鼻尖独留，暮气寒。

——芥川龙之介

（1892—1927）

芥川的辞世句作。前言为自嘲。借鼻子将自己做客观化处理的做法，颇滑稽，令人忍俊不禁，却是蕴含深刻含义的作者自嘲式的自画像：丑陋如挂着鼻涕的鼻子。正如作者自评那样，“我也是一种人类野兽”。

虹立ちて忽ち君の在る如し

彩虹现，忽感君犹，在身边。

——高浜虚子

（1874—1959）

1944年70岁时所作。1943年11月，虚子在旅途中顺道拜访了回乡养病的爱徒森田爱子。适逢雨后现彩虹，爱子道：“若彩虹再现，必将渡彩虹桥，往镰仓。”同年12月25日，虚子以句相赠答曰：雪山に虹立ちたらは渡り来よ（雪山上，彩虹桥成，请渡来）。上句为翌年虚子疏散于信州（长野县）小诸时，又见彩虹时所作。

蝶堕ちて大音響の結氷期

蝴蝶坠，其声轰隆，冰冻时。

——富泽赤黄男

（1902—1962）

作于1941 年。表达了作者再次应征入伍前的紧张情绪。在极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之下，即便是轻如蝶坠的触碰也似乎能让空气震动，发出巨大的声响。

こひびとを待ちあぐむらし闘魚の辺

热带鱼，约客难等，似恋人。

——日野草城

（1901—1956）

新兴俳句运动时期的作品。描写了现代都市之一景：现代大楼的一隅，打扮时髦的女性站在饲养着颜色艳丽的热带鱼的鱼缸边，等待迟到的有约人。

日本俳句长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