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雷奥拉】阿雷奥拉和他的神奇动物寓言集

阿雷奥拉

一个非常有趣的作家

在拉丁美洲的文学史上，有一个非常有趣的作家一直为我们所忽视。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的作品从未被正式翻译和引进到国内。不过，虽然国内读者对他很不熟悉，但他在拉丁美洲却早已享有盛名。他就是墨西哥著名作家——胡安·何塞·阿雷奥拉。

亚·马尔克斯

我向你（菲德尔•卡斯特罗）介绍一下胡安•何塞•阿雷奥拉，他是除我自己之外我最喜欢的作家。

加西亚•马尔克斯

路易斯•博尔赫斯

我不太想再去相信自由意志。但是，如果必须用一个词——非作家本人名字——来概括胡安•何塞•阿雷奥拉，我可以很有把握地说，那个词一定是‘自由’。由明澈智慧引导的无限想象力的自由。

路易斯•博尔赫斯

阿雷奥拉其人

阿雷奥拉出生于一个人口众多的家庭，共有13个兄弟姐妹，他在其中排行第四。阿雷奥拉没有受过多少正规的学院教育，一生从事过很多种不同的职业，由此我们可以推断，其家庭并不富裕。阿雷奥拉很小的时候曾做过印刷厂的装订工学徒，在那里，他有机会接触到各种文学作品，从而对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15岁之前，他便已读遍波德莱尔、但丁、惠特曼、埃米尔·路德维希、帕皮尼、马塞尔·施沃布的作品。可以说，阿雷奥拉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作家，完全属于自学成才。

青年时代的阿雷奥拉

20世纪40年代，阿雷奥拉曾旅居巴黎。后因水土不服和身体不适（抑郁症和肠道溃疡）回到祖国墨西哥。除了写作之外，他还做过翻译、编辑、教师和剧团领班。2001年，阿雷奥拉因脑积水过世，享年83岁。

阿雷奥拉作品

阿雷奥拉一生偏爱短篇小说，他的作品中，短篇小说占据绝大多数。此外，阿雷奥拉的作品具有鲜明的个人特色：精简、讽刺以及幽默。

精简

阿雷奥拉的作品都非常精简。这一点与阿根廷著名作家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十分相似。两人都对短篇小说这一创作形式情有独钟，且作品中往往蕴含深刻哲理。

阿雷奥拉本人也曾表达过自己对于“精简”的执着。他不能容忍自己的作品中存在冗余。就像修建树枝一样，他会删掉一切他觉得多余的字句，并从中获得快感。其代表作《动物集》便是典型代表。

埃克托·哈维尔画作

《动物集》是阿雷奥拉的一部精彩的微型小说集。初版时书名为《银针笔》，书中配有墨西哥插画师埃克托·哈维尔用银针笔绘制的动物插图。在书中，阿雷奥拉用短小的篇幅和精致的语言描绘了二十三种动物。阿雷奥拉笔下的动物都有两层含义，一层刻画动物本身，另一层刻画动物与人的关联。在他的眼中，蛤蟆是一颗心脏，海豹是一块灰色肥皂，犀牛是忧伤的生锈了的野兽，猫头鹰在吞下猎物前会用意念消化它……就像修建树枝一样，阿雷奥拉删掉一切多余字句，并从中获得快感。

譬如《蛤蟆》篇。阿雷奥拉将蛤蟆比作人类的心脏。蛤蟆是一种两栖动物，它的生存环境柔软而潮湿，就像人类的心脏；蛤蟆是一种安静的动物，它是不会叫的，只会不时地跳一下，心脏亦如此；蛤蟆与人类心脏的外形也颇为相似。

此外，阿雷奥拉还用斯芬克斯来形容蛤蟆。在希腊神话中，赫拉派斯芬克司坐在忒拜城附近的悬崖上，拦住过往的路人，用缪斯所传授的谜语问他们，猜不中者就会被它吃掉，这个谜语是：“什么动物早晨用四条腿走路，中午用两条腿走路，晚上用三条腿走路？腿最多的时候，也正是他走路最慢，体力最弱的时候。”伊底帕斯猜中了正确答案，谜底是“人”。斯芬克斯羞愧万分，跳崖而死。

斯芬克司通常象征着智慧和知识，而从故事中我们也能够看出，它的本性中包藏着嗜血和怨恨。我们再来看一看蛤蟆，沉默的蛤蟆给人一种睿智的感觉，而他的皮肤里却藏匿着毒液，这似乎也像极了斯芬克司……

讽刺

这一点在《寓言集》中有淋漓尽致的体现。在这部极具幽默色彩的魔幻现实主义代表作中，有布满间谍的诡异火车，有一夜之间长出公牛角的著名律师，有可以将熊孩子的多动症转化为电力的神奇设备，有兜售貌美新妻的人贩子，还有藏身于影院企图收买观影者灵魂的狡诈魔鬼……短篇小说集《寓言集》是墨西哥短篇小说大师胡安·何塞·阿雷奥拉最最重要的一部作品！每一篇故事既是在讲故事里的主人公，也是在说作者，读者还能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我们来看一下书中的代表篇目《铁路扳道工》。这篇小说曾被一些文学评论家誉为20世纪墨西哥最佳奇幻短篇小说，它首次发表于1952年，后被收入《寓言集》中。

代表篇目《铁路扳道工》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寂静无人的火车站台上来了一位外乡人。他背着沉重的行李正焦急地等待此时本该到达的火车。这时候，一个手拎红灯笼的老扳道工走了过来，并奉劝外乡人赶紧预定一间客房。原来，这个国家的铁路系统看似发达，实则不然。有些地方只有一根铁轨，头等座的旅客便坐在车厢的有轨一侧，二等座的旅客只能坐在颠簸的无轨一侧。有些火车要走上好几年，因此火车上还准备了墓地，以安葬那些还没到达目的地就死在车上的人。有些时候，火车根本一动没动，为了安抚焦躁的乘客，运营公司会在车窗上营造出移动的假象。他们还会沿途建造假的站点，好让乘客以为火车正高速行驶。故事的结尾，火车奇迹般地出现了，扳道工十分兴奋，对于他来说，这真是毕生难遇的奇迹。

这篇故事有很多种不同的解读方式，其中的讽刺意味非常明显。最表层的解读方式，是它对墨西哥铁路系统以及工业化表达了尖锐的讽刺。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够发现它对毫无人性的商业主义的批判，对人类命运的讽喻，还有对某些政治体制和社会机构的嘲讽。当然，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阅读体验，这也是阿雷奥拉作品的魅力所在。

幽默

阿雷奥拉是一个很有幽默感的作家。《寓言集》中很多故事都非常幽默。

譬如其中一篇名为《声誉》的小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名普通的公交车男乘客。故事以第一人称展开。一开篇，男人就作出声明：“礼貌不是我的强项。”紧接着，男人对此做了进一步解释，他说：“在公交汽车上，我常常以阅读或萎靡来掩饰我的这种缺陷。”读到此处，相比大家应该明白他的意思了：在公交车上，他是从来不会主动让座的。可是，有一天，因为某种特别的原因，他竟然让了座。为什么呢？不是他突然转性了，只是因为在他面前站着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有着天使般的外表。男人就这么鬼迷心窍地为冲动驱使而让出了自己的座位。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这个男人陷入了一种骑虎难下的尴尬境地。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让座，以维持自己的虚假声誉。

书中还有一篇名为《争斗纪事》的小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两个素不相识的男人。他们莫名其妙地爱上了同一个姑娘。狭路相逢，两人首先用眼神相互挑衅。其中一个人忍不住了，出言质问：“喂，哥们儿，你盯着我看什么呢？”另一个男人回答：“随便看看而已。”这段对话有没有让大家觉得很亲切？是不是很像东北人之间的开战宣言？“你瞅啥呢？”“瞅你咋地。”接下来，故事的发展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两个男人展开了激烈的搏斗，最后两败俱伤。而那位无辜的姑娘，虽然整件事跟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但神奇的是，她却是那个被安上坏名声的人，甚至因为这件事，落了个终身未婚的下场。幽默之余，尽显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