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已经昏迷了30多年的人,你该给他送什么礼物?
这是前法国职业足球运动员Jean-Pierre Adams的家人逢年过节都需要问自己的一个问题。
39年前,满身肌肉的Adams走进医院治疗他的膝盖。
没想到,等他出院时,他已经无法说话,无法走动,无法再动一根手指。
从那时起,他的妻子就成了他的眼睛和双手。
39年来,她照顾他吃喝拉撒,一刻不曾放弃过他。
“无论是他的生日,圣诞节,还是父亲节,从来没有人会忘记给他买礼物。”
“我们给他买T恤和毛衣作为礼物,因为我每天都会给他换衣服。”
“我还会给他买漂亮的床单,或他喜欢的香水之类的东西,让他房间更舒服。”
从前那个驰骋球场的健硕小伙,变成了一动不动的植物人,但妻子对他的爱,从未改变。
美好的时光
Adams和妻子Bernadette,一个出生塞内加尔,一个出生在法国。一个是黑人,一个是白人。
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在1950年代中期慢慢交汇。
当时年仅10岁的Adams跟着祖母来法国朝圣,随后很快被当地一对法国夫妇收养,就这样在法国扎下了根。
1960年代晚期,当时还是业余球员的Adams在一场舞会中和Bernadette相遇。
两人迅速坠入爱河。
虽然在当时,黑人和白人在一起并不是那么被祝福的一件事,但他们还是毅然决然地决定要在一起,结婚生子。
足球生涯
婚后,Adams的足球天赋逐渐被人发现。
夫妻俩原来住在巴黎南边的Fontainebleu,Adams帮当地球队拿下了业余组的冠军。
1969年两人结婚后不久,他们就搬到了尼姆,因为Adams签下了当时该市的甲级联赛球队。
两年之内,Adams不仅帮尼姆拿到亚军,还开始为法国队出战。
“他有一股自然之力,非常强壮,有极强的决心和意志力。”
在球员生涯中,他曾为尼斯、巴黎圣日尔曼效力,有两百多场法甲经验,也是法国队主力后卫,代表法国队出场22次。
当时,他还经常跟法国传奇球员Marius Trésor搭配,组成欧洲当时最强的中后卫组合之一“黑后卫”。
那时的他,可以说是走上了人生巅峰。
飞来横祸
妻子说,Adams是快乐的人形显示。
“他喜欢出门,喜欢音乐、时尚和浮夸的首饰,永远在开玩笑和大笑。”
尽管后来他的球员生涯慢慢走了下坡,但他和妻子带着两个儿子一直生活得很幸福。
一直到他34岁那年,一场常规的膝盖手术,永远打破了这个家的平静。
当时,他在参加一个教练课程时,不小心伤到了膝盖肌腱,于是去了里昂一家医院拍X光。
本来拍完就准备回家了,
谁知道,他在走廊往出口走的时候,意外碰到的一个球迷医生。
两人立刻攀谈起来。
医生很热心,在得知Adams的情况后,表示应该马上动手术,并帮他把手术时间安排在了1982年3月17日。
医生确实是想帮忙来着。
但可惜事情很不巧。
他给Adams安排的手术日那天,刚好碰到了医院员工大罢工,医院人手严重紧缺。
原本,Adams的情况并不急,晚几天也没事。
但并没有人通知他手术延期。
最终,手术照常进行。
那天,给Adams做麻醉的麻醉师同时照顾8个病人,“一个接一个,就跟流水线一样。”
“看护Adams的是一个实习生,还是一个留过级的实习生。”
麻醉师和实习生,一个太忙,一个不懂,最终酿成了大祸。
Adams的插管出现了致命的失误,其中一根管子堵住了他通往肺部的通道,导致他缺氧,心脏骤停。
Bernadette赶到医院时,看到Adams躺在床上,全身插满了管子。
在医院住了15个月,最终奇迹也没有发生,
因为这次麻醉事故,Adams成了植物人。
他昏迷39年,她照顾39年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
当时,很多人都建议Bernadette把Adams送到附近养老院照顾。
但Bernadette放心不下。
“我觉得他们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他。所以我对自己说:我要带他回家。”
在Adams前俱乐部和法国足联的捐助下,Bernadette专门为丈夫建了一个定制的房子,为它取名:美丽睡梦中运动员之家。
她把丈夫的房间设置在房子最中心的厨房和客厅附近。
“就像以前一样,我会一直跟他讲话,电视里看到了什么,邮箱里有什么内容,任何东西,我都会跟他说。
他周围总会有动静,他永远都在我们身边,永远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她每天7点钟起床,吃过早餐后就会来到Adams身边,
帮他换衣服,刮胡子,准备早餐,喂饭,上厕所,
要确保他肺部是干净的,还要帮他做肌肉运动,防止他窒息和萎缩。
每天Adams的吃喝拉撒,包括洗澡,全都得靠Bernadette。
为了防止他得褥疮,她还要时不时给他翻身。
如果运气好的话,Adams在8点钟睡着,她一天的忙碌也就基本结束了。
只是半夜还要起来给他翻翻身。
“但也有时候,晚上没那么顺利,我可能整晚都不能睡。”
不仅保证丈夫的基本需求,Bernadette也努力维护着他的尊严。
他卧床在家的样子,她从不让记者拍到。
不仅每天给他换衣服,还会给他喷上他最爱的香水。
Adams不能说,不能动,也看不见。
但Bernadette说,他可以自己呼吸、消化食物,眼皮可以开合,还会闻,会听,会感觉。
他虽然无法跟妻子交流,但他似乎可以感受到妻子的存在。
偶尔有一两天,Bernadette不在家,请看护来暂时照顾Adams,看护都会发现,Adams的情绪变了。
“他能感觉到不是我在喂他,不是我在照顾他,然后看护就会告诉我,他不太一样。
我认为他有感觉,他肯定认得我的声音。”
12年的官司
在Adams昏迷的起初10年里,
Bernadette不仅要照顾他,还要跟医院打官司。
事故是1982年发生的,医护人员到1989年才被定罪,之后,法院又花了5年时间确定对受害者家庭的赔偿。
那场官司打了将近12年。
“如果不是足球界给我律师费的支持,我可能早就放弃了。”
最终,法院判医院给她支付养老费,解决了她无法上班的经济困难。
但对医护人员的判决并不严厉。
麻醉师和实习生因为“无意的伤害”被判1个月,还是缓刑,罚款大概也就是现在的750欧元左右。
“医院始终没有道歉。”
无法放弃
相比而言,Adams的家人因为那次事故承担的代价就大太多了。
Bernadette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了自己的生活,从中年到老年,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照顾Adams身上。
曾经也有人建议让Adams安乐死,但Bernadette断然拒绝了。
“他不能说话,我不能替他做这个决定。”
刚开始那些年,Bernadette心里还是带着些希望。
“也许未来医学发达,医生就知道怎么救他了呢?”
但这些年,眼看自己也白发苍苍了,她更多的是担心,
“万一我早走一步,他该怎么办呢?”
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放弃他。
就这样,在她的细心照顾下,
Adams在昏迷中活了39年。
一直到这周一,他在73岁的年纪离开了人世。
“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我愿意。”
Bernadette认为,自己既然在结婚时许下这句誓言,那么就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