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8月1日,洪水席卷了湖北咸宁市嘉鱼县,灾后有关部门第一时间展开救援。
搜救从深夜开始已经进行了快十个小时,天微亮,洪水席卷过后的惨状出现在官兵们眼前。
搜救艇旁漂来一团灰白的东西,像是家禽的尸体。被水泡了一天后,烂成了泥状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形状,靠近还散发着一股恶臭。
官兵们的心逐渐变得沉重了起来,经过这么长时间还存活的人少之又少。就在此时,一名武警战士注意到水面上有株挺立的白杨树,树下隐约有个随着水流漂浮的身影。
他定睛一看,居然是个还存活着的小孩!他朝着手里的对讲机喊着:“活着!活着!水里有个小孩还活着!”
是什么样的小孩,在百年难遇的洪水中能够坚持超过九个小时幸存下来?而如今,这位被武警官兵救下来的小孩,有过着怎样的生活?
“意外来临,奶奶拼死守护”
江珊,1992年出生于湖北省咸宁市嘉鱼县的一个小村落里。江珊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家中爷爷奶奶和父母健在,一家八口过着三代同堂的生活。
江珊的父亲平时在外打零工,母亲则在家务农以及照看老人和小孩,江珊的爷爷奶奶虽然上了年纪,但在家里也常常劳作。
虽然家中条件并不富裕,但江珊一家生活和睦。
但原本幸福美满的生活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冲散。
1998年江珊六岁,在她记忆里这一年从入夏以来便一直是连绵不断的雨天。
暴雨并没有赶走酷暑的闷热,江珊坐在家门口的板凳上,奶奶靠在门边用蒲扇给她扇风,嘴里还念念有词,“这雨一天不停,地里的庄稼都要被淹坏了”。
小江珊并没有意识到暴雨会对庄稼抑或是自己的生活带来什么。
哪怕家里老旧的黑白电视机总是在临睡前播放着暴雨预警防洪防汛的新闻,但江珊一家的生活,还是在瓢泼大雨中缓慢前进。
1998年8月1日这天晚上不到八点,六岁的江珊和姐姐像往常一样在奶奶的哄睡下进入梦乡,睡前江珊在吃饭时听到大人们讨论村子外的那条河流水位越涨越高。
这天夜里,熟睡的江珊做了个梦。梦里洪水化作了和天空一样高的猛兽,怒吼着向小江珊跑来。
当天晚上八点快九点,屋外轰隆的响声逐渐和江珊梦里猛兽的响声重合,江珊家旁边的湾江段突然发生溃堤,洪水淹没了这个在睡梦中的小村庄。
洪水拍打着江珊家里的木门,奶奶从隔壁房间里迅速跑到江珊和姐姐的房间,但还没来得及将孙女们全部抓住,洪水便涌了进来,吞噬了整个屋子。
江珊从梦中惊醒,慌乱中她的手四处扑腾,好运的是江珊抓住了一旁奶奶的手。
在水里的冲击下,江珊差一点就又要沉入水中,但江珊奶奶死死反握住了江珊的手腕。
两人被洪水冲出屋外,江珊看见原本屋宇错落的村庄,如今在洪水的淹没下只露出了一点残留的屋顶。还有村子里的妇女小孩,站在孤零零的屋顶上等待救援。
江珊和奶奶原本也想站上屋顶,但在洪水中身不由己,江珊和奶奶被冲刷到了村子边缘。
这时候,奶奶看见身后不远处有一棵白杨树,两人拼命向白杨树游去,因为两人都知道这可能是活命的唯一机会。
江珊和奶奶终于依靠在了白杨树上。江珊年纪小,体力不支,奶奶便让江珊踩在自己的身上,往树干上更高的地方爬去。
但这棵白杨树实在是太过瘦小,江珊和奶奶的重量让它在洪水中不能支撑,没过多久,白杨树就在洪水的冲刷下倒塌,江珊和奶奶也因此卷入了充满砂石的洪水之下。
江珊看见自己和奶奶一起沉到了水底,脚下全是沙子和石头。江珊在水里扑腾,奶奶朝着江珊的方向游来。在洪水下,江珊一度以为自己和奶奶就要丧命在这里。
但还好的是,在洪水的冲击下,江珊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好像被东西给击打了一下。江珊立马明白过来,这身后是另外一棵白杨树。
江珊和奶奶再次被白杨树给救下。第二棵白杨树比第一棵粗壮不少,江珊紧紧抱着白杨树,奶奶将她从树干托到了树梢。
漆黑的夜晚,脚下是奔腾的水流,洪水的轰鸣声在当初的那种情况下显得是多么可怕。哪怕有奶奶的陪伴,但江珊还是害怕地不停啜泣。
为了安慰江珊,奶奶只能不停告诉江珊,“死死抱着树干,一定会有人来救咱们的。”
水势在时间的推移下越来越猛,在白杨树稍下方的江珊奶奶很快便感受到了白杨树的晃动,她明白这棵白杨树很快就要支撑不了两人的重量。
江珊才六岁,如果只留下江珊,那么她还有可能活下来。
在短短瞬息之间,奶奶便做出了选择。她告诉江珊,自己会游泳,奶奶去岸边找人救援,让江珊死死抱住树干不许松手,一定要等她回来。
江珊懵懂地朝奶奶点了点头,随后只见奶奶从白杨树上松开了双手,随后便消失在湍急的洪水之中。
江珊记着奶奶的话,她抱住白杨树不肯松手。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从黑夜渐渐开始变成白天,等光照明了江珊身边的环境,她看见周围只剩下这一棵白杨树还屹立在水面之上。
在历经快九小时的洪水冲刷下,江珊的手臂开始变得麻木,但江珊知道自己不能松手,要活下去,直到等到救援。
“九小时后,武警官兵救下抱树小孩”
在洪灾发生的第一时间,全国各地就组织了救援力量赶往灾区。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全体军民化身抗洪战士,用血肉身体充当了阻挡洪水的一堵高墙。
救援力量驾驶着冲锋舟不断解救落水的人群,经过几小时的搜索,大部分落水居民都得到了救援,但这并不意味着搜救行动就此结束,因为还有很多受灾区群众处于失联状态。
虽然大家都明白,失联群众有很大部分可能已经被洪水夺去了性命,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官兵们就不能放弃搜索。
时间就是性命,也许在争分夺秒下能够救出更多的幸存者。
抗洪救灾队的武警消防官兵王明华也是其中一员,他和他的队友顾不上身体的疲惫,驾驶着小艇在受灾现场不断寻找着需要救助的受难群众。
冲刷了村落的洪水,漂浮着残砖破瓦甚至是鸡鸭猪鱼等牲畜尸体,但官兵们不放弃任何一处细节。
突然,王明华在水面上看见了一棵还挺立着的白杨树,在被水打湿的树叶之间,王明华好像看见了一个幼小的身影。
王明华不敢置信,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细望去,果然,白杨树下是一个瘦弱的小孩。
王明华赶快将这个发现汇报给了指挥官,然后随战友迅速将小艇开往白杨树附近。
但洪水水流湍急,救援艇带来的水流也很容易将女孩冲走,经过先后四次尝试,王明华和队友才驾驶救援艇靠近了白杨树。
王明华将树上的江珊给抱了下来。
由于在水中维持了近九小时的相同姿势,江珊被救下后浑身都已经僵硬,直到救援人员用随身携带的毛毯将她裹住,江珊才慢慢恢复了身体的知觉。
恢复意识后,江珊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奶奶呢?奶奶让我等她。”
在灾情发生四天后,江珊在救援人员的帮助下和家人团聚。
一家八口,被洪水带走了五条人命,如今的江家只剩下江珊、从洪灾中获救的姐姐江黎,和从武汉汉口打工赶回来的爸爸江其新。
“受到资助,成为警察回报社会”
江珊获救后,她的事迹被广为流传。人们惊讶于一个6岁的小孩能在洪水下坚持那么长的时间,社会上将她称作“抗洪小英雄”。
在江珊姐妹获救后,受到了很多社会上好心人的帮助。
最开始江珊因为家里亲人的离世郁郁寡欢,好在后面社会援助对两姐妹进行了心理辅导,才让江珊从洪灾阴影中走了出来。
不少企业和个人表示愿意资助两姐妹之后的学业。在各界的帮助下,1998年秋季学期,江珊和江黎来到北京市圣陶实验学校读书。
2005年,江珊回到家乡,初中在嘉鱼县博才学校就读。
2006年,姐姐江黎考上湖北民族学院,但每年高额的大学学费让一家人犯了愁。最后在本地企业的帮助下,江黎每年收到一万块的资助,直到大学毕业。
被救助的两姐妹从小就知道感恩。2008年时,江珊曾向汶川地震受害者捐款,虽然数额不多,但江珊更多是想以自己的例子告诉地震灾区受灾的小孩。
虽然因为灾难家庭支离破碎,但社会上还有无数的好心人。身在我们的国家,从来都不会孤单。
就在江珊一家已经逐渐从伤痛中走出,迎接新生活时,可生活又给这个命途多舛的家庭开了个玩笑——在江珊刚上高中的时候,父亲突然患了癌症。
家里的顶梁柱垮了,在社会捐助下,江珊父亲才来到医院就医。可疾病无情,江珊的爸爸很快在病床上去世。
临终前江珊父亲叮嘱江珊,未来一定要好好学习,做一个警察或者军人,回报社会,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在被武警官兵从白杨树上救下来的时候,江珊心里就种下了未来成为一名警察的种子,父亲临终前的遗言,更是让江珊坚定了这个梦想。
经过三年高中的刻苦学习,江珊考上了位于河南郑州的铁道警察学院。
2014年,江珊通过国家公务员考试,考入了武汉铁路公安局襄阳公安处,正式穿上了警服成为一名人民警察。
江珊入职后,更多的是与人民群众打交道,她在与人民群众的交往中,完成人民群众的嘱托。
江珊认为,虽然自己并没有在打击犯罪的第一线,但能够为人民服务,她都感到十分充实且幸福。
2015年年初,江珊在成为警察后不久与相恋多年的男友正式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两人并于年底诞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最好的传承”
2019年12月26日,湖北孝感市应城市发生4.9级地震,江珊所在的襄阳震感明显。当天江珊原本是休假在家,她四岁的女儿因为地震的摇晃变得嚎啕大哭。
江珊将女儿安抚好后,把孩子交给家人,自己则穿着警服主动回到了岗位上。
据江珊的同事说,当天江珊小跑着来到岗位上维护乘车秩序,疏导滞留群众。完成任务的同时,完全已经把自己的安危抛在脑后。
2020年,武汉疫情最严重的时期,江珊主动写了请战书,她坚守在自己的岗位,承诺疫情不退,警察不退。
2020年2月22日,一批抗疫生活物资到达江珊所在的派出所管辖范围内,在接到领导的通知后,江珊从早上七点一直奋战到晚上九点。
过程中江珊帮助物资列车在浓雾中开路,维持秩序等。哪怕当时疫情严重,随时有感染风险,但江珊心里只想着一定要把物资送到有需要的人们手中。
如今,江珊的女儿年满六岁,正在家附近的一所小学就读。江珊有时候从警局下班,会顺路去小学门口接女儿。
女儿对江珊的警察身份十分自豪,每次在校园门前都会拉着江珊向同学炫耀。
江珊从小对女儿讲述自己幼时在洪水里发生的事情,希望女儿未来成人也能做一个回报社会的人。
2021年,在一档节目中,江珊又再次见到了当年把自己救起来的武警官兵,23年过去了,两人再次相见,都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
2022年春运将至,江珊所在的派出所开始为铁路交通疏解做准备,江珊和她的同事们一起守护着广大群众的出行安全和财产安全,她希望今年大家都能过一个好年。
“长大后我便成为了你。”被武警官兵救下的江珊未来也成为了一名民警,这也许就是最好的传承。
江珊用自己的行动,诠释着什么是感恩。愿每个经历过苦难的人,都能够将悲痛化为前进的动力,用自己的努力回报社会,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完-
编辑丨书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