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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庄子《逍遥游》全文加翻译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枪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飡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曰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①,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②;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③,而犹浸灌④;其于泽也⑤,不亦劳乎⑥?夫子立而天下治⑦,而我犹尸之⑧;吾自视缺然⑨,请致天下⑩。”许由曰:“子治天下(11),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12);吾将为宾乎?鹪鹩巢于深林(13),不过一枝;偃鼠饮河(14),不过满腹。归休乎君(15),予无所用天下为(16)!庖人虽不治庖(17),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18)!” 肩吾问于连叔曰(19):“吾闻言于接舆(20),大而无当(21),往而不反(22)。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23);大有迳庭(24),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25),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26),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27),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28)。吾以是狂而不信也(29)。”连叔曰:“然。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30),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31)。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32),世蕲乎乱(33),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34)!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35),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穅将犹陶铸尧舜者也(36),孰肯以物为事?” 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37),越人断发文身(28),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阳(39),窅然丧其天下焉(40)。【注释1】 ①尧:我国历史上传说时代的圣明君主。许由:古代传说中的高士,宇仲武,隐于箕山。相传尧要让天下给他,他自命高洁而不受。②爝(jué)火:炬火,木材上蘸上油脂燃起的火把。 ③时雨:按时令季节及时降下的雨。 ④浸灌:灌溉。 ⑤泽:润泽。 ⑥劳:这里含有徒劳的意思。 ⑦立:位,在位。 ⑧尸:庙中的神主,这里用其空居其位,虚有其名之义。 ⑨缺然:不足的样子。 ⑩致:给与。 (11)子:对人的尊称。 (12)宾:次要的、派生的东西。 (13)鹪鹩(jiāoliáo):一种善于筑巢的小鸟。 (14)偃鼠:鼹鼠。 (15)休:止,这里是算了的意思。 (16)为:句末疑问语气词。 (17)庖人:厨师。 (18)尸祝:祭祀时主持祭祀的人。樽:酒器。俎:盛肉的器皿。“樽俎”这里代指各种厨事。成语“越俎代庖”出于此。 (19)肩吾、连叔:旧说皆为有道之人,实是庄子为表达的需要而虚构的人物。 (20)接舆:楚国的隐士,姓陆名通,接舆为字。 (21)当(dàng):底,边际。 (22)反:返。 (23)河汉:银河。极:边际,尽头。 (24)迳:门外的小路。庭:堂外之地。“迳庭”连用,这里喻指差异很大。成语“大相迳庭”出于此。 (25)藐(miǎo):遥远的样子。姑射(yè):传说中的山名。 (26)淖(chuò)约:柔弱、美好的样子。处子:处女。 (27)凝:指神情专一。 (28)疵疠(lì):疾病。 (29)以:认为。狂:通作“诳”,虚妄之言。信:真实可靠。 (30)瞽(gǔ):盲。文章:花纹、色彩。 (31)时:是。女:汝,你。旧注指时女为处女,联系上下文实是牵强,故未从。 (32)旁礴:混同的样子。 (33)蕲(qí):祈;求的意思。乱:这里作“治”讲,这是古代同词义反的语言现象。 (34)弊弊焉:忙忙碌碌、疲惫不堪的样子。 (35)大浸:大水。稽:至。 (36)秕:瘪谷。穅:“糠”字之异体。陶:用土烧制瓦器。铸:熔炼金属铸造器物。 (37)资:贩卖。章甫:古代殷地人的一种礼帽。适:往。 (38) 断发:不蓄头发。文身:在身上刺满花纹。越国处南方,习俗与中原的宋国不同。 (39)四子:旧注指王倪、啮缺、被衣、许由四人,实为虚构的人物。阳:山的南面或水流的北面。 (40)窅(yǎo)然:怅然若失的样子。丧(shàng):丧失、忘掉。 惠子谓庄子曰①:“魏王贻我大瓠之种②,我树之成③,而实五石④。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⑤。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⑥。非不呺然大也⑦,吾为其无用而掊之⑧。”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⑨!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⑩,世世以洴澼为事(11)。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12)。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13),请与之。’客得之,以说吴王(14)。越有难(15),吴王使之将(15),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17)。能不龟手一也(18),或以封(19),或不免于洴澼,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20),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21)!”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22)。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23),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24),立之涂(25),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乎(26)?卑身而伏(27),以候敖者(28);东西跳梁(29),不辟高下(30);中于机辟(31),死于罔罟(32)。今夫斄牛(33),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34),广莫之野(35),彷徨乎无为其侧(36),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37),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注释2】 ①惠子:宋国人,姓惠名施,做过梁惠王的相。惠施本是庄子的朋友,为先秦名家代表,但本篇及以下许多篇章中所写惠施与庄子的故事,多为寓言性质,并不真正反映惠施的思想。 ②魏王:即梁惠王。贻(yí):赠送。瓠(hú):葫芦。 ③树:种植、培育。 ④实:结的葫芦。石(dàn):容量单位,十斗为一石。 ⑤举:拿起来。 ⑥瓠落:又写作“廓落”,很大很大的样子。 ⑦呺(xiāo)然:庞大而又中空的样子。 ⑧为(wèi):因为。掊(pǒu):砸破。 ⑨固:实在,确实。 ⑩龟(jūn):通作“皲”,皮肤受冻开裂。 (11)洴(píng):浮。澼(pí):在水中漂洗。(kuàng):丝絮。 (12)方:药方。 (13)鬻(yù):卖,出售。 (14)说(shuì):劝说,游说。 (15)难:发难,这里指越国对吴国有军事行动。 (16)将(jiàng):统帅部队。 (17)裂:划分出。 (18)一:同一,一样的。 (19)或:无定代词,这里指有的人。以:凭借,其后省去宾语“不龟手之药”。 (20)虑:考虑。一说通作“摅”,用绳络缀结。樽:本为酒器,这里指形似酒樽,可以拴在身上的一种凫水工具,俗称腰舟。 (21)蓬:草名,其状弯曲不直。“有蓬之心”喻指见识浅薄不能通晓大道理。 (22)樗(chū):一种高大的落叶乔木,但木质粗劣不可用。 (23)大本:树干粗大。拥(拥)肿:今写作“臃肿”,这里形容树干弯曲、疙里疙瘩。中(zhòng):符合。绳墨:木工用以求直的墨线。 (24)规矩:即圆规和角尺。 (25)涂:通作“途”,道路。 (26)狸(lí):野猫。狌(shēng):黄鼠狼。 (27)卑:低。 (28)敖:通“遨”,遨游。 (29)跳梁:跳踉,跳跃、窜越的意思。 (30)辟:避开;这个意义后代写作“避”。 (31)机辟:捕兽的机关陷阱。 (32)罔:网。罟(gǔ):网的总称。 (33)斄(lí)牛:牦牛。 (34)无何有之乡:指什么也没有生长的地方。 (35)莫:大。 (36)彷徨:徘徊,纵放。无为:无所事事。 (37)夭:夭折。斤:伐木之斧。 【译文】 北方的大海里有一条鱼,它的名字叫做鲲。鲲的体积,真不知道大到几千里;变化成为鸟,它的名字就叫鹏。鹏的脊背,真不知道长到几千里;当它奋起而飞的时候,那展开的双翅就像天边的云。这只鹏鸟呀,随着海上汹涌的波涛迁徙到南方的大海。南方的大海是个天然的大池。《齐谐》是一部专门记载怪异事情的书,这本书上记载说:“鹏鸟迁徙到南方的大海,翅膀拍击水面激起三千里的波涛,海面上急骤的狂风盘旋而上直冲九万里高空,离开北方的大海用了六个月的时间方才停歇下来”。春日林泽原野上蒸腾浮动犹如奔马的雾气,低空里沸沸扬扬的尘埃,都是大自然里各种生物的气息吹拂所致。天空是那么湛蓝湛蓝的,难道这就是它真正的颜色吗?抑或是高旷辽远没法看到它的尽头呢?鹏鸟在高空往下看,不过也就像这个样子罢了。 再说水汇积不深,它浮载大船就没有力量。倒杯水在庭堂的低洼处,那么小小的芥草也可以给它当作船;而搁置杯子就粘住不动了,因为水太浅而船太大了。风聚积的力量不雄厚,它托负巨大的翅膀便力量不够。所以,鹏鸟高飞九万里,狂风就在它的身下,然后方才凭借风力飞行,背负青天而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遏它了,然后才像现在这样飞到南方去。寒蝉与小灰雀讥笑它说:“我从地面急速起飞,碰着榆树和檀树的树枝,常常飞不到而落在地上,为什么要到九万里的高空而向南飞呢?”到迷茫的郊野去,带上三餐就可以往返,肚子还是饱饱的;到百里之外去,要用一整夜时间准备干粮;到千里之外去,三个月以前就要准备粮食。寒蝉和灰雀这两个小东西懂得什么!小聪明赶不上大智慧,寿命短比不上寿命长。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清晨的菌类不会懂得什么是晦朔,寒蝉也不会懂得什么是春秋,这就是短寿。楚国南边有叫冥灵的大龟,它把五百年当作春,把五百年当作秋;上古有叫大椿的古树,它把八千年当作春,把八千年当作秋,这就是长寿。可是彭祖到如今还是以年寿长久而闻名于世,人们与他攀比,岂不可悲可叹吗? 商汤询问棘的话是这样的:“在那草木不生的北方,有一个很深的大海,那就是‘天池’。那里有一种鱼,它的脊背有好几千里,没有人能够知道它有多长,它的名字叫做鲲,有一种鸟,它的名字叫鹏,它的脊背像座大山,展开双翅就像天边的云。鹏鸟奋起而飞,翅膀拍击急速旋转向上的气流直冲九万里高空,穿过云气,背负青天,这才向南飞去,打算飞到南方的大海。斥鴳讥笑它说:‘它打算飞到哪儿去?我奋力跳起来往上飞,不过几丈高就落了下来,盘旋于蓬蒿丛中,这也是我飞翔的极限了。而它打算飞到什么地方去呢?’”这就是小与大的不同了。 所以,那些才智足以胜任一个官职,品行合乎一乡人心愿,道德能使国君感到满意,能力足以取信一国之人的人,他们看待自己也像是这样哩。而宋荣子却讥笑他们。世上的人们都赞誉他,他不会因此越发努力,世上的人们都非难他,他也不会因此而更加沮丧。他清楚地划定自身与物外的区别,辩别荣誉与耻辱的界限,不过如此而已呀!宋荣子他对于整个社会,从来不急急忙忙地去追求什么。虽然如此,他还是未能达到最高的境界。列子能驾风行走,那样子实在轻盈美好,而且十五天后方才返回。列子对于寻求幸福,从来没有急急忙忙的样子。他这样做虽然免除了行走的劳苦,可还是有所依凭呀。至于遵循宇宙万物的规律,把握“六气”的变化,遨游于无穷无尽的境域,他还仰赖什么呢!因此说,道德修养高尚的“至人”能够达到忘我的境界,精神世界完全超脱物外的“神人”心目中没有功名和事业,思想修养臻于完美的“圣人”从不去追求名誉和地位。 尧打算把天下让给许由,说:“太阳和月亮都已升起来了,可是小小的炬火还在燃烧不熄;它要跟太阳和月亮的光亮相比,不是很难吗?季雨及时降落了,可是还在不停地浇水灌地;如此费力的人工灌溉对于整个大地的润泽,不显得徒劳吗?先生如能居于国君之位天下一定会获得大治,可是我还空居其位;我自己越看越觉得能力不够,请允许我把天下交给你。”许由回答说:“你治理天下,天下已经获得了大治,而我却还要去替代你,我将为了名声吗?‘名’是‘实’所派生出来的次要东西,我将去追求这次要的东西吗?鹪鹩在森林中筑巢,不过占用一棵树枝;鼹鼠到大河边饮水,不过喝满肚子。你还是打消念头回去吧,天下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用处啊!厨师即使不下厨,祭祀主持人也不会越俎代庖的!” 肩吾向连叔求教:“我从接舆那里听到谈话,大话连篇没有边际,一说下去就回不到原来的话题上。我十分惊恐他的言谈,就好像天上的银河没有边际,跟一般人的言谈差异甚远,确实是太不近情理了。”连叔问:“他说的是些什么呢?”肩吾转述道:“在遥远的姑射山上,住着一位神人,皮肤润白像冰雪,体态柔美如处女,不食五谷,吸清风饮甘露,乘云气驾飞龙,遨游于四海之外。他的神情那么专注,使得世间万物不受病害,年年五谷丰登。我认为这全是虚妄之言,一点也不可信。”连叔听后说:“是呀!对于瞎子没法同他们欣赏花纹和色彩,对于聋子没法同他们聆听钟鼓的乐声。难道只是形骸上有聋与瞎吗?思想上也有聋和瞎啊!这话似乎就是说你肩吾的呀。那位神人,他的德行,与万事万物混同一起,以此求得整个天下的治理,谁还会忙忙碌碌把管理天下当成回事!那样的人呀,外物没有什么能伤害他,滔天的大水不能淹没他,天下大旱使金石熔化、土山焦裂,他也不感到灼热。他所留下的尘埃以及瘪谷糠麸之类的废物,也可造就出尧舜那样的圣贤人君来,他怎么会把忙着管理万物当作己任呢!” 北方的宋国有人贩卖帽子到南方的越国,越国人不蓄头发满身刺着花纹,没什么地方用得着帽子。尧治理好天下的百姓,安定了海内的政局,到姑射山上、汾水北面,去拜见四位得道的高士,不禁怅然若失,忘记了自己居于治理天下的地位。 惠子对庄子说:“魏王送我大葫芦种子,我将它培植起来后,结出的果实有五石容积。用大葫芦去盛水浆,可是它的坚固程度承受不了水的压力。把它剖开做瓢也太大了,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放得下。这个葫芦不是不大呀,我因为它没有什么用处而砸烂了它。”庄子说:“先生实在是不善于使用大东西啊!宋国有一善于调制不皲手药物的人家,世世代代以漂洗丝絮为职业。有个游客听说了这件事,愿意用百金的高价收买他的药方。全家人聚集在一起商量:‘我们世世代代在河水里漂洗丝絮,所得不过数金,如今一下子就可卖得百金。还是把药方卖给他吧。’游客得到药方,来游说吴王。正巧越国发难,吴王派他统率部队,冬天跟越军在水上交战,大败越军,吴王划割土地封赏他。能使手不皲裂,药方是同样的,有的人用它来获得封赏,有的人却只能靠它在水中漂洗丝絮,这是使用的方法不同。如今你有五石容积的大葫芦,怎么不考虑用它来制成腰舟,而浮游于江湖之上,却担忧葫芦太大无处可容?看来先生你还是心窍不通啊!” 惠子又对庄子说:“我有棵大树,人们都叫它‘樗’。它的树干却疙里疙瘩,不符合绳墨取直的要求,它的树枝弯弯扭扭,也不适应圆规和角尺取材的需要。虽然生长在道路旁,木匠连看也不看。现今你的言谈,大而无用,大家都会鄙弃它的。”庄子说:“先生你没看见过野猫和黄鼠狼吗?低着身子匍伏于地,等待那些出洞觅食或游乐的小动物。一会儿东,一会儿西,跳来跳去,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上下窜越,不曾想到落入猎人设下的机关,死于猎网之中。再有那斄牛,庞大的身体就像天边的云;它的本事可大了,不过不能捕捉老鼠。如今你有这么大一棵树,却担忧它没有什么用处,怎么不把它栽种在什么也没有生长的地方,栽种在无边无际的旷野里,悠然自得地徘徊于树旁,优游自在地躺卧于树下。大树不会遭到刀斧砍伐,也没有什么东西会去伤害它。虽然没有派上什么用场,可是哪里又会有什么困苦呢?”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  斥囗(左“安”右“鸟”音yan4)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徵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  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返。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径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热。是其尘垢囗(左“米”右“比”)糠,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  宋人次章甫而适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  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阳,杳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囗(左“口”右“号”音xiao1)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囗(左“氵”右“并”音ping2)囗(左“氵”右“辟”音pi4)囗(左“纟”右“光”音kuang4)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之曰:‘我世世为(ping2pi4kuang4),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ping2pi4kuang4),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臃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者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囗(左“犭”右“生”即黄鼠狼)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避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罟。今夫嫠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原文: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

《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

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汤之问棘也是已。

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

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释义:北方的海里有一条大鱼,名字叫鲲。鲲非常巨大,不知道有几千里长;变化为鸟,名字叫鹏。鹏的脊背,不知道有几千里长;当它振动翅膀奋起直飞的时候,翅膀就好像挂在天边的云彩。这只鸟,大风吹动海水的时候就要迁徙到南方的大海去了。

南方的大海,那就是‘天池’。《齐谐》是一部专门记载怪异事情的书,这本书上记载说:“鹏鸟迁徙时,翅膀拍击水面激起三千里的波涛,鹏鸟奋起而飞,旋转扶摇而上直冲九万里高空,此一飞在六个月后方才停歇下来。”像野马奔腾一样的游气,飘飘扬扬的尘埃,仿佛是由生物气息吹拂。

我们所见湛蓝的天空,那是它真正的颜色吗?它是无边无际的吗?鹏鸟所见,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吧。水汇积不深,它浮载大船就没有力量。倒杯水在庭堂的低洼处,可以用芥草作船,而搁个杯子当船就会粘住不动了,因为水太浅而船太大了。

风聚积的力量不雄厚,它便无法托负巨大的翅膀。所以,鹏鸟飞到九万里高空,风就在它的身下,然后方能凭借风力飞行,背负着青天,毫无阻挡,这样就能飞到南方了。

寒蝉与小灰雀对此觉得很奇怪,它说:“我猛地起飞,力图到达榆树和檀树的树枝,有时飞不到,也就落在地上而已,为什么要到九万里的高空再而向南飞呢?”到近郊去的人,晚餐前就可以返回,肚子还没饿,不需要干粮;到百里之外去,晚上就要准备第二天的干粮;到千里之外去,就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来准备粮食。

寒蝉和灰雀这两个小东西当然不懂得这些道理,小不点理解不了大块头,寿命短的理解不了寿命长的。为什么这样说呢?朝菌不知道有月初月末,寒蝉不知道有春天和秋天,这是活的短的。楚国南边有一种叫冥灵的大龟,五百年为春,五百年为秋;上古有一种叫大椿的树,八千年为春,八千年为秋,这就是长寿。

八百岁的彭祖是一直以来所传闻的寿星,人们若是和他比寿命,岂不可悲吗?商汤和棘也有过前面所讲的谈话。在那草木不生的北方,有一个很深的大海,那就是‘天池’。那里有一种鱼,宽有好几千里,没有人知道它有多长,名字叫鲲。

有一只鸟,名字叫鹏,它的脊背像座大山,那展开的双翅就像云垂天边。借着旋风盘旋而上九万里,超越云层,背负青天,然后向南飞翔,去往南方的大海。小泽里的麻雀讥笑鹏说:“它打算飞到哪儿去?我奋力起飞,不过几丈高就落下来,盘旋于蓬蒿丛中,这也是我飞翔的极限了。

它打算飞到哪儿去?”这是大和小的分别。同样地,那些才智胜任一个官职、能力在一乡中优秀出众、德行能投合一个君王的心意的,能力能够取得全国信任的,他们看待自己时,其实也像斥鴳的见识,所以宋荣子就讥笑他们。

宋荣子是那种世上的人们都赞誉他也不会让他感到鼓舞,他也并不因此就感到沮丧,清楚地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辨明荣辱的界限,至此而已。这种人世上,不多吧。这样虽然免了步行,还是有所凭借的。

列子能驾风行走,轻盈美好,十五天后方才回到地面上,有他这样福气的人不多吧。但他虽然可免于行走的劳苦,却还是要有所依赖。

人如果能够遵循自然的本性,把握“六气”即阴、阳、风、雨、晦、明等宇宙万物的规律变化,遨游于无穷无尽的境域,却还是要有所依赖。因此说:道德修养最高的人能顺应客观,忘掉自己,“神人”没有功绩心,“圣人”没有名望心。

出自:庄子 [战国时期]《庄子》中《逍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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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创作背景

庄子天才卓绝,聪明勤奋,“其学无所不窥”,并非生来就无用世之心。但是,“而今也以天下惑,子虽有祈向,不可得也”。一方面,“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的腐败社会使他不屑与之为伍;另一方面,“王公大人不能器之”的现实处境又使他无法一展抱负。

人世间既然如此污秽,“不可与庄语”,他追求自由的心灵只好在幻想的天地里翱翔,在绝对自由的境界里寻求解脱。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写出了苦闷心灵的追求之歌《逍遥游》。

《逍遥游》是《庄子》的第一篇,集中代表了庄子的哲学思想。“逍遥游”是庄子的人生理想,是庄子人生论的核心内容。“逍遥游”是指“无所待而游无穷”,对世俗之物无所依赖,与自然化而为一,不受任何束缚自由地游于世间。

“逍遥”,在庄子这里是指人超越了世俗观念及其价值的限制而达到的最大的精神自由。“游”,并不是指形体之游,更重要的是指精神之游,形体上的束缚被消解后,自然就可以悠游于世。逍遥游就是超脱万物、无所依赖、绝对自由的精神境界。

在庄子看来,达到这种境界的最好方法就是“心斋”“坐忘”,这两者体现了一种精神自由和天人合一的精神逍遥游。

《逍遥游》全篇集中表现了庄子哲学思想的一个重要方面,即虚无主义与绝对自由。它不仅对嵇康、阮籍、陶渊明、李白、苏轼、曹雪芹等古代后世作家的思想和创作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影响,而且还对中国现当代的政治家、科学家、文学家等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在现代政治家当中,受影响最大的莫过于毛泽东。在现代文学家中,鲁迅倾心于庄子的哲学和文章,思想和文风上受到其影响是显而易见的。此外,闻一多、郭沫若等文学大家也受其影响很大。

《逍遥游》不仅影响着中国当代的政治家与文学家,对中国当代科学家也产生着重要的影响。诺贝尔奖获得者李政道就曾说过:“庄子的《逍遥游》上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简洁地代表了庄子时代的进化论。当时的几千里,对我们现在来说就是近于无限大。庄子的鹏,可以代表了整个宇宙;鹏之飞象征了整个宇宙的开始,也代表BigBang(大膨胀)。”

庄子的逍遥游理论,千百年来,深刻影响了后世关于生活的思维方式和处世态度,为人们开辟了一条通往自由的人生之路。

庄子逍遥人生观对世俗工具价值进行了批判,强调从宇宙的高度来把握人的存在,使人的精神从现实中升华,并且破除自我中心,从固步自封、自我局限的狭隘心境中摆脱出来,以免在平庸忙碌之中迷失和异化了自我。这对扩展人们的思想视野,开阔人们的心灵空间,使人们的思想认识和精神内涵达到新的境界,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庄子约生于公元前369年。这主要从两个方面考察:首先,《史记》记载庄子与梁惠王、齐宣王同时,又记有楚威王派使者厚币聘庄子一事。

楚威王元年(前339年),即梁惠王三十二年、齐宣王三年,而威王卒于十一年(前329年),且“周能致楚聘,必已三四十岁”,则庄子生年应不晚于前369至前359年;其次,《庄子》“于魏文侯、武侯皆称谥”,而于惠王“初称其名,又称为王”,则庄子的生年应“在魏文侯、武侯之世,最晚当在惠王初年”,亦即公元前369年。

庄子曾做过宋国地方的漆园吏,与梁惠王、齐宣王是同时期人,以庄子之才学取财富高位如探囊取物,然庄子无意仕进,只在不长的时间里做过管漆园的小官。

庄子的学问渊博,游历过很多国家,对当时的各学派都有研究,进行过分析批判。楚威王听说他的才学很高,派使者带着厚礼,请他去做相国。庄子笑着对楚国的使者说:“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

可你就没有看见祭祀用的牛吗?喂养它好几年,然后给它披上有花纹的锦绣,牵到祭祀祖先的太庙去充当祭品。到了这个时候,它就想当个小猪,免受宰割,也办不到了。你赶快给我走开,不要侮辱我。我宁愿象乌龟一样在泥塘自寻快乐,也不受一国君的约束,我一辈子不做官,让我永远自由快乐。”

庄子的才学不可小视,然而其要本归于老子之言。故其著书十余万字,大多都是寓言。[26]庄子因崇尚自由而不应楚威王之聘。后厌恶仕途,隐居著书,成为先秦道家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被后世尊称为道教祖师、南华真人、道教四大真人之一。

当时诸侯混战,争霸天下,庄子不愿与统治者同流合污,便辞官隐居,潜心研究道学。他大大继承和发展了老聃的思想,与老子并称“道家之祖”。他把“贵生”、“为我”引向“达生”、“忘我”,归结为天然的“道”、“我”合一。

司马迁在《史记》用精练的一二百字介绍了庄子的生平,并未提起庄子的字,字子休是由唐人提出的。说他著书十余万言,大抵都是寓言,如其中的《渔父》《盗跖》《胠箧》等篇,都是用来辨明老子的主张的。

庄子一生著书十余万言,书名《庄子》。这部文献的出现,标志着在战国时代,中国的哲学思想和文学语言,已经发展到非常玄远、高深的水平,是中国古代典籍中的瑰宝。

因此,庄子不但是中国哲学史上一位著名的思想家,同时也是中国文学史上一位杰出的文学家。无论在哲学思想方面,还是文学语言方面,他都给予了中国历代的思想家和文学家以深刻的,巨大的影响,在中国思想史、文学史上都有极重要的地位。

庄子的文章,想象奇特,文笔变化多端,具有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并采用寓言故事形式,富有幽默讽刺的意味,对后世文学语言有很大影响。其超常的想象和变幻莫测的寓言故事,构成了庄子特有的奇特的想象世界,“意出尘外,怪生笔端。”(刘熙载《艺概·文概》)庄周和他的门人著有《庄子》(被道教奉为《南华经》),道家经典之一。

庄子的散文在先秦诸子中独具风格,大量采用并虚构寓言故事,想象奇特,形象生动。此外,还善于运用各种譬喻,活泼风趣,睿智深刻。文章随意流出,汪洋恣肆,奇趣横生。总体来说,庄子散文极具浪漫主义风格,在古代散文中罕有其比,赢得无数文人学士的仰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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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

《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

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面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占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平!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

斥鹅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面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

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2、译文

北海有条鱼,它的名字叫做鲲。鲲很大,不知道它有几千里。变化成为鸟,它的名字叫做鹏。鹏的背脊,不知道它有几千里,振翅飞翔起来,它的翅膀象挂在天空的云彩?这只鸟,海动时就将迁移而飞往南海。南海就是天的池。

《齐谱》这部书,是记载怪异事物的。《齐谐》的记载说:“大鹏迁移到南海去的时候,翅膀在水面上拍击,激起的水浪达三千里远,然后趁着上升的巨大旋风飞上九万里的高空,离开北海用六个月的时间飞判南海才休息。

热气腾腾的薄雾, 飞尘, 像一匹野马在奔跑, 是生物呼吸相互吹来的结果。天空中的深蓝色, 是真正的颜色吗?还是看得太远、太无穷无尽, 看得清清楚楚?大鹏从天上往下看, 但就像人们看着地面上的天空。此外, 水不深, 那么它的负荷大船将浮力不足。

在大厅的低洼部分倒一杯水, 那么只有草才能成为它的船;在里面放一个杯子就会粘在上面, 因为浅水船很大。风积累很少, 在这一端, 它加载巨大的翅膀, 并没有抬起不够。

所以大鹏飞到九万里的高空,风就在下面了,然后才能乘风飞翔;背驮着青天,没有什么东西阻拦它,然后才能计划着向南飞。

蝉和学鸠笑话它说:“我一下子起来就能飞,碰上树木就停下来,有时候飞不到,便落在地上就是了,哪里用得着飞上九万里的高空再向南飞那样远呢?”

到郊外去旅行的人只要带三顿饭,吃完三顿饭就回家,肚子还是饱饱的;到百里外去旅行的人,头天晚上就要舂米做好干粮;到千里外去旅行的人,要用三个月积聚干粮。这两只飞虫又懂得什么呢?

知识少的比不上知识多的,年寿短不如年寿长。你凭什么知道情况是这样的?朝日暮光真菌不知道一个月有开幕日和最后一天, 蟪蛄不知道一年有春季和秋季,这是一个短暂的寿命。

楚国南部生长一种叫冥灵的树,把一千年当作一年。古代有一种叫大椿的树把一万六千年当作一年。彭祖只活了八百岁,可是现在却以长寿而特别闻名,一般人谈到长寿,就举彭祖去相比,这不是很可悲吗!

商汤问他的大夫棘,是这样说的:“北极地带的北部有个深而呈黑色的海,就是天的池。有鱼生长在那里,鱼身的宽度达到几千里,它的长度没有人能知道,它的名字叫做鲲。还有鸟生长在那里,它的名字叫做鹏。背就象一座泰山,翅膀象挂在天空的云彩。

趁着象羊角般弯曲的巨大旋风飞上九万里的高空,穿过云层,背驮着青天,然后计划着向南飞,将要飞往南海。小雀子笑话它说:‘那大鹏将要飞到哪里去呢?我向上跳跃,不超过几丈就落下来,飞翔在飞蓬和青蒿之间,这也是飞翔的最高限度。可是它将要飞到哪里去呢?”这就是小和大的分别。

所以那些才智足以授给一个官职,品行可以适合一乡人的心意,道德符合一个君主的心意而又能取得全国人信任的人,他们看待自己,也象小雀子这样自视很高。

宋荣子这个人,世上所有的人都称赞他,他并不因此就特别奋勉,世上所有的人都诽谤他,他也并不因此就感到沮丧。他认定了对自己和对外物的分寸,分辨清楚荣辱的界限,就觉得不过如此罢了。他对待人世间的一切,都没有拼命去追求。即使如此,他还是有未达到的境界。

列子乘风而行,飘然自得,驾轻就熟。十五天以后返回;他对于求福的事,没有拼命去追求。这样虽然免了步行,还是有所凭借的。

倘若顺应天地万物的本性,驾驭着六气的变化,遨游于无穷的境地,他还要凭借什么呢?所以说:修养最高的人能任顺自然、忘掉自己,修养达到神化不测境界的人无意于求功,有道德学问的圣人无意于求名。

扩展资料

创作背景

庄子天才卓绝,聪明勤奋,“其学无所不窥”,并非生来就无用世之心。但是,“而今也以天下惑,子虽有祈向,不可得也”。一方面,“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的腐败社会使他不屑与之为伍;

另一方面,“王公大人不能器之”的现实处境又使他无法一展抱负。人世间既然如此污秽,“不可与庄语”,他追求自由的心灵只好在幻想的天地里翱翔,在绝对自由的境界里寻求解脱。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写出了苦闷心灵的追求之歌《逍遥游》。

作品赏析

这篇文章巧用寓言故事,文笔变化多端,富于浪漫主义色彩,庄子所宣扬的主张是清静无为、以养天年。他对于世间的大小、贵贱、寿夭、是非、得失、荣辱等的解释是相对主义的。他对待社会和人生的思想态度,无论是消极的还是富有启发性的,对后世均有着深远的影响。

他厌恶那个“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的社会,拒绝与统治者合作,鄙视富贵利禄,否定鬼神的存在,都有着积极的意义,是值得肯定的。但是,他那种妄想逃避现实,追求无条件的精神自由的思想,这种思想无论在当时或现在,都是—种消极的、不可能实现的绝对主观唯心主义观点。

作品简介

《逍遥游》是战国时期哲学家、文学家庄周的代表作,被列为道家经典《庄子·内篇》的首篇,在思想上和艺术上都可作为《庄子》一书的代表。此文主题是追求一种绝对自由的人生观,作者认为,只有忘却物我的界限,达到无己、无功、无名的境界,无所依凭而游于无穷,才是真正的“逍遥游”。

文章先是通过大鹏与蜩、学鸠等小动物的对比,阐述了“小”与“大”的区别;在此基础上作者指出,无论是不善飞翔的蜩与学鸠,还是能借风力飞到九万里高空的大鹏,甚至是可以御风而行的列子,它们都是“有所待”而不自由的,从而引出并阐述了“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的道理;

最后通过惠子与庄子的“有用”“无用”之辩,说明不为世所用才能“逍遥”。全文想象丰富,构思新颖,雄奇怪诞,汪洋恣肆,字里行间里洋溢着浪漫主义精神。

作者介绍

庄子(约前369一前286),战国时期哲学家,道家学派的代表人物。名周,字子休,宋国蒙(今河南商丘东北)人。曾做过小官漆园吏,但不久辞去。楚威王聘他为相,遭拒绝,“终身不仕”。

他否定有天帝造物主的存在,认为万物起源于“道”,而人的生死只不过是“道”在其发展过程中一个短暂的环节。但由于他只看到事物不断互相转化的相对性,忽视了事物性质的规定性,这就使他的辩证法观点沦为诡辩论。

其文章纵横开合,变化无端,并多用寓言故事,想象丰富而奇特,在散文发展史上具有重要地位。著作有《庄子》,原书52篇,现存33篇,在中国学术思想史上有着深远的影响,在古代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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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枪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穅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   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阳,窅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澼絖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罟。今夫斄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译文:北海有一条鱼,它的名字叫作鲲。鲲的巨大,不知道它有几千里。鲲变成鸟,它的名字叫作鹏。鹏的背,不知道它有几千里。鹏鼓翅奋飞,它的翅膀象天边的云。这只鸟啊,在大海翻腾的时候就飞往南海,南海,就是天池。   《齐谐》这本书,是记载怪异事物的。这本书上说:“当鹏飞往南海时,水浪击起达三千里,借着旋风盘旋直上九万里,离开北海六个月的时间到达南海才休息。”野马般奔腾的雾气,飞扬的灰尘,以及生物都是被风所吹而飘动的。天色苍茫,难道是它真正的颜色吗?还是因为太远太高,看不到它的边际呢?鹏往下看,也是这样罢了。再说,水蓄积得不深厚,那么它就没有力量负载起大船。把一杯水倒在堂上的低洼之处,一根小草就可以成为船。如果把一个杯子放上去,就会被粘住,这是因为水浅而船大了。风力积蓄得不大,就没有力量承载巨大的翅膀。所以鹏高飞九万里,那风就在它的下面,然后它才可以乘风而行。鹏背负着青天而无所拦阻,然后才开始向南飞行。   蝉和小斑鸠讥笑鹏说:“我们奋力而飞,碰到榆树和檀树就停止,有时飞不上去,落在地上就是了。何必要飞九万里到向南海去呢?”到近郊去的人,只带当天吃的三餐粮食就可当天回来,肚子还是饱饱的。到百里外的人,就要准备一宿的粮食。到千里外的人,要聚积三个月的粮食。蝉和小斑鸠这两只小虫又知道什么呢。   小智比不上大智,短命比不上长寿。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朝生暮死的小虫不知道黑夜与黎明。春生夏死、夏生秋死的寒蝉,不知道一年的时光,这就是短命。楚国的南方有一种大树叫作灵龟,它把五百年当作一个春季,五百年当作一个秋季。上古时代有一种树叫作大椿,它把八千年当作一个春季,八千年当作一个秋季,这就是长寿。可是活了七百来岁的彭祖如今还因长寿而特别闻名,众人都想与他相比,岂不可悲!   商汤问棘,谈的也是这件事。汤问棘说:“上下四方有极限吗?”棘说:“无极之外,又是无极!在草木不生的极远的北方,有个大海,就是天池。里面有条鱼,它的身子有几千里宽,没有人知道它有多长,它的名字叫作鲲。有一只鸟,它的名字叫作鹏。鹏的背象泰山,翅膀象天边的云;借着旋风盘旋而上九万里,超越云层,背负青天,然后向南飞翔,将要飞到南海去。小泽里的麻雀讥笑鹏说:‘它要飞到哪里去呢?我一跳就飞起来,不过数丈高就落下来,在蓬蒿丛中盘旋,这也是极好的飞行了。而它还要飞到哪里去呢。’”这是大和小的分别。   所以,那些才智能胜任一官的职守,行为能够庇护一乡百姓的,德行能投合一个君王的心意的,能力能够取得全国信任的,他们看待自己,也象上面说的那只小鸟一样。而宋荣子对这种人加以嘲笑。宋荣子这个人,世上所有的人都称赞他,他并不因此就特别奋勉,世上所有的人都诽谤他,他也并不因此就感到沮丧。他认定了对自己和对外物的分寸,分辨清楚荣辱的界限,就觉得不过如此罢了。他对待人世间的一切,都没有汲汲去追求。即使如此,他还是有未达到的境界。   列子乘风而行,飘然自得,驾轻就熟。十五天以后返回;他对于求福的事,没有汲汲去追求。这样虽然免了步行,还是有所凭借的。倘若顺应天地万物的本性,驾驭着六气的变化,遨游于无穷的境地,他还要凭借什么呢?所以说:修养最高的人能任顺自然、忘掉自己,修养达到神化不测境界的人无意于求功,有道德学问的圣人无意于求名。   尧要把天下让给许由,说:“太阳月亮出来了,而小火把还不熄灭,它的亮度,要和日月相比不是太难了吗!及时雨降下了,还要灌溉田地,对于滋润禾苗,不是徒劳吗!你如果成了君王,天下一定大治,而我还徒居其位,我自己感到惭愧极了,请允许我把天下交给你。”许由说:“你治理天下,天下已经治理好了,而我再接替你,我岂不是为名而来吗?名,是依附于实的客体,我难道要做有名无实的客体吗?鹪鹩在深林中筑巢,只要一根树枝;鼹鼠饮河水,只要肚子喝饱。请你回去吧,天下对于我有什么用!厨子虽然不下厨,主祭的人却不应该超越权限而代行厨子的职事。”   肩吾问连叔说:“我听说过接舆讲的一段话,言辞夸大而不切实际,漫无边际而无法验证;我听了他的话又惊奇又害怕,就象天上的银河看不见边际。相去极远,不近人情。”连叔说:“他讲了些什么呢?”肩吾说:“他说,在遥远的地方有一座藐姑射山,上面居住着一位神仙,皮肤象冰雪那样洁白,体态姑娘那样柔美,不吃五谷,只是吸清风、喝露水,乘着云气,驾着飞龙,遨游于四海之外。他的精神凝聚,使万物不生恶疾而年年五谷丰收。我认为这是狂言而不可信。”连叔说:“是这样,盲人无法让他欣赏有文采的东西,聋子无法让他欣赏钟鼓之乐声。岂只是形体上有瞎眼和耳聋的,在智慧上也有人是瞎子聋子。这些话,就象是针对你的。这位神人,他的品德,广施于宇宙万物可为一体,世人争功求名,纷乱不已,他哪里肯辛辛苦苦以治理天下为己任?这位神人,什么东西都伤害不了他:滔天洪水淹不着他,大旱时金石熔化、烧焦土山而热不了他。用神人身上的尘垢糟粕就能将儒家尊崇的尧、舜陶铸出来,他哪肯纷纷扰扰以治理天下作为自己的事业!有个宋国人采购了一批帽子到越国去卖,越人的风俗是剪断长发,身刺花纹,帽子对他们毫无用处。尧治理天下百姓,使海内政治清平,如果他到遥远的姑射山、汾水的北面,见到四位得道的人,他一定会神情怅然而忘掉自己所拥有的天下。”   惠子对庄子说:“魏王送给我大葫芦的种子,我种下后结出的葫芦大得可以容纳五石。用它来盛水,它却因质地太脆无法提举。切开它当瓢,又大而平浅无法容纳东西。这不是嫌它不大,因为它无用,我把它砸了。”庄子说:“你真不善于使用大的物件。宋国有个人善于制作防止手冻裂的药,他家世世代代都以在漂洗丝絮为职业。有个客人听说了,请求用一百金来买他的药方。这个宋国人召集全家商量说:‘我家世世代代靠这种药从事漂洗丝絮,一年所得不过数金;现在一旦卖掉这个药方马上可得百金,请大家答应我卖掉它。’这个客人买到药方,就去游说吴王。那时正逢越国有难,吴王就命他为将,在冬天跟越国人展开水战,(吴人用了不龟手之药),大败越人,吴王就割地封侯来奖赏他。同样是一帖防止手冻裂的药方,有人靠它得到封赏,有人却只会用于漂洗丝絮,这是因为使用方法不同啊。现在你有可容五石东西的大葫芦,为什么不把它系在身上作为腰舟而浮游于江湖呢?却担忧它大而无处可容纳,可见你的心地过于浅陋狭隘了!”   惠子对庄子说:“我有一棵大树,人家把它叫作臭椿;它那树干上有许多赘瘤,不合绳墨,它那枝岔弯弯曲曲,不合规矩。它长在路边,木匠都不看它一眼。现在你说的那段话,大而没有用,大家都不相信。”庄子说:“你难道没见过野猫和黄鼠狼吗?屈身伏在那里,等待捕捉来来往往的小动物;它(捉小动物时)东跳西跃,不避高下;但是一踏中捕兽的机关陷阱,就死在网中。再看那旄牛,它大如天边的云;这可以说够大的了,但是却不能捕鼠。现在你有一棵大树,担忧它没有用处,为什么不把它种在虚无之乡,广阔无边的原野,随意地徘徊在它的旁边,逍遥自在地躺在它的下面;这样大树就不会遭到斧头的砍伐,也没有什么东西会伤害它。它没有什么用处,又哪里会有什么困苦呢?”   原文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  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  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  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  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  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飡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  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  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  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  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  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笑之曰:“彼  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  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徵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  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  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  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  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  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  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  然。请致天下。”  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  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  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  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  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  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  也。”连叔曰:“然。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  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  以为一。世蕲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  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  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  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阳,窅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以盛水浆,其坚  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然大也,我为其无用而掊之。”  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澼絖  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  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  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  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忧其瓠  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  曲而不中规矩。立之途,匠者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  曰:“子独不见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  辟,死于罔罟。今夫斄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  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  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译文  北方的大海里有一条鱼,它的名字叫做鲲。鲲的体积,真不知道大到几十千里;变化成为鸟,它的名字就叫鹏。鹏的脊背,真不知道长到几千里;当它振翅而飞的时候,那展开的双翅就像天边的云。这只鹏鸟呀,随着海上汹涌的波涛迁徙到南方的大海。南方的大海是个天然的大池。   《齐谐》是一部专门记载怪异事情的书,这本书上记载说:“鹏鸟迁徙到南方的大海,翅膀拍击水面激起三千里的波涛,乘着旋风环旋飞上几万里的高空,凭借着六月的大风才能离开”。春日林泽原野上蒸腾浮动犹如奔马的雾气,低空里沸沸扬扬的尘埃,都是大自然里各种生物的气息吹拂所致。天空是那么湛蓝的,难道这就是它真正的颜色吗?抑或是高旷辽远没法看到它的尽头呢?鹏鸟在高空往下看,不过也就像这个样子罢了。   再说水汇积不深,它浮载大船就没有力量。倒杯水在庭堂的低洼处,那么小小的芥草也可以给它当做船;而搁置杯子就粘住不动了,因为水太浅而船太大了。风聚积的力量不雄厚,它托负巨大的翅膀便力量不够。所以,鹏鸟高飞九万里,狂风就在它的身下,然后方才凭借风力飞行,背负青天而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遏它了,然后才像现在这样飞到南方去。   寒蝉与斑鸠讥笑它说:“我从地面急速起飞,碰着榆树和檀树的树枝,常常飞不到而落在地上,为什么要到九万里的高空而向南飞呢?”到迷茫的郊野去,一日内可以往返,肚子还是饱饱的;到百里之外去,要用一整夜时间准备干粮;到千里之外去,三个月以前就要准备粮食。寒蝉和斑鸠这两个小东西懂得什么!   小聪明赶不上大智慧,寿命短比不上寿命长。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清晨的菌类不会懂得什么是晦朔,寒蝉也不会懂得什么是春秋,这就是短寿。楚国南边有叫冥灵的大龟,它把五百年当做春,把五百年当做秋;上古有叫大椿的古树,它把八千年当做春,把八千年当作秋,这就是长寿。可是彭祖到如今还是以年寿长久而闻名于世,人们与他攀比,岂不可悲可叹吗?   商汤询问棘的话是这样的:“在那草木不生的北方,有一个很深的大海,那就是‘天池’。那里有一种鱼,它的脊背有好几千里,没有人能够知道它有多长,它的名字叫做鲲,有一种鸟,它的名字叫鹏,它的脊背像座大山,展开双翅就像天边的云。鹏鸟奋起而飞,翅膀拍击急速旋转向上的气流直冲九万里高空,穿过云气,背负青天,这才向南飞去,打算飞到南方的大海。斥鴳讥笑它说:‘它打算飞到哪儿去?我奋力跳起来往上飞,不过几丈高就落了下来,盘旋于蓬蒿丛中,这也是我飞翔的极限了。而它打算飞到什么地方去呢?’”这就是小与大的不同了。   所以,那些才智足以胜任一个官职,品行合乎一乡人心愿,道德能使国君感到满意,能力足以取信一国之人的人,他们看待自己也像是这样哩。而宋荣子却讥笑他们。世上的人们都赞誉他,他不会因此越发努力,世上的人们都为难他,他也不会因此而更加沮丧。他清楚地划定自身与物外的区别,辩别荣誉与耻辱的界限,不过如此而已呀!宋荣子他对于整个社会,从来不急急忙忙地去追求什么。虽然如此,他还是未能达到最高的境界。列子能驾风行走,那样子实在轻盈美好,而且十五天后方才返回。列子对于寻求幸福,从来没有急急忙忙的样子。他这样做虽然免除了行走的劳苦,可还是有所依凭呀。至于遵循宇宙万物的规律,把握“六气”的变化,遨游于无穷无尽的境域,他还仰赖什么呢!因此说,道德修养高尚的“至人”能够达到忘我的境界,精神世界完全超脱物外的“神人”心目中没有功名和事业,思想修养臻于完美的“圣人”从不去追求名誉和地位。   尧打算把天下让给许由,说:“太阳和月亮都已升起来了,可是小小的炬火还在燃烧不熄;它要跟太阳和月亮的光亮相比,不是很难吗?季雨及时降落了,可是还在不停地浇水灌地;如此费力的人工灌溉对于整个大地的润泽,不显得徒劳吗?先生如能居于国君之位天下一定会获得大治,可是我还空居其位;我自己越看越觉得能力不够,请允许我把天下交给你。”许由回答说:“你治理天下,天下已经获得了大治,而我却还要去替代你,我将为了名声吗?‘名’是‘实’所派生出来的次要东西,我将去追求这次要的东西吗?鹪鹩在森林中筑巢,不过占用一棵树枝;鼹鼠到大河边饮水,不过喝满肚子。你还是打消念头回去吧,天下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用处啊!厨师即使不下厨,祭祀主持人也不会越俎代庖的!”   肩吾向连叔求教:“我从接舆那里听到谈话,大话连篇没有边际,一说下去就回不到原来的话题上。我十分惊恐他的言谈,就好像天上的银河没有边际,跟一般人的言谈差异甚远,确实是太不近情理了。”连叔问:“他说的是些什么呢?”肩吾转述道:“在遥远的姑射山上,住着一位神人,皮肤润白像冰雪,体态柔美如处女,不食五谷,吸清风饮甘露,乘云气驾飞龙,遨游于四海之外。他的神情那么专注,使得世间万物不受病害,年年五谷丰登。我认为这全是虚妄之言,一点也不可信。”连叔听后说:“是呀!对于瞎子没法同他们欣赏花纹和色彩,对于聋子没法同他们聆听钟鼓的乐声。难道只是形骸上有聋与瞎吗?思想上也有聋和瞎啊!这话似乎就是说你肩吾的呀。那位神人,他的德行,与万事万物混同一起,以此求得整个天下的治理,谁还会忙忙碌碌把管理天下当成回事!那样的人呀,外物没有什么能伤害他,滔天的大水不能淹没他,天下大旱使金石熔化、土山焦裂,他也不感到灼热。他所留下的尘埃以及瘪谷糠麸之类的废物,也可造就出尧舜那样的圣贤人君来,他怎么会把忙着管理万物当作己任呢!”   北方的宋国有人贩卖帽子到南方的越国,越国人不蓄头发满身刺着花纹,没什么地方用得着帽子。尧治理好天下的百姓,安定了海内的政局,到姑射山上、汾水北面,去拜见四位得道的高士,不禁怅然若失,忘记了自己居于治理天下的地位。   惠子对庄子说:“魏王送我大葫芦种子,我将它培植起来后,结出的果实有五石容积。用大葫芦去盛水浆,可是它的坚固程度承受不了水的压力。把它剖开做瓢也太大了,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放得下。这个葫芦不是不大呀,我因为它没有什么用处而砸烂了它。”庄子说:“先生实在是不善于使用大东西啊!宋国有一善于调制不皲手药物的人家,世世代代以漂洗丝絮为职业。有个游客听说了这件事,愿意用百金的高价收买他的药方。全家人聚集在一起商量:‘我们世世代代在河水里漂洗丝絮,所得不过数金,如今一下子就可卖得百金。还是把药方卖给他吧。’游客得到药方,来游说吴王。正巧越国发难,吴王派他统率部队,冬天跟越军在水上交战,大败越军,吴王划割土地封赏他。能使手不皲裂,药方是同样的,有的人用它来获得封赏,有的人却只能靠它在水中漂洗丝絮,这是使用的方法不同。如今你有五石容积的大葫芦,怎么不考虑用它来制成腰舟,而浮游于江湖之上,却担忧葫芦太大无处可容?看来先生你还是心窍不通啊!”   惠子又对庄子说:“我有棵大树,人们都叫它‘樗’。它的树干却疙里疙瘩,不符合绳墨取直的要求,它的树枝弯弯扭扭,也不适应圆规和角尺取材的需要。虽然生长在道路旁,木匠连看也不看。现今你的言谈,大而无用,大家都会鄙弃它的。”庄子说:“先生你没看见过野猫和黄鼠狼吗?低着身子匍伏于地,等待那些出洞觅食或游乐的小动物。一会儿东,一会儿西,跳来跳去,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上下窜越,不曾想到落入猎人设下的机关,死于猎网之中。再有那斄牛,庞大的身体就像天边的云;它的本事可大了,不过不能捕捉老鼠。如今你有这么大一棵树,却担忧它没有什么用处,怎么不把它栽种在什么也没有生长的地方,栽种在无边无际的旷野里,悠然自得地徘徊于树旁,优游自在地躺卧于树下。大树不会遭到刀斧砍伐,也没有什么东西会去伤害它。虽然没有派上什么用场,可是哪里又会有什么困苦呢?” 不会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枪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飡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曰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①,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②;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③,而犹浸灌④;其于泽也⑤,不亦劳乎⑥?夫子立而天下治⑦,而我犹尸之⑧;吾自视缺然⑨,请致天下⑩。”许由曰:“子治天下(11),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12);吾将为宾乎?鹪鹩巢于深林(13),不过一枝;偃鼠饮河(14),不过满腹。归休乎君(15),予无所用天下为(16)!庖人虽不治庖(17),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18)!” 肩吾问于连叔曰(19):“吾闻言于接舆(20),大而无当(21),往而不反(22)。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23);大有迳庭(24),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25),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26),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27),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28)。吾以是狂而不信也(29)。”连叔曰:“然。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30),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31)。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32),世蕲乎乱(33),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34)!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35),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穅将犹陶铸尧舜者也(36),孰肯以物为事?” 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37),越人断发文身(28),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阳(39),窅然丧其天下焉(40)。【注释1】 ①尧:我国历史上传说时代的圣明君主。许由:古代传说中的高士,宇仲武,隐于箕山。相传尧要让天下给他,他自命高洁而不受。②爝(jué)火:炬火,木材上蘸上油脂燃起的火把。 ③时雨:按时令季节及时降下的雨。 ④浸灌:灌溉。 ⑤泽:润泽。 ⑥劳:这里含有徒劳的意思。 ⑦立:位,在位。 ⑧尸:庙中的神主,这里用其空居其位,虚有其名之义。 ⑨缺然:不足的样子。 ⑩致:给与。 (11)子:对人的尊称。 (12)宾:次要的、派生的东西。 (13)鹪鹩(jiāoliáo):一种善于筑巢的小鸟。 (14)偃鼠:鼹鼠。 (15)休:止,这里是算了的意思。 (16)为:句末疑问语气词。 (17)庖人:厨师。 (18)尸祝:祭祀时主持祭祀的人。樽:酒器。俎:盛肉的器皿。“樽俎”这里代指各种厨事。成语“越俎代庖”出于此。 (19)肩吾、连叔:旧说皆为有道之人,实是庄子为表达的需要而虚构的人物。 (20)接舆:楚国的隐士,姓陆名通,接舆为字。 (21)当(dàng):底,边际。 (22)反:返。 (23)河汉:银河。极:边际,尽头。 (24)迳:门外的小路。庭:堂外之地。“迳庭”连用,这里喻指差异很大。成语“大相迳庭”出于此。 (25)藐(miǎo):遥远的样子。姑射(yè):传说中的山名。 (26)淖(chuò)约:柔弱、美好的样子。处子:处女。 (27)凝:指神情专一。 (28)疵疠(lì):疾病。 (29)以:认为。狂:通作“诳”,虚妄之言。信:真实可靠。 (30)瞽(gǔ):盲。文章:花纹、色彩。 (31)时:是。女:汝,你。旧注指时女为处女,联系上下文实是牵强,故未从。 (32)旁礴:混同的样子。 (33)蕲(qí):祈;求的意思。乱:这里作“治”讲,这是古代同词义反的语言现象。 (34)弊弊焉:忙忙碌碌、疲惫不堪的样子。 (35)大浸:大水。稽:至。 (36)秕:瘪谷。穅:“糠”字之异体。陶:用土烧制瓦器。铸:熔炼金属铸造器物。 (37)资:贩卖。章甫:古代殷地人的一种礼帽。适:往。 (38) 断发:不蓄头发。文身:在身上刺满花纹。越国处南方,习俗与中原的宋国不同。 (39)四子:旧注指王倪、啮缺、被衣、许由四人,实为虚构的人物。阳:山的南面或水流的北面。 (40)窅(yǎo)然:怅然若失的样子。丧(shàng):丧失、忘掉。 惠子谓庄子曰①:“魏王贻我大瓠之种②,我树之成③,而实五石④。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⑤。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⑥。非不呺然大也⑦,吾为其无用而掊之⑧。”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⑨!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⑩,世世以洴澼为事(11)。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12)。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13),请与之。’客得之,以说吴王(14)。越有难(15),吴王使之将(15),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17)。能不龟手一也(18),或以封(19),或不免于洴澼,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20),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21)!”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22)。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23),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24),立之涂(25),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乎(26)?卑身而伏(27),以候敖者(28);东西跳梁(29),不辟高下(30);中于机辟(31),死于罔罟(32)。今夫斄牛(33),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34),广莫之野(35),彷徨乎无为其侧(36),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37),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注释2】 ①惠子:宋国人,姓惠名施,做过梁惠王的相。惠施本是庄子的朋友,为先秦名家代表,但本篇及以下许多篇章中所写惠施与庄子的故事,多为寓言性质,并不真正反映惠施的思想。 ②魏王:即梁惠王。贻(yí):赠送。瓠(hú):葫芦。 ③树:种植、培育。 ④实:结的葫芦。石(dàn):容量单位,十斗为一石。 ⑤举:拿起来。 ⑥瓠落:又写作“廓落”,很大很大的样子。 ⑦呺(xiāo)然:庞大而又中空的样子。 ⑧为(wèi):因为。掊(pǒu):砸破。 ⑨固:实在,确实。 ⑩龟(jūn):通作“皲”,皮肤受冻开裂。 (11)洴(píng):浮。澼(pí):在水中漂洗。(kuàng):丝絮。 (12)方:药方。 (13)鬻(yù):卖,出售。 (14)说(shuì):劝说,游说。 (15)难:发难,这里指越国对吴国有军事行动。 (16)将(jiàng):统帅部队。 (17)裂:划分出。 (18)一:同一,一样的。 (19)或:无定代词,这里指有的人。以:凭借,其后省去宾语“不龟手之药”。 (20)虑:考虑。一说通作“摅”,用绳络缀结。樽:本为酒器,这里指形似酒樽,可以拴在身上的一种凫水工具,俗称腰舟。 (21)蓬:草名,其状弯曲不直。“有蓬之心”喻指见识浅薄不能通晓大道理。 (22)樗(chū):一种高大的落叶乔木,但木质粗劣不可用。 (23)大本:树干粗大。拥(拥)肿:今写作“臃肿”,这里形容树干弯曲、疙里疙瘩。中(zhòng):符合。绳墨:木工用以求直的墨线。 (24)规矩:即圆规和角尺。 (25)涂:通作“途”,道路。 (26)狸(lí):野猫。狌(shēng):黄鼠狼。 (27)卑:低。 (28)敖:通“遨”,遨游。 (29)跳梁:跳踉,跳跃、窜越的意思。 (30)辟:避开;这个意义后代写作“避”。 (31)机辟:捕兽的机关陷阱。 (32)罔:网。罟(gǔ):网的总称。 (33)斄(lí)牛:牦牛。 (34)无何有之乡:指什么也没有生长的地方。 (35)莫:大。 (36)彷徨:徘徊,纵放。无为:无所事事。 (37)夭:夭折。斤:伐木之斧。 【译文】 北方的大海里有一条鱼,它的名字叫做鲲。鲲的体积,真不知道大到几千里;变化成为鸟,它的名字就叫鹏。鹏的脊背,真不知道长到几千里;当它奋起而飞的时候,那展开的双翅就像天边的云。这只鹏鸟呀,随着海上汹涌的波涛迁徙到南方的大海。南方的大海是个天然的大池。《齐谐》是一部专门记载怪异事情的书,这本书上记载说:“鹏鸟迁徙到南方的大海,翅膀拍击水面激起三千里的波涛,海面上急骤的狂风盘旋而上直冲九万里高空,离开北方的大海用了六个月的时间方才停歇下来”。春日林泽原野上蒸腾浮动犹如奔马的雾气,低空里沸沸扬扬的尘埃,都是大自然里各种生物的气息吹拂所致。天空是那么湛蓝湛蓝的,难道这就是它真正的颜色吗?抑或是高旷辽远没法看到它的尽头呢?鹏鸟在高空往下看,不过也就像这个样子罢了。 再说水汇积不深,它浮载大船就没有力量。倒杯水在庭堂的低洼处,那么小小的芥草也可以给它当作船;而搁置杯子就粘住不动了,因为水太浅而船太大了。风聚积的力量不雄厚,它托负巨大的翅膀便力量不够。所以,鹏鸟高飞九万里,狂风就在它的身下,然后方才凭借风力飞行,背负青天而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遏它了,然后才像现在这样飞到南方去。寒蝉与小灰雀讥笑它说:“我从地面急速起飞,碰着榆树和檀树的树枝,常常飞不到而落在地上,为什么要到九万里的高空而向南飞呢?”到迷茫的郊野去,带上三餐就可以往返,肚子还是饱饱的;到百里之外去,要用一整夜时间准备干粮;到千里之外去,三个月以前就要准备粮食。寒蝉和灰雀这两个小东西懂得什么!小聪明赶不上大智慧,寿命短比不上寿命长。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清晨的菌类不会懂得什么是晦朔,寒蝉也不会懂得什么是春秋,这就是短寿。楚国南边有叫冥灵的大龟,它把五百年当作春,把五百年当作秋;上古有叫大椿的古树,它把八千年当作春,把八千年当作秋,这就是长寿。可是彭祖到如今还是以年寿长久而闻名于世,人们与他攀比,岂不可悲可叹吗? 商汤询问棘的话是这样的:“在那草木不生的北方,有一个很深的大海,那就是‘天池’。那里有一种鱼,它的脊背有好几千里,没有人能够知道它有多长,它的名字叫做鲲,有一种鸟,它的名字叫鹏,它的脊背像座大山,展开双翅就像天边的云。鹏鸟奋起而飞,翅膀拍击急速旋转向上的气流直冲九万里高空,穿过云气,背负青天,这才向南飞去,打算飞到南方的大海。斥鴳讥笑它说:‘它打算飞到哪儿去?我奋力跳起来往上飞,不过几丈高就落了下来,盘旋于蓬蒿丛中,这也是我飞翔的极限了。而它打算飞到什么地方去呢?’”这就是小与大的不同了。 所以,那些才智足以胜任一个官职,品行合乎一乡人心愿,道德能使国君感到满意,能力足以取信一国之人的人,他们看待自己也像是这样哩。而宋荣子却讥笑他们。世上的人们都赞誉他,他不会因此越发努力,世上的人们都非难他,他也不会因此而更加沮丧。他清楚地划定自身与物外的区别,辩别荣誉与耻辱的界限,不过如此而已呀!宋荣子他对于整个社会,从来不急急忙忙地去追求什么。虽然如此,他还是未能达到最高的境界。列子能驾风行走,那样子实在轻盈美好,而且十五天后方才返回。列子对于寻求幸福,从来没有急急忙忙的样子。他这样做虽然免除了行走的劳苦,可还是有所依凭呀。至于遵循宇宙万物的规律,把握“六气”的变化,遨游于无穷无尽的境域,他还仰赖什么呢!因此说,道德修养高尚的“至人”能够达到忘我的境界,精神世界完全超脱物外的“神人”心目中没有功名和事业,思想修养臻于完美的“圣人”从不去追求名誉和地位。 尧打算把天下让给许由,说:“太阳和月亮都已升起来了,可是小小的炬火还在燃烧不熄;它要跟太阳和月亮的光亮相比,不是很难吗?季雨及时降落了,可是还在不停地浇水灌地;如此费力的人工灌溉对于整个大地的润泽,不显得徒劳吗?先生如能居于国君之位天下一定会获得大治,可是我还空居其位;我自己越看越觉得能力不够,请允许我把天下交给你。”许由回答说:“你治理天下,天下已经获得了大治,而我却还要去替代你,我将为了名声吗?‘名’是‘实’所派生出来的次要东西,我将去追求这次要的东西吗?鹪鹩在森林中筑巢,不过占用一棵树枝;鼹鼠到大河边饮水,不过喝满肚子。你还是打消念头回去吧,天下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用处啊!厨师即使不下厨,祭祀主持人也不会越俎代庖的!” 肩吾向连叔求教:“我从接舆那里听到谈话,大话连篇没有边际,一说下去就回不到原来的话题上。我十分惊恐他的言谈,就好像天上的银河没有边际,跟一般人的言谈差异甚远,确实是太不近情理了。”连叔问:“他说的是些什么呢?”肩吾转述道:“在遥远的姑射山上,住着一位神人,皮肤润白像冰雪,体态柔美如处女,不食五谷,吸清风饮甘露,乘云气驾飞龙,遨游于四海之外。他的神情那么专注,使得世间万物不受病害,年年五谷丰登。我认为这全是虚妄之言,一点也不可信。”连叔听后说:“是呀!对于瞎子没法同他们欣赏花纹和色彩,对于聋子没法同他们聆听钟鼓的乐声。难道只是形骸上有聋与瞎吗?思想上也有聋和瞎啊!这话似乎就是说你肩吾的呀。那位神人,他的德行,与万事万物混同一起,以此求得整个天下的治理,谁还会忙忙碌碌把管理天下当成回事!那样的人呀,外物没有什么能伤害他,滔天的大水不能淹没他,天下大旱使金石熔化、土山焦裂,他也不感到灼热。他所留下的尘埃以及瘪谷糠麸之类的废物,也可造就出尧舜那样的圣贤人君来,他怎么会把忙着管理万物当作己任呢!” 北方的宋国有人贩卖帽子到南方的越国,越国人不蓄头发满身刺着花纹,没什么地方用得着帽子。尧治理好天下的百姓,安定了海内的政局,到姑射山上、汾水北面,去拜见四位得道的高士,不禁怅然若失,忘记了自己居于治理天下的地位。 惠子对庄子说:“魏王送我大葫芦种子,我将它培植起来后,结出的果实有五石容积。用大葫芦去盛水浆,可是它的坚固程度承受不了水的压力。把它剖开做瓢也太大了,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放得下。这个葫芦不是不大呀,我因为它没有什么用处而砸烂了它。”庄子说:“先生实在是不善于使用大东西啊!宋国有一善于调制不皲手药物的人家,世世代代以漂洗丝絮为职业。有个游客听说了这件事,愿意用百金的高价收买他的药方。全家人聚集在一起商量:‘我们世世代代在河水里漂洗丝絮,所得不过数金,如今一下子就可卖得百金。还是把药方卖给他吧。’游客得到药方,来游说吴王。正巧越国发难,吴王派他统率部队,冬天跟越军在水上交战,大败越军,吴王划割土地封赏他。能使手不皲裂,药方是同样的,有的人用它来获得封赏,有的人却只能靠它在水中漂洗丝絮,这是使用的方法不同。如今你有五石容积的大葫芦,怎么不考虑用它来制成腰舟,而浮游于江湖之上,却担忧葫芦太大无处可容?看来先生你还是心窍不通啊!” 惠子又对庄子说:“我有棵大树,人们都叫它‘樗’。它的树干却疙里疙瘩,不符合绳墨取直的要求,它的树枝弯弯扭扭,也不适应圆规和角尺取材的需要。虽然生长在道路旁,木匠连看也不看。现今你的言谈,大而无用,大家都会鄙弃它的。”庄子说:“先生你没看见过野猫和黄鼠狼吗?低着身子匍伏于地,等待那些出洞觅食或游乐的小动物。一会儿东,一会儿西,跳来跳去,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上下窜越,不曾想到落入猎人设下的机关,死于猎网之中。再有那斄牛,庞大的身体就像天边的云;它的本事可大了,不过不能捕捉老鼠。如今你有这么大一棵树,却担忧它没有什么用处,怎么不把它栽种在什么也没有生长的地方,栽种在无边无际的旷野里,悠然自得地徘徊于树旁,优游自在地躺卧于树下。大树不会遭到刀斧砍伐,也没有什么东西会去伤害它。虽然没有派上什么用场,可是哪里又会有什么困苦呢?”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  斥囗(左“安”右“鸟”音yan4)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徵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  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返。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径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热。是其尘垢囗(左“米”右“比”)糠,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  宋人次章甫而适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  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阳,杳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囗(左“口”右“号”音xiao1)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囗(左“氵”右“并”音ping2)囗(左“氵”右“辟”音pi4)囗(左“纟”右“光”音kuang4)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之曰:‘我世世为(ping2pi4kuang4),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ping2pi4kuang4),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臃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者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囗(左“犭”右“生”即黄鼠狼)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避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罟。今夫嫠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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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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