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是以流浪小说家闻名的林布美子晚年的杰作。完成《浮云》不到3个月,普密扎去世了。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女主角ゆき子(Yukiko)为了逃离与姊夫弟弟伊庭的不伦之恋,而前往法属印度尼西亚──在越南南部的答拉(Dalat),在当地ゆき子邂逅了已婚的农林省技师富冈,两人陷入热恋,不久日本战败各自返回日本。ゆき子无法忘记在法属印度尼西亚时那梦幻般的恋情,苦缠着一直无法离开妻子的富冈。明知道这男子的颓废不堪,却藕断丝连地持续这段孽缘的男女情痴物语。
ゆき子对恋爱的幻想,表面上看来依赖着男性,然后与许多男性发生关系,是因屈辱而堕落的。然而,在实际生活上,她像娼妇般的经验,则展现出一种奔放而自由的生活方式。但在家庭体制之外的异类女性,对于恋爱、对于感情,有怎样的深刻体会呢?ゆき子到病死为止,一生都被粘贴情妇、娼妇的标签,像她这样家庭体制外的女性,在其辗转身处日本与殖民地间所经历的恋情,她内在所潜藏的「他者性」──不自觉地游移在「自立」与「依赖」之间的心态习惯,乃至于她心里挥之不去、恋爱型态里成双成对的旧乡愁,其内涵正是需要剖析的主题。
林芙美子《放浪记》中,历经职业与丰富阅历的「飘浪女」异类女性,其眼中观看到的「他者」与「社会」是何面貌?飘浪女的「恋爱」信念是什么?流浪的经验可否带来自我改变的契机?或者,与「他者」重复的撞击中,反弹回来的,尽是无法改变的双重意涵的「回归故乡(回归母胎神话)」而已?
在恋爱关系,甚至婚姻生活中,「恋」与「爱」有何不同呢?渴望自我成长与自我超越,以恢复个人丰富人性之现代女性作家借着工作与恋爱追求自我独立。现代女性基本上与生活在二十世纪前半封建家族制度下的女性,本质上存在着些一成不变的东西。其实在对男性的屈服之前,女性其实老早就在全人格「完全燃烧」的实践课题上,就已经有某种意义的自我放弃。在宫本百合子的作品《伸子》中,她只能暧昧不清地掌握意识到在他者中的自我与自我中的他者相互纠葛一起的自他关系。现代女性的自我追寻在其最终的境界来看的话,同时暴露出女性自我内在母性神话的丧失,与女性自我成长中浪漫解体的现象。
伸子之所以和佃不惜离婚的夫妻纠葛中,纯粹是伸子单方面自我膨胀欲与自私自利所导致。荒正人以作品而言肯定它是部杰作,但他也指出在伸子与佃的关系中,伸子对佃的批判缺乏的人道主义味道。身为当时的日本女性,在极得天独厚的环境下,被造就成阳光型、寻求自我成长的主角,她不能理解佃这样一个男人的软弱,而像检察官似的裁判苛责佃到离婚的地步;荒正人由此点对伸子做十分严厉的批判。
如果比较百合子的饶舌与芳子的无言,看来,恋爱中的胜利者总是不道德的。因为有「恋」没有「爱」的话,终究恋爱是个瞬间迷煳不自觉的谎言而已。在与显治的关系暴露出来后,百合子始终主张「男女之间的关系与女人之间的关系是不同的」。然而究竟哪里不同呢?就算生理器官不同,同样是人,两个人之间的爱有什么差别呢?芳子反复思索着。从两人之间的爱情萌生直到结束为止,毕竟还是应当要有对彼此的诚实以及该有的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