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 日前，今年大学毕业的广东女孩小溪（化名）设计的桌面游戏《转校生的抉择》在第七届iSTART儿童艺术节斩获More One Go特别关注奖。这款桌游的设计灵感来自她的切身经历——长期被校园欺凌。日前，她的故事也登上了微博热搜，对于小溪来说，设计这个桌游并不是单纯完成作业或是生产产品，而是一场疗愈，一次从过往经历的泥潭中的自我拯救。
回想自己被欺凌，可以追溯到小溪上初中。入学没多久，小溪的座位恰巧在远离窗户一侧，常常因为反光看不清黑板上的板书。她举手要求老师调整下板书位置。可后来，班上就出现了流言：“太自私了。”“这是突显自己。”小溪没想到，简单要求怎么会滋生出这种解读。可她在班里的处境却是接踵而至的刺耳言语和排挤。
一次课上，小溪前桌女孩的手机掉落。小溪拾起，想着平时上课老师看到同学玩手机也不会管，便顺手从桌面上递了回去。对方怒了，直接粗口回应。等到下课，对方又当着全班人的面，对她说要打爆她的眼镜。小溪被吓哭了。当小溪负责出黑板报，她执笔的老师卡通形象成了众矢之的，在同学的眼里这个老师卡通形象充满了暗讽，画了整幅黑板报的小溪成了同学们的出气筒，还有同学给她起了蔑称。家长和老师得知了小溪被同学们针对的事情，也介入其中，但家长和老师的介入没解决问题，家长甚至指责小溪，怪她骄傲自负才招致欺凌，老师则希望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这不治标，也不治本。小溪也陷入自责。
高考结束后，小溪毅然选择了心理学专业，理由是“想看看自己脑子里，到底哪一块砖不太好”。
除了专业知识的学习，她也会和朋友们交流过往。一次，小溪分享了一个她与婶婶的故事。婶婶身材微胖，小溪在了解到BMI（体质指数）后直言不讳：“你该控制体重了。”结合过往故事，有人发现小溪的行为常常会诱发与他人冲突，小溪对于事情的处理方式隐隐透露着“情商低”的信号，但小溪自认自己打心底里就没有恶意，而自己却很难觉察到别人的情绪。虽然，站在现在的角度回顾过往，这些似乎都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小溪当时的内心无比煎熬，一度自我否定：原来，被欺凌可能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自我疗愈的实践是通过实习开始的。“也许有了‘社会实力’，就能弥补大家对我的负面看法。”小溪通过不断地实习，来挖掘自己不足的地方，衣柜里已经藏着厚厚一沓实习证明。此间，她也摸索一些与人相处的门道。可是，小溪心有触动，为什么要被欺凌者反省呢，她内心因欺凌而生伤口并未愈合。
如同很多被校园欺凌的孩子一样，往事多多少少影响了小溪的情绪。朋友们悄悄提醒她注意抑郁倾向。接受建议，寻求心理咨询是她又一次尝试自我疗愈。
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咨询后，咨询师告诉小溪，她的情况符合阿斯伯格综合征的特征。“阿斯伯格人”生活在与大多数人不同的世界里：他们很敏感，却可能对人情世故十分迟钝。这是一种高功能自闭症的症状。这也意味着，患阿斯伯格综合征的孩子更容易被视为怪脾气或任性，在人际交往中遭受排挤和孤立。
“这一切不是你的错。”咨询师对小溪说。直到被告知自己可能得了阿斯伯格综合征的那一天，小溪才开始明白，产生这么多的矛盾甚至招致校园欺凌，很多的时候是来源于自己和其他人交流频道不一致。
事实上，校园欺凌没有真正的得益者。小溪觉得，直面校园欺凌和自我疗愈都得从心灵出发，找到了正确的方式。她开始系统地了解校园欺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称，全世界每三个学生中就有一个是校园欺凌受害者，这些学生将被迫承受严重后果，如学习成绩下降、辍学，甚至出现可能危及生命的身体和或精神问题。
她设计了桌面游戏《转校生的抉择》，让玩家扮演游戏中的三个主角分别对应欺凌者、被欺凌者和旁观者，三个有着不同身份的少年彼此有着不和与摩擦。为了还原校园欺凌情景，小溪安排了诸多细节，例如游戏中，可以让三个主角说一堆难听的话，不规定玩家说话的内容。她在设计时就预料到这种还原也许会让玩家感到不适，可这个设计能最大限度地让玩家去客观地看待校园欺凌这件事，因此产生共情。
对于校园欺凌的事件设计，小溪对其做出了极其细致的类型划分，从容貌欺凌、性别欺凌，到言语欺凌、网络欺凌等都囊括在游戏中。她想通过游戏让玩家真正了解校园欺凌，也能帮助遭到欺凌的孩子“去争夺话语权，不再停留在‘被伤害’的叙事里。希望他们知道，面对欺凌，我们也有能力去反抗”。
回顾这段时间桌游设计，小溪明显发现自己变了。刚着手制作桌游时，她总梦见有人拽着她奔跑。她分析，这是自己的“潜意识里渴望被拯救”。起初，她设计的卡牌色调晦暗单一，线条稍显杂乱，隐隐地透着一股子憋坏的负能量。“我看到了无数的欺凌事件中大家对于爱的渴求，所以，我希望能够成为一个传递爱的人。”小溪说。
卡牌人物形象有了变化。受访者供图
渐渐地，人物的形象有了变化，线条被重新收拾，人物脸部的表情从阴郁变成了露齿微笑，卡牌色调也变得明快起来。小溪像是从设计桌游的过程中寻找到了治疗自己的路。
最近，小溪的梦境发生很多变化，梦里的她不再是那个等待着被拯救的角色，而是一个踏上旅程的冒险家。
栏目主编：宰飞 文字编辑：宰飞
来源：作者：郑子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