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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力不错的人。相信这会儿康领导脸上的表情绝不会是“惊喜”。惊呆还差不多。不过。这只是惊鸿掠影。在别人还沒有看清楚时。康剑的脸上已绽出一缕温柔得令人心醉的微笑。
他走向白雁。亲昵却又不失大方地揽着她的腰。关心地轻问:“头还晕吗。”
除了白雁。其他看见刚才那一幕的人都有点脑筋拐不了弯。
白雁只笑不答。很沒良心地让康剑一个人发挥着。沒有救场的打算。
“涤飞。谢谢你照顾白雁。”康剑转身向陆涤飞伸出手。“白雁晕电梯。为了这。我才特地沒有买小高层。选了多层公寓。可是她。唉。”他宠溺地瞟了瞟白雁。“就为给我个惊喜。竟然硬撑着给我來一手。今天要不是你。估计她得从电梯里爬出來。我都说过晚上就能见到。一两个小时也不能等。你说傻不傻呀。”
陆涤飞愣愣地握住康剑的手。心情真是那个错综复杂呀。
他好不容易设的这么个局。就这么给康剑破了。
他积蓄了全身的精力。以排山倒海之势袭來。康剑弹指一挥。山依然高耸。海依然蔚蓝。
康剑沒发火。沒生气。还把他从刚刚勾引**的猥琐形象突地升华成一派成人之美的绅士风范。这不是他要的效果。陆涤飞有点气急败坏。可这时能正义凛然地戳破康剑的谎言吗。只能干干地笑着。口不言衷地顺杆往下爬。“这说什么话。怜香惜玉是应该的。”
“康助。白护士这不叫傻。而叫浪漫。”简单在一边听着听着。乐了。“小别胜新婚。你们这新婚里來的小别。还不和老房子着了火。扑也扑不灭。莫谈一两个小时。只怕一二十分钟。对白护士來讲。都是漫长的。”
康剑笑了。看向白雁的眼神灼灼生辉。不禁把白雁更往怀中揽了揽。
白雁对着天花板翻了翻白眼。她就说陆公子这招烂吧。人家偷情都鬼鬼祟祟的。敲锣打鼓地嚷得满世界都听见的。那就不叫偷情。而是中世纪里骑士们之间的宣战。陆公子是骑士吗。草包差不多。
要说比道行。陆公子与康领导真的不是一个水准。
康领导追求她时。怀里还拥着伊美女。女生文学她不是被蒙在鼓里。被康领导打动。乖乖地嫁给了他。直到现在。才一点点地知道。这是个骗局。
陆公子人不算坏。可水平太低。处心积虑地想拉她合伙。还说出娶她这样的话。真是可笑之至。其实白雁也知道陆涤飞说的不是真话。他出于惯性。以为只要是异性。就逃不了他的桃花眼。而她又在寂寞痛楚期。慌不择路。有张开的怀抱还不扑过去。同时。陆涤飞也是想从她的话语间试探她和康领导关系目前到了什么程度。然后想慢慢地拉拢她、利用她。刺痛康剑。压倒康剑。
官场上的人。从來沒有单纯的关系。做什么都带了算计的成分。反过來看。康剑做事滴水不漏。陆涤飞是寻不到证据。才找上她。可悲。
岂不知这样。让康剑看出了陆涤飞的用心。又觉得她很在意他。当着老公的面。和另一个男人手牵手。有什么用意。不就是想激起老公的妒忌。从而知道自己在老公心目中的份量有多重。
笨。笨。笨。白雁在心里连骂了三声陆涤飞。
“康助。介绍一下呀。”登记好的几个记者回过身。打趣地挤了挤眼。
“我那口子----白雁。我们结婚快二个月了。”康剑扭过头。开玩笑地用北京的儿话音说道。“白雁。这是京都里面几位大名鼎鼎的无冕之王。”
“你们好。”白雁礼貌地点了下头。
记者们对视一眼。“那赶紧的。康助。你回家好好地陪陪娇妻。别管我们了。”
“沒关系。工作要紧。”白雁无力地叹了口气。插嘴道。
“别介。那样我们罪过就更大了。”记者们摇头不同意。
康剑笑笑。“今晚我就先告个假。明天早晨再來看各位。这是我们市开发区的陆涤飞书记。现在就由他和简秘书來陪各位。”
陆涤飞与各位记者握了握手。有点生气康剑讲话的语气。搞得他好象和简单一个级别。都得听他的安排。
“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去餐厅。”陆涤飞招手。让服务员把记者们的行李送上楼。
“康助、白护士。我另外给你们安排个安静的小厅。不会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你们一同在这吃个晚餐。”一直大气不敢出的华兴。看着云散天晴。这才想起主人的义务。在他的心里。对康剑的敬意又多了几份。
“是呀。康助。來个烛光晚餐吧。”记者们起哄。
“在这吃。还是出去吃。”康剑温柔地询问白雁。一幅把老婆宠上天的好好男人样。
白雁微微闭了闭眼。凑到他耳朵。低声说:“回家吧。我给你做独门绝艺。”看着康领导如此卖力的份上。友情出演。
康剑俊眸一亮。嘴角上翘。
“什么独门绝艺。”简单耳朵尖。兴奋地催问道。
康剑白了他一眼。“两口子的事。小孩子少问。女生文学”
简单受不了的摇头大笑。
“涤飞。这里就麻烦你了。有事。我们通电话。”
康剑拎起行李。冲众人点下头。牵着白雁。夫妻双双把家还。
这几天。记者们和康剑有点混熟了。知道他是官二代。可沒想到他和老婆之间还这么有趣。忙不迭地向简单打听两人的罗曼史。
陆涤飞耸耸肩。盯着康剑与白雁相偕并肩的身影。耳朵听着简单天花乱坠的描述。心里面灰溜溜的。又有点莫名泛酸。
康剑这小子。他妈的。不是一般的好命。
外面的空气。很闷。很稠。也很热。好像一锅煮沸了的粥。女生文学
一出了饭店的门。白雁就想抽回自己的手。康剑的手却像一把老虎钳紧紧卡住她的手腕。“我都想了几天了。让我多牵一会。”
白雁怔然。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一怔。手就沒抽得回來。由他拉着走到了路边。
“打车过來的吗。”康剑看着路上來來往往的汽车。
白雁沒有赌气说是坐陆涤飞的车來的。她不想玩陆涤飞那种幼稚的游戏。简直是对自己智商的侮辱。但她也不会急急解释今天的事。更不会现在就和康领导划清界限。仇深似海似的。
今天的康领导有点异常。她得小心为妙。
“嗯。”白雁淡淡地应了一声。看到有辆出租车驶过來。挥了挥手。
司机下车。把行李放到后备箱中。康剑拉着她坐到了后座。
司机说夜风很凉。把车窗开了。康剑扭头看白雁。好象不能相信她真的坐在他身边。
风吹进车内。撩起白雁的发丝。仿佛拨动了竖琴的群弦。他的心一柔。嗅到她发尾洗发液的清香。手不自觉地抖了抖。
上飞机前。惊惶不安的心此刻轻轻地落了地。看到白雁与陆涤飞牵手走过來时。他整个人都震住了。但他很快心情飞扬如风。
陆涤飞那种德性。不配他吃什么飞醋。白雁不可能和他有任何牵扯。他了解白雁。这一幕只不过是白雁借陆涤飞故意來刺激自己。女生文学这说明白雁和他是在赌气。不是真的要分手。
这简直让他有点欣喜若狂。
白雁迎上他的目光。看到车经过一个居民小区。她指了指外面。“我在这里租了个公寓。以后。我就搬这边。”
康剑好象沒听见。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柔柔地厮磨。“现在回去再做独门绝艺。好象太晚了。我又不想吃吴嫂做的饭。我们就在外面随便吃点。师傅。麻烦在前面的老妈菜馆前停车。”
司机回过头。笑了笑。
白雁迟疑了一下。沒有反对。
两人下车。进菜馆要了两份炒饭。两个菜。一碗汤。白雁在外面晃了一天。早饿得不行。饭和菜一上來。老实不客气地大口吞咽着。康剑边吃边把这两天在北京的忙碌简单说了说。“一会。我也要给你一个惊喜。”康剑神秘地眨了眨眼。
白雁慢慢地咀嚼着饭粒。斜着眼看康剑。后脊梁有点发冷。
回到家。李心霞和吴嫂还沒吃晚饭。餐桌上花花绿绿的摆了一桌。
看到两人前后脚进來。李心霞和吴嫂对看一眼。吃了一惊。
李心霞小心地暂且咽下疑惑。眉开眼笑地看着康剑。“剑剑。去看佬爷、佬佬了吗。天。怎么才走了几天。就又黑又瘦。丽丽。快去把哥哥拉过來。和妈妈边吃边聊。”
丽丽兴奋的摇着尾巴扑过去。她仰起头。看了看康剑。突地一跃。咬住了白雁的裙角。
吴嫂急了。“丽丽。你瞎啦。”
白雁拍拍丽丽的头。莞尔失笑。抱起丽丽。亲了亲。
“妈妈。我和白雁在饭店吃过了。”康剑放下行李。过意不去地对李心霞说道。
李心霞不满了。“你电话里答应吴嫂回來吃晚饭的。不然我们也不会等到现在。”心里面嘀咕。这个白雁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嘴上说要离婚。这头一转。两人又好成了一个似的。
“我先上去了。”白雁低下眼帘。把丽丽放下。沒有多停留。很识趣地给康领导母子一个久别重逢的空间。
“妈妈。你和吴嫂快去吃饭。我今天有点累。先去洗个澡。明天再陪你聊天。”康剑拎着行李。追上白雁。
“剑剑。。。。。。”李心霞眨眨眼。想叫住儿子。
康剑跑得到快。耳边听着卧室的门“咚”地一声。人沒影了。
“不是沒上过床么。猴急什么。”李心霞纳闷地问吴嫂。
吴嫂撇了下嘴。“一定是那女人后悔了。使了媚术迷惑剑剑。你想呀。哪个傻子会放着官太太不当。”
李心霞想想有道理。心里面对儿子的前程担忧少了一份。可又多了另一份心思。
“要是剑剑真死心踏地迷上了那女人。怎么办。”她问吴嫂。
吴嫂很坚定地说道:“不可能。剑剑早就说过。只是玩玩她。不会当真。”
李心霞看着楼梯。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卧室内。白雁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影频道今晚放了一部周润发与张艾嘉主演的言情片《阿郎的故事》。已经近尾声了。阿郎死在烈火熊熊的赛车跑道上。一双痴情眼看着张艾嘉久久合不上。
白雁心里唏嘘了下。悲情伤怀。
她瞄了瞄坐在一边的康领导。秀眉拧着。
落地灯在墙角和地面分别打出浅浅淡淡的半圆光弧。却将两个人漏在光弧之外。很有些朦胧的意思了。如果灯光再暗一点。就成了暧昧了。
康领导真是越來越不对劲了。
第一他拎着行李。沒有先进书房。而是跟着她一同进了卧室。当然他有这个权利;
第二他洗好澡之后。沒有急着去书房上网、看文件。而是陪着她看这种老套的言情片;
第三挂衣橱前放着两个偌大的行李箱。一抬眼就能看到。他问都沒一声;
第四时针已指向午夜十二点。他跨越了几千里。却沒有一点睡意。谈话的兴致还很浓。
“领导。你明天不要上班吗。”白雁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给关了。
“要啊。”康剑理所当然地一挑眉。
“那你睡床。我睡。。。。。。”白雁正准备发挥孔融让梨的精神。康剑突地把她拉到床边。“不要说话。闭上眼。”
白雁反而把眼睛瞪得溜圆。“为什么。”
康剑拍拍她的头。“叫你闭你就闭。”
她才不闭呢。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他。
康剑挫败地叹了口气。从一堆行李中拿出一个大包。口朝下。哗啦往床上一倒。
有价值不菲的卡通图案的真皮包包。模样可爱的木质对偶。有秀气的女式钱夹、镶水钻的发卡。叮叮挂挂的手机链。一个里面安置着格林童话般的小房子、草地、森林的水晶球。还有一盘飞轮海的最新专辑。
白雁挺惊讶。“领导。你要到夜市摆地摊吗。”
康剑斜着眼。“别问这么多。先说喜欢不喜欢。”
白雁眼里带了警觉。在水晶球与康剑脸上扫了几回。“不要告诉我。这是送给我的。”
“如果是呢。”康剑按捺住期待。下一秒。白雁会不会激动地跳起來。扑过來亲他。
“那你送错对象了。我觉着这些东西应该是送给简单的女朋友的。”白雁说道。
康剑嘴巴半张。许久。才出了声。“这些是简单陪我去买的。可是不是送给他女朋友的。”
白雁挪谕地倾倾嘴角。感到可笑又可悲。她拿起飞轮海的专辑。晃了晃。“我连飞轮海里谁谁。都对不上号。什么歌都唱不出來。送这个给我干吗。”
“你和简单的女友差不多大。这个年纪不是都喜欢这些吗。”他可是很谦虚地听从简单的意见。简单拍着胸膛说。买这些。准错不了。
“简单的女友出身书香门第。她是蜜水里泡大的。和我能一样。”白雁心头一痛。笑得有些凄婉。
“我是个不懂浪漫的人。如果你想送我礼物。还不如折成现金给我比较好。”她如同平时一样。小酒窝俏皮地闪了闪。“以前。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啥都不要愁。以后独自打拼。钱多一份是一份。对不对。”
康剑整个人象浮在了半空中。看不到哪块地能降落。这一床的琳琅满目。变成了一张张血红的大嘴。对着他放声嘲笑。
不送也就罢了。一送就露了馅。恋爱六个月。结婚二个月。他连白雁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心里面一阵痛苦。一阵自责。一阵绝望。人就有点呆呆的。
“白雁。有些事。我。。。。。。是不够细心。。。。。。”
“那是你忙。沒关系。其实。领导。你沒必要再为我做这些的。”白雁很体贴地把床上的琳琅满目一件件地放回大包中。又去洗手间拭了条湿毛巾。把席子擦了擦。
“白雁。”康剑咬了咬唇。把白雁拉过來。面对面坐着。“那天。是我不好。别再说气话了。好吗。”
白雁怪怪地看着他。“你以为我一直在和你赌气。”
康剑沉默着。
“领导。我沒有赌气。我是经过深思熟虚。彻夜不眠之后。才决定的。我们离婚吧。”
康剑急促地呼吸着。眼睛里闪着细小的火星。他拼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语重心长地说道:“沒有夫妻之间不误会、不吵架的。不能一有个事。就闹离婚。”
“你是不是在问我为什么要离婚。”白雁腾地站起身。“幸福的婚姻有许多因素。最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得到双方父母的祝福。你认为我们的婚姻有吗。”
康剑脑子一片空白。像突然丢失了记忆。又像丧失了思想的功能。
“你妈妈对我的态度。我想你看得出來。你的心里面也在留恋着另一个人。领导。娶我是增加你的亲和力。可是人生好短暂的。不能为了仕途太委屈自己。而我也不能为了贪图荣华富贵。让自己这般辛苦又委屈。我想我一定能遇到一个真的给我一个健全的家的男人。我们不吵不闹。好聚好散。你如果喜欢这床。那让给你。我垫张席子。睡书房去。”
“不要了。”康剑摆摆手。“我。。。。。。睡书房去。”
“领导的素质就是不一样。”白雁笑眯眯地给他拿席子、毛巾被、枕头。來來回回几趟。
“白雁。我妈妈她思想有点老旧。给她一段时间。我会让她改变的。我。。。。。。的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不要在意。我。。。。。。不想离婚。我觉得我们会处得很好的。现在。只是我们还不够了解。好吗。”康剑一脚跨在门外。一脚留在门内。想了想。还是转过身。硬着头皮。把这番话说了出來。
白雁噘着小嘴。慢慢摇了摇头。“不好。”
康剑的胸膛一起一伏。他闭了闭眼。脱口问出了一句蠢话。“难道你真的和。。。。。。陆涤飞好上了。”
白雁小脸突地一冷。沒说是。也沒说不是。反问道:“你说呢。”
不等他回答。再一次。“砰”一声。把他关在了门外。
康剑躺在席子上。是僵的。心很重。喘出來的气都是有重量的。
他坐起來。躺下。躺下。又坐起來。怎么也睡不着。只得起身抽烟。外面。风还在刮着。却刮不走心里的郁闷和无力。女生文学
在北京时。巴不得飞回滨江。身在滨江。却羡慕起在北京的日子。至少那时隔得远。白雁只能嘴上嚷几声。无法有实际行动。现在回來了。他再也躲避不了。
行李收拾好了。房子租好了。面对面地向他把话挑明。他该怎么回应。
短短几天。事情怎么会有如此天翻地覆的变质呢。
他不相信白雁会出轨。想來想去还就是他不该说沒碰白雁的话。还有李心霞的一巴掌。
可是。白雁不象是会记仇的人呀。
她以前不是很在意他么。他已在为她改变自己了。想珍惜。想去爱她时。她却变了。
康剑想不起事情的症结。一宿沒合眼。
第二天早上。眼窝深陷。满脸疲倦、沧桑。嗓子沙哑。还微微带点低烧。早饭也沒吃。急匆匆就走了。
白雁比他稍晚一步。两个人沒遇到。
白雁心情有些灰暗。离婚是件沉重的事。不管怎么装坚强。心里面也不好受。想着接下來又要被别人说长道短。就有点疲累。上了班。脸上始终伸不开。郁郁的。护士长问她是不是和康领导吵架了。她浅浅地笑了笑。
第一台手术安排在上午十点。是泌尿科的。早晨不算忙。白雁和护士们把手术室消毒、清洁过。便到休息室看报。
走廊上听见有人在叫:“请问哪位是白雁小姐。”
白雁翻了个白眼。走了出去。花店的小伙子手里拿了束花。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递过一枝笔。“签下字。”
“你沒弄错吧。”白雁懵了。她长这么大。从來沒收过花。昨天是一床的的礼物。今天是花。又是锣鼓又是庙会。真是好热闹。
“你们医院还有第二个白雁。”
白雁摇摇头。
“那就快签。天气热。花经不住晒。我还要送下一家呢。”
白雁狐疑地签上名字。接过花。
这花瞧着陌生。叫不上名字。不是玫瑰。不是百合。不是桃花。不是荷花。紫色的小花束。很清雅纤细。香味淡淡的。
她捧着花走进休息室。小护士们纷拥而來。
“哇。是风信子哦。紫色的风信子。代表和平。这是有人要向你道歉呢。”一个小护士嚷嚷道。
“我就说你和康领导吵架了。”护士长接过话。“快看看。花束里面有沒有什么卡。”
白雁找了半天。啥都沒找着。只得找了个空盐水瓶。洗净了。把水插了进去。到是让休息室多了几份色彩。
病人九点半进手术室。注射过麻药。过了一会。冷锋就过來了。
白雁沒有看他。恪尽职守地做自已的事。手术中。除了沒必要的交流。两个人一句多话都沒有。
手术结束。病人先出手术室。白雁帮他解下手术罩衣。拿下医帽、口罩。准备出去。冷锋叫住了她。
“再也不理我了吗。”
“沒有呀。这不在说话么。”白雁耸耸肩。眼神却看向另一边。
冷锋静默着。看向她的眼神有点无措。
“冷医生。你还有别的事吗。”
冷锋一股气突然就顶到了胸口。“你不要在我们之间砌墙。好不好。”
“冷医生。说实话。我不想我们以后再有任何交集。你要是出去。可以找另一个傻孩子。”
冷锋突地笑了。眉眼生动地绽出光泽。“那你想不想认识另一个傻孩子。”
白雁脸一红。知道自已说错话了。听着象吃醋。掉头就走。
冷锋经过休息室时。看到里面的风信子。和护士长说话的口气温和了许多。还带着笑。惊得护士长一愣一愣的。冷医生不会对她有什么用意吧。她可是不玩婚外情的哦。
白雁觉得心里面象是堵了一肚子的话。需要找个发泄口。午休时。她跑到楼下妇产科找柳晶一块去吃饭。柳晶不在。妇产科值班医生说她早晨來了后。便请假走了。
白雁觉得奇怪。柳晶以前有个鸡毛大的事。都要在她面前说个好几次。
她给柳晶打电话。电话是畅通的。就是无人接听。
吃过午饭回來。她又拨。手机有人回应了。
“柳晶。你擅离职守。干吗呢。玩失踪呀。”白雁对着电话就吼。
沒想到那边突然爆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声嘶力竭般的尖叫。震得白雁的耳膜都嗡嗡回响。
“柳晶。”白雁呆了。
“啊。啊。啊。。。。。。”柳晶的叫喊中带着嚎哭。可就是不说话。
“柳晶。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在哪。公寓。求求你。快说话呀。”白雁急得直跺脚。
柳晶放声大哭。任白雁在这边喊破喉咙也不开口。
白雁一吓。丢下电话。就往外面跑。
这火热的正午。医院外面的出租车不知跑哪块纳凉去了。白雁急得想哭。
“白雁。你要去哪。”冷锋开着车从医院里面出來。拐弯时。看到路边的白雁。
“你。。。。。。能不能送下我。”这个时候。白雁顾不上立场了。下意识地问道。
“上车吧。”冷锋开了车门。也沒问去哪。
白雁心慌意乱地指着方向。不远。十分钟。就到了柳晶公寓的楼下。
“谢谢你。冷医生。”白雁下了车。拨脚就跑。
冷锋瞧着她跌跌撞撞的。不放心。泊好车。忙追上去。
白雁冲到柳晶家门口。就听到柳晶的嚎哭声。她來不及多想。急忙拍门。门沒锁。一拍就开了。
白雁走进屋内。
屋子里一团杂乱。桌翻椅倒。已经完全看不到原來的面目。柳晶坐在地上。蓬头拓面。眼泪两道。鼻涕两条。沒个人形。
李泽昊坐在一张三条腿的椅上。低头一口口地抽烟。在他的身后。伊桐桐眼红红的立着。双手搭在他的肩上。
白雁因奔跑而胀红的脸刷地一下失去了血色。
不管白雁如何的不愿去相信。却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柳晶**成最完美的老公-------为人师表、斯文内敛的李泽昊老师始乱终弃。变心了。
也许柳晶早有察觉。可是她不愿往这方面想。十多年的感情。她又花开正好的年纪。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李泽昊黏她还黏不过來。眼里怎么可能看到别的女人呢。李泽昊读大学那会。师院里美女如云。李泽昊可都守住了。
爱情的火种是什么时候传播的呢。
其实一切都很简单。
伊桐桐的美是市一中公认的。会画画。身上有那么点艺术家的气质。穿着、打扮时尚而又优雅。走到哪。都招人眼。
李泽昊一开始真沒往深处想。自已有柳晶这个准老婆。伊桐桐有个传说中的多金重情的男友。这也就是两条平行线。他最多和一帮男同事私下里。纯粹站在男人的角度。拿伊桐桐过过嘴瘾。
有一天。伊桐桐來上班。两人在学校门口见面。他正要招呼。发现伊桐桐双眼红肿。一愣。伊桐桐已急匆匆地跑了。放学的时候。两人又在学校门口碰到。伊桐桐开着红色的跑车不知怎么撞上了学校的大门。前面陷下去一块。漆也蹭了些。伊桐桐趴在方向盘上直哆嗦。腿发软。都不能下车了。
他帮她把车开到修理厂。然后打车送伊桐桐回家。那时候。李泽昊的心还是挺纯洁的。
到了公寓楼下。伊桐桐向他道谢。谢着。嘴一扁。眼泪扑扑地往下掉。有可能是吓坏了。
她这样子。李泽昊不好走。带着伊桐桐在附近的小饭馆去吃饭。吃饭时。伊桐桐声泪俱下。告诉他。她深爱二年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结婚了。
李泽昊很吃惊。那男人瞎了眼么。怎么舍得抛弃伊桐桐这样的有才有貌的女子。心中不禁生起怜香惜玉之感。一晚上。两人说了很多话。饭后。走了许多路。
就在那晚。两个人从普通的同事跃升为近似于朋友样的好同事。
李泽昊教高三。非常的忙。但一有空闲。就爱往伊桐桐的办公室跑。他怕她想不开。想尽办法地让她快乐。柳晶不知道。那两张《阿凡达》的电影票。并不是被年级主任强占去了。而是李泽昊送给了伊桐桐。女生文学
伊桐桐拿到票时。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两张呢。你和我一道去吧。”
李泽昊犹豫了下。摇摇头。脑中闪过柳晶的身影。“我晚上还要陪学生上自习。你找别的朋友去吧。”
伊桐桐挺失落地走了。
李泽昊站在原地半天。有那么一刻的恍惚。他想喊回伊桐桐。但他忍住了。
第二天。他上第四堂课。拖了一会。才去饭堂。伊桐桐坐在角落里向他招手。面前放着两个餐盘。他心里面一动。坐了下來。
伊桐桐兴奋地向他描绘着电影里的场景和情节。说到精采时。小嘴微张。美眸如星。粉颊泛着红晕。李泽昊直直地看着她。脑中嗡地一下炸开了。什么内容都沒有。
伊桐桐和柳晶是两种类型的女子。柳晶大大咧咧。乍乍呼呼的。直率、透明。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和孩子差不多。而伊桐桐在李泽昊眼中美得如同圣女般。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完美。讲话轻雅。举止娴仪。笑起來温婉如水。美目流盼。
当李泽昊发现自已在心中总是情不自禁地把伊桐桐和柳晶拿着一起比较时。他给自已吓住了。孔夫子弟子做了多年。还是有一点底线的。这个时候。学校正准备提拨他做年级主任。
他开始躲着伊桐桐。整天和学生泡在一起。下了班。就急急往公寓跑。给柳晶做一桌好吃的。可是晚上一躺到床上。他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伊桐桐。把伊桐桐的手机号调出來。然后又删去。夜里从梦中醒來。他也会脱口叫出伊桐桐的名字。
偶尔在学校遇到伊桐桐。伊桐桐看向他的眼神带了几份幽怨。
他的年级主任很快获得通过。同事们闹着帮他庆贺。他沒看到伊桐桐。酒喝着嘴巴里面。涩涩的。
他说出去抽烟。躲在走廊里。忍不住给伊桐桐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七八下后。自动断线。他想伊桐桐会不会在路上。或者是去了厕所沒听见。一会儿她会反拨过來。等到聚会散了。电话仍沒有过來。他又打。还是沒有人接。再打。依然不见回应。
李泽昊慌了。他霍地冲出校门。拦了辆出租。赶到伊桐桐的公寓楼下。女生文学一路上。他不停地拨电话。当他站在门外。被屋里哗哗作响的手机铃声吓坏了。
屋里的灯是亮的。可是伊桐桐呢。
他急切地抽动鼻子。沒有煤气味。那伊桐桐会不会生病、或者晕倒。李泽昊又急又慌。拼命地敲门。敲门声引得对面的领居跑出來怒斥。他沒办法。只好下楼。下了楼。在楼下沿着高起來几寸的跑阶來回转圈。满眼焦虑地张望着过來过去的行人。心里急得跟开了锅的牛奶。呼呼地往外扑。
远远驶进來一辆车。灯光下。那车红得象火焰一般。李泽昊呼吸都快停止了。
伊桐桐泊好车。眼睛里水汪汪的。象哭过。一转身。突然看到李泽昊。一怔。然后拉着脸从他身边越过。
李泽昊伸出手。突地把她紧紧抱住。
伊桐桐挣扎了一会。慢慢回过身。两个人就吻住了。李泽昊彻底向自已的心投降。晚上留在了伊桐桐的身边。
激情缠绵过后。伊桐桐睡在他的怀中。说明白他的心就够了。不要他负责。让他回到女友身边。
李泽昊叹了口气。抚着她的头发。“你已经被伤得体无完肤了。我怎么能在你伤口上再撒盐。为了你。我就做个坏男人吧。”
伊桐桐看着他。渐渐平静下來。
她曾经信誓旦旦地康剑的面前夸口说要找一个胜过他的男人。那个时候。是一种赌气。
她二十九了。见过的男人无数。有过两个男朋友。
第一个和她一样。是学画画的。但他比她痴迷得多。也有出息得多。为了艺术。他能一走就一年半截。连个消息都沒有。他不是不爱她。而是对她的爱排在对艺术的狂爱之后。直到失去她时。他才知道珍惜她。一切晚矣。
康剑。她就如同前男友对艺术的狂爱一般。她狂热地爱着他。他身上有她想要的一切。无论是地位、才华还是外表。包括肉体。都令她沉沦。为了康剑。她能放下自尊。什么委屈都咽得下。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康剑是一道顶峰。伊桐桐知道这一辈子。她不管再遇到什么样的男人。都无人堪与康剑并肩。女生文学
她不是不想挽回的。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寻死觅活。无动于衷。今晚和舅舅吃饭时。与他巧遇。他冷漠嘲讽的表情。象刀一样在她的心里割着。
他是真的真的不会再回头了。她又不傻。他那个护士老婆一开口。他就忙不迭地看过去。生怕护士老婆知道他与她的事。
怎么能不寒心呢。
李泽昊不是一支绩优股。可是前途却是一派光明。他是学校的教学精英。省城里还有名校悄悄找他接洽。用重金、房子聘他过去。这个社会。家长不管地位有多高。钱赚得有多多。却一心一意奉行“万事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真理。优秀的老师走到哪。都非常吃得开。
李泽昊已是年级主任了。以后有可能就会是校长。就是做不到校长。一直教书。她清闲地做个美术教师。两个人结了婚。日子一定会过得非常的美。
最最重要的是。李泽昊把她当女神一样敬爱。为了她。甚至不惜背叛十几年的女友。伊桐桐很有信心。能把这个男人牢牢握在掌中。
如果与李泽昊结婚。这份婚姻会是顺风顺水的。女人一过三十。还敢有什么企图。
伊桐桐思來想去。决定不再放开李泽昊了。丢了西瓜。捡了个芝麻。总比什么也捡不着好吧。说不定芝麻是颗良种。來年长出一亩田呢。
李泽昊让伊桐桐还有一点小小得意的是。他是康剑那个护士老婆好友的未婚夫。当一切摊在阳光下的后。那个女人一定也会疼上一疼。
伊桐桐冷冷地笑了笑。把身子往李泽昊怀里又钻了钻。
男人出轨时。是一腔热血上头。拼了命地往前冲。潮水褪去后。不得不面对事实。
十多年的感情。同居四年。除了一纸婚书。李泽昊和柳晶和别的夫妻沒什么区别。李泽昊对柳晶之间的感情。不是说抹就抹得干净的。几次张口。他都沒勇气说出來。
沒有办法。他只得选择逃避。以高考临近的理由。躲在学校。
伊桐桐也不催他。大大方方地和他同进同出。给他打饭、倒水。对着他甜甜蜜蜜地笑。躲在树荫下拉拉手。不一切。终于引起了同事们的注意。
李泽昊不得不和柳晶做一个了断。
今天。他和伊桐桐回來拿他所有的衣服。准备晚上约柳晶出來谈。沒想到。他们前脚进來。柳晶后脚就回家了。
柳晶先是一愣。接着。突然象一头发了怒的狮子扑向伊桐桐。柳晶曾经说过。如果谁打她老公的主意。她会灭她满门。
她说到做到。只不过。她挥向伊桐桐的每一拳都被李泽昊挡住了。她扔过去的每一件东西。都落在李泽昊的身子上。李泽昊任由她击打。任由她把屋子拆烂了。但始终把伊桐桐安置在他的前方。不受一点伤害。
柳晶直觉得天昏地转。她抱着自己的头。瘫软在地上。发出比躁音还要高出几倍的音量放声尖叫。脸上泪如雨下。
白雁手攥成了拳。深呼吸。即使在得知康剑与她的婚姻是个骗局时。她也沒象这一刻疼过。
在这个世上。她最最羡慕的人就是柳晶。初恋的男人就是伴自己到老的爱人。这是个多么幸福得令人想流泪的事呀。
这样的爱情。女生文学沒有被染脏过。只为爱而爱。纯如天山的雪水一般。
她也曾有过一份挚爱的初恋。可是。许多时候。不是两个人相爱就能走到一起的。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得不分开。终成遗憾。
柳晶真幸运。白雁不止一次感慨。
现在。这个幸运的泡泡被李泽昊亲手戳破了。
她抬头看着李泽昊。他还在一声不吭地抽烟。身后的伊桐桐安静地迎视她的目光。
“你。。。。。。过來。”
抽烟的李泽昊突然动了。他警觉地看着白雁。“这是我和柳晶两个人的事。和桐桐无关。你有什么冲着我來。”
柳晶崩溃了。爬起來就往墙上撞去。刚好进门的冷锋一把抓住了她。
“你们都走。都走。让我死。。。。。。”柳晶披头散发。泣不成声。
“闭嘴。”白雁大喝一声。泪水在眼中打转。“不准说这样沒出息的话。生命是爸妈给的。任何人都沒有死的权利。何况这。有可能不是事实。”
柳晶止住了哭声。红肿的眼中射出惊喜的光泽。
白雁拭去泪。再也顾不得遮掩什么了。“伊桐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伊桐桐畏缩地往后缩了缩。“我做什么了。我失恋了。遇到李老师。然后我们相爱。这样子错了吗。”
“相爱。”白雁嘴唇颤抖着。“你真的爱李泽昊。你不知道他和柳晶是娃娃亲。已经定婚十四年。两个人也一起四年。这样的男人。你能爱吗。”
“为什么不能爱。”伊桐桐高傲地扬起下巴。一字一句。说得极慢。“我深爱两年的男友。娶的人不就是你。你怎么能嫁的。”
屋子里。突然间静默如坟。
柳晶眼瞪到脱眶。
李泽昊讶然地张大了嘴。
冷锋紧绷的俊容抽 搐了一下。
白雁一动不动。
“我们也一起半年多。甚至在你们结婚前。我们都好好的。当得知他要和你结婚时。我的痛不会比她少。”伊桐桐皎好的面容仇恨地扭曲着。她指了指柳晶。“我求过他。自杀过。可是怎样呢。当你们调情嬉笑时。可想过我在以泪洗面。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是泽昊的爱让我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你。。。。。。又想从我这里夺走什么。”
一行晶莹剔透的泪从伊桐桐的眼角缓缓滑下來。如梨花带露。我见犹怜。她环住李泽昊的肩。紧紧的。好象生怕有谁把他从她身边夺走似的。
李泽昊眼睛通红。手指间还夹着香烟。他吸了一口。扔掉手中的烟头。闭了闭眼。说道:“白雁。你误会桐桐了。是我。。。。。。先追求桐桐的。”
他愧疚地瞟了眼柳晶。握住了伊桐桐的手。
柳晶二十四年的世界。在这一刻。天崩地陷。
多年的好友抢了人家的男友。于是。人家抢了她的老公。一环连一环。她不信李泽昊先追求的人家。李泽昊沒这样的胆。他那样说。是两个人上过床。他要负责任。那个女人怎么会看上李泽昊。她是想报复给白雁看。
自己。只不过是这个环中环里的一个牺牲品。
“滚。。。。。。”柳晶握起拳头。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
李泽昊牵住伊桐桐的手。“柳晶。对不起。”他沒勇气再看柳晶。牵住伊桐桐。夺门而去。
十四年的感情。最后只落得一句“对不起”。柳晶仰起头。把嘴唇都咬破了。才抑住哭声。
“柳晶。”白雁走过去。心疼地替她拭泪。
“你。。。。。。也滚。”柳晶哆嗦着。打开她的手。“你这种可耻的、恶心的小三。不配做我的朋友。我瞧不起你。什么守身如玉。什么不是你要等的人。你都是胡编。你无非就是想攀权贵。你滚。滚。滚。。。。。。”
白雁白着脸。摇头。“柳晶。不是那样的。我沒有。。。。。。”
柳晶捂着耳。疯狂地摇头。“我不想再看到你。你滚呀。滚呀。。。。。。”她拼命地把白雁往门外推去。
“柳晶。你冷静一点。”冷锋扶住白雁。
柳晶“咚”一下把门关上。然后。屋子里传來铺天盖地的嚎哭声。
白雁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转过身。就去拍门。
冷锋拉住她。“柳晶现在气头上。什么都听不下去的。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我怕她做傻事。”白雁哭得更凶了。
“柳晶是直性子。可是不服输。她只是需要一个消化、接受的过程。你现在这。她更來气。”
白雁无奈。只得随冷锋下楼。
时间已到下午。暑气散去不少。风吹在身上。凉爽宜人。白雁坐在车上。泪挂在眼角。人傻傻的。
如果可以。她真宁愿这一切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让伊桐桐把康领导夺走。她一句话都不说。转身就走。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李泽昊呢。柳晶说全天下的男人都出轨。李泽昊一定是坚守阵地的那一个。
世事就这么无常。越不可能的事。越就发生了。
以后。柳晶该怎么办呢。
康剑有点不舒服。不是发热。不是头疼。也不是身上哪块碰青了、流血了。这种不舒服是从身体里面往外透出來的。可是又隔着层皮。透不通畅。于是就郁着。心神不宁。窒息难耐。
他早晨到了华兴饭店。陪名记们吃了早饭。然后就去了旧城参观。那几棵百年老树。在园林专家们的呵护下。已经移到了一座公园里。树叶落了一地。枝干耷拉着。但却努力地焕发出一丝生机。名记们忙不迭地按着闪光灯。拍了许多照片后。就去了旧城改造指挥部。听取副指挥的汇报。拆迁办的主任也作了发言。女生文学另外还邀请了几位拆迁户发表意见。名记们做了记录。要求明天单独出來采访。不要人陪同。
康剑与副指挥交换了下眼神。点点头。这些不过都是形式而已。他们事前早就把工作做足了。
到了下午。陆涤飞出场。找了辆面包车。把名记们浩浩荡荡地带往江心岛。康剑这时已经不舒服得很厉害。不时掏出手机看时间。他向众人打了招呼。沙哑着喉咙说要回去休息。
名记们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昨晚劳动过度了。他大笑。把名记们送上车后。便让简单送他回去。
陆涤飞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朝康剑看了看。似笑非笑地倾了倾嘴角。
康剑一直闭着眼。简单把车开进小区。停到楼下。他才睁开眼來。一时有点不适应下午时分从西方射进车内的强光。眼本能地眯了眯。这一眯。看到小区的大门外有辆车停了下來。车门一开。出來的那人是他老婆。
康剑怔住了。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在上班吗。
紧跟着。从车子的另一侧下來个男人。身材瘦高。面容清俊。举止间流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冷漠的男人走到白雁面前。低下头。象是在叮咛白雁什么。白雁摇头、眉心拧着。
男人很体贴地挪了个方向。替白雁挡住西射的太阳。从口袋里掏出条手帕。
白雁低下头。接过手帕。拭着眼睛。
康剑不知觉坐正了身子。他沒见过这男人。可是这男人却让他嗅到一股不正常的气息。
他可以忽视陆涤飞的威胁。却有一种本能的直觉。不远处这个冷漠的男人远比陆涤飞危险太多。
冷漠的男人也许连自已都不知道。此刻。他的眉宇间溢满了爱怜与温柔。
这是送白雁纸玫瑰的男人吗。白雁急着离婚。是为他吗。
康剑的心突地象被什么紧紧地压着。压得他都无法呼吸。搁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两个人站得那么显目。简单也瞧见了。
他胆战心惊地偷眼瞟向康剑。不敢出声。女生文学下车不好。不下车也不好。手握着方向盘。眼帘低着。大气都不敢出。心里面替白雁捏了把汗。
跟着康助几年了。瞧着他现在是面无表情。可是就在这张空白的面皮下。一座火山正在急于喷发。
终于。男人上车了。默默凝视着白雁。有点割舍不下的抿了抿唇。把车开车了。
简单悄悄地吁了口气。
康剑“砰”一下推开车门。“咚”地甩上。迎着白雁走了过去。
简单不敢久留。如蒙大赦。飞快地把车驶离风暴中心。
白雁埋头走路。沒看到前面有人。不留神撞上了康剑。
“对不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也沒抬眼。让过康剑。又往前走。
康剑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回过头。
康剑愣着了。白雁看着他的眼神是鄙夷的、愤怒的。如同看着一个恨之入骨的仇人。
“白雁。怎么了。”他皱着眉头。问道。
“沒怎么。我只是在深刻反省。”白雁瞪着他。抽回手。沒有上楼。而是走向小区里的一个八角亭。
他跟了过去。
“反省什么。”
白雁深呼吸。目光咄咄。“我在反省我是怎么沦落成一个小三的。”
“不要胡说。”康剑面容一僵。
“我有胡说吗。”白雁音量突地一高。“你是别人深恋二年的男友。就在结婚前一夜。你还和她一夜狂战四回。以至于早晨匆忙离开时。婚戒都丢在了她的床上。你体贴的女友还特地送到了我的化妆间。我看着她。真是又感谢又愧疚。我是和你结婚了。可是为什么我们的婚姻会弄成现在这样。我检点。我反省。原來这世上从來就沒有真正胜利的小三。”
康剑沉默着。耳朵、脖颈胀得通红。而面容却白得慑人。
白雁冷笑。“你心里面是不是在猜测我到底知道多少。康领导。我知道的远比你以为的还要多太多。可是我一直隐忍着不说。因为这不是些什么有趣的事。如果决定要分开。何必弄得太难堪。可是我今天不想忍了。你知道吗。你。。。。。。你的前女友抢了柳晶的老公。你听到沒有。柳晶的老公呀。柳晶爱了十四年的老公。以为会跟她到牙齿掉光光的老公。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你是个聪明人。想到沒有。”
康剑一言不发。其实。他能说什么呢。他已经窘到无地自容了。
白雁两眼通红。愤怒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也不去拭。两只手在空中挥來挥去。她哆嗦好一阵儿才说出话來。
“这一切都是你。罪恶的源泉是你。是你。。。。。。”她指着康剑的鼻子。哭着喊叫着。“我只有柳晶一个好朋友。可是她却因为是我的朋友而受到这样的伤害。你。。。。。说。我怎么对得起她。她现在很痛苦。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想自杀。我想留下來陪陪她。她却要我滚。。。。。。我是根杂草。你怎么踩我沒什么。可是柳晶不行。李泽昊是她的全部。。。。。。康剑。我真的挺恨你的。。。。。。”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嘴巴里呜呜开了。眼泪一路小跑冲出眼眶。
康剑沒有动作。麻木了一般。眼睛发直。耳朵里嗡嗡作响。
好一会。他才想起來伸手去抱白雁。
“不要碰我。”白雁往后连退几步。环住双肩。好象他是瘟疫一般。“我不想和你再有牵扯。我要离婚。要离婚。。。。。。”
“白雁。。。。。。”康剑咬着唇。不放弃地又伸出手。
白雁甩开。他还伸过來。
白雁用了力气把他推远。他再次张开双臂抱住白雁。
白雁挣扎不开。只得用脚踢他。他纹丝不动。手臂紧紧地圈着白雁。任凭白雁象头愤怒的小兽在怀中拧他、踹他。
白雁无奈。愤怒地咬上他的手臂。想让他松开自己。
他痛得抽气。手臂却如铁钳一般。紧紧卡住白雁的腰肢。
白雁气急。以头撞击。眼前金星直冒。但他就是不肯撤手。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白雁沒有乱指责。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无颜去说后悔。他也恨自己的所作所为。可是。。。。。。做了就是做了。这样的苦果。只能硬生生地吞咽。
他沒想到伊桐桐会以这种方式來回击他。不得不说女人发起狠來。是很可怕的。他更沒想到柳晶对白雁是这么重要。白雁面对自己的委屈时。一笑了之。从沒在他面前掉过泪。说得最重的一句话就是“领导。你欺负我”。而今天。她连名带姓地喊他。一遍遍地说“康剑。我恨你。”
他听着。心脏停止了工作。灵魂出了壳。整个人都空了。眼前一团迷糊。他忘记了刚才那个冷漠男人令他妒忌到发狂的事。顾不上心底泛上的厚厚羞耻。他不想要自尊。不想辩白。他只知道。不管怎样。他都要紧紧抓住白雁。
两个人的动作很大。天气又沒黑透。小区的居民们站在阳台上。很有幸地目睹了小两口吵架的全过程。有两个和李心霞平时一同遛狗的老太太。边看还边感叹:打是亲。骂是爱。年轻真好。你瞧瞧。刚刚还哭得个泪人儿似的。现在又搂作一团了。
要说。白雁的嘴皮子功夫是不弱的。可是你对着一个始终沉默如山的人发挥。也就是在唱独角戏。吼了几句。有种心力交悴之感。突然觉得说什么都沒意思了。但在心里对康剑的失望之余。又多了一层轻蔑。
她沒有力气挣扎。胡乱地拭去脸上的泪。情绪缓缓平静下來。
“康领导。你知道陈胜、吴广为什么要起义。”大脑恢复运转。她毫无表情地抬起眼。
康剑给她问得愣住。不知这话有什么玄机。也就沒敢接。
“人被逼到一个份上。女生文学就忍无可忍了。我不想毁坏你的形象。本想和和气气地分手。尽量把我们的关系维持到人大选举之后。现在。你认为我们还能在一起吗。我是尊泥菩萨。顾不上你了。你松开你的手。我不想再和你说什么。以后。桥归桥。跟归路。我不想沾你的荣光。你也别打扰我的平静。你放手。这样搂搂抱抱算什么。我不想打击你。可是我真的挺嫌你脏的。”白雁嫌恶地皱皱鼻子。语调平平。
康剑连耳朵边都羞耻得通红。他缓了点力度。手仍然沒有松开。
“白雁。”他深呼吸。闭了闭眼。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厚着脸皮。也是需要勇气和胆量的。对于他这么个骄傲而又被宠大的人。就更需要了。他不去想那些。只要能留住白雁。哪怕让他脱光了衣服。后面背一捆荆条。他也愿意。“我确实是做了许多混账事。我不为自己辩解。我现在所说的。不是为了什么市长选举。而是出自内心的。建立一个家不容易。咱们别毁了。给我机会。我们忘掉过去。从头來起。好吗。”
“忘得掉吗。”白雁盯着他搁在腰间的双手。不想拿两家父母的事说事。温婉地叹道。“如果能轻易忘掉过去。我们就不会在一起了。”
康剑嘴唇雪白。心惊肉跳。额头上直冒的冷汗。白雁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吗。
就在他闪神间。白雁扳开了他的手指。脱离了他的怀抱。走到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看着康剑一脸慌乱崩溃无措的神情。简直和平时的气宇轩昂差之十万八千里。心里面不禁有一点小小的解恨。但也有一点心软。但她一想到柳晶嚎哭的样子。心又硬了。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沒有人再讲话。
太阳落山。暮色四临。亭子外面。夏虫不安份地啁啁啾啾。
康剑站得两条腿都沒了知觉。他艰难地开口道:“白雁。咱们别吵了。回家吧。”他想向她发誓、承诺。但这时候说出來。不仅苍白。而且很讽刺。
他心里面无助。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打消白雁离婚的念头。
离婚。不是世界末日。生活还会继续。可是。沒有白雁。继续的生活就是一潭死水。
他不敢去想像那样的日子。只能催眠自己。女人在气头上说的话不要太当真。明天醒來。说不定连她自个儿也忘了。
白雁摇头:“我还想再坐一会。你先回去。女生文学”说话间。饿了两顿的肚子突然发起抗议。
白雁胃不好。一饿。就容易反胃。反胃就会干呕。她捂着胸口。强烈抑制一阵阵往上泛涌的恶心。
“你看。都饿成这样了。还任性。快回去。”康剑抓住机会。上前拉她。“如果你仍然气我。那吃饱了。继续骂。好不好。”
白雁想想。有几份道理。这样坐在外面。起不了作用。饿病了。也就沒力气保护自已了。
“知道了。我自己走。”她沒好气地甩开康剑的手。
康剑叹了口气。不敢奢望太多。走一步观一步。
打开门。吴嫂与李心霞一同迎上來。一看又是两人。李心霞脱口嚷道:“你们怎么又一起了。”
白雁沒力气理她。看也沒看她。直直就往楼梯上走。康剑拉住她。“乖。先吃饭。”
李心霞与吴嫂眼瞪得大大的。以为自己耳朵产生了幻觉。
白雁胃实在不舒服。愣了下。就转过身來。往厨房走去。康剑把她按坐到餐厅的椅中。回身叫道:“吴嫂。麻烦你帮我们做两碗阳春面。”
吴嫂眨眨眼。好半晌才意识到康剑说了什么。脸一拉。“我可不会做什么阳春面。”
李心霞也火了。“剑剑。吴嫂是來陪护我的。可不是侍候别人的。”
白雁扶着桌子站起來。为什么说自力更生。才能丰衣足食。就是这个道理。靠人是不能长久的。
康剑俊脸绷着。“我來做。”他把白雁又按回了椅中。
白雁有点讶然。但一抬头。看到李心霞与吴嫂气到脸都扭曲到变形。又心安理得地坐好了。以前。她为康领导做了多少回饭。他为她煮一次。也应该。
“不行。我真看不下去了。”李心霞转着轮椅。滑进餐厅。指着白雁。气得身子直发抖。“你怎么坐得安稳的。你住我们的。吃我们的。用我们的。还让他一个堂堂的市长助理为你下厨做饭。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给我滚远点。”
正在厨房里切葱的康剑。听了一急。“妈妈。你少说两句行不行。你让我清静一会。。。。。。”手中的刀跟着音量一起用力。沒提防偏离了方向。切着了手指。立时。案板上。泅红了一小片。
“剑剑。你为了她对妈妈凶。”李心霞呆愕住了。
白雁本來不想出声。可是今天心里面的火苗就是特别的活跃。她慢悠悠地抬起头。“李女士。你不知道你儿子一向出手大方吗。相交两年的女友。分手费是一辆跑车。一套公寓。我。嫁了他。现在要离婚。离婚女人。听着多难听。一辈子的名誉拐失费。怎么得也比得超过那个数。就是把这套房子抵给我。也是不够的。所以。我很郑重地告诉你。你们现在是住的我的。吃的我的。用的我的。滚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们。”
“你。。。。。。信口雌黄。。。。。。”李心霞血往上涌。摇着轮椅。就往白雁这边冲來。
“雌白也这样。李女士。你有力气打我几巴掌都沒问題。但是我会立刻到医院去验伤。你等着法院的传单好了。”白雁气定神闲。
“心霞。你。。。。。。忍着。。。。。。别上了她的当。。。。。。”吴嫂跑过來。抱住李心霞。扭头对厨房里的康剑叫道。“剑剑。你。。。。。。怎么不开口。啊。。。。。。剑剑。。。。。。”
外面的人随着她的叫声扭过头。看到了案板上的葱都被血染红了。
康剑右手紧紧攥着左手。满手的血顺着指缝淌下來。“沒什么。我笨手笨脚。碰了一块皮。”他轻描淡写地带过。
白雁心口一碜。好象那血是从自已身上流出來的。她站起來。从杂物柜里拿出药箱。包扎伤口的时候。她看到康剑食指和中指上两道深深的伤口。连指甲都劈去一半。
这一个小意外。如同一场小雨。浅灭了屋中的硝烟。
结果。还是白雁亲自下厨。先收拾了厨房。然后做了两碗阳春面。女生文学她切了黄瓜丝、胡萝卜丝、炒了肉丝。铺在汤上。而在面下。各卧了一个七分熟的荷包蛋。
她看着康剑艰难地挑着面。再看看李心霞和吴嫂拉得有三尺长的脸。突然觉得康领导有这样两个妈。也挺心累的。
康剑洗澡时。她找了只油纸袋。帮康剑包着手。洗好澡出來。康剑沒有多停留。就去了书房。
书房门半掩。白雁看到康剑开了电脑。地上铺着的席子上。小凉被叠得方方正正。
白雁惊惶地收回眼神。
一直不明白康领导为了什么娶了自己。她说是个受骗者。可是对面这个骗子在这场婚姻里。好象也不是什么赢家。现在。女友有了新欢。她这个挂名的老婆要和他分道扬镳。他不也就成了孤家寡人。
她乱担心什么呢。有这样的家世。有这样的地位。也有不错的外表。有两位热心的妈妈。还怕沒人肯嫁么。
白雁临睡前。又找了另外一只大包。把沒收进行李箱的零碎东西装了进去。包括陆涤飞送的两只泰迪熊。
早晨醒來。白雁折被子时。在床上捡到两根短短的头发。从医的人。都有点小小洁癖。她的床一向收拾得非常洁净。就是有落发。那也应该是长发。这短发谁的。
康领导。
白雁狐疑地下楼。屋子里空荡荡的。从窗户往楼下看。李心霞与吴嫂和一帮老太太们在不远处遛狗。老太太们激动地不知向李心霞在比划着什么。康领导放在客厅里的公文包不在了。估计很早就出了门。
白雁简单吃了点东西。匆匆去上班了。在班车上。手机震了一下。康领导的短信:老婆。记得要吃早饭。我今天去外面视察工地。回來可能有点晚。不要等我。自己先睡。PS:我去诊所换过药了。医生夸帮我包扎伤口的人很专业。我说是我老婆。
白雁脑子有点晕。把短信看了两篇。又把号码看了两篇。确定真是康领导发的。她合上手机。扭头看车外。漠然地耸了耸肩。
白雁先去了妇产科。柳晶不在。她犹豫了下。还是沒问。柳晶是个要强的女孩。出了这种事。换作谁。都不愿别人知道得太多。
她悄悄给柳晶打电话。手机停机了。
一上午。进了两趟手术室。其实不算太忙碌。但白雁往餐厅走去时。感到整个人象虚脱了般。买好饭。端着餐盘找位置时。一抬头。看到柳晶坐在角落里。脸苍白如雪。眼睛红得象个桃。
白雁欣喜地往那边走去。柳晶眼角一瞟到她。突地扔下汤匙。起身就走。
白雁难堪地立在那里。
“坐这边。”旁边伸來一双手。扯了下她的衣角。
她转身一看。是冷锋。
“她今天能坚持來上班。证明她很坚强了。可是她要一个疗伤过程。让她安静几天吧。”冷锋说道。
白雁盯着柳晶的背影。感到一夜间。柳晶象瘦了一壳。
“为什么不要休息两天呢。她心里面那么痛。”白雁眼红红地。一口饭含在嘴中。怎么也咽不下去。
“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总想以前的事。不更难受吗。还不如上班來分离下注意力。我和妇产科主任打过招呼。这两天只让她在外面收处方单。不安排别的事。”
白雁心里面咯了一下。抬起眼。对上冷锋炯炯双瞳。沒想到冷锋冷面冷口的。却有颗细腻的心。
“谢谢你。冷医生。”她很真挚地说。
“你就少替别人操心。告诉我。你的心情好些了吗。”
“那些话对于我來说。只是耳边风。”白雁突然讶异地问。“冷医生。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做小三。”
冷锋一笑。“做小三是要有潜质的。你沒那个潜质。”
白雁摇摇头。“你错了。我有非常优良的做小三的遗传基因。”
冷锋听得笑出声來。“白雁。我今天才发现。你也有点冷幽默。”
白雁默然。她沒有告诉他。她是实话实说。
十四年的感情。就这样随风而去了。
柳晶站在顶楼的露台上。看着远处的楼群。天气很热。可是她却从沒有像这一天这么冷过。
她不能吃。不能睡。一合上眼。就是李泽昊把伊桐桐护在怀里的情景。
她还记得与李泽昊第一次的见面。戴着大大的眼镜。笑得很羞涩。她才十岁。还不懂定亲是怎么一回事。家里來了客人。她开心得象个人來疯。笑闹着跑进跑出。李泽昊躲在镜片后面的眼睛追着她一会儿左。一会儿右。
后來。妈妈告诉她。这个戴眼镜的哥哥。是她要嫁的人。
从听到这句话起。她就在小小的心里放了李泽昊的影子。一放就是十四年。她从沒有怀疑过有一天。他会离她而去。
现在。他走了。和一个比她大、比她漂亮、比她学历高的女人走了。走得那么绝然。走得那么坚定。
今天。他应该会回老家向她爸妈解决婚约。依他父亲的个性。一定会棒打他一顿。他会忍下來的。因为他心里面有爱。
爱情有股魔力。可以令人超脱生死。超越皮肉之痛。柳晶讥讽地一笑。
如果可以软弱。可以依靠。沒有女人愿意做强者。她是不敢呆在那间两人曾经住过的公寓里。才过來上班的。
头昏昏的。脚下象踩着棉花。看什么都是模糊的。耳朵里象钻进了一只蜜蜂。嗡嗡地飞來飞去。
她知道她需要休息。需要平静。需要遗忘。可是心里面就象有头小兽。咬着她血淋淋的。她一会儿恨不得找把刀去把李泽昊与那个女人砍死。一会儿想着闭上眼。冲到马路中间。让车压死。然后一了百了。一会儿她又盼望着能有奇迹发生。这一切只不过是场梦。李泽昊下了班。在公寓里做好了饭。正在等着她回家。
这世上哪有奇迹呢。死也不是容易的。杀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只能当自已是具行尸走肉好了。
柳晶扶着楼梯下了露台。拐到妇产科病房看林枫。林枫睡在被子里。脸色比盖在身上的白被单还要白。伸出外面的十指瘦得青筋暴立。
她明天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
柳晶在她床边坐下。握住林枫的手。和她一样。十指冰凉。林枫老公在做手术那天來过后。就再沒出现。她婆婆偶尔露个面。侍候林枫的人是她妈妈。
“你是回娘家做月子。还是回婆家。”柳晶问。
林枫眼神空洞。“柳晶。我在想。如果当时嫁的人不是他。而是小赵。现在会是什么样呢。”小赵是痴恋林枫的工学院的学生。为了林枫的变心。曾经哭得象个孩子。
“沒有如果。林枫。这是命。”柳晶说着。鼻子就发酸。
“是呀。命。还能怎么样。我回婆家做月子。回去守护我的阵地。”林枫笑得很凄婉。“只要生一个儿子。就沒有人奈何我。女生文学”
这是美人的的悲哀。这是美人的无奈。
对初恋的回忆。只是一剂调味品。不能当饭吃的。习惯锦衣玉食。再吃清菜小粥。怎么能下咽。就是清菜小粥。谁能保证就能一辈子保鲜。做人只能现实。在豪门。母凭子贵。至于爱情。那是写言情小说的作者的一种想像。其实根本不存在。
换作以前。柳晶一定要评价一番富二代的所作所为。以李泽昊为参照物。还会教育林枫太务实了。现在还能说什么。林枫还有个家可回。富二代还当她是老婆。她有什么。男人生出外心。跟你读多少书、有沒有钱。沒关系的。这只是一个男人的品质使为。
这世上就沒有忠贞不二的富二代吗。
柳晶又陪林枫坐了一回。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从门外进來。她腾地站起。和林枫道了别。目不斜视地就往外走。
白雁让开道。看着柳晶。叹了一口气。
“你们两个闹矛盾了。”林枫很奇怪。
白雁苦笑。站在床边。替林枫理了理头发。女生文学“小矛盾。沒什么的。”
“白雁。手术室的工作又脏。又辛苦。你怎么不让你老公把你调到别的单位呢。”
“我挺喜欢这工作的。再说。也不能让他滥用职权呀。护士那么多。人家能吃苦。我乍不能呢。”
“白雁。你还是很倔强。他就是滥用职权。又怎么了。你是他老婆。男人疼老婆。天经地义。”林枫真挚地劝慰道。
白雁想着康领导今天搭错哪根神经了。连续发了几条短信。是在开会间隙、吃饭时、坐车时。一开口也是老婆长老婆短。好象昨天她发了那一通火。对他刺激很大。
可惜这些短信。让她觉得陌生。也觉得好笑。
下班后。白雁本來准备去新租的公寓向房东缴押金。在等车的时候。被一个人拉住了。
商明星仍然一身俗艳的打扮。不过。今天沒把脸弄成个调色板。
“我请你吃饭。”商明星心情不错。耳朵上吊着的两只硕大的耳环。被西天的余晖照得亮晶晶的。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白雁警觉地看着商明星。
商明星娇媚地白了她一眼。“人家不过是还你一份情。以后我就不欠你了。”
白雁被她这一眼看得寒毛直竖。商明星拖着她。象个暴发户似的拍拍胸膛。“说。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白雁只敢在路边一家看不去很干净的面馆点了碗小馄饨。
“你真是不给我面子。我有钱。”商明星很伤自尊。拨着碗里的北方大水饺。气愤愤地。
“三千丝最近生意很好。”白雁小心翼翼地问。
商明星嫌恶地摆了摆手。“服侍人的事早不做了。告诉你。我现在和人家合伙做大生意。”
“什么大生意。”
“搞建筑。”
白雁被馄饨汤烫了一下。放下汤勺。心里面多少猜到一点影子了。她平静地看着商明星。“那不错呀。你可以风风光光回云县见你爸妈了。”
“还沒到时候。白雁。我们做个交易好吗。”沒让白雁等太久。商明星终开诚布公了。
“怎么个交易法。”
“你帮我接洽笔业务。我给你一条我哥的消息。”商明星自信满满地轻叩着桌面。觉得白雁一定不会拒绝的。
白雁沉默了一会。摇摇头。“我沒那个能力帮你。”
“你。。。。。。不想知道我哥的消息了。”商明星讶然地叫道。“你对他不是。。。。。。”
“那都已过去。我现在结婚了。他过得很好就行了。”
“你就不想再见他一面。”
“明天回來了吗。”白雁惊喜地眨着眼睛。
商明星狡诈地一笑。“怎么样。心动了吧。这个我保密。你说说你到底要不要帮我。其实呢。这件事。对你來说。真是举手之劳。我听那些小姐妹说。那天你找的那个人是城西公安分局的局长。他好象是受陆书记的托。我再打听了一下。哎哟。我的妈。你竟然嫁给了市长助理。他刚好分管城建。那个长古树的地方。准备兴建一个商业中心。听说被华兴集团中标了。可那工程大呀。我和朋友想让你老公说个情。让华兴集团给一小块让我们做做。行吗。”
“不行。”白雁想都沒想。直接回绝。
“我给你回扣。不让你白帮的。”商明星很内行地向白雁挤挤眼。
白雁很坚决地摇头。“对不起。我帮不了。”
商明星翻翻白眼。來气了。“别装清高。你以为那个华兴集团中标。就沒给你老公回扣。谁不知道。你老公和那个华兴象合穿条裤子似的。天下的财大呢。一个人独吞。吞得下吗。”
白雁三下五除二地把碗里的馄饨吃完。抢着买了单。道别时。很郑重地对商明星说:“我在医院上班。你有哪里不舒服。找我。我肯定帮。但其他的事。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要是明天知道你这样。他会接受不了的。他难得休假回來。别让他伤心。”
商明星在身后愤怒地骂了一句:“拽什么。小狐狸精。”
接下來的日子。过得有点诡异。
康领导用一个“忙”字。便让自已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见首。是每天固定发在白雁手机上的一条条短信。短信的内容如下:大到滨江市政府最近有了什么大的决策、旧城拆建到了什么地步、几个部委办局新建办公大楼的报告经领导班子会办最终被驳回;小到中午政府食堂的一道红烧肉。师傅盐放是太多。根本沒办法进口。下午开会。他发言的稿子特别长。中途停下來喝口水。不知怎么想起老婆煮的绿豆汤。简单和他一同上工地。路颠簸难走。想闭上眼眯一会都不行。只能躺着想老婆脸上一对可爱的小酒窝。
。。。。。。
这些短信。白雁看过后。基本不回。有时康领导一天汇报次数太多。她有点过意不去。只好回三个字“已收到”。下一秒。康领导便发过來一个眉飞色舞的符号。白雁看得愣愣的。康领导真是啥都会呀。
这不见尾。是她想和康领导认真坐下來谈谈解除两人婚姻这件大事时。找不着人了。自那晚发生流血事件后。两个人就再沒见过面。白雁现在三顿饭。都在医院解决。休假时。她就到外面去吃。除了卧室。其他地方是李心霞和吴嫂的天下。
可是白雁感觉得到。康领导有回來过。
书房里拉开的椅子、杯中隔夜的陈茶、烟灰缸中堆满的烟头。有天。白雁早晨醒來。看到卧室的高低柜上。放着一篮滨江这个季节特产的早酥梨。只只鲜嫩多汁。
还有天夜里。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朦胧中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她翻了个身。搁在她身上的一只手臂倏地一缩、呼吸放缓了。直到她再次沉沉睡去。身边的人才放任自己贴过去。抚摸她的头发、小脸。然后是心事重重的一叹。过了一会。身边的人轻手轻脚地起身。摸索着出门。黑暗里。白雁睁开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白雁主动给忙碌的康领导打过电话。接电话的康领导语气非常轻快。嘘寒问暖。可是当她要开口说正事时。他会说马上有去接待个什么人。不然就是马上要开个会。他等会打过去。就挂了电话。这等会。等來的最多是下一条汇报。
白雁真有点郁闷了。
在离婚这件事上。她好象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一头热就一头热吧。她继续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和房东把协议签好了。但房子里面的马桶有点漏水。瓷砖也破毁了许多。房东答应把房子整修好再交给白雁。白雁有时下班过去看看整修进程。顺便开开窗。女生文学把卧室和厨房带着打扫下。
这天。她下了公车。走进那个小区。迎面与柳晶碰上。两个人都一愣。柳晶满头大汗。手上拿着一堆房屋中介的宣传单。白雁张嘴。想打声招呼。柳晶眼帘一低。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
白雁心里面那个无力呀。
一无力。就想找个人说说。整件事。只有冷锋是知情人。柳晶到现在。把失恋这件事捂得实实的。不过不象以前那么爱说话了。整天闷闷沉沉的。
冷锋听白雁唠叨过。总是一笑。然后要白雁相信两个人之间多年的友情。是误会。就有澄清的时候。柳晶也许现在已经后悔了。可是拉不下脸。要等待一个契机的出现。白雁说。我拉得下脸呀。我主动喊她行不。冷锋说。那还不等于是迎面给柳晶一个耳光吗。
白雁只好作罢。默默等着那个传说中的契机出现。
这期间。下过两场持续两天的暴雨。滨江街头一时水排不出去。上街如同涉水过河。滨江市的四套班子。全部上街排涝抢险。白雁在电视上。终于看到康领导的尊容了。白色条纹衬衫被雨水淋得湿透。头发贴在额头上。这情景让她不禁想起他第一次送她回公寓。两人合撑一把秀气的小伞。她看着他。心象被狠狠撞击了一下。此情此景再现。心情早已不同。她现在更多的会想。那个时候。伊美女还和他同居着。他怎么能做得到对自己那样的。
只能说。康领导是一口深不可测的古井。现在。他即使舌灿莲花。她也不会去当真。
某一天。白雁突然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和冷锋成了无所不谈的好朋友。
只要她在医院。两人一定一起吃饭。不是约好的。她一进餐厅。冷锋來早了。坐在门口的餐桌边。说道:“怎么到现在才來。我都等很久了。”她忙道歉。两个人并肩走向窗口。各买各的。然后挑张空桌。坐下來。边说边聊聊柳晶或者科室的事。要是她先來了。正吃着。冷锋从外面进來。阴冷得让所有人都感到室内温度陡降十度。“你真自私。也不想想我还饿着肚子。你看我爱吃的辣包菜全卖光了。”她赔着笑脸。只得把自己盘里的辣包菜拨给他。答应下次一定要替冷医生多多着想。
这样子一來。不管早与晚。她什么时候都得等着冷医生一同进餐。吃完饭。两人会一起走回泌尿科。实习护士总是洗好水果。或者泡好茶等着两个人。泌尿科室聚会。冷锋通常会叫上白雁。白吃过两次。手术室一帮姐妹喊着要去吃大排档。白雁礼尚往來地喊上冷锋。手术室的小姐妹很讶异。白雁说。冷医生乃是钻石黄老五。我这是给你们创造机会。你们可得好好把握。冷锋去过一次。那张冰脸从头至尾都沒融化过。事后。足足有两天沒理白雁。
周六、周日。冷锋再出去接私活。白雁自然是随行人员。而且是唯一的随行人员。马加不知什么事。不來了。
白雁在医院里遇到马加。悄悄问为什么不去。马加耸耸肩。笑得意味深长。“我不跟着你们俩傻孩子凑热闹。”
两人出去。那些泡澡、按摩的服务。冷锋全部推了。晚上也不傻喝酒。吃过饭。和白雁在陌生的街道上。从街头走到街尾。再从街尾走到街头。
冷锋做完手术。通常疲累不堪。为了两个人的安全。女生文学白雁只得咬咬牙。接过方向盘。任何事。也就是个熟能生巧。开过几次。白雁对车有了手感。开得也象模象样了。
回到滨江。两个人道别。白雁打开包包。就会看到有一个信封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冷锋从來不亲手交给她。她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白雁特地把这些钱另开了个户头。几次下來。自己一看。都吓一跳。真不是个小数目。
冷锋还算是个君子。真的再沒说过出格的话。就连拉拉白雁的手都沒有。两个人相处的模式。仅仅是交情不错的好同事。
有天吃饭。白雁随口说到她下班要去逛逛电器商场。要去买台洗衣机。冷锋抬起眼。看了她几秒。“那我去给你搭把手。”
结果。冷锋知道了白雁新租了公寓。已经打扫干净。马上就要搬进來了。
两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白雁咬着嘴唇。恨自己嘴快。好象是变相给冷锋透露什么信息似的。
冷锋里里外外转了转。把门锁、窗链查看了一番。又下楼观察了下附近的商店、居住的人群。对白雁说。这地方环境不错。居民都是本地人。离医院不远。单身女子住蛮适宜的。
白雁别别扭扭。沒接话。
冷锋告辞时。清冷的眉眼溢满了笑意。
白雁象是和自己赌气。把公寓又彻底打扫了一遍。大理石地板光洁得可以照人。洗手间的瓷砖煞白。厨房一尘不染。
她拖着又累又乏回临时旅馆-------这是白雁在心里面给她和康剑共有的公寓新起的名词。
康领导仍然不在家。
李心霞在房间里上网。吴嫂在洗澡。丽丽沒有向往前那样摇着尾巴扑过來。撒娇地要白雁抱抱。伏在楼梯口。眼睛眯着。看到白雁。哼了两声。
白雁有点纳闷。蹲下來摸摸它的头。“丽丽公主。你不舒服吗。”
丽丽尾巴摆了摆。头耷拉着。有气无力。
吴嫂很会节约。只要李心霞一进房间。她立马就把客厅里的3P的空调给关了。客厅里非常闷热。丽丽身上的毛毛都湿透了。
白雁看丽丽嘴巴干干的。站起來。先去开了空调。然后从厨房里倒了点水。放在丽丽面前。
丽丽看了看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水。突然。哇地一声。嘴巴里象喷泉一般。吐了一地。
白雁一惊。
洗好澡出來的吴嫂衣服还沒扣好。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來。一把抱过丽丽。愤懑地瞪着白雁。“你。。。。。。刚刚给丽丽吃了什么。”
白雁眨眨眼。“我就是给它喂了点水。”
“不可能。”吴嫂音量高亢而尖税。如同发现深藏多久的秘密般。又很是兴奋。“你从來沒喂过丽丽。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一定是你见我们都不在。你知道丽丽是心霞的心头肉。你沒办法心霞。就想着给丽丽下毒。对不对。”
“吴嫂。你不写小说。真是可惜了。”白雁受不了的耸耸肩。
吴嫂听不懂白雁这弦外之音。以为她在狡辩。越发得意。而这时候。丽丽哇地一下。又呕出一大口红红绿绿的东西。
“你还不承认。看看。丽丽刚刚好好的。怎么你一喂。就不同了。心霞。心霞。你快出來。丽丽中毒了。”
吴嫂扯开嗓门咆哮着。
李心霞摇着轮椅出來。看到地上的呕吐物、吴嫂怀里萎萎的丽丽。眉头一拧。脸色大变。“丽丽。妈妈的乖宝。你。。。。。。怎么了。”
丽丽呜呜着。眼睛也无力地睁开了。雪白的身子哆嗦着。
“你这个恶毒而又无耻的女人。你。。。。。。下了什么毒。快说。”李心霞又慌又急。面目狰狞。
白雁脸胀得通红。愤愤然地抬头。“李女士。你想像力太丰富了。丽丽它有可能是中暑。”
“怎么可能中暑。我们整天呆在空调间里。”吴嫂接过口。“丽丽一定是被你下毒了。”
“吴嫂。你。。。。。。给医院打电话。给剑剑打电话。让他快回來。他还整天要我包容你。与你和平相处。说你是个好女人。现在。我要让他看看你的真面目。”李心霞挥着手。恶狠狠地瞪着白雁。
白雁相信。要不是她瘫痪着。她一定会冲过來把自己给剁了。
“医院是不接受畜生的。我建议你给兽医打电话。”白雁这时。心好累。如果民政局现在有人上班。她一定揪也揪着康领导。去把婚给离了。这样的日子。硬撑着。有什么意思。
“兽医。兽医。。。。。。”吴嫂拿着话筒。无措地看李心霞。不知该拨哪个号。
“给剑剑打电话。让他快快。。。。。。快找一个兽医。”李心霞感到怀里的丽丽身子好象越來越凉了。惶恐不安地催着吴嫂。
白雁深呼吸了一下。想起丽丽平时对自己亲昵的样。心中不觉一软。“我來打电话。”手术室护士长的老公就是一位兽医。
李心霞和吴嫂面面相觑。不敢置信地看着白雁。
电话打通。白雁说了情况。护士长老公说我马上就到。
等待的时候。三个人。各居三处。听着挂钟滴答滴答地走。感觉度秒如年。
门铃响起。吴嫂简直是飞样的冲过去开了门。
好久不见的康领导与护士长老公一同走进屋内。
顾不上寒喧。护士长老公先为丽丽诊治。他扳开丽丽的嘴。又看看它的眼眸。再查看了下呕吐物。
“狗狗是中毒了。”护士长老公得出结论。
“我说对了吧。丽丽就是被人下毒了。”吴嫂跳起來。指着白雁的鼻子。声音激昂。
李心霞朝吴嫂一瞪眼。眼风瞟了下为丽丽看病的医生。暗示有外人在场。吴嫂懂了。忙闭上嘴。
李心霞不管怎么样。处处要为儿子的颜面着想。白雁好歹是儿子的老婆。这事传出去。丢的是儿子的脸。稍安勿躁。现在证据确凿。还怕白雁跑了不成。这次。无论如何。她都要拿白雁好好地出个气。
白雁状似沒听到吴嫂的惊呼。坐在椅中。一动不动。也可以说是麻木了。
护士长老公给丽丽洗了胃。直到吐出的水变清了。再喂了些药。然后输液。这个白雁可以照应着。他也就告辞了。临走时。吸了几管丽丽的呕吐物。说带回去化验。
康剑道了谢。让等在楼下的简单送护士长老公回去。
门一关上。吴嫂按捺不住的。就把今天的事向康剑述说了一遍。女生文学李心霞端坐在椅中。拿出婆婆的威势。准备三堂开审白雁。
康剑微微皱了下眉头。开口说:“吴嫂。现在天气热。饭菜放久了。容易变质。不谈动物。人也常食物中毒。你怎么事事都往坏处想呢。白雁不可能做这事的。”
麻木的白雁愕然抬起头。看了看康领导。真想不到他会如此正义。
李心霞一下子恼了。“剑剑。我们家什么时候吃过剩饭剩菜。吴嫂每顿都做新鲜的。你不要为她辩护。这个理由行不通。她说不定存这个心已经很久了。”
这几句话。白雁听得想笑。李女士还真认定了她下的毒。不知这样的后果是她要去坐牢还是需要写书面检讨。她在李女士的心目中。从狐狸精成了下毒犯。女生文学这下应该把她扫地出门了吧。
康剑不耐烦地抿了下唇。“妈妈。吴嫂不识字。见识有限。你怎么也跟着起哄。”
“什么。”李心霞被康剑这话炸残了。“我起哄。剑剑。你到底在替谁说话。我是你妈妈。你。。。。。。却护着她。丽丽就象我的心头肉一般。她在割我的心头肉。你沒看见吗。”
“我不是护着白雁。我是就事论事。”康剑疲累以揉着额头。耐下性子。“我们是一家人。有必要谁害谁。”
“谁和她是一家人。”李心霞急了。眼中火星直冒。
“白雁。你先上楼去洗澡。”康剑扭头对白雁说道。
“事情不交待清楚。你不准走。”李心霞一说。吴嫂立刻就挡在了楼梯口。
“妈妈。你真是太过份了。”康剑忍无可忍。“平时。我处处都替你考虑。但这事。我不想让着你。这样吧。等丽丽恢复了。你和吴嫂还是回省城去。不然。这个家永不得太平。”
“你。。。。。。赶我走。”李心霞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蹩不住的眼泪在眼中打转。
“剑剑。快向你妈道歉。”吴嫂忙过去。替李心霞抚着后背。“你这样。会把你妈妈气坏的。”
康剑冷着脸。一语不发。拉起白雁。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李心霞抓起桌上的一个茶碗对着地板“咣当”一声摔下。哭吼道:“剑剑。你给这女人迷住了心智。黑白都不分了。老天呀。我可真是命苦啊。唯一的儿子也这样对我。”
“心霞。快别生气。我一会去劝劝剑剑。”吴嫂也是气得胸膛起伏。
康剑面色沉重地一级级上楼梯。然后。“砰”一下关上卧室的门。
楼下。又是一阵劈哩哗啦摔碎东西的声响和李心霞尖税的哭喊。
康剑烦闷地闭上眼睛。
白雁走到床前。坐下來。盯着墙角的行李箱出神。
康剑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下她的肩。“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妈行动不便。丽丽是她的开心果。她当女儿一样疼着。现在丽丽一病。她着急。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白雁仰起脸。笑了笑。“康领导。其实在这个家里。我的地位连条狗都不如。唉。你干吗仗义执言呢。这家多我一个。谁的心情都不好。女生文学我们分了吧。”
康剑这时候听着白雁说这话。心里面翻江倒海似的。极不是味。他也失落。也受伤。多希望白雁能站起來。抱住他。象从前那般。俏皮地笑着。和他闹着。在他的手臂上咬下细细的两排齿痕。踮起脚。圈住他的脖颈。象小鸡啄米般吻着他。一下。一下。又一下。他想把头埋在她温暖的发间。嗅着洗发液的清香。忘掉身边的一切。
他对李心霞的感情一直是矛盾的。他舍不得她。心疼她。可是又为她变得越來越极端而嫌恶。再加上一个吴嫂。真是令人吃不消。自从李心霞瘫痪之后。他的心就被堵着了。沒有一天能痛快地呼吸过。
他深深地看着白雁。这种目光是出自内心的。在情感牵引之下整个身心凝结在眼神中的专注。带着忧郁、惘然和某种期盼。可是白雁却沒有迎视着他。整个身体无声无息地散发出疏远的态度。
“老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等妈妈和吴嫂回省城之后。一切就会恢复到我们以前那样的。”他间接地、婉转地告诉白雁:他不想分手。
“我们以前那样是啥样。”白雁弯起嘴角。“其实。这事和你妈妈沒什么关系。完全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可以说我们之间沒有爱情。也可以说我们之间沒有共同语言。还可以说我们之间差距太多。”
“这些都能改变的。”康剑心力交瘁。躲了这么些日子。现在不得不面对了。“一定能的。”他加重语气。挨着白雁坐下。
“老婆。我们不分开。我们好好地过。”他伸出手。抱住白雁。“你想要什么样的家。我都给你。”
白雁还沒看过这么沒自信、无助的康领导。象个吃不到糖。一脸可怜巴巴的孩子。“为什么一定是我。”她把埋在心中太久的问題翻了出來。
“因为你很暖。”康剑笑了。如初春的阳光。似夏日草尖上的露珠。看着她。自然地想笑。心里面情不自禁就变柔了。
白雁打量了他半天。“康领导。你抱过的哪个女人不暖。”
康剑脸一红。突然间哑口无言。
“康领导。我知道大度、宽容是美德。在我们结婚前。你谈过几次恋爱。那都是过去。我可以假装我有美德。不去在意。可是在我们婚后。你依然做出了出格的事。我就沒办法假装了。除非我真的把你当个高枝攀着。跟着你狐假虎威做个官太太。你在外面怎么胡來。我都睁着眼闭着眼。只要我的地位悍然不动。你想我这样做吗。”白雁斜着眼。把他的手从肩上拿开。
“我不会再胡來的。哪怕你把我只当高枝攀。我也情愿。”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我对你就那么重要。”白雁承受不住的拍拍头。
“比你想像得还要重要。”康剑回答得斩钉截铁。
白雁哦了一声。站起來。往梳妆台走去。
“老婆。”她还沒说是不是同意不分手了。
“我來看看我是不是长了幅旺夫相。”白雁对着镜子张了几下。“沒有啊。还是一脸狐媚样。康领导。你就别挽留我了。如果。你觉得现在办手续对你有影响。那么我们先分居。”
“沒有你的同意。女生文学我不会对你做不愿意的事。”他们现在也沒同居呀。
“我现在就是不愿意与你同在一屋檐下。你同意吧。”白雁笑靥如花。对着他眨了眨眼。
康剑心中一片惨淡。疼得都不能说话。他站起來。拉开房门。
跨出去的那一瞬间。他回过头。“老婆。早点洗洗睡。”
门轻轻地合上。一切归于寂静。
晚上。白雁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空调开得很低。还是觉得压不住心里面的一团火。好不容易睡着。半夜里冻醒了。摸了半天找到空调遥控器。懒得开灯找。就把自己努力缩成一个小球。整个蜷缩在凉被里。糊里糊涂地又睡去了。
第二天一觉醒來。全身的关节都在疼。眼眶发涨。好像被热气灼过了。火辣辣的。脑袋昏沉沉。走路都在打飘。
康领导早就上班去了。李心霞和吴嫂沒有象平时出现在餐厅里。一室的凌乱收拾零过了。丽丽经过一夜过后。來了点精神。对着白雁摇摇尾巴。
白雁喝了点牛奶。拿块面包。出门了。
到了医院。从每根骨头的缝里都在往外冒着冷气。估计是昨晚冻了。找了几颗感冒药吞下。精神还是不能振作。中午吃午饭时。冷锋看她脸色苍白。催着她回去休息。
她犹豫了下。回手术室请了假。便坐车回去了。
走前。护士长拉住她。说老公化验了狗狗的呕吐物。是吃的草莓里含有一点农药成份。估计是家里保姆买回來。沒泡洗。直接给狗狗吃了。然后狗狗便有点轻微着毒。
家里一点声响都沒有。估计李心霞和吴嫂正在午睡。白雁上楼时尽量把脚步放低。不把她们惊醒。
也不知睡了多久。耳边听到外面传來开门声和人讲话的声音。睁开眼一看时间。四点多了。白雁觉着嘴唇发干。撑坐起來。想下去找点水喝。
还沒到楼梯口。她停下了脚步。
李心霞在嘤嘤地哭。事实上。她已经哭了半天一夜了。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引以为豪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和她反目。
吴嫂每隔一个小时给康剑打一次电话。汇报李心霞的剧痛。康剑沒有办法。只好回家赔不是。
“剑剑。你不记得我们这个家是怎么落成这样的吗。你不记得妈妈是怎么瘫痪的吗。”李心霞哭道。“二十四年前是白慕梅那个老狐狸。让你爸爸乐不思蜀。抛妻弃子。妈妈接受不了。生不如死。跳楼自尽。沒想到。沒死成。成了现在这幅鬼模样。是你抱着妈妈说。以后一定要让妈妈幸福的。妈妈才苟活到现在。可是现在因为白雁这个小狐狸。你却要让这个家再毁一次。让你妈妈再死一次。”
康剑无语。默默坐着。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好。只能让李心霞一个人尽情发泄。等发泄完了。他再开口。
“妈在北京时。你给妈妈打电话。说你见到白慕梅的女儿了。你还记得你怎么说的吗。”
吴嫂翻了翻眼睛。接过口。“我当时在旁边听得清楚。你说你要把你妈受的屈辱。让那个小妖女也受一次。你要那个小妖女喜欢上你。你玩过之后。再一脚把她踢开。后來。你又打电话來说。小妖女太精明。不上当。你必须得娶她。你让她进了门。等到她尝到荣华富贵的滋味。再也舍弃不下时。你就会冷落她。她表现不错。就留着她服侍你妈妈。她表现不好。你就扫她出门。剑剑。我沒记错吧。”
“妈妈。现在和那个时候情况不一样。”康剑心烦意乱。有点抓狂。
“怎么不一样。不就是个城建市长吗。咱们就得看她脸色。任她所为。其实你根本不要在意。她有那种骚狐狸一样的妈。你把她给扔了。沒人会说什么的。”
康剑脸色铁青。抬起头。“不是的。。。。。。白雁。”他轻抽一口凉气。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在楼梯口上的人影。
白雁很平静。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
原來。真的不是你。陪我到永远。
“康领导。这就是为什么只娶我的真相吗。”她轻声问道。
“白雁。你听我解释。”康剑觉着自已的大脑短路了。他本能地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环住白雁的肩。“事情不全是这样的。”
白雁的眼眸平静无波。她努力睁大眼。克服一阵又一阵的头晕。“我妈妈二十四年前破坏了你父母的感情。对吗。”
康剑脸色白得象纸。他沒办法否认。只能沉默。
“你娶我就是为了让你妈妈心里面痛快一点吗。”
“白雁。。。。。。”他一再地喊她名字。心脏如陷冰窖。
“领导。你沒有做错。让你妈妈开心。是你的孝意。母债女还。是我应付的代价。一切都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白雁慢慢地推开他的手。转过身向卧房走去。
李心霞和吴嫂呆住了。不相信一向伶牙俐齿的白雁在得知全部真相后。会一点反击都沒有。
三秒钟后。白雁拎着包包出來了。
康剑试图走近他。她摇摇手示意他不要过來。“我该去上夜班了。。。。。。咳。。。。。。”嗓喉咙有点痒。她不禁咳出声來。
她几乎是头重脚轻地快步下楼。走向门口。康剑怔了下。追过去。试图抓住她。但被她甩开了手。
“白雁。。。。。。”该死的。她脚上还穿着拖鞋。
白雁不知自己哪來的力气。走得非常快。快得像一阵风。等到康剑追下楼。她已经用从未有过的速度跑出小区。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西坠的斜阳。在树荫间洒下斑斑驳驳的光影。康剑站在光影中。终于知道肠子悔青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去云县。。。。。。咳。女生文学。。。。。”白雁托着滚烫的额头。让司机关了空调。开了窗。希望傍晚的凉风能让自己的身子舒适一点。
“小姐。你是不是感冒了。”开车的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笑起來憨憨的。
“我沒关系。”去云县。至少得二个小时的路程。白雁闭上眼睛。想让自己睡一会。
但一闭上眼。关于康领导的前尘往事就一点一滴地涌了上來。
第一次见面是在注射疫苗时。他清冷地坐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然后。让简单与她搭讪。留下他的手机号码。那时。他是不是就已经酝酿对她的报复了。
小吴秘书的生病。简单的答谢宴。她说他怎么也在呢。天下着大雨。简单和小吴突然离席。留下他和她。现在想想。这也是他精心的安排。
以后的种种。两人还不算熟识。他急切地向她表白。要她做他的女朋友。
如此大的一张网。这么多帮凶。对她说的那么多的真挚的、感动的话。让她往哪里逃。
她拒绝过多次。可他执著地一次次向她走來。现在想想。他执著的不是对她的爱。而是对她的报复。
沒有结婚。就急切地带她去江心岛见识上层人物奢华的生活。他那时是不是在一边冷眼旁观。看着她会不会受宠若惊。
陆涤飞的话。伊美女的话。婚后所发生的事。与今天听到的一联系。再也不觉得奇怪了。
唯一可惜的是他与她的婚姻。牺牲了伊美女。他婉惜过吗。
沒有力气去评价康领导的所作所为。一个人一个活法。值得庆幸的是。她识破了他。沒有象他预计的喜欢上他、贪图他给予的奢华。所以心也就不疼得那么厉害。她就是有点冷而已。
因为冷。白雁不得不环着双肩。蜷缩在椅中。
包包里的手机响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响到沒电。安份守已地平静了。
暮色渐渐四笼。车窗外。天地融成了一团黑暗。
出租车前的两束强光在黑暗中向前奔驰着。云县慢慢近了。
出租车进了县城。白雁让司机在文化大院的马路对面停一下。
她沒有下车。
老式的铁栅栏门只开了一扇边门走人。一侧的水泥墙上挂着一溜气白底黑字的木牌匾。分别写着云县文联、云县群艺馆、云县歌舞团、云县越剧团。。。。。。不知道沤了多少年的风雨。。这些牌匾的白底开裂着。露出里面的木头。
边门外停着辆蓝色宝马。接走了从大院出來的几个演员样的年轻女子。几个曾经是美人样的中年女人把了腰身、懒汉似的趿拉着拖鞋。指着狂逝而去的车。指指点点。其中一个就是商明星的妈妈。
白雁闭上眼。都能看清大院里面的情景。一排排带小院的平房。冒出杂草的小径。排练场的平房烂了屋顶的砖瓦少了半边门。
在去护专读书之前。她和住在里面的每一个人一样。每天都从边门出出进进多次。背着书包。拎着菜。
“走吧。”这种地方。白慕梅已经不屑踏进了。她在云县最好的地段。给自己买了个一室一厅的公寓。
此刻。夜色如铁。冰冷。坚硬。像一幅盔甲套在身上。
车停了下來。白雁先给了司机二百元钱。“我只在上面呆半个小时。然后我们回滨江。”
司机一愣。觉得奇怪。但沒有多问。有生意做。管客人古怪不古怪呢。
白慕梅搬到这里后。白雁只來过一次。中午到的云城。进來参观了下。然后白慕梅带她出去吃饭。她吃完就回滨江了。
白雁记得公寓的窗子很大。临窗是个西式酒柜。柜子里摆着十几瓶酒。高矮胖瘦。各种瓶子各种酒。一打高脚酒杯洋派地吊在一个架子上面。酒柜前的茶几上。白慕梅在一只细颈玻璃瓶里面。插着三枝鸢尾花。窗户对面的白墙上面。挂着和个大小不一的镜框。都是白慕梅的演出剧照。
给白雁印象最深的是白慕梅的床很大。窗帘和床罩都是丝绒的。颜色是神秘的紫。床对面的是一排镜子。可以清晰地把床上任何细微的动静都映照出來。女生文学
白雁咽了几口口沫。抬手敲门。
“谁呀。”从里面传出白慕梅丝带一般的声音。
门应声而开。屋内灯光调得很暗。白慕梅薄纱般的睡衣如蝉翼般。让里面的胴体若隐若现。
“雁雁。你怎么來了。”白慕梅借着楼道的灯光。看出是白雁。把自己的睡衣带子系紧了。
“我方便进去吗。”白雁问道。
白慕梅愣了下。“你等会。”她把门掩上。从卧室里传來她娇柔的轻笑声和低低的说话声。
过了一会。一个高大的男子走了出來。白雁低下眼帘。往旁边让了让。
“进來吧。”白慕梅转过身。“你吃饭了沒有。”
这只是一句应景式的问话。
白慕梅这里除了酒就是咖啡。油烟是从來不惹的。
“阿嚏。”白雁被屋子里浓郁的香气熏得打了个喷嚏。
“你感冒了。”白慕梅皱了皱眉头。给白雁倒了杯水。优雅地倚在酒柜前。
“可能吧。”白雁抬起头。白慕梅的面容在酒吧灯的光线里面显得分外娇嫩。宛若香水百合的花瓣。
“不好意思。这么晚过來打扰你。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白慕梅给自己拿了个杯子。倒了半杯酒。沒说话。
“在我和康剑结婚前。你为什么沒告诉我你和康云林曾经上过床、你曾经害得他老婆跳楼自尽。”
“我有提醒过。”白慕梅不动声色。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我说过你配不上康剑。你们的婚姻不会超过六个月。”
“你那是说吗。”白雁颤抖着。“我长这么大。不管做什么。你从來沒有好好地赞成过。你不是冷嘲就是热讽。你了解我的个性。越是你反对。我越是要去做好。其实。你是故意激将我。要我嫁给。。。。。。康剑的。”
白慕梅慢慢地把杯中的酒喝净。撩开睡衣。露出雪白的大腿。坐到吧台上。“你分析得不错。我是想你嫁给康剑的。”
“为。。。。。。什么。”白雁已经站立不稳了。她不得不扶着柜子的一角。
“你说呢。”白慕梅的声音努力保持平静。但脸色突然变了。“因为我恨那个瘫女人。她既然跳楼。为什么不死得干净些。还要丢人现眼地活在这世上。要不是她。现在的康书记的老婆就是我。就是我。当年。康云林都说好要娶我了。我在云县等他。他回去离婚。结果。我等了二个月后。等到他一通电话。他说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他老婆跳楼致残了。如果他的老婆活得好好的。或者死得干干净净的。我们都有希望。可是她是瘫痪了。她是故意的。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与康云林彻底断开。康云林从那以后。就把我一脚踹开了。这口恶气。我怎么咽得下。事过二十四年。他的儿子送上门來。我当然不要放过那个女人。我就是要与她做亲家母。要我白慕梅的女儿整天在她面前晃着。我要她日日夜夜都想起二十四年前的事。疼着。痛着。永不得安宁。”
白雁好想笑。想不到她來到这个世上有这么大的用处。又是康剑报复的对象。又是白慕梅手中的一根刺。深深插进李心霞的软肋。
“我真沒想到你还曾想过嫁人。其实你这样多好。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沒有。”
白慕梅跳下吧椅。给了白雁一耳光。
“我是你妈妈。”
“对。你是我妈妈。剪得断的是脐带。剪不断的是血源。”眼泪从她的眼睛里面流出來。她却一直笑着。
“你从滨江跑回來。就为这事。”
“我不能回來看望下我漂亮的妈妈吗。哦。还有件事告诉你。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要和康云林的儿子离婚。”
白慕梅怔了一下。
白雁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手握着门把手。她觉得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想了半天。她回过头。“妈妈。我现在不是你的包袱。对你也沒什么用处。血源可能能剪断了。”
她跌跌撞撞地下楼。楼梯里墨黑墨黑的。她整个人也墨黑墨黑的。拖鞋在台阶上啪哒啪哒地响着。
“沒有超过半个小时吧。”她站在车边问司机。
司机刚刚跑出去买了瓶水和一块面包。正嚼得起劲。含着一块。给白雁打开车门。看到白雁煞白的脸。吓了一跳。
“小姐。要不我们先去下医院。”反正这夜里也接不到别的生意。司机索性不急了。
“我们现在就去。。。。。。滨江第一医院。”白雁嘴唇、指尖、全身。都在哆嗦着。
司机把面包咽下去。上车。发动引擎。车向夜色里驶去。为了怕打瞌睡。他开了电台听音乐。
白雁在音乐声中迷迷糊糊地闭上眼。一团黑暗里。她看到自己独自坐在门槛上。外面电闪雷鸣。她害怕得直哭。可是从门口來來往往的人都沒人看她一眼。
“小雁。”面前突然站了一个人影。
她抬起头。看着放大的俊朗微笑着的面容。扁扁嘴。“明天。我怕。。。。。。”
“不怕。不怕。闭上眼睛。明天一切都会好起來的。”
“真的吗。明天。”
俊朗的少年朝她点点头。
白雁笑了。握住少年温热修长的手指。
“小姐。到了。”
这是谁的声音。外面怎么这样黑。这是哪里。明天呢。白雁惶恐地四下张望。“明天。。。。。。明天。。。。。。”
她想叫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急得挥着手臂。不知绊着了什么。“咚”地一声向前栽去。彻底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云县的文化大院里。居民不少。白慕梅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在一群莺歌燕舞的女演员中。她不仅人长得最媚。而且戏演得也好。从剧团回大院的一路上。多少孩子追在后面看。云城里有个什么活动。都以能请到白慕梅出席为豪。
她呆在云县的时间并不多。常年随剧团在各个市县演出。有时也去省城。
商明天的父亲是越剧团分管道具和杂务的。母亲原來在老家种地。怀孕后被商爸接到县城。她闲不住。在电影院里卖香烟瓜子。赚点钱贴补家用。一胎生下两个孩子后。她又从纸盒厂领了些活。不放电影时。她就糊纸盒。
四口之家住着两房一厨。合着个小院。一间房做了卧室。另一间房就是客厅、餐厅。商明天、商明星大了后。就在卧室和客厅里各拉了一道帘子。另外买了两张小床。这样子一來。家中就显得更挤了。商妈趴在窗台上。看着后排的白慕梅家。直骂商爸无用。人家两口人住两房一厨。我家四口人也住两房一厨。
商爸噙着纸烟。闷声不吭。心里想。咱家能和她家比吗。
关于白慕梅的风流轶事。商妈当然听说了不少。她也曾亲眼看到不同的男人衣冠楚楚地來接过白慕梅。女生文学庄户人家的女子。性子直。眼里容不得沙。也咽不下这口气。商家的厨房正对着白慕梅家的小院。她做饭时。有意无意地就白骨精长、白骨精短的骂骂咧咧个不停。
白慕梅一般懒得理睬她。这天。不知怎么來了精神。媚眼一飞。站到了商家的窗前。“黄脸婆。你是不是心里面妒忌得发狂呀。其实呢。这白骨精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到的。象你这样。就是主动脱光了。男人们也不会瞟一眼的。所以。你就少说两句。别自暴其短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骚狐狸。你以为人人都象你卖身求荣吗。我呸。我干吗要别的男人有兴趣。我自有我家男人宝贝着。你呢。”
白慕梅笑得眉眼都绽开了花。“别告诉我你家男人只吃素的。只不过。我瞧不上他而已。不然。。。。。。”她笑得说不下去了。
商妈一下子跳起來。叉着腰。“不然能怎么着。”
“问你家男人去。”白慕梅纤细的腰肢一扭。风摆杨柳似的进了屋。
商明天家一下炸开了锅。任凭商爸怎么赌咒发誓。商妈整整嘶吼了一个晚上。震得云县上空的天都变了。
从此后。商妈正式与白慕梅结下了梁子。
白雁那时还小。不懂大人们的事。瞅着商家的两个孩子在外面小院玩得欢。颠颠地跑过去。还沒到门口。商明星上來一把把她推翻在地。“滚开。小白骨精。不要脏了我家的地方。”
“明星。你干吗。”商明天过來扶起她。责怪起妹妹。
“哥。妈妈说过了。这白家沒好东西。不让我们和她玩。”说着。商明星把刚站來的白雁连推带搡地推出了门。
白雁眼中含泪回过头。商明天对着她微微一笑。
再下一次。白雁经过商家的小院前。商妈一盆脏水从里泼了出來。溅湿了白雁的小花鞋。
不仅是商明星。文化大院里的大大小小的孩子沒一个人肯和白雁玩。看到白雁。不是扔石头。就是吐唾沫。有些稍微大的男孩子。还会对白雁说很下流话。有的甚至。趁白雁不注意时。一下把白雁按倒在地。骑在白雁身上。“小杂种。你妈妈是不是就这样被人‘*’的。”
一帮半大小子围着起哄。他们喊着。快來看啊。小破鞋被“*”了。
白雁胀红着脸。不知哪來的力气。“砰”一下把身上的小男生推倒。抓起一团泥甩了过去。学着他们的话回击他们。小男生们恼羞成怒。一拥而上。对着白雁拳打脚踢。
商明天从外面冲进人群。奋力把白雁护在身后。替她掸去身上的灰尘。抹去小脸的泥污。向小男生们怒目而视。
结果。商明天被打得鼻青脸肿。白雁到沒什么事。晚上。一帮家长领着孩子到商家兴师问罪。商妈又差点把房子掀了个盖。逼着商明天发誓以后不准再和小白骨精玩在一起。
白雁坐在门槛上。穿过厨房的窗户。可以看到商明天跪在地上。双唇紧抿。一言不发。
商妈气得差点犯了病。第一次掴了商明天一记耳光。
商明星第二天看到白雁。眼里面都能喷出火來。
后來。白雁学乖了。见着院里的孩子就绕得远远的。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当沒听见。
夏天到了。白慕梅又去了外地演出。雷雨夜里。白雁一个人端坐在床上。害怕得不敢合眼。偏偏这时又停电了。屋子里黑漆漆的。窗外。雷一个接着一个。闪电如火蛇般不时掠过窗口。
白雁死命地咬着唇。身子抖得象秋天里随风飞舞的落叶。
突然。商家的厨房里点上了一盏马灯。淡淡的光影映着商明天清俊的面容。他坐在窗前看书。时不时抬起头看着外面密密的雨帘。时不时轻轻一笑。
白雁从床上起來。走到门口。对着那昏暗的灯光。也笑了。
商爸只读到初中。商妈大字不识一个。可是商明天却属于那种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喧哗的男生。他拿过奥数奖。拿过作文奖。得到全县十佳好少年的称号。这些都不足为奇。最让人脸红心跳的是。他在全校运动会上拿过100米短跑冠军。迎风而跑的样子让全校的女生都疯狂了。他优秀得让人窒息。却又那么真实地每天出现在校园里。
和他同胞所出的商明星不知哪块弄错了。简直就是他的反衬。除了遗传到她妈妈的一张利嘴。其他无一长处。因为考试不及格。留了两级。落到了和比他们小二岁的白雁一个班。
白雁成绩也好。但她非常的低调。除了上课。学校里任何活动都不参加。即使这样。她仍在学校里是引人注目的。因为她的妈妈是白慕梅。
早晨。白雁出家门。隔个二分钟。就听到商家的院门“吱”地一声。“妈妈。我上学去了。”商明天高声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文化大院。一些存心找事的男生翻翻白眼。从白雁身边跑远。
他们曾经故意惹过白雁。可是那个优等生商明天象不怕死的冲上來。不是对他们严词斥责。就是拼了命地和他们对打。有次。还闹到学校里。他们差点被学校开除。
放学铃声一响。白雁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商明天已经站了一会了。这次。是他在前。她在后。
风。微微地吹着。夕阳西坠。路边一蓬茂盛的野花。开得正浓。
慢慢地。一前一后。变成了并肩偕走。
他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商明天的书读得真多。他给白雁讲古代的故事、外国的传闻。说他的梦想。他的抱负。
白雁扭过头看他。眼睛亮亮的。在春日的阳光下。灵动秀美。
两人走到文化大院前。商明天停下脚。白雁会意地一笑。先跨进大门。五分钟后。商明天走了进來。
虽然白慕梅对她冷冷淡淡、整日不在家。虽然她被别人戳着背脊骂“小杂种、小白骨精”。可白雁觉得那时候的日子过得真美、过得真快。
过年过节时。文化大院里比平时更加热闹了。家家户户欢声笑语。这越发衬得白雁家中的清冷和寂寞。
商家日子过得紧巴巴。可在过年时。也会奢侈一下。商妈有一双巧手。炒的咸干花生。做得炒米糖。腌得腊肠、鸡腿。白雁坐在屋子里都能闻得见。
白慕梅这个时候更是不见人影。白雁会做的饭菜有限。端着饭坐在桌边。白雁怎么也咽不下。她扭头看商家的厨房。里面水汽腾腾。商明星缠在商妈的脚边。突然伸手偷偷捏了一口菜塞进嘴巴里。惹得商妈一声大吼。但那吼声是带着笑的、宠溺的。
白雁不禁红了眼。她不是眼馋那一盘盘令人直流口水的食物。她是好羡慕那一屋子的温馨。
天黑了。文化大院里的爆竹声此起彼伏。白雁窝在房间里等春节联欢晚会。院门突然被轻轻叩响了。
她以为是白慕梅回來。跑过去开门。商明天站在门外。手里面提着个纸袋。她一下闻到了热腾腾的气息。小脸突地胀红了。“我不要。”她知道这一定是商明天偷拿给她的。
她一个劲地往后退。
商明天笑着抓住她的手。把纸袋塞过去。“傻瓜。是我给你的。”同时塞进來的还有一个笔记本和一枝笔。应算是新年礼物吧。
她愣愣地接过。商妈又在叫喊商明天了。商明天沒來得及多说话。就走了。
白雁捧着纸袋。泪水夺眶而出。那时。她十三。商明天十五。
十四年那年的冬天。白雁感到胸部发胀。身高一下子抽长了许多。有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肚痛得厉害。然后。下面出血了。她吓得六神无主。在屋子里团团的转。刚好看到商明天到厨房來。她第一次主动跑过去敲厨房的窗子。
商明天一听。忙和她一同去了医院。
值班的是个女医生。笑了。告诉白雁。这不是病。而是她长大了。以后就是大姑娘。
两人出了医院。外面下着雪。两个人把身上的钱凑齐了。在超市买了一袋卫生巾。风雪中。商明天呵着手。站在公共厕所前。白雁从里面出來。对着他羞涩一笑。两个人的手自然而然牵到了一起。
这情景。还是被商妈知道了。
商妈破天荒地。沒有骂。也沒有哭。她两天两夜。不合眼。也沒喝一口水、咽一下米粒。
商明天说了什么。白雁不知道。但她知道了。这世上不是所有相互喜欢的人。都能走到一起的。
喜欢是两个人的事。而结合却是两个家庭的事。
商爸、商妈不是坏。而是他们有着根深蒂固的观念。在商明天的身上。他们寄予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厚望。
他们对于白慕梅灿烂的生活一直不齿。对于她同样是一脸的轻蔑。如同《流浪者之歌》里面写的一样。小偷的儿子也会是小偷。白雁一定会是一个小白慕梅。这种认定根深蒂固。不是用时间。用道理就來让他们说服的。他们视她如同瘟疫一样。唯恐她污了明天的清白。
她知道明天对她好。可是他们却是沒有明天的。即使明天顶住全部压力。硬和她在一起。她看着伤透了心的商爸商妈。明天和她会幸福吗。说不定。倔强的商妈会以死相逼。
能给明天幸福。又能让商爸商妈接受的女子。一定在某个地方。但肯定不是她。
她很早就知道。有些事。努力就能做到。有些事。不管你怎么努力。永远都做不到。
初中一毕业。白雁报考了护专。并顺利录取。她读护一时。明天正进入紧张的高三学期。
两个人离得远了。可是明天每两天都会给她写信。告诉诉她学校里的趣闻。告诉她这次抽考他考得如何。她回信说。护专很大很美。她有了一个好朋友。叫柳晶。她沒有告诉他。她想他想到从梦里哭醒。
放寒假。白慕梅到外地巡演。要过了正月才会回云县。白慕梅记得给她留下下学期的学费、书费。却忘了给她寒假和开学后的生活费。
剧团里收房租、水电费的大伯都到门上催过几回了。
她愁得几夜都沒办法睡着。突然想起來这一年的情人节正好是正月初六。心中一动。她跑了几家花店。求情似的从人家那儿批发了几十朵玫瑰。批发一枝玫瑰三元钱。在情人节那天卖出去。一枝十元钱。
那个年代。十元钱是什么概念。可以买十几斤大米。可以缴一个月的水电费。可以买一身粗棉布的内衣。
如果把几十枝玫瑰卖出去。白雁就可以撑到白慕梅回來的日子。
正月初六。天下着冻雨。冷得出奇。可是却拦不住相爱的人火热的心。她先是在几家咖啡店门口卖。然后又去了肯德基店。
卖花的人很多。生意并沒有想像中那么好。清清淡淡的。女生文学过一会。卖出去一枝。白雁一直站到晚上十一点。感觉人都冻成了个冰棍。商明天撑着伞站在她身边。不时把她的手按到自己的腋窝下暖一暖。不然。就是把她的手塞进他的衣领里。吹着热气呵着。
终于。手里的玫瑰只剩最后一枝了。白雁开心地直笑。
“白雁。这枝咱们留着。我來买。”商明天看雨大了起來。舍不得她冻。
“不行。你要玫瑰干吗。好贵的。你爸妈赚钱那么辛苦。不准乱花。”她象个小大人似的振振有词。
商明天看着她。沒有言语。
对面走來一对相依相偎的情侣。白雁从伞下跑了出去。“帅哥。给你女朋友买枝花吧。”
女孩媚媚地笑着。撒娇地看着男友。
男孩子有点心疼。不过。还是大方地买下了花。
白雁拉着商明天站在路灯下。一遍遍地数着钱。兴奋得又蹦又跳。“明天。我们去奢侈一回。好吗。”
白雁所谓的奢侈就是去饭馆吃个饭。都大半夜了。除了几家面馆和咖啡店。其他都关门了。
两个人去了家面馆。要了两碗青菜面。呜噜呜噜。吃得个碗底朝天。
“明天。我好象活过來了。”白雁揉着脸颊。舒服地舒了口气。眸子亮晶晶的。“你刚刚说最后那枝花不要卖时。我真有点动摇哦。怪不得要用玫瑰代表爱情。因为她又美丽又高贵。天寒地冻的。看着一枝娇艳的玫瑰盛开。不谈价钱。光想着送花人的那份心意。就好温暖。好浪漫。但浪漫还是建立在物质的基础上。目前和我无关。所以我还是务实地把她卖了。”
商明天清俊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怜惜。他站起身结账。她抢着要付。他瞪她一眼。她乖乖地吐了吐舌头。
两个人都住在剧团大院里。到了大门口。她停住脚。“你先进去。不然你妈看到你和我一起。又要吼了。”
“不。你先进去。”商明天把伞塞到她手里。摸到她头发湿湿的。心疼地替她竖起衣领。
她笑笑。哼着歌走进大院。
商家的窗户上映着一个人影。那是商明天的妈妈在边织毛衣边为商明天等门。白雁对着那个剪影。羡慕地叹了口气。不过。这种心情只是一闪。她捂着装着钱的口袋。快乐地弯起嘴角。
第二天。天放晴了。可是温度仍然很低。白雁起床。刚在做早饭时。听到有人轻叩门。
她打开门。只看到商明天的身影一闪。窗台上放着个纸盒。她打开一看。纸盒里装着一只塑料的发卡。还有一枝纸做的玫瑰。纸是红色的。写对联的那种红纸。玫瑰做得很逼真。绷开一看。娇媚秀美。
她抬起头。商明天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对着她羞涩而又温柔地笑着。
商明天因为成绩优秀、身体合格。被空军学院招去。商家在院子里足足放了近一个小时的鞭炮。文化大院里飘荡着浓浓的火药味。
商明天在临走的前一天。向她表白。她站在路灯下。看着他那张俊秀的脸。紧紧咬着唇。
这样的表白。只是向她坦诚他一直以來的心声。可是却也是结语。
这个男孩。以后会长成帅气的男人。温柔、体贴、细腻、深情。这世上不会再有人象他这样子爱她了。她很喜欢。很喜欢他。喜欢得愿意付之于生命。可是。她却不能嫁他。
她能拥有的。只有那朵纸做的玫瑰。
她仰起脸。他笨拙地吻她。碰撞到她的牙齿。吻到了她嘴边咸湿的泪水。
“明天。如果以后不能嫁给所爱的那个人。该怎么办。”他们牵手在月光下走着。
商明天闭了闭眼。语气哽咽。“那就象你爱我一样去爱珍爱你的那个人。努力让自己过好。把我们的遗憾降到最低。”
白雁郑重地点头。
“小雁。以后不管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时候。我都会想着你、看着你。”他吻去她嘴角的泪水。不想。他的泪又把她的脸淋湿了一片。
她咬着唇。任泪默默地流淌。
分手。不是对人生的妥协。而是对生活的正视。对自己的珍爱。
让自己过得幸福。明天看到。就会很开心了。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
可是。她过得幸福吗。
“体温三十九度。”
“嗓子发炎。肺部有罗音。该死。怎么象个孩子似的。竟然得了个小儿常患的病------支气管肺炎。快。做青霉素皮试。。。。。。”
“打电话。通知康助。说人在医院了。哦。还有让交警大队和公安局停止寻找。”
“小雁。”
。。。。。。
好吵。胳膊上突地一下刺痛。白雁疼得拧起眉头。缓缓睁开眼睛。一时不能适应室内灼亮的灯光。她本能地又闭上眼。
“小雁。”
她发烧烧出幻觉了吗。怎么听到了明天的声音。这声音比几年前离开时低沉、厚实了许多。但这个称呼、这种语气只属于明天。
白雁张张嘴。不禁咝了抽了下冷气。嘴唇烧得好象起了泡。声音也发不出來了。她伸手往旁边抓了抓。一双手握住了她。然后。有人抚开她的长头发。托起她的腰。“小雁。想喝水吗。”
白雁倏地睁开眼睛。一抹蓝色的身影映入眼帘。她眨眨眼。瞪着眼前那张微笑俊朗的面容。身上那象天空一般湛蓝的军装。军帽上闪着晶光的国徽。“明天。”她沙哑着嗓音。不敢置信地问。
“嗯。”商明天重重点头。
白雁伸手戳戳他的脸腮。暖暖的。她笑了。笑得嘴角颤抖。笑得眼眶里溢满了泪水。“你穿军装好帅、好帅哦。”她的声音比公鸭好不了多少。可那又有什么。他是明天呀。
明天真的回來了。从成都回來了。
看到明天。她心里面沽沽流着血的窟窿愈合了。
是不是老天听到她心底里的呼喊了。
“可是你却变丑了。”商明天抑住心里面撕裂的心疼。从旁边的柜子上端起水凑到她的嘴边。
她舍不得眨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商明天。水从嘴角漏到被子上都沒发觉。
商明天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嘴。看着她蜡黄的小脸、满嘴的水泡。叹了口气。
白雁许久才从惊喜过度中回过神。灿烂的笑容象花朵般开在颊角。女生文学“丑就丑呗。女大十八变。明天我又会漂亮了。明天。你回來怎么也不给我电话。”句子一长。她微微有点气喘。眼睛转了转。看到自己居然是在病房的床上。手臂上吊着输液管。
这怎么一回事。她记得好象是从云县回來。坐在出租车上。
“我一下火车。就给你电话。至少打了十个。你先是不接。然后就关机了。”商明天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
白雁伸手揉太阳穴。“我那时。。。。。。人在车上。可能沒听见。”
“后來我就到医院來了。沒想到遇着冷锋。我们在外面吃好饭。正说着话。看到医院门口围着一群人。女生文学一看。是你从出租车里出來。沒站好。摔倒在地。”
商明天沒有提白雁当时脚上只穿着一只拖鞋。另一只脚光着。浑身烫得象个火球。眼睛闭得紧紧的。牙齿把嘴唇咬出了两排血印。司机惊慌地说两人连夜在滨江到云县之间跑了个來回。她上车时就咳个不停。
冷锋付了车钱。他把白雁抱进急诊室。一检查。急性支气管管肺炎。两人都愣住了。准备通知她家里人时。这才知道她老公已经差点把滨江市炸翻了。
交警大队在各个路段查寻有沒车祸事故。公安局在滨江市的角角落落寻找有沒单身女子出沒。白雁的同事和朋友家里都打过电话。女生文学这么大的动作是因为康剑市长助理的妻子失踪十个小时了。
“呵呵。”白雁抽着气笑。“这次见面印象深刻吧。呃。你怎么认识冷医生的。”白雁讶异地问。
“我们是战友。也是朋友。”冷锋从外面进來。接过话。
白雁懵了。看看商明天。
“冷锋就是在我们飞行学院附属医院实习的。那时我们就认识了。后來。一直保持联系。”商明天看到冷锋手里面端着杯橙汁。起身拿过來。“嘴巴里苦不苦。先漱个口再喝。会好喝点。”他低声问白雁。
白雁点点头。柔顺地任商明天托着腰。先用水在嘴巴里漱了漱。然后吐到便盆里。再接过果汁。“明天。酸。”她对着他噘起小嘴。
时光好象沒有在他们之间生生断开七年。她一下子又象回到了少年时期。哪里不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明天。
“可是有营养。”商明天把病房内的空调又调高了一度。防止白雁着凉。
冷锋站着。寒眉蹙着。他为商明天与白雁之间的默契讶然。这种默契是经过岁月沉淀自然而然形成的。不是刻意。也不是第三个人插得进去的。
“明天。”白雁喝完果汁。感到有了些精神。四下看了看。“你。。。。。。未婚妻呢。她住在宾馆里吗。”
“我先回來做些准备工作。她下周和她爸妈过來。”商明天的口气有点不自然。
“你有她照片吗。听明星说也是军人哦。”白雁眸光荡起兴奋的光芒。
商明天微闭下眼。从裤袋里掏出钱包。打开。抽出照片时。不想。带出了另一张照片。晃晃悠悠地掉到了冷锋的脚下。
冷锋捡起來。商明天脸胀得通红。
“你还留着那张照片呀。”白雁笑了。“冷医生。你别看。丑死了。”
十岁左右的小白雁。笑得甜甜的站在一脸青涩的商明天身边。商明天沒有看着镜头。而是侧着脸看着白雁。眉眼满溢着快乐和满足。
冷锋闭了闭眼。把照片还给商明天。女生文学商明天小心翼翼地又插回钱夹。把未婚妻的照片递给白雁。
“哇。这才是真正的英姿飒爽呀。”白雁抬起眼。看看明天。“和你的气质好配。你爸妈看到了。一定开心疯掉了。婚礼放在什么时候。”
“小雁。你闭上眼休息一会。不要再讲话了。天还沒亮呢。”商明天收回照片。说道。
白雁哪里舍得休息。可看着明天一身的风尘仆仆和疲倦样。她只得点点头。“我输好液。就给你电话。我请你吃饭。”
“我不走。就在这儿陪你。等天明了。我去看下明星。然后还会过來。”
明星。白雁突地想起商明星一张如同调色板的脸。明天。你去之前给明星打个电话。她工作挺忙的。有时会遇不到。”她不想让明天看到明星的真实面目。他会伤心的。
“唉。你不仅是变丑了。还变得唠叨了。”商明天瞪了她一眼。
她俏皮地吐了下舌头。乖乖地闭上眼。过了一会。又偷偷睁开一条缝看着外面。
商明天挫败地瞅瞅输液瓶要到底了。催着冷锋撤下。接着“啪”一下关了房间的灯。他拉着冷锋走出病房。让那个病得有点人來疯的某人好好休息。
白雁透过窗外。看着站在走廊上的两个身影。眯眯地笑了。笑得一阵阵抽气。
他们两人之中。只要明天过得幸福。就不枉他们分手时疼得死去活來的酸楚了。
黑夜里。一点声响都听得十分的清楚。一阵“咚。咚”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过來。
“请问白雁在哪个病房。”气喘吁吁的询问声。
“在这里。”商明天从冷锋的眼神中看出。这个匆匆忙忙跑过來的男人应该就是白雁的丈夫康剑了。
康剑慌乱间。也沒多注意病房外面站着的两个男人。“砰”一下推开病房门。就冲了进去。
商明天体贴地替他开了灯。和冷锋往走廊的尽头走去。
“明天。白雁在你的心中。不只是一个邻家小妹妹吧。”冷锋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现在的时间差不多是凌晨四点左右。天漆黑漆黑的。街上的路灯熄了一半。夜露把台阶都打湿了。明天深呼吸一口凉爽的空气。涩然地笑了笑。“不是邻家小妹妹。还能是什么。”
她是别人的妻子。他将会是别人的丈夫。这就是事实。
刚去飞行学院时。想白雁想得人象失了丢了魂一般。而且这样的想只能埋在心里面。看不到一丝曙光。他心里面难受。想找一个人诉说。有天出操时不慎扭伤了脚。去附属医院看病时。认识了冷锋。两个人谈了几句。很投缘。就成了朋友。冷锋性情清冷。很少言语。处久了。才知道他很小失去双亲。酷酷的冷锋说起双亲。涕泪迸流。明天默默地陪着他。后來。明天向他说起了自己的邻家小妹妹白雁。但明天沒有提过白雁的家世。
明天爱说白雁的聪慧、俏皮、能干、坚强。听着。听着。冷锋就入了心。他觉得这样的女子如同一个发光体。放在哪儿。都能引人注目。都能给人温暖。而这种温暖是冷锋渴望但从不可及的。
冷锋曾经笑问明天。是不是喜欢邻家妹妹。
商明天郑重地点头。“当然。真正懂得她的好的人。沒有不喜欢她的。”这口气不带有一丝男女间的暧昧情感。却又是出自心灵深处的。
冷锋毕业后。在部队医院呆了二年。有了点名气。有家民营医院的老总花重金把他从医院挖到上海。冷锋又花了二年。为民营医院带出了二位不错的泌尿科医生后。机缘巧合。他來到了滨江。
他听明天说过。白雁在这家医院工作。但当他一到滨江时。还沒等他开口问。医院里处处都在津津乐道一件事------手术室的护士白雁攀上高枝。嫁给市长助理康剑做官太太去了。
冷锋对着商明天笑笑。从袋子里抽出一根烟。倚着墙壁点上。“想不想抽一枝。”他把烟盒递给明天。
明天摇摇手。有点忧心忡忡。“冷锋。小雁她。。。。。。是不是过得不好。”
冷锋耸了耸肩。“如果她过得不好。你会怎么做。”
商明天脸别过去。冷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得他一字一句说道:“我要把婚期往后推迟。”
冷锋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脸上的表神比平时又阴寒了几分。
康剑两条腿象有千斤重。慢慢地走到白雁的床边。
白雁眼睛还在适应戛然又亮的灯光。眼眨了眨。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影:眼里有血丝。眼袋发青。一根根胡渣。象雨后春韭。突突地在下巴下冒了出來。
这一夜。他也沒睡好吧。要安慰两个缠人的妈。还要顾虑她这个挂名的妻子。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看着对方。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他们突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康剑有点被白雁的样子吓到。
结婚以來。她俏皮地笑。嗲嗲地撒娇。诙谐地调侃。半真半假地挖苦。故意绷起小脸对他生气。不管什么样。她的表情都是那么鲜活生动。而不象现在这样如同一池静水般。让他看着心里面又心疼又愧疚又着慌。
“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点小炎症。挂两天水就好了。”白雁先开口说话。还对着他扯了个淡淡的笑意。
“一定要住院吗。”康剑掀起被子。他记得她走的时候脚上穿的拖鞋。现在床下什么鞋都沒有。他心里面一震。
细白的双脚有点泥污。脚掌下面磨破了两块。其他还好。
“住院比较好。”白雁闭了闭眼。感觉自己心情很平静。沒什么睡意。撑坐起來。想和康剑认真说几句话。
现在。一切真相大白。这份婚姻。康领导有目的。白慕梅有目的。她一人出面替双方都报了仇。身上沒掉一块肉。沒破一块皮。还守住清白身。说起來沒什么大的损失。
该到谢幕的时候了。
谢幕之后。与康领导、白慕梅再沒有牵扯。她回到她小护士的位置。挺好的。
“能不能回家挂水。”康剑记得他上次有炎症。就沒住院。白雁住在医院里。一下就象与他隔了十万八千里。他心里面着慌。过去的八个小时。他不敢去回想是怎么去度过的。心就象是在油锅里煎着的粑粑。女生文学生怕下一刻接到什么电话。说在某某地方发现了一具女尸。
如果那是真的。他的整个世界就是一团漆黑。
看到白雁的这一刻。他的眼眶发热。心在胸膛里急促起伏。他两手交叉。十指紧扭着。不然。他会伸出手臂。想把他失而复得的老婆紧紧地搂在怀里。喃喃地说:“好久不见。老婆。”
八个小时。已是恍若隔世。
白雁沒说话。只是抬头仔仔细细地看看康领导的脸。这么英俊这么高贵的人。为什么会做出如此龌龊、猥琐的事呢。还以婚姻做代价。真是用心良苦。
他和白慕梅是一类的。人不可貌相。
康剑见白雁不说话。心疼地弯下腰。伸手摸摸白雁的脸。“老婆。我们回家养病好不好。”
“不要了。”白雁别过脸。让开他的手。低下眼帘不看他。“康领导。我不会有任何事的。你放心。我已经租好了房子。水挂完之后。我想住到那边。我的行李。麻烦你请简秘书帮我送一下。我们俩的手续。你抽个空和我去民政局办一办。书房的抽屉里。有你的二寸照片。到时记得带两张。你的工资卡也放在那里面。我们结婚时间不长。我的钱都沒什么动。我不分你一半。你所有的一切。也不要分我一半。”
康剑现在最怕听的就是这话。手里抓紧了不松手。尽量保持镇定地说:“你现在专心养病。别胡思乱想。那些等你好了后。再说不迟。”
“我不想等了。”白雁语气淡得好像在说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我沒有受虐的倾向。到了这个时候。我们还有什么必要再在一起。父母不能选择。我能替我妈妈偿的都偿过了。但时光不会倒流。你妈妈的身体不会康复。我妈妈也不能立刻变成圣母。到此为止吧。到法院起诉。会让你成为滨江市民茶前饭后的谈料。你不在意。我还怕影响我以后的生活。直接去办手续比较好。”
康剑慢慢直起身。怔怔地看着白雁。轻轻地说:“你就不想听我的解释吗。”
“沒什么好解释的。”白雁扭头看着外面。“你看。天马上要亮了。昨天的事都已经成为过去。我想替你完成你的计划。可我是个自私的人。想让自己过得简单点、开心点。康领导。我不恨你的。”
康剑咬了咬唇。“我沒你这样冷静。不管你怎么说。现在。我不想谈这事。”
他突地把床上的被毯一卷。包住白雁。“我们先回家去。”
“我说过不要。”白雁哑着嗓子。瞪他。
他充耳不闻。抱着她就往外面走。
白雁急得直打他的肩膀。他反而抱得更紧了。
“你要干吗。”听到动静。赶过來的冷锋一愣。
“我带她回去换衣服、休息。医院里人來人往不方便。”康剑拧拧眉。看出挡在自己前面的男人是那天送白雁回家的。还给白雁递手帕、抹眼泪。心中不禁警铃大作。脸色立刻就绷起來了。
“医院是替人看病的。有什么叫方便不方便。白雁还在病中。请让她回到床上。”冷锋不疾不徐地回道。毫无退让的意思。
“你是谁。”康剑瞄着这个男人沒穿白大褂。
“我是冷锋医生。”
“哪个科的。”
“救死扶伤不问哪个科。”
康剑冷冷一笑。“既然冷医生不方便说。那么我只好给你们院长打电话了。至少日后我也要知道到哪里去向冷医生这么关心我妻子道个谢。”
冷锋迎视着他的讥诮。“这是我应该做的。不需要道谢。”
“怎么能不道谢。我妻子虽然和你是同事。但现在的身份是个病人。这么晚。还劳驾你在看护。我过意不去的。我。。。。。。白雁。你怎么了。”
康剑低头看白雁。她刚刚扯了下他的衣角。
“我。。。。。。跟你走。”
冷锋与康剑两个人的音量在清晨的走廊里。中气十足。激情洋溢。已经引得各个房间的病人家属们探头探脑地向这边张望。值班护士们站在不远处。窃窃私语。
这个情形再持续下去。她一旦离婚。那么有些捕风捉影的人一定会与这件事联系上。她不能坏了冷医生的名声。
只是无奈地跟你走。而不是回家。
“你今天还需要吃药、挂水。”冷锋脸凝重得象罩上了一层寒霜。
“我下午再过來。帮我向明天说一声。我再给他打电话吧。”白雁留恋地四下张望。明天跑哪去了。
“他去洗手间了。”冷锋叹了口气。心里面烦闷。又想抽烟了。
明天是谁。康剑心里面的警戒线越拉越高。
白雁哦了一声。无奈地点点头。任由康剑抱着往外走。其实。她想下來自己走。可是沒有鞋。
这样。落在别人眼里。两人好象很恩爱。
白雁讥讽地一笑。
两人迎面与接早班的护士和医生相遇。柳晶也在其中。白雁碰撞到她的目光。一刹那。白雁就闪开了。
柳晶追着白雁的身影。一直到康剑打开车门。心都戚戚的。
“小雁呢。”商明天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呆了。
“被他那个老公带回家去了。”冷锋突地把手中的烟头往地上一扔。抬脚狠狠地踩熄。“昨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官二代怕白雁说出來。急切地想堵她的嘴。不管她的病。硬把她抱走。”
“那你怎么不拦住。”商明天急道。
冷锋挑了下眉。“你的邻家妹妹自己要跟他走。我有什么办法。明天。我实话告诉你。你邻家妹妹嫁了个人渣。那个男人娶白雁时。脚踩两只船。婚后。也一直让白雁痛苦着。白雁租了房。正在与他办离婚手续。”
商明天跌坐在床上。摸着还带有白雁体温的床单。重重地闭上眼。“给我。。。。。。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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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剑请了一天的假在家陪白雁。他楼上楼下的跑了几趟。先是放了一浴缸的水。让白雁洗了个澡。然后又泡了柚子蜂蜜茶、煮了点稀饭。
李心霞与吴嫂对看一眼。难得沒有对康剑的行为发表评价。她们也怕白雁出了什么事。那就闹大了。但李心霞认真地想过。到了这一步。白雁已不能留。她同意两人离婚。
挂过水后。白雁身上的热度。已经差不多退了。就是全身沒力气。一个人不管怎么坚强。女生文学千万不能生病。人在疾病面前。缈小如蝼蚁。想逞能都逞不了。
白雁洗了澡。换了衣服。小脸红得象颗蕃茄。气喘得都接不上來。她扶着家俱。勉强走到床边。一下子就倒在了床上。
康剑用毛巾替她擦着头发。她摇头。让他下去休息一会。
“我看着你在我面前。才心安。”康剑拉过薄被。替她盖上。
“你在我面前。我很心烦。”白雁秀气的眉头拧成了个结。侧过身。倦累得说不动话。她摆摆手。合上了眼。
康剑把窗帘拉上。就这样。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时不时摸下白雁的额头。看看有沒有热度。
白雁迷迷糊糊刚合上眼。就听到下边的门铃按得震天响。
“你找谁。”吴嫂拉开门。看着外面提着个纸袋和一个保温瓶的女子。
“我是白雁的朋友。女生文学”
“她睡了。”吴嫂堵在门口。脸拉着。不想让人见到。
“睡了。我就叫醒她。”女子眼瞪得溜圆。
“不行。你有事以后给她打电话。这里是康剑的家。”
女子咂咂嘴。斜睨着吴嫂。“是康剑的家呀。我还以为是个监呢。就是个监。按照法律。也是允许探视的吧。”
女子一用力。把吴嫂往旁边一推。看到李心霞冷着脸摇着轮椅过來。怔了怔。抬脚就往楼上走去。
“喂。你沒换鞋。”吴嫂跺着脚大叫。
女子头也不回。大步流星。
康剑从卧室里走出來。“柳护士。”
“是我。”來人正是柳晶。“我要见白雁。”神情凛然。不容拒绝。
“她刚刚睡下。”
“我醒了。”白雁哑着嗓子在里面喊道。鼻音浓浓。听着柳晶一阵一阵的心酸。
康剑皱皱眉。替柳晶推开门。沒有跟进去。返身下了楼。
柳晶看着白雁。白雁看着柳晶。两人都在扁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是不是冷锋说过的契机呢。白雁不由地感激起这场突如其來的炎症。
“雁。其实你过得也不很好。是不是。”柳晶哽咽着打了白雁一下。然后抱着白雁。泪哗地一下流了下來。
“不仅不好。还沒你坚强。你看。都沒用地病倒了。不过。你肯理我。我情愿沒用。”白雁也是泪不能止。
“你真是个大白痴。我哪是不理你。我是沒脸理你。朋友这么多年。我怎么能对你说出那样的话呢。我也不坚强。我到现在还会经常偷偷地跑去学校看他们。他们手牵手的。有说有笑。我一个人在暗地里流泪。。。。。。”
“不哭。为那种人不值得哭。”白雁心疼地替柳晶拭泪。“他后悔的日子在后面呢。咱们到时候看他们哭。以后。找一个比他好十倍、百倍的男人。生一个象花朵般的漂亮孩子。然后带着孩子去看他。让孩子叫他叔叔。呕死他。”
“那个男人在哪呢。街上去买吗。”柳晶很沒骨气在叹息。只怕过了李泽昊这个店。就遇不到赛过李泽昊的村了。十四年的相处。他在她的眼中。早已是最最好的了。
“不要买。到你未來婆婆家门前面的路上等去。”白雁挪谕地眨了下眼。
柳晶破涕而笑。把带來的保温瓶和纸袋打开。“这是芹菜鲫鱼汤。对治肺炎最好了。这是香梨。润嗓的。都是我花钱买的。你一定要吃光光。”
白雁含泪点头。“我肯定连鱼刺都咽下去。”
“那个就免了。雁。早晨在医院里看到你。不知怎么。心里面疼得象被谁揪着。我要是不过來看看你。我就什么事都做不成。哦。冷医生还让我问下。你什么时候去医院吊液。”
“我现在沒力气。我要睡一会。下午四点左右过去。”
“那好。你现在睡吧。我四点时到门诊等你。我有许多话等你好了后要和你说。”
“我也有。”白雁向她挤挤眼。
柳晶下楼。李心霞与吴嫂气恼地瞪着她。她高昂着下巴。神定气闲地走向大门。
康剑替她打开门。送她到楼下。
柳晶说了再见。康剑却还一步一徐地跟着。两人不觉都走到了小区门口。柳晶被这种盛情弄得心里毛毛的。她回过头。尽量文绉绉地说道:“康领导。你请留步。”
康剑抬起头。恳切地看着柳晶:“柳护士。我想有点事拜托下你。”
柳晶停住脚步擦汗。用膝盖想也知道康剑要说什么。她冷冷一笑。伪装的一点礼貌被正午时的阳光蒸发得一干二净。
“康领导。你不开口。我也就假装忘了你曾和伊桐桐有一腿。雁是好孩子。她是无辜的。她根本不知情你追她时。你是脚踩两只船。我还傻傻的把一团火全撒到她身上。她那时候心里面的难过一定不比我少。虽然伊桐桐是个成年人。你们也分手了。和你沒多大关系。可是她就是冲着白雁才來抢我。。。。。。那个陈世美。她想要羞辱雁。那两个烂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柳晶甩了下头。奚落道。“不想和你说这些。因为你这种人根本不会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你把雁追到手。可是却沒洗心革面。好好珍惜她。惹她伤心、生病。现在你是不是要让我帮你在雁面前说你好话。让她对你不计前嫌。”
康剑心里面叹了一下。真是虎落平川遇犬欺。他现在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也不能为自己解释的。人果真是不能犯错的。用简单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说:出來混。总有一天是要还回去的。
这句话目前一点一点在他身上证实了。
他无奈地皱了皱眉头。“我对雁做的错事。不去奢望原谅。只想能有机会弥补。柳护士。我是想请你下午的时候。能不能來我家替白雁输下液。她身子虚。我不想让她跑來跑去。你看她说句话。都会喘。”
柳晶愣了一下。闹了个大红脸。康领导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又是为了雁。她到不好拒绝。
“我会请假过來的。可是不是为你。是为雁。”柳晶不甘心地对天翻了个大白眼。
“谢谢。”康剑微微一笑。“白雁的处方可能在冷医生那里。对了。冷医生是哪个科的。”
“哦。西伯利亚寒流呀。泌尿外科。”柳晶沒多想。顺嘴就说出來了。
康剑心里面咯了下。怪不得清晨时那个男人死活不肯说出科室的名称。泌尿外科。那不是男性专科吗。康剑嚼着这四个字。越发感到问題严峻。
“下午四点。我请简秘书开车去医院接你。那就麻烦你了。”康剑脸上沒露丝毫。说道。
“别兴师动众。我自己坐车过來。”
“让你跑一趟就很过意不去了。沒关系的。到医院的班车來了。”康剑抬眼。看到路边的站台缓缓停下一辆班车。
柳晶扭头忙跑过去。上了车坐下來。看到康剑还站在小区门口。她闭了闭眼。轻轻叹了声:要是李泽昊对她也能有康领导对白雁的这份关心。该有多好呀。
柳晶的眼睛里不自觉蒙了层水雾。生怕康剑看到。把脸别了过去。
康剑等车走了。才转过身。
他在楼下给简单打了个电话。先说了下午让简单去医院接柳晶的事。又问了问记者们采访的情形。挂电话前。他要简单去市委办后勤处给自己申请一辆宽敞的面包车。下午要去省城。
白雁睡熟了。
康剑轻手轻脚走进屋。把柳晶送的东西从床头柜上挪开。慢慢坐下。仔细看她睡容恬静的脸。此刻。康剑似乎前所未有这样的不舍感觉。长这么大。第一次。就这样看着一个人。怎么看也看不够。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拂上白雁的脸。轻触的瞬间才发现小脸有点凉。他忙关了空调。替她把盖得严实的薄被往下拉了点。免得一会房间内的温度上來。她会热得睡不踏实。
他又看了一会。确定她睡得很沉很香。才起身出了房间。门缓缓地拉实了。
“你怎么舍得下來的。”李心霞坐在餐桌边。不满地瞪了下康剑。“不就是个支气管肺炎吗。挂过水。吃过药。就好了。你看你紧张得象是天都要塌了。”
吴嫂在摆放碗筷。这一宿半天的闹腾。她沒心情做饭。中午就简单做了个面疙瘩对付。
康剑拉把椅子。坐到李心霞对面。神情无比严肃。“妈。我刚刚要了车。一会你让吴嫂把收李拾下。吃过午饭后。我找人送你们回省城。”
李心霞和吴嫂愕然地抬起头。
“家里面现在有点乱。我工作上的事也多。我沒有办法分心照顾你们。等我把一切整理好了。以后再接你们过來。”
以后。那是猴年马月。
李心霞眨眨眼。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哆嗦个不停。“剑剑。你真的为了那个女人。不要妈了。”
康剑摇头。“我们是母子。怎么会有要与不要这样的事。白雁是我的妻子。你也知道突然。。。。。。发生这么大的事。她才二十四岁。一定承受不了。我想好好陪陪她。”
李心霞不耐烦地挥了下手。试着去理解康剑的话。女生文学“剑剑。你是不是担心那个女人会寻短见。她不会的。她妈妈那样的一个交际花。就差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着。她妈妈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你适当给她点恩惠。把她打发了。我以后也不指望她能让我解恨了。我前想后想。这滨江你也不要呆。我找你舅舅们。让他们想办法。把你调到北京去。你天生是颗宝石。在哪都会发光。以后。咱们就在北京生活。你爸爸。爱在哪在哪。随他去。”
“妈。”康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我不是少不更事的孩子。我已经三十岁了。能够为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你不要在我面前那样说白雁。她是我妻子。女生文学你可以不喜欢她。但请你看在我的份上。给她一点尊重。”
李心霞嘴张着。半天都沒合拢。
吴嫂想插话的。可看着康剑冷冰冰的面容。不敢出声了。
“尊重。一个象交际花的戏子生的丫头也配尊重。”李心霞讥诮地拧着眉。
康剑重重闭了闭眼。“妈妈。我们又高尚到哪里去。她是白慕梅的女儿。我不也是。。。。。。康云林的儿子吗。男女间的事。有一个巴掌拍得响吗。”
“剑剑。。。。。。”李心霞声嘶力竭的大吼道。
康剑摆摆手。“妈妈。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主意已定。白慕梅是白慕梅。白雁是白雁。她本來过得好好的。是我硬把她扯进來。平白无故受了这样的伤害。我要对她负责。”
“你简直是吃错药了。娶了她这样的老婆。你头上迟早要戴顶绿帽子。”李心霞气得脸都脱了色。
康剑直直地看着李心霞。“妈妈。你看错白雁了。”他扭过头。“吴嫂。今天不能午睡了。麻烦你帮我妈妈收拾下行李。”他起身。从玄关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吴嫂。“决定有点匆忙。來不及给你和妈妈买点特产什么的。这个。你和妈妈以后逛街时用用。”
“心霞。”吴嫂惶恐地看向李心霞。不敢接那信封。
李心霞铁青着脸。“剑剑。你一定要这样把妈妈打发走吗。你是知道妈妈的性子的。”
康剑咬了咬唇。“妈妈。我是你儿子。你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李心霞一怔。失落地流下两行泪。她不敢置信地摇着头。“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踩上你爸爸的脚印。。。。。。”她现在后悔了。当初怎么会头一热。答应剑剑这个计划呢。
有谁能把婚姻当作报复的奢码。莫非剑剑一开始就。。。。。。李心霞不敢想下去了。
康剑苦笑。走过去。抱了抱李心霞。“你先回省城。我每天都给你打电话。如果我现在离开滨江。就等于是涤飞的手下败将。你儿子不是那样的孬种。”
“我不是担心这个。”李心霞指指楼上。“是她。。。。。。不配你。。。。。。我不要。我不同意。”
康剑沒有接话。其实那个配不上的人怕是他吧。
尽管李心霞一百个不愿。一千个不肯。但拗不过康剑。这世上。从來就沒有真正赢得了子女的父母。她哭。她骂。她威胁。一切都无济于事。康剑不是康云林。她不忍做出太绝情的事。
下午二点。面包车來了。吴嫂又象当初來的那样。一样一样的把东西搬下去。最后是丽丽和李心霞。
李心霞坐在车上。手紧紧拉着康剑。心里面是又怨恨又无奈。
“剑剑。如果你让妈妈太失望。妈妈就当。。。。。。沒生你这个儿子。”李心霞心碎欲裂。
“明明就生了。怎么能当沒生。妈妈。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康剑笑笑。叮嘱了司机几句。把车门拉上。
面包车慢慢驶出小区。拐上街道。消失在康剑的视线中。
家中又恢复成以前的寂静了。康剑站在客厅里。有好一刻不能适应。
他上楼。轻轻推开门。借着过道上的亮光。看到白雁坐在床上。头发湿漉漉地贴着额角。
“醒啦。”他看着她。声音很温柔。“想吃点什么。”
“刚刚下面声音很大。谁來了。”白雁把手机摸过來看时间。快到三点了。
康剑两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妈妈和吴嫂回省城去了。现在家里又只有我们两个。只是下面有点乱。等你病好了。你再慢慢把一切归位。我。。。。。。”
“你找个钟点工吧。”白雁皱眉头。“你今天怎么沒去上班。”
“我请了一天假。在家陪你。”
白雁摸摸额头。探身下床找鞋。“离我去医院还有一个小时。正好。你有时间。我们弯道去民政局把离婚证办了。”
康剑心里猛地抽痛一下。呼吸变得缓慢而又沉重。搁在白雁肩上的双手僵僵的。他仿佛听了自已的心脏在白雁平静无波的目光下裂成了一片一片。
半晌。康剑终于开口:“老婆。我已经请柳晶过來陪你。今天北京的记者坐晚班飞机回去。我要去打个照面。送下行。晚上。我们再说这件事。好不好。”
他沒有说以后。也沒有说等我有空。他说晚上。那么就是代表他是正式回应他们之间的关系了。白雁沒有理由反驳。只得点点头。“我再挂点水。感觉就恢复得差不多。明天我就先搬出去。”
康剑沒有再说话。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出去抽烟了。
白雁吁口气。起來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把身上汗湿的睡衣换下。想着和冷锋约好去医院的事。忙拿起手机就拨。
几乎是刚拨通。冷锋就接了。
“怎么样。”简短的问语。却掩饰不住颤栗。
“出了一身的大汗。睡了很久。感觉嗓子不那么火火地痒痒的。呼吸也轻快。好很多了。冷医生。我。。。。。。”
“我知道。柳护士已经过去了。她帮你请了二周的病假。你好好休息。明天尽可能來医院一趟。做个肺部透视。”
“嗯。冷医生。明天呢。”
冷锋停滞了下。看了看身边焦躁不安的人。“他就在我旁边。”
“谢谢冷医生。”白雁沒要冷锋把手机让明天接。而是挂了电话。另外改拨商明天的。
“小雁。”商明天一听到白雁的声音。悬着的心在半空中晃了晃。他和白雁之间不常联系。白雁向來报喜不报忧。他以为她真的过得很好。见了面。才知不是这一回事。
冷锋把玩着手机。耸了耸肩。
“嗯。嗯。我知道。我暂时不回云县。我可以住宾馆。也可以住冷锋那里。对。我给明星打电话了。可她的手机怎么停机了。”
白雁说了一串号码。“你是打的这个号吗。”
“不错。就是这个号。你知不知道她的住处在哪。”
白雁沉吟了一刻。“我明天挂完水。陪你一块去吧。”去之前。她要先去三千丝。让商明星做个准备。
“小雁。你还好吗。”
“好得不能再好。”白雁咯咯地笑着。
商明天无奈地收线。脑海中浮现出白雁笑起來的样子:眉眼弯起。小酒窝闪闪。
“冷锋。我想见下小雁的老公。”商明天说。女生文学
冷锋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如果爱白雁。就好好地珍惜。如果不爱。就早点放手。”
冷锋失笑。“明天。你以为这里是军营吗。一是一。二是二。官场上的那群人渣比你想像中复杂太多了。真不知道。白雁当初为什么要嫁他。”
“小雁那样做。说明他一定有让小雁心动的地方。”
冷锋不敢苟同。“那是他太擅于戴面具。白雁看走眼了。根本不是什么心动。我奉劝你不要去。免得他对白雁疑神疑鬼。枉加罪名。毕竟你只是白雁的邻居哥哥。何况白雁已经准备离婚了。”
商明天闭上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冷锋不知道。“离婚”这个词对于白雁來讲。并不是什么轻松的字眼。不是解脱。而是走投无路的撕裂。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白雁做出这么如此沉重的决断。就为那个前女友。
商明天轻轻摇头。说真的。他不相信。
白雁这边。门铃叮叮咚咚地响起。
康剑打开门。简单和柳晶一同从外面走进來。
柳晶低着头。象失了魂一般。摇摇晃晃地往楼上走去。
康剑讶异地朝简单挑了下眉。
简单咧着嘴呵呵笑了两声。“在拐弯口。车开得快。差点和一辆红色的跑车吻上。其实一点事都沒有。然后她就这幅鬼模样。一言不发。眼睛发直。”
“你开车就是太猛。这在街上。又不是在高速。安全第一。知道不知道。”
简单瞟了瞟楼上。扮了个鬼脸。“知道了。康助。我们现在就去华兴吗。”
康剑拿起公文包。“走吧。”
柳晶把窗帘拉上。房间内刷地一下亮堂了许多。白雁这才看出柳晶的脸白得象一张纸。
“柳晶。怎么了。”她用沒插针头的那只手拉了拉柳晶。
柳晶木木地坐下。突然捂着脸呜呜地哭了。
“雁。我真的。。。。。。真的要对他死心了。我刚刚在街上看到他。他坐在那个女人的车上。笑得嘴巴咧得老大。象个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也不觉着丢人。他读的书全成了稻草了吗。他到底是为那个女人的容貌打动了。还是被那个女人的钱打动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不要说。女生文学这个“他”一定是李泽昊了。
白雁想道。如果她告诉柳晶。伊桐桐现在开的车和住的房都是康剑送的。柳晶会不会感到更不能接受。
到了这时候。李泽昊那一点点的为人师表形像已彻底在白雁心中褪尽了。
“这里疼吗。”白雁拍着柳晶的心口。
“疼。疼得象有把刀在割。”柳晶噙泪回道。
“疼吧。一次性疼个够。然后就能长出新肉了。柳晶。你看。李泽昊又经不住美色所惑。又贪慕钱财。你该感到庆幸。在婚前。看穿了他的真面目。总比婚后。有了孩子时。才发现好吧。”
柳晶眨眨眼。“你说得好象有一点道理。可是。我爱了他十四年。”
“与结婚十四年后分手比呢。”白雁冷静地提醒。
柳晶不禁打了个冷颤。“雁。你讲得很怕人。”
“柳晶。那你就与我比吧。你现在叫失恋女人。而我叫离婚女人。哪一种比较惨。”白雁笑了。
“雁。。。。。。”柳晶轻抽一口冷气。“你真的要离婚。”
白雁仰躺在床上。看着药液一滴一滴地滴落。“不是我要。而是必须。”
柳晶震得眼泪挂在眼睫上。好半天。才滑下脸腮。
输好液。柳晶等白雁洗了个澡。把换洗的衣服洗了晾出去。给白雁做了点吃的。走的时候。她带走了一只大大的行李箱。白雁把租的公寓钥匙交给了她。
窗外。天慢慢地黑了。
白雁沒有开灯。任黑暗一点点地漫进室内。把自己裹着。她不感到特别的悲伤。也沒有舍不去的留恋。
所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一病。仿佛把心底里的枝枝蔓蔓全带走了。
听不到吴嫂的大嗓门、李心霞摇椅的滚动声、丽丽的叫声。这屋子静得令人心悸。她的呼吸是唯一的声响。
白雁从小到大。很习惯一个人。但今夜。她感到孤单如清冷的海洋。漫过她的头顶。是因为明天和她在同一座城里。而她却看不到他吗。
回想从前在文化大院的日子。真的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她是他的小雁。不是某某人的妻子。他是她的明天。不是某某人的未婚夫。纯纯的、傻傻的喜欢着对方。
一个默契的眼神。都可以幸福地回味半天。都可以挡住所有的孤单和清苦。
白雁爬起身。从包包的夹袋里摸出纸玫瑰。泪水一点点浮上來。一滴滴落下來。打在保鲜膜上。渐渐迷糊了双眼。化成一片片浓重的雾霭。。。。。。
“咳。咳。。。。。。”白雁睡到半夜。被一阵烟味呛醒。不禁咳出声來。睁开眼一看。窗前站着个黑影。
听到她的咳声。黑暗慌忙打开窗。把手中一明一暗的烟头扔了进去。让夜风进來。吹散一屋的烟味。
“几点了。”白雁彻底清醒了。她眨眨眼。
“二点。”康剑在沙发上坐下。手托着下巴。看着白雁。
她吸口气。略微偏一偏脑袋。“你怎么还不去睡。”
康剑沒有吱声。黑暗里。他换了个姿势。从袋子里摸出烟盒。怔了怔。又塞了回去。
“白雁。我妈妈她其实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康剑咬了下唇。突然近似低语地说道。
白雁拧下眉。哦了一声。
“我外婆四十五岁时生的她。她上面已经有了四个哥哥。对于这个迟來的女儿。你想像得出她是在什么样的氛围中长大的。而且外公又是拿着国务院津贴的专家。舅舅们都是在北京各个部门任着要职。这样子的宠溺。养成了我妈妈任性、骄蛮的性格。可是在她上大学的时候。她突然象变了一个人。外婆说她变得懂事、乖巧、体贴。会替人着想了。这一切是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我的父亲康云林。”
白雁沒想到这大半夜的。康领导会有心情讲家事。愣了愣。她沒有出言打断他。反正也沒睡意。就听着吧。
“父亲家境一般。南方人。母亲怕自己的家世吓退他。一直到两个人毕业时。爱得很深了。她才和他说了实话。同时。坚定地告诉他。她不会给他压力。他去哪。她便跟着去哪。我父亲一直不习惯北方的气候。也吃不來北方的饮食。他要回南方。我外公找了熟人。暗地里替我父亲找了份在省政府的工作。我母亲被安排在省工会。一毕了业。我父母就结婚了。隔了年。就生下我。我外公怕影响他们的工作。便把我接到北京去。我记得。那时候。父亲很疼母亲。总是提醒她加衣服、穿袜子。上个街。都记得要带点她爱吃的密饯回來。我是六岁到他们身边的。因为要上学了。我父亲希望能亲自教育我。可我一回來。父亲却被调去云县任副县长。也就是为后面的提拨镀金吧。”
“刚开始。父亲是每一个月回來三四天。如果工作太忙。便是母亲带着我过去住个几天。秋天。我开学了。妈妈不方便跑云县。而父亲突然也变得很忙碌。两三个月都不回來。有时到省城开会。仅仅到家里打个照面。就匆匆走了。可是他变得越來越讲究仪表。穿的衣服比以前讲究、潮流。母亲有个朋友在省城的大商场做经理。她告诉母亲。父亲有一次。一下子买了好几件高档的女装。问母亲开不开心。母亲当晚要了辆车。突然决定去了云县。三天后。她和父亲一同回來的。整个人瘦得形削骨立。她抱着我拼命地哭。父亲在外面客厅里抽烟。”
“心霞。我思來想去。不想再拖下去了。你也不过刚三十出头。还能找到比我好的男人。我们离婚吧。晚上睡在床上。我听到父亲对母亲说。母亲象个疯子。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接着。她又哭着对父亲说。她能把在云县看到的事全忘掉。只要他不再见白慕梅。这个名字。那是第一次在他们嘴里出现。后來。这个名字就如同是个魔障。一再地被提起。每提起一次。家里就会象被洗劫了一般。父亲沒有同意母亲的建议。他又去了云县。”
“母亲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追去。父亲回來了。正式向母亲提出离婚。还向省政府提出把一切关系放到云县去。当天晚上。父亲搬出了家。住到省政府招待所里。母亲傻愣愣地在我床上坐到半夜。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我做了个梦。从梦里惊醒。睁开眼。茫茫然地走向窗边。”
康剑说到这。沉默了几秒钟。
“那时是刚进冬天。连着下了几天的冻雨。温度降了许多。我赤着脚。冷得直哆嗦。隔着窗户看到我母亲站在阳台上。一动不动。突然。她推开玻璃窗。我眼一眨。看到她象是片落叶似的晃晃悠悠往下飞去。然后我听到“砰”地一声。我们家住在六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