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 日前北京市城市管理委员会主任孙新军在做客广播节目时谈到，将推动垃圾分类新法，未来的一段时间内还将继续扩大范围、加强管理力度。而上海市也在不久前实行了更细致的垃圾分类，对何种垃圾投放到哪个垃圾箱都有了相对明确的管理。
而记者在一些网站生活论坛发现，“每人每户水槽装一个垃圾粉碎机就行了”这样的办法被不少网友提出。有网友说，既然垃圾分类麻烦且种类繁多难以掌握，安装下水道垃圾粉碎机，能直接处理掉不少生活垃圾，而且不会造成下水道堵塞。
这个方法乍一听真的不错，然而记者走访排水工作人员得知，由于全市绝大多数下水设施并没有这样的功能设计，这种排放方式会影响下水道的使用，甚至造成巨大的麻烦。排水工作人员呼吁，垃圾分类出于环保的要求，这样的做法背离了垃圾分类的初衷，一定程度把压力转移给了排水和污水处理部门，甚至可能间接造成一些污染。
垃圾粉碎机最近很“吸睛”
记者在身边的市民中询问，有不少人家里安装了下水道垃圾粉碎机这种设备。市民小明早在20多年前，便注意到了这种处理方式，“我从电视购物里看到的它，当时好像是一两千块。”
后来出国读书，他在国外见到一些家庭使用这一装置，感觉很方便。大约十年前，他在自己家和父母家先后安装了下水道垃圾粉碎机。“比如说晚饭要吃萝卜炖排骨，做饭的时候，大葱根儿、萝卜叶都可以直接放进下水道粉碎。吃完饭，剩下的骨头也可以扔进下水道，使用这么多年，家里的下水道从没堵过。”
这种想法和做法，占据了使用者的主流。市民刘先生不仅用它处理厨余垃圾，连快递纸盒子也会放进去处理。“每天扔垃圾挺麻烦，我就注意到了这个机器。买的时候导购员说可以粉碎一些不太硬的生活用品，我想废纸比一些厨余垃圾要软。”他已使用一年多，也从没发生过堵塞的情况。在他的带动下，身边也有几位好友相继在家里安装了这一设备。
记者了解到，还有一些单位食堂也使用了这一装置。“垃圾少多了，并且从没听到有人反对使用它。”某企业的食堂工作人员说。
电商网站上可以搜到不少产品，记者咨询卖家得知，近期询问购买安装事宜的顾客明显增多，尤其是上海。其余各个城市也都有人咨询，用卖家的话说，可以处理除了金属、塑料包装外的绝大多数不是特别坚硬的生活垃圾，“很方便，谁用谁知道”。并且绝大多数卖家都以“粉碎细不会造成下水道堵塞”为卖点，某知名品牌还特地写明能够粉碎骨头果核，其结果就是减少家庭垃圾分类的不便。
粉碎垃圾进入下水道引争议
这一做法被一些网友提出后，也引起了一些讨论。有网友提到，这样做必然让更多固体物排入下水道，这些物质沉淀后难以清理；有网友认为，这种做法普及的前提是将下水道彻底进行一次更新换代改造，才能容纳新的排放能力；还有的网友认为，部分城市尚未实现雨污分离，或是污水处理尚在建设中，因此排出去的垃圾进入河流，会造成难以控制的污染。
市民王女士家里，两口子对于这一做法的看法就不一样。王女士认为，由于粉碎得彻底且使用中没有发生过自家下水道堵塞，所以不会引起更粗的主管线堵塞；但她的丈夫认为这种做法会将本不该排入下水道的垃圾排入，会给下水道带来额外负担。虽然看法有所不同，“确实挺方便的，也没听说这东西不让用，就一直用下来了。”
在互联网上也有类似的讨论，部分网友称赞这种方法既方便也不会造成下水道堵塞，还有文章写到，这种方法可以减少普通固体垃圾的数量，继而减少填埋和焚烧等传统处理方式对环境的影响。
但也有网友将粉碎机与“素质”联系在了一起：“恐怕安装之后，就不只往里面扔厨余垃圾了。”“很多人一边说支持垃圾分类，一边想装这种严重污染水体的东西。”
排水工人：
这种做法违规且危险
究竟这种做法是否可行？记者咨询了专业的排水部门工作人员老李。老李已在排水部门工作二十多年，亲眼看着北京的下水系统一次次升级改造，但他认为，至少从现有条件看，这种方法非常不合适。
他说，现行的排水系统有几个类别。在楼房区，一般小区都会有自己的化粪池，排放的生活污水会经由泵机进入化粪池。几个化粪池经过漂浮、沉淀过程，将含有较少固体物质的污水排放进入管线，管线则通往污水处理厂，再经类似上述过程以及加药等处理成中水。
而沉淀和漂浮物，无论是在小区内的化粪池还是污水处理厂的处理池，都需要进行清掏。将粉碎的更多垃圾，即便是厨余垃圾如此排放，最直观的影响就是要增加清理储存物的次数。而且北京早已对污水排放有一些规定，小区往外排放的废水也有标准，俗称“小区五项”，在检查中他发现，悬浮物、化学需氧量两项指标时常会有不合格的情况，而污水中含有更多垃圾，则会加剧这种水质恶化。
“看似您家里方便了，其实您是把麻烦留给了别的人。”污水处理厂虽然能够处理更“脏”的污水，但这种处理能力并非无上限，他担忧如果更多的家庭将垃圾排入下水道，会让污水处理厂不堪重负。
而一部分平房区和少量历史较长的老楼房，并无化粪池设计，污水直接流入管线通往污水处理厂，这更是直接增加了处理负担。北京基本已实现“雨污分流”，但在暴雨季节，雨水与污水会有一定程度的混合，可能直接排入河流。
更重要的是，无论平房还是楼房区，下水道的设计均未考虑到“排放垃圾”这种能力，“下水道本来不该是排垃圾的。做饭刷碗会带有一些垃圾，这是无法避免的，量少我们的管线也能承受，但量大就难说了。”
实际工作中，排水工人最“讨厌”的排放物是油脂。油脂会和一些沉淀物一起凝结，挂在下水道壁上，造成排水能力的下降甚至堵塞。“以现在的技术，最常用的方法是使用高压水来清洗下水道，但这种清洗也不是无限制的，水泥管的下水道每洗一次就会变薄一些，经年累月就是破损，而更换肯定占用更多社会资源。”
垃圾分类专家：
与垃圾处理理念矛盾
2014年，我国曾公布第641号国务院令，对城镇排水与污水处理作出规定。老李认为这是最直接的禁止垃圾排入下水道的要求，其中第四十二条中明确，禁止向城镇排水与污水处理设施中倾倒垃圾。
但是他也担忧，一般市民家中即便安装下水道垃圾粉碎处理设备，实际工作中很难发现和制止。“既然垃圾分类做法已经获得更多人认同，应该在宣传中让大家知晓，不要把下水道作为垃圾处理的途径。生活中我们对下水道的排放能力都有大致的概念，一些可能会堵塞下水道的东西就不要往里扔了。未来如果排水条件改善，这种方便的做法未尝不能推广，但现阶段是不合适的。”老李说。
更重要的是，“它与垃圾处理的理念是矛盾的，更不利于资源回收。”刘权说。垃圾得到回收、尽可能的再利用是最环保的方式，更多的垃圾被打碎排进下水道，最终成为沉淀物，也就无从谈起再利用。
垃圾粉碎机
为何国内水土不服
下水道垃圾粉碎机在国外家庭使用率很高，刘权在多年以前就曾经注意到这一产品。“这种产品适用与否，与人口密度、下水道排放能力、排水方式等很多因素都有关，不可盲目效仿。此外，国外的饮食习惯和我国也不同，咱们炒菜烧菜油性较大，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下水道的‘大敌’，再添上其他的垃圾，即便是粉碎，也很容易凝固造成堵塞。”
刘权表示，这种产品不适合我国大多数城市的实际情况，只适合在极少数下水、水处理条件很好的地区使用。
来源：北京晚报微信公众号
记者：张硕
摄影：甘南
制图：关印、刘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