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da 年末系列特辑(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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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2020年是人类遭受传染病的“压力”年，那么到了2021年，人类进入传染病后的“应对”年，开始适应新的生活方式，调整自己与生活、世界的关系，寻找“后疫情时代”自我发展的途径。
这是一场道别，也是一种重逢——在改变中与曾经的自己道别，也在改变中与新的自己重逢。
2021年已尽，《天天副刊》设计了一份问卷，九个简单的问题，却有很多不同的回答。在这里，我们选择了那些精彩、真诚、有趣的回答刊出，作为对2021、对这个时代的一份记录。
嘉 宾
崔莹
在爱丁堡生活的山东济南人。记者，专栏作家，纪录片导演。英国爱丁堡大学社会政策专业博士。《英国插画师》《英国插画书拾珍》等书作者，《环球人物》杂志专栏作者，腾讯海外文化、谷雨作者等。喜欢旅行，喜欢收藏旧插画书，喜欢收藏世界各地的娃娃。
弥生
和富弥生，日本女作家协会会长、世界华文女作家协会会员。现在日本的大学任中文讲师。作品在《文艺报》《人民日报》《诗刊》《世界华文文学网》《凤凰网》《香港文学》以及日本《中文导报》《东方》等华文媒体上多有发表。代表作有：诗集《永远的女孩》《之间的心》、散文集《那时彷徨日本》等。
李婷婷
传媒人。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广播电视编导专业。于2003年进入中国中央电视台工作，做过制片、编导、导演和广告商务导演。2018年赴荷兰生活，2021年在荷兰创建CR传媒公司，致力于推广中国文化，开发中荷文化交流项目。
1.对您个人而言，如果用三个关键词来记录2021年，您会选择哪三个词？为什么？
崔莹：希腊神话。2021年年初时，我接受了《环球人物》杂志的命题专栏，写希腊诸神和现实世界的连接、希腊文化对欧洲文化艺术的影响等，于是得以系统性地梳理和希腊诸神相关的文献资料，完成了近8万字的文稿，受益匪浅。
英国插画书。最近十几年，我对插画书的热爱从未停止过，之前无论去哪个国家旅行，都会搜罗当地的古旧插画书。因为疫情不能远行，2021年便以“英国的二手书店”为目的地，继续淘插画书。我这一年大概拜访了二三十家二手书店，淘到两三百册古旧插画书。我将这些插画书视若珍宝，希望将来能继续写些文稿，讲述那些被历史所湮没了的插画书和插画师的故事。
英国古宅和城堡。2021年，我爱上了英国的古宅和城堡，成为英国名胜古迹信托总会和英国历史古宅协会的会员，得以陆续参观英国境内四五十家古宅和城堡，如果要细讲的话，估计会写满整个版面呢。
弥生：忍耐，自律，期望。2021年年初时是抱有很多期待的，在一年的疫情反复里，总算等来了疫苗的出现和普及，让原本紧张的世界都感觉有了希望，而延期了一年的东京奥运会，虽然最后不得已以“无观众”的方式举办，但也检验了一次东京这个城市在非正常情况下的应对能力，考验了东京人的素质和自律。
李婷婷：顿悟。初来荷兰那几年，文化上的差异、价值观的迥异以及对自我价值的怀疑，一路经历过来，真不是容易的事。没想到两年疫情倒是让我醍醐灌顶，特别是2021年， 我意识到原来人生最重要的根本不是我一直纠结的那些东西，而是健康和心态。没有健康的身体，一切都是胡扯；心态不好，人生的境遇会一直像团狗屎。
2021年，我也看到了各国不同的抗疫政策的结果。在疫情防控政策上，真的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有更适合各自国情的办法。作为一个中国人，我试着用开放和包容的态度去看待荷兰社会的抗疫政策，也因此相信，只有自信、包容地拥抱这个世界，才能融入身边的环境。
淡泊。在欧洲生活时间久了，心似乎越来越平静。2021年，我发现自己从未有过的淡泊名利，不比较、不卑不亢。做到这一点，快乐随之而来。
热情。无论怎么样淡泊名利，仍要对自己热爱的事情充满激情。这一年，我做了非常多有趣且激动人心的事情，我的2021年也因此格外亮丽。
2.2021年，疫情给我们带来的负面影响不言而喻，但以您的慧眼来看，它给社会带来的正向的启示是什么？如果有，说说您的经历或看法。
崔莹：我感觉最重要的一点是“破除成见”，比如疫情刚暴发时，欧美很多国家并不提倡戴口罩，但随着疫情发展，几乎所有欧美国家都鼓励国民戴口罩，认为戴口罩可以有效降低感染新型冠状病毒的风险。这种改变表明，一些约定俗成的观念并不一定就是真理和真相，人们要随时审视、反思传统。
另外，疫情让我不得不放弃国际旅行，却发现了很多周围的美景：美景不仅在远方，还在身边。这一年里，我认识了更多的花花草草和树木，还在苏格兰的几处松林里寻找到几百种不同的蘑菇。我想，很多人也许和我一样，和大自然的关系愈加紧密，才能从大自然中获得疗愈，收获欢喜。
弥生：病毒的不断变异，使人的行动和正常工作受到了一些限制，但限制又产生出来新的工作方式，改变了人的旧习惯和认知，而科学家们所研制出的新药物，也让人对未来存有希望和期待。
我是大学教师，2021年的课有大半时间都是利用线上会议室的方式进行的，还有我所在的世界华文作家群，利用网络举办了十几次文化以及文学讲座，每次参加人数达到了千人以上，既拓宽了交流面，也有了新的沟通方式，效果非常令人满意。
李婷婷：疫情打乱了政府、社会团体和个人的很多计划，这中间有混乱、纠结、痛苦和一触即发的矛盾，但全世界都在用各自的方式积极面对和处理很多问题，大到国家制度、医疗体系、应急方案，小到个体的生命健康。比如荷兰国家卫生局在疫情期间不断做人流测试，以获取足够量的研究数据，来平衡经济与疫情的有效管控。我曾一度质疑荷兰的医疗体系，总觉得人不到奄奄一息，医生绝不给药，经历了这一场疫情，我意识到这是保护自身免疫力的一种办法，心里也不再有“活在荷兰全靠命硬”的恐惧心理。
3.2021年，哪一项“全新事物”进入了您的生活？
崔莹：是韩剧呢。我之前对韩剧抱有成见……因为疫情，不能去电影院，就尝试看韩剧，结果一看就停不下来，这一年看过的韩剧包括《鱿鱼游戏》《我是遗物整理师》《王国》等，部部都颇具创意。我特别喜欢《虽然是精神病但没关系》，梦想自己也能成为写出暗黑治愈童话的作家呢，当然要是能像女主那样高冷美丽就更好了。
弥生：这一年，网络授课和讲座对我来说是一个全新事物，疫情的持续反而促使了网络技术的使用，网络商务、网络教学、网络会议、网络购物、网络聚会等等，促使人们去思考和改变以往的工作和生活方式。
李婷婷：2021年，我稀里糊涂地在荷兰注册了自己的公司，还是经营文化传媒。一个外国人在荷兰做传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不是个精于计划的人，也并不勤奋励志，更没有去努力开拓业务。好在认真做事总会被人看到，也因为运气一直还不错，算是有个不错的开始。我就是觉得踏实做事，好好纳税，让我的小日子有酒喝、有肉吃就行了。至于公司的管理，一直就很佛系。但是有一点，做事的时候一定要有职业精神，要尽力。
4.工作、学习、社交、心态……饮食起居、健康休闲、消费娱乐……2021年，您最积极的变化在哪个方面？稍详细地说说。
崔莹：大概是努力不再焦虑吧。疫情打乱了我的很多工作计划，2020年非常焦虑，身体状况也很差，甚至下颌内出现莫名肿块影响吞咽（后来确诊是淋巴结肿大）。2021年，我的心态缓和了很多，尽量做能做的事情，其余顺其自然。
弥生：我的工作由原本站在课堂上面对学生讲课，变成在网络会议室为学生授课，要准备的资料多了，给学生自由思考的时间也多了，但也促使自己学习电脑和网络的各种知识和技术。
这一年，不能旅行，无法聚会，要避免去剧场和电影院，但是，我积极参加和主办了十几场关于文学及文化的世界性会议，加强了与世界各地以及国内朋友的交流，这反而是以往正常状况里得不到的收获。
还有，我每天在早晚人少的时间跑步和散步，维持了基本的健康，养成了更好的生活习惯。
李婷婷：2021年对我来说，心态上的变化非常明显。因为疫情，我意识到健康比任何名利、财富都重要。因为疫情，经历了欧洲和中国完全不同的抗疫体系，我意识到这世界真的不是只有一个标准是完全对的，如何接受不同文化、包容不同意识形态的存在是让自己内心平静的重点，而我很幸运地在这种不同中找到了平衡点。
疫情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会惊慌失措，因为荷兰的抗疫制度轻懈到几近没有。对于政府的各种抗疫政策，这里的百姓总有一万个不同意——不同意封城、不同意戴口罩、不同意打疫苗。我觉得他们简直疯了，不要命。2021年，我逐渐意识到，这是制度不同、文化不同的必然结果。而我生活在其中，就是要摆正自己的心态，客观看待与自己生活相关的一切。
5.2021年，您最得意、最后悔、最痛苦的一刻分别是什么？
崔莹：最得意一刻：某天晚上十点，猫咪突然眼出血，当机立断带她去看急诊，虽然花了约400英镑急诊费，但幸亏救治及时，她美丽的眼睛复原了。
最后悔一刻：自作主张，给猫咪买了一堆很贵的希尔斯处方猫粮，谁料她不肯吃这个牌子的，我的50英镑大洋啊。
最痛苦一刻：猫咪生病时，24小时不吃不喝，我差不多也哭了一天一夜；她14岁了，高血压导致眼出血，我不得不开始思考“生老病死”这些严肃的话题。
弥生：没有最得意，却感觉最震撼的是因为诗歌——与一位40年前的诗友再次因诗而相遇。
最后悔的是未能阻止自己曾努力参与和做出贡献的文学社团“日本华文文学笔会”被新任改了名字。
最痛苦的是国内的亲人去世，我无法前去送葬。
李婷婷：2021年，我通过了荷兰语A2水平听、说、读、写的所有科目考试，虽然离商务水平还有很大距离，但我也算是懂三个国家的语言了。虽然在荷兰，遍地都是能说七八个国家语言的人，那我也算是突破自己了。
后悔在我的生活里很少发生，2021年同样没有后悔。
痛苦这个词在2021年我的生活里，似乎也不存在。有过不愉快和遗憾，但那是每个人生活中都会发生的事情，还谈不上痛苦。
6.2021年有哪些好书或影视剧、综艺、展览让您至今难忘？您会选哪两个推荐给大家，理由是什么？
崔莹：推荐韩剧《我是遗物整理师》，其剧本根据韩国作家金玺别的散文集《离开后留下的东西》改编。剧中折射了很多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比如自闭症、老年痴呆、过劳工作、工作歧视等，并且这部剧让人思考死亡：既然生命这么短暂，是不是要快乐地过好每一天？
英国插画师安东尼·布朗1983年出版的插画书《大猩猩》，是关于父爱的一本童书——书中的小女孩感觉不到父爱，而父爱一直在。这本书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我也曾一度感觉不到父亲对我的爱，直到他出了意外……我赶回家，发现满房间里都是我的照片。
弥生：我推荐日本作家濑户内寂听的《从爱开始 到爱结束》这本书，是她在2021年11月去世之前所出版的最后一本散文集。这位活了99岁的女作家和出家人，以自己不同寻常的特异人生和作品，给我们每个人带来的东西都会不同。
李婷婷：2021年我爱上了电子音乐。以前一直认为这种音乐很肤浅，搞不懂为什么火爆全球。不懂就去搞懂，这是一种美德。荷兰就是电音的发源地，所以放着大好的资源充耳不闻吗？参加过几次电音表演后，我发现电音最大的功能就是让人的情绪彻底放松，灵魂归为本真的状态。随着音乐节奏，身体晃动，晃着晃着，你就开心得不得了。谁会拒绝开心呢？冥想类的音乐虽然让你平静，可是根本没有让你开心舞蹈的功能，而这种功能只有电音能给你。2021年德国的Paul Kalkbrenner 成了我的偶像，作为一个德国DJ, 他的音乐如同德国汽车一样，不花哨但“质量”非常敦实。这感觉无法言传，只可意会。有兴趣可以听听他的Sky and sand。
7.如果有时光机，2021年是否有哪一刻，是您想重新来过的？具体说说什么理由。
崔莹：5月带猫咪去宠物医院做常规检查时，能够记得给她测测血压，如果及时知道她血压偏高，马上采取降血压的措施，她就不会突然生病受苦了。
弥生：如果有时光机吗？这种假设我觉得不用了吧……
李婷婷：2021年我依然达不到普通意义上的成功标准，但这一年我悟出一个道理：成功的人生，是一种最扯淡的说法。人生是一场经历，路过人间，精彩着自己的精彩，才对得起这一趟有去无回的旅程。我大大方方地得意，没有后悔，更不需要什么时光机回到过去。我的过去造就了现在精彩的我，而我仍然在书写下一个精彩的篇章。
8.2021年您有最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一句话吗？是什么？对谁？
崔莹：想对父亲说：对不起，一直想要写的关于你和你的同事的书还没有写出来，但我一定会写出来的，请相信我。
弥生：对无法团聚的亲人和无法见面的朋友说：未来依旧可以期待，世界也一定会变得更加美好，让我们不虚度每一天，身体健康而内心充满阳光。
李婷婷：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乘风破浪式的人生总是让父母为我担惊受怕：一会儿为我骄傲，一会儿又因为我不靠谱的大胆吓得都睡不着觉。2021年底，我想跟父母说：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默默支持。人生中的艰难，其实人人都会有，尝试不要为我太担心吧。事实上，我很热爱我惊险刺激的生活。不要总是对我报喜不报忧，天塌下来一起扛，这就是家人。
9.2022年，您一定已经给自己设立了些小目标、flag，选三个跟我们分享一下（且不管它们能否实现哈）。
崔莹：有一间全是书架的书房，可以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毫无约束地淘书；完成答应爸爸要写出来的书；准备在秋天上一个创意写作的课程。
弥生：1.我要去世界三个国家与亲人和朋友相聚。
2.完成一本书。
3.坚持每天的运动。
李婷婷：我不是一个善于计划的人，人生经历也告诉我，认真做好当下的事是最符合我个性的道路。所以，我没有更具体的目标。经历了2021，我只想在2022年锻炼出健康的身体，修炼一颗淡泊名利的心，用热情去乘风破浪地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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