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有了超越物质层面的精神追求,必有一簇理想的火在胸膛燃烧,必有一种奉献的力量在心中澎湃。
朱长海,就是这样一个有着崇高追求的人。
他每天几乎24小时“粘”着学生,陪学生打球,帮学生跑腿,看学生自习,当学生“保镖”……学生说,他像天空一样宽广,像大海一样辽阔。
他靠一支粉笔走上省里比赛,斩获多项教学奖项;无论是谁,无论什么困难,他都会伸出热情的双手……同事说,他像大哥一样忠厚,像雷锋一样热心。
他常年忘我工作,37岁的年纪却是73岁的体质。为了学生,为了工作,他曾3次在校园晕倒,口袋里常年装着药……家人说,他总是想着别人,忘了自己。
朱长海离世后这些天,人们说起他时,声音依旧哽咽,眼睛依旧湿润。他短暂的一生留下了一个个感人的故事,他用朴实的言行诠释了人生的真谛。
朱长海,矗起师的丰碑。临终时,他一句话也没有留下,但以行动回答了人生的重大课题:一个老师应给学生留下什么样的背影,一个公民应给社会留下什么样的形象,一名共产党员应给时代留下什么样的印记。
危急关头,他献出了宝贵生命
朱长海生命中的最后12小时,是从5月27日的中午12点开始。
此时,刚刚从学校食堂填饱肚子的朱长海,跟往常一样,缓缓地踱着方步,走到九三一班门后。他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学生喊他“老班”。
只要“老班”一站在班门口“偷窥”,孩子们背后都长了眼睛,瞬间腰杆挺直,哪怕是中午课余时间。
从不午休的他照常去“看班”,刚踏进教室门,一张纸条递了上来:我对不起老师,对不起父母,我不读书了。震惊的朱长海不动声色,转身离开教室,紧走几步到教室外十米开外,打给该生父母的电话已经接通。朱长海言简意赅,迅速告之此事,一起多方打听,保持及时联系,下午共同寻找。
挂了电话,体重200多斤的朱长海,敏捷矫健地骑上摩托,风驰电掣般地驶向镇上的网吧。在班里同学不解的目光里,一溜烟地消失了。“"老班"今天怎么先闪了,快中考了,对我们这么"高抬贵手"?噢耶—”班里有些调皮的男生打趣欢呼。他们没有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见他们的“老班”。
在镇里网吧,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朱长海在金集镇街头开展了“地毯式”的巡街,火辣的太阳烘烤着大地,他心急如焚。汗水模糊双眼,频繁地滴落进匆匆的脚步。下午2点10分,是金集中学老师集中签到的时间,朱长海向校领导请了假,他要去天长市找出走的学生。他与家长相约在校门口见面,一同前往天长市。
在天长市的车站、网吧、公园、商场、大街小巷,人们看到三个“家长”,正在焦急而慌张地寻找出走的孩子。
大海捞针。朱长海不停地打电话,接电话,不放过任何一条可能与这个学生有关的信息。他担心孩子坐车离开天长,就去汽车站门口把守,并想方设法看到了车站的监控录像。孩子并没有离开天长,三人都觉得孩子仍在金集镇。
打道回府,到达金集镇已是傍晚5点30分。朱长海回到班级寻找突破口。当时,有一部分同学在班里上晚自习。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向班里的其他学生打听,学生的安全远远高于这件事带给学生的负面影响。他找上晚自习的每个同学谈话,得到一条极有价值的线索,该同学极可能在另一名同学家里。
晚上10点,他和家长一起来到那里。三层小楼,窗户透出昏暗的灯光。
经过10多小时的寻找,这里,成为该生唯一所在的地方。果不其然,在三楼朱长海看到该生,他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耐心细致地劝该生回家。
而就在该生同意跟朱老师一起回去的时刻,她突然往窗外跳去,朱长海纵身一跃,冲上去一把抓住她,不幸双双坠楼……
朱长海用身体托住了学生,他自己却重重地砸在地上,顿时满脸是血。落在他身上的学生得救了。
用最快的速度,朱长海被到送到天长市中医院抢救,四个壮汉也按不住因剧痛而挣扎的他,以至于无法顺利做CT。他不停地喊口渴,不停地喊妈妈,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夜里12点,朱长海的手凉了。
闻讯赶来的妻子龚媛冲进抢救室,看到的心电图机屏幕是一条直线。她一直握着他的手,不停地说:你快醒醒,你怎么摔了?你怎么只穿了一只鞋?
从得知学生出走的中午12点,到离世的夜里12点,朱长海滴水未进,没有片刻休息,也没有留下片言只语。
呼啸的急救车,四次从学校把他接走
在金集镇,所有的老百姓都知道朱长海老师,所有的家长都希望他能做孩子的老师。
朱长海“出名”有很多原因,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医院急救车的呼啸而至。百姓在街口急切地张望,相互询问:是不是朱老师又晕倒了?
到金集中学的急救车,有四次都是为了青年教师朱长海而来。前三次有来有往,最后一次朱长海被留在医院。
2000年,朱长海走进金集中学,此时的他身材魁梧,意气风发。 “学校离家近,可以照顾年迈的父母。 ”这是他选择金集中学的初衷。
当他正式走上讲台,他发现他自己就像一个陀螺,没有人提鞭,但是他像内置了小马达,永远不断电,为学生而时刻高速旋转。
校长何沛说,朱长海老师对工作,精神头大得很,并且很有头脑。
2001年,他第一次正式做班主任,接手一个刚刚重组的初三毕业班,校领导想试试他,往他身上压担子,既是想保护他的工作热情,又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朱长海没想那么多,他既兴奋又“压力山大”。他要干的第一件事,是要在全校搞军训,要同学们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这在金集中学,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他自任“总指挥”,从策划到组织,从陪练到阅兵,金集中学像模像样地上演校史上的军训“首秀”。军训很顺利,没有一个学生晕倒,但朱长海却晕倒在最后一天的阅兵仪式上。
一群学生哭成一片,抬着昏迷的朱长海,像抬着一面旗帜。急救车第一次打破了小镇的宁静,老百姓说,刚来的那个老师,别看块头大,身体有点“瓤”。
2002年,他被查出来胆结石,疼的时候死去活来,医生叫他早点动手术。他当时刚刚担任初一重点班的班主任,几乎每天24小时和学生待在一起。他想等到放假再说,有次半夜发作,疼得扭曲了身体,正好有同事看见打了120,被送到医院强制手术后,他也强制要出院。
出院第三天,他披着军大衣,挂着点滴瓶,出现在教室门口。 “他自己拿着个撑衣杆,把点滴瓶挂在上面,等他上课时,他就把瓶子挂在教室的门框上。我们都看傻了。 ”学生裘立志说。
那个场景,在学生心中定格成一幅最美的画。
第三次急救车,如果再迟来半个小时,朱长海就会被生生地疼死。
2007年5月18日半夜,住在学生宿舍值班的朱长海,急性胰腺炎发作,疼得大汗淋漓,硬是撑到天亮。等学生们醒来后,他才打电话叫来了120,被送到天长市医院急救,第二天转院到南京军区总院治疗,从鬼门关“捡”了条命。
术后,医生一再嘱咐他要静养至少六个月,但是两个月后,校园里又出现了他胖胖的身影。
金集镇的老百姓看到朱长海,都会凑到跟前,嘱咐他要爱惜身体。但也有人不理解,认为他在卖命出风头……
“看到你们走在校园里,我的病就会好得快一些,你们就是我的药。 ”朱长海在他的班级这样“表白”。
常年高强度超负荷的工作,天天透支他37岁的身体,早早就“警示”他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但他眼里心里都没有自己。
在朱长海的办公桌上,没有来得及开封的胃药摆在上面,感冒药、消炎药、润喉片等一应俱全。工作笔记在5月26日戛然而止,厚厚的未完待续和没有批阅的试卷,还在等待着朱长海的到来。
窗外,香樟树迎风摇摆,喧嚣亲切;蓝天下白云朵朵,悠长美好;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一切没有发生过,那是多么多么多么美好。
一个都不能少,每个学生都是他的牵挂
朱长海把他的全部心思和时间都给了学生。
2002年,他是跟班的班主任。他对班里所有的同学要求都很严格,要求他们无论是上课还是课下,都要讲普通话。
当时他们班,成为别的班级嘲笑的“另类”:“农村人讲城里话,说城里话就能成为城里人了吗? ”有学生退缩了,朱长海铁腕管理,必须说普通话,不能讨价还价,要不然不准回家,不准吃饭,不准去玩……
后来,所有的学生都说出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后来,他们班级几乎所有的学生都考上好高中,离开了小镇。后来,他们班的学生,都在各自人生道路上,走得更远,飞得更高。
在学生韩晓辉的脑海里,大嗓门的朱老班在讲台上很严厉,却也很煽情,“五大三粗的"老班",一到放寒暑假就特别矫情特别腻味,初一放寒假的前一天,他在讲台上说,好想我们,会在假期里去每个同学家看我们。 ”学生韩晓辉说,当时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里却真的好温暖。
事实上,寒假里,朱老师真的跑遍了所有的学生家。一天晚上快十点,韩晓辉一个人在家,有点寂寞了,然后大门被拍得嘭嘭直响,他以为父母回家了,一开门,是冻得满脸打皱的朱老师。
“连口水也没喝,连坐都没坐,就站在门口,问了我一些寒假里的事情,又接着跑下个同学家。 ”韩晓辉说,当时门外寒风凛冽,伸手不见五指。
朱老师像一盏灯一样,照亮和温暖了学生的天空。
万筱筱现在是天长一小的老师,阳光活泼的她,在初中时是一个内向胆小的姑娘。当时她和班里的孙永艳跑步跑得最快,瘦弱矮小的她俩成为班级参加学校运动会的“种子选手”。
每天傍晚两人练跑步时,朱长海气喘吁吁地跟在她俩身后陪练。 “你能想像一个200多斤的人,已被我们落下很远,硬撑着在你身后嘶喊着加油,那样的场景又搞笑又励志吗? ”万筱筱眼睛湿了。
初一的女同学,大多都是既想要表现又害怕出丑。万筱筱有次在班上唱歌,声音越来越小,头越来越低。 “我都快要哭了,唱不下去了,但越是艰难,朱老师越注视着我,用眼神鼓励我要坚持。 ”
万筱筱完整地唱完一整首歌曲,甚至还博得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朱老师鼓得最“谄媚”,举起双手凑到头顶上为她“难听”的歌声鼓掌。
周国平在同学眼中,是个以打架出名的小混混,孤僻暴躁、独来独往,成绩全班倒数第一。可同学不解,为什么朱老师非常喜欢他,他和班里其他三位同学,当时整天吃住在朱长海的单身宿舍。下了晚自习,四个学生还要去朱老师宿舍看书加餐。朱长海就不睡觉陪着,笑眯眯地坐在那里陪着他们。
有一次,一个社会上小痞子来学校打周国平,朱长海闻讯后一下子冲上去,一把将周国平拉在身后,大声喝道:“你要干什么?! ”被护在身后的周国平第一次想要流泪。
他不想再混了,他感受到了某种力量。后来,周国平和其他学生一样,顺利地考上了高中,考上了大学,开启了因奋斗而明媚的人生。
“在他那儿,我第一次被关注,第一次被关心,第一次被感动,在他那儿,我学会了善良,懂得了爱,怎么样才是真爷们。我是班里倒数第一,他从没放弃过我,我只能前行。 ”周国平说。
现如今,当年青涩的初中生,都已为自己的人生而打拼,带着朱长海给予的温暖和力量,拔节成长,不辜负老师最初的期望。
朱老师走后,周国平两次梦到朱老班,质问老班为什么不等他混出样子,就急匆匆走了?为什么不能多爱自己一些,回到家乡到哪才能找他最想见的人?为什么胖胖的你第一次食言,不是说好到2015年春节,他们班所有同学到老班家开十周年的同学会吗?
16本荣誉证书,记录着他的平凡而又不平凡
桌子上摆满了荣誉证书,很多都只是一张薄薄的纸,没有鲜红炫目的红色外壳,像极了朱长海的为学和为人。
16本荣誉证书,“模范教师“、“师德标兵”、“教学能手”都在告诉人们,他是一个什么样的教师。
2003年,朱长海参加安徽省政治课评优,面对来自全省各地的教学尖兵,出身镇级中学、也没有多媒体等现代教具,初出茅庐的他用一只粉笔和满腔热情,征服了现场所有挑剔的评委,最后荣获二等奖。
赛后,安庆、巢湖、芜湖三个市级学校的评委,都向他伸出“橄榄枝”,并保证如果在他们学校教书,待遇是他在农村中学的好几倍。
朱长海很兴奋很欣慰,比得了第一名还高兴,自己得到了极大的鼓舞,但是他当时就谢绝了他们。 “有一万条理由离开,但只有一条理由就把自己留下,我的根在这里。 ”
朱长海上课,学生生怕漏掉任何一句话。他幽默风趣,视野开阔,分析国内外的时政要事,让学生彻底“粉”上政治课,爱上政治课。
有一次,班里同学们月考没考好,士气低落。朱长海为了鼓励大家,决定留着胡子跟大家一起奋斗,“要用胡子见证同学们的成长成熟。 ”后来,尽管生活中形象糟糕,有损“校容”,他却给学生留下了师生同舟共济、共度难关最美好的模样。“你们要听话好学,我就是"喜羊羊";要是不听话不守纪律,那我就是"灰太狼"。 ”朱长海总是跟现在所带的金集中学九三一班同学开玩笑。在金集中学,没有学生不喜欢朱老师,也没有学生不怕朱老师。
因为金集中学有了朱长海,诞生很多历史上的“第一次”。第一次有了“校园之声”广播站,第一次组建了学生篮球队—“雏鹰”篮球队,第一次有了寄宿制教学试验班……
校园处处洋溢着青春的活力。朱长海所担任的团总支,也先后获得安徽省“红旗团支部”和滁州市“先进团支部”等荣誉。
“爱环助学”活动,是朱长海一手操办起来的。 8年前,朱长海组建了一支16人的“爱环助学小组”,建立“爱环助学账目”和“爱环助学奖学金”。 “爱环助学”办公室堆放着“爱环助学天使”所收集的各种废旧物品,收缴、登记、集中、分拣、装运、兑换等各项工作井然有序。
8年间,活动共收集有价值的废旧物品15000多公斤,筹集“爱环助学”资金近两万元,发放15次,资助学生达225人次。如今,在学生的眼里,废纸、塑料袋、易拉罐、废铜烂铁都成了可爱之物,既爱护了环境,又力所能及地奉献了爱心。
待人好,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朱长海工作14年,只跟学校提出过一项“个人”要求,他写信给校长希望能有一间住房。这间住房,不是为自己而要的,是为了同事佘焕华而提出来的。
“我并不知道朱长海写信给校长,帮我要房子结婚,是后来校长无意间告诉我的。 ”佘焕华说。朱长海比余焕华早一年来到金集中学,他们是工作上的好搭档,生活中的好兄弟。
无言,却有力。佘焕华懂得朱长海对学生的好,对朋友的好,他见证了并懂得朱长海与龚媛之间的好。
当初,比龚老师大7岁的朱长海,第一眼就看上了刚走进金集中学的小龚老师。后来,胖胖的、贫寒的、眼小的、年长的、大嗓门的朱长海,还真赢得了小龚老师的芳心。 “我图他人好。 ”小龚不顾家人朋友的反对,决然嫁给朱长海。
没有婚房,朱长海打算把有裂纹的东墙重新垒起来,再粉刷粉刷迎接新人新生活。那天,晚上下自习后,正当朱长海卷起袖子准备在夜里大干特干时,班里的男生一起涌过来“送大礼”,一起卷起袖子,搬砖的搬砖,搅水泥的搅水泥,干得热火朝天,刚到半夜,朱老班的新房就完工了。
没有聘礼,朱长海愁肠百转,“没胆”更“没脸”到未来老丈人家去提亲。校长何沛“主动请缨”,颠儿颠儿跑到龚家,拍着胸脯跟龚老爹保证,他女儿嫁给朱长海错不了,朱长海要是个白眼狼儿,以后就拿他是问。
没有车队,2004年隆冬,一场简朴的,甚至有点寒酸的婚礼,在金集中学举行。所有人都看到朱长海颤抖的双手,帮妻子戴上结婚戒指,龚媛幸福得像花儿一样。只有妻子知道,那是朱长海倾尽自己所有积蓄—一千元,给她买的戒指。
婚礼上所有的人都祝福他们早生贵子。 28岁的朱长海,在农村早已是大龄男青年,像他那个年纪的老师,有的孩子早都可以打酱油了。
一直到婚后第五年,朱家才盼来了龚媛怀孕的喜讯。因为,朱长海对当时还只有21岁的新婚妻子说,我不催你,你年龄太小,刚刚走出大学校门走上讲台,我想你更愿意等两年再生宝宝。
“现在只要一听到摩托车锁车"叮叮"的声音,我就觉得朱老师回来了,禁不住朝他办公室的方向望去。 ”同事储扬说。储扬也是一名政治老师,是朱长海的“徒弟”。
去年,朱长海带着她去参加天长市的教学比赛,紧张的储扬一点都不自信,恰巧刚到天长市,她的手机就被偷了。朱长海一边陪着她办卡,买手机,一边充当她的助手。在他们共同的努力下,比赛获得了二等奖。
家住在天长市的储扬,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他,朱长海就独自一人急着回到金集。紧接着,储扬的新手机上,其他同事恭喜她的短信声接踵而至。 “我得奖,他比我高兴,迫不及待群发了所有同事。 ”
他对人好,无论什么人,无论什么事,无论什么点,已经成为他的习惯,成为他的人生。
他长年以校为家,现在可以“歇”在家里了
6月9日,71岁的父亲朱玉桃,又来看儿子了。朱长海就葬在离家门只有200多米的小坡上。在益民村,朱老爹家三间低矮的房屋,远离宽阔的马路和热闹的中心村,孤独地伫立在田野中。
田埂上,留下一道道当日大雨出殡时的车轮印迹,在焦涧水库岸边戛然而止,像37岁的生命,急促的时间留下太多生命中的遗憾。
朱老爹坐在新墓前,高大粗壮的白杨树,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你半夜来家修的屋顶,再也不漏雨水了。 ”朱老爹低声与儿子唠上了。上个月,朱长海夜骑摩托车回到老家,趁着月光把东边漏雨的房顶修好。
这么多年来,朱长海的父母早已习惯儿子夜行回家。打2000年上班开始,从学校到家的路程不到5公里,朱长海都是在夜里挤出时间回家。
“长海是个孝顺的孩子,家里的千斤担,长海担了七百斤。”朱老爹说。1997年,参加完高考的朱长海,收到了黄山高等专科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当时,读师范分配工作,意味着成为一名令人尊敬的教师。可朱长海要去上海打工,他心里不愿增加父母的经济负担。
无论谁劝都不听,最后母亲以绝食相逼,把朱长海逼进大学校门。
在大学校园里,没有太多人注意老实憨厚的他。直到一次,有人找到学校来,说一个叫朱长海的同学,在校外的河边救了他们家的孩子。老师和同学们才知道,一直高烧不退的朱长海,是在河里的冷水里泡了好长时间,救了好几个溺水的小孩。
大学毕业后,朱长海选择离家最近的金集中学当教师。自从上班以来,他就没有充分的睡眠,每晚都是夜里十二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为了不扰了家人的清梦,他就在卧室外搭了个小床,踮着脚尖倒头就睡。
妻子龚媛说,朱长海你当你真是孙悟空吗,你能分几个身,能分给我和儿子一个?虽是怪嗔,里面有理解也有抱怨。
每个周六的早晨,是儿子朱云朗最开心最珍贵的时刻。 “爸爸不准起床,妈妈不准起床,我来给你们讲个故事!”儿子唱啊跳啊疯啊,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形容。因为爸爸只有在这一天,不对,只有在这一天的这个早晨属于孩子和他的妈妈。
妻子理解,但年幼的儿子对爸爸意见很大。哪个孩子愿意自己的爸爸,整天和别人的孩子粘在一起,却不陪他?他喜欢别人家的爸爸,羡慕别人被爸爸扛在肩头。 “妈妈,为什么别的老师爸爸,可以天天陪孩子玩,为什么我总是见不到我的爸爸?
有一次,他又在梦里看到爸爸,甜甜地笑了。这个甜美的梦笑,恰巧被满眼慈爱的爸爸捕捉到,父子俩同时笑了,一个在梦里,一个在梦外。
朱长海在事业的道路上爬坡,他总觉得上了坡过了这坎儿,就有时间回报亲人陪伴家人了。他总觉得时间还有很多,等带完这一届学生,帮助学生把握人生关键时刻,以后还有日子能在父母膝前尽孝。他总觉得会有机会容他缓一缓,他就能腾出手多抱一抱他的孩子,他的心头肉。
在家里。朱长海总是自嘲自己是“米其林“,身材太胖买不到合身的衣服,一年四季只有两套西服,身上的几件衣服穿了七八年,却不断地督促妻子不要当“黄脸婆”而购置新衣。
长海总是强调自己不爱吃荤菜,只能吃素菜,筷子从不伸向饭桌的荤菜。只有当妻子强迫他吃荤时,他才佯装挺生气又无奈,却津津有味地品尝,想掩饰都掩饰不了。
无论到哪出差,长海的口袋里只留够回家的车费,给父母买入口即化的糕点,给妻子在专卖店买衣服,给儿子买镇上没有见过的玩具……
搬进了新房子,妻子考上了编制,儿子上了幼儿园,朱长海一家的日子,可以稍稍喘口气,可是朱长海却走了。
朱长海走后,龚媛的眼泪没有断过。每天,她站在遗像前,给亡夫点燃一支香烟,那是生前朱长海从不舍得买的好烟,这也是朱长海唯一的爱好,一天一包十元的香烟几乎是他唯一的个人花销。
她一边点烟,一边和照片上的他拉起家常:“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跟着你十年,你从来都是好老公,我嫁给你,值! ”
天天披星戴月,天天以校为家的朱长海老师,终于可以“歇”在家里,与妻儿相守,与父母相伴……
(编辑:和讯网站)